第6章

「對。」

電話那邊的人長舒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卡萊爾。愛麗絲看到了點東西，但是她不確定。我們決定等你回來跟你好好討論一下。不過她今早看到你打人了。真是厲害了……棒球棍？我們玩遊戲那支？」

「啊，這件事回去再說……」卡萊爾抬起眼睛，望著漆黑的夜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找到那些人的踪跡了嗎？那你明天回來？」

「找到了一點線索，但還不能回去。估計要等到下週了。」

「噢！有情況。我現在愈發覺得愛麗絲看到的，可能真的是那麼回事兒了。」

「咳……你們打獵時注意一下邊境線。」

「哈……遵命。」

卡萊爾收起手機，又垂眸看了看手裡已經被自己當做實驗樣品一般小心塑封起來的半塊點心，沉思片刻。

其實有一點他還沒有對愛德華說，不只是這塊點心有些奇怪，那個做點心的小廚師……也很神秘。

他當初能發現展小於遇險，一方面是因為他有意跟隨這個能做出“有味道”點心的小廚師，想套套近乎，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突然聞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神奇的血液的味道。

那股特殊的，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血味，讓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差點失控！

卡萊爾是個吸血鬼，但是他從不失控。

這是知道他的吸血鬼都堅信的事實，這也是他為什麼能身為一個血族堂而皇之做醫生的原因。

當然事後證明，那股血味是他的錯覺，因為那個小廚師受傷，真的流了很多的血，他之後專門幫他清洗了傷口，但再也沒有聞到到那種令他心悸的味道。他內心失望，卻也習慣了。

卡萊爾雖然是吸血鬼，但他平時吃素。除了血液，人類的食品對他們而言猶如不同口感的衛生紙，嚼到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

凡事都有意外。

比如今天，卡萊爾發誓自己真的吃到了幾百年來，他本以為自己以為已經忘卻了的食物的香味。

也就是說，這個手裡的點心真正的點心味啊！

有點甜，有點咸，很奇怪，但是絕不難吃……酥皮帶著小麥粉和芝麻的清香，總之非常棒……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突然傻了患了臆想症，或者自己的舌頭突然復活了，卡萊爾專門又吃了一口旁邊意大利廚師帶來的意式餃子。

很好……一嘴面巾紙碎屑，還黏黏糊糊的，他趕忙就著沒有味道的紅酒草草吞嚥了下去。

誰能想到，他只是順便出席一個完全不重要的晚宴，會有這種收穫呢？？？

卡萊爾作為人類時，出生於1644年，是個牧師的兒子。

那段日子幾乎所有牧師都投入到獵殺黑暗生物的行動當中，作為牧師兒子的他也不例外，但其實能抓到真正的“黑暗生物”的人少之又少。他在一次追捕吸血鬼的過程中，遇到了一隻“真的”，之後他被吸血鬼發現並咬傷，最終不敵命運，也轉變了，成為了自己最厭惡的東西。

為了克制自己的天性、不殺人，卡萊爾嘗試過許多方法，最後發現了一條出路————吸食動物血。

自此，他幾乎是開闢了一個全新的吸血鬼種族————素食吸血鬼。許多吸血鬼都很敬佩他，也想投奔他。現在他作為卡倫家族的大族長，一共聚集了包括他在內的7名素食成員。

對外他們聲稱是收養，他和埃斯梅情同兄妹，倆人看起來年齡的確是大一些，自然扮演了家長的角色。

家裡全部的成員在轉變前都沒有血緣關係。

長子愛德華·卡倫，轉變之前只有17歲，但是卻是卡萊爾第一個轉變的對象，倆人的關係更像是朋友。愛德華有讀心術的特殊技能，他和卡萊爾一樣是家裡萬年的單身漢。

次子艾美特，大高個，壯得像熊，力大無窮，他的愛人是羅薩莉，一個脾氣火爆的金發大美女，現在也是卡倫家的一員了。

小女兒愛麗絲，一頭短短的黑髮，像一隻小精靈每天都無憂無慮，能看到未來，但是這項技能並不穩定，卻倒也很實用————家裡炒股，打獵都靠她。愛麗絲的伴侶是賈思帕，是個“年輕”的素食者，時常擔心自己失控咬傷人類，不過愛麗絲會看著他。賈思帕也有特殊技能，就是調節情緒————無論是吸血鬼還是人類的。

最近有一隊流竄的吸血鬼新生兒去了華盛頓州，已經到了卡倫家族的地盤，留下了一點爛攤子，這邊還沒結束，那群吸血鬼又南下來到了加州。

本來到了加州卡倫家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偏偏他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處，這次的吸血鬼新生兒，竟然有些……理智。

確切的說，是理智地過頭了。

正常的新生兒吸血鬼————也就是剛剛轉變的吸血鬼，他們往往是最麻煩的存在，因為他們破壞力驚人，沒有理智，只會無盡地飢渴和無休止地殺人，如果轉變他們的吸血鬼對他們不加以控制，後患無窮。

可是在華盛頓流竄的那批……就很有問題了。

一開始卡萊爾接到消息只以為是普通的新生兒吸血鬼，帶著家裡剩下的三個男丁輕裝上陣。但沒想到的是，等他們到了發現竟然撲了一空，只抓到一個沒來得及跑掉的“小嘍囉”。

更讓卡倫一家膽寒的是，小嘍囉被他們抓住後，他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問，那個畏畏縮縮的傢伙就先一步自殺，幹掉了自己。

