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知著輕輕吸了一口氣,手指搭上衣領。
——然後他倆都笑場了。
丁湛笑是因為陳知著的動作決絕得像是生離死別,陳知著笑是因為丁湛脖子和耳朵紅得粉都遮不住。
張瀾喊了卡。
其實如果他倆不笑,張瀾也要喊卡。
張瀾在監控器邊上道:「陳知著,你這個動作要有美感。那是南祀,是個男寵,南祀是被送來侍奉蕭容毓的,不是來行刺的。」
陳知著剛才的神情堪比壯士斷腕,他整個人臉都是僵的。
陳知著演過霸道總裁也演過絕情皇帝,演過位高權重的,也演過身份低微的,但是演以色侍人還是第一回 ,侍的還是男人。
他直了二十幾年真過不了這個坎。
丁湛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問:「可以了嗎?」
丁湛看見他茫然又好像很後悔的表情,笑了,小聲說:「孤不是個好人,你害怕點。」
丁湛和他說這話的時候湊的就很近,近得陳知著特別有壓力。
丁湛說完又靠了回去,淡淡的笑容馬上就沒了。
你看人家丁老師多好看,呸,多好一男的,還告訴他怎麼演,聲音還特別溫柔。
反觀他整天盯著人嘴唇看想著怎麼親就太不是人了。
陳知著深深地唾棄著自己,然後多看了幾眼。
「可以了。」陳知著道。
丁湛瞥了他一眼,道:「衣服不用脫了。」
陳知著一愣。
丁湛重複道:「不用脫了。」
陳知著知道按照原本的劇情應該發生什麼,他低頭,顫聲道:「是。」
伸出的手之前在袖子裡被捏的發青,他半跪在丁湛面前,去解他的腰帶。
丁湛一動不動,垂眸看過來的眼神也是沒什麼情緒的。
要不是看見丁湛粉都蓋不住的脖子的話。
張瀾終於受不了了,道:「卡!」
丁湛和陳知著如釋重負,同時回頭。
張瀾對助理道:「去給丁老師買花粉過敏的藥,不管哪種都買回來。」
助理忙不迭地去了。
張瀾說:「丁老師你要冰袋嗎?你臉上都能煮雞蛋了。」
張瀾說:「丁老師你看人家陳老師和你對戲臉怎麼沒紅成這樣啊。」
陳知著說:「可能是因為我臉皮厚?」
張瀾知道這件事是需要克服的,可以前丁湛不管拍什麼戲也沒這麼敏感過啊。
張瀾叫人給丁湛補妝,語重心長地說:「丁老師,雖然劇組不缺這點粉底錢,但是我真的怕你這麼燒下去出什麼問題,你沒發燒吧。」
丁湛道:「謝謝,沒有。」
張瀾和丁湛認識五年,低聲道:「我知道讓你一時半會克服這個也不太可能,你就不把對方當成一個人,當個娃娃。」
丁湛抬眼看他,道:「娃娃?」
張瀾咳嗽一聲,說:「我不是讓你方便適應一點嗎?」
丁湛說:「可他有腿毛。」
張瀾:「……」
張瀾說:「好說。」
他朝陳知著招手道:「陳老師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和你商……」
丁湛一把摀住了張瀾的嘴,對著茫然的陳知著道:「張導誇你演的好,表現十分完美。」
陳知著懵懵地說:「謝謝導演誇獎。」
張瀾扯開他的手,道:「不是你說的人家有腿毛的嗎!」
丁湛說:「我想說還挺可愛的。」
張瀾驚悚地看著他,道:「丁湛你是演戲演上頭了嗎?」
陳知著床尾看劇本,丁湛含了一片藥,藥膏打算卸完妝再塗。
陳知著反覆地做著凌空抓取的動作,把丁湛都看笑了。
陳知著鬱悶地用一隻手撐著下巴,道:「丁老師,你這樣不行啊。」
丁湛挑眉,「誰不行?」
他很行謝謝。
陳知著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刻改口道:「我沒說你不行,我說我不行,我不行。」
丁湛好像很想弄弄他亂了的頭髮,看了半天,才說:「男人不能說不行。」
陳知著:「嗯?」
我行不行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場戲又重新來了一遍。
丁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陳知著,懶散地說:「你連脫衣服都不會嗎?」
丁湛的腰帶系得真挺複雜,陳知著一手殘還真解不開。而且,角色要求他必須十分緊張,特寫裡的手指一直在輕微地顫抖。
他解了幾次都沒解開,差點沒給丁湛跪下。
但由於他現在已經是跪姿了,再跪也沒法跪了。
下一秒,腰帶解開了。
不是陳知著解開的,是陳知著扯開的。
劇組為了貼近蕭容毓前期奢侈繁華縱情聲色的生活,腰帶都是玉帶,原料究竟是不是玉他不知道,但成色挺好。
玉帶用什麼線穿的陳知著也不知道,反正他一用力就開了。
完了。他悲哀地想。
還搭上一份道具錢。
玉片落在地上的聲音清脆,頗為好聽。
陳知著現在只希望這玩意最好別和博物館裡的金縷玉衣銀縷玉衣有什麼異曲同工之妙,不然他可能片酬拿不著還得倒搭。
反正丁湛的外袍是散開了。
雖然他裡面可能還穿著好幾層,但畢竟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陳知著冷汗都下來了,道:「臣失態。」
丁湛翹唇,笑道:「聽聞長姊身邊近侍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皇帝轉身,偏頭道:「衣服穿好,出去。」
蕭容毓一向是極為挑剔的,在這種方面,他向來不會遷就別人來委屈自己。
按照接下來的劇情,陳知著應該抓住丁湛衣服,強制性地把這位青