“吸血鬼”和“自殺”向來是不沾邊的。

首先，吸血鬼餓不死自己。他們會因為過度飢餓而虛弱，但不會真正的死亡，這一點卡萊爾用自己證明過許多次。其次，殺掉吸血鬼的辦法從不是書裡寫的大蒜和銀器，而是撕裂和火燒。最後，在卡萊爾漫長的363歲的人生中，只見過被殺掉的吸血鬼，沒有見過自殺的。

就衝這里三點，那個吸血鬼小嘍囉能把自己幹掉就十分兇殘了。

當賈思帕想制住他的時候，瑟瑟發抖的小個子突然暴起，慘叫著一把拔掉了自己的頭，然後扔到了燃燒的汽車裡。黑紫的火焰竄出一米多高，深深震懾到了每一個人。

這樣的場景，饒是作為人類是個少校，已經見慣戰場殘忍血腥的賈思帕也覺得有些恐懼。

當時卡萊爾在小吸血鬼剩下的肢體上提取到了一種藥物成分，來源是某類草本植物。

——“毋庸置疑，他被控制了。他們擁有新生兒的力量，還被死死地控制著。”愛德華說。

——“難道是巫術？”羅薩莉抱著手臂一臉嘲諷。

——“燒草葉子控制吸血鬼？有點嚇人……”愛麗絲打了個寒顫。

——“怎麼辦，卡萊爾？這裡是不是不安全了？”埃斯梅桃心形的臉蛋上滿是擔憂。

——“我不知道，但是顯而易見，事情並不簡單。我們只能等後續消息，從他們的行踪中找到蛛絲馬跡。”卡萊爾平靜地安撫大家，“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意大利。最近我也會關注周圍的幾個州，如果有消息，我會趕過去探聽情況。”

——“我陪你一起。”愛德華當仁不讓。

——“帶上我比較有用。”艾美特左手握拳撞了撞右手手心，發出石頭撞擊的碰碰聲。

——“我戰鬥經驗豐富。”賈思帕也不甘落後。

——“不不不，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去單打獨鬥，我就去探聽一下消息，很快就回來。”卡萊爾按住了躍躍欲試的眾人。

然後……這群新生兒出現在了加利福尼亞，卡萊爾一路跟隨，終於在舊金山跟丟了他們。只得暫時停留，等待下一個時機。

對於展小於的關注，卡萊爾心裡其實也有“新生兒吸血鬼”這方面的考量。

卡萊爾其實對吸血鬼殘骸裡的那種藥物成分十分重視，他隱約覺得那天的發現不是一個很好的信號。今天又恰好吃到了展小於做的點心，同樣是含有中草藥配方，恰好嚐到了味道，他怎麼能不起疑心？

此外，他也沒有告訴愛德華，其實今天在他和展小於救的小姑娘家……有吸血鬼的氣息。味道很淡，但是經驗豐富的卡萊爾從不會誤判，他猜測大概率不是吸血鬼來過，而是那兩個孩子家有東西被吸血鬼碰過。

他不方便找，只能大概轉一轉，但已經確定了。他覺得也許這兩天可以偷偷過去看看。那個吸血鬼的味道很陌生，也許會有什麼線索也不一定。反正他已經知道那個凱麗家在哪裡了。

不過，說到偷偷去看看……

卡萊爾金棕色的眼睛沉默地望著夜空，他遠遠地看到了金門大橋，盯著橋上模糊的燈光愣了兩秒，突然走回屋子，換了一身輕便的深色衣服。

卡萊爾甚至沒有開車，他挑了一條沒有監控的”野路“，一路飛奔，將自己化成了一條比車還要快的閃電，到酒店樓下後，他輕而易舉地躍上了五六米的大棕櫚樹，又順著建築外的凸起爬了一段，7層樓的高度對卡萊爾而言真的不算什麼問題。

陽台門沒有關，窗簾隨風浮動，展小於已經睡熟了。當卡萊爾從陽台爬進來的時候，藉著朦朧的月光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坨。卡萊爾放輕了腳步，輕聲走到了床邊，看到了一張不設防的睡顏。

夜晚和睡眠讓這個神奇的東方小廚師少了白日的靈動，多了一些繾綣柔軟的氣息。

作為吸血鬼，卡萊爾視力極強，夜裡看東西也沒有任何問題，本來卡萊爾的原計劃是看看展小於有沒有帶什麼神奇的東西，比如草藥。但是現在，他卻沒有緣由地站定在了床邊。

算了，先好好觀察小廚師一下也無妨，畢竟作為不用睡覺的吸血鬼，他有一整晚的時間可以揮霍。

展小於睡相很乖，一米八的大床只睡了一側，但他也不是一動不動的那種乖。在卡萊爾自認在他只站了短短10分鐘裡，展小於先後兩次想要抬起受傷的手臂扒拉旁邊的枕頭————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第三次手臂抬起時，卡萊爾終於從一動不動的雕像狀態恢復，默默抬手幫這個可憐的傷患拽過了旁邊的枕頭，填到了對方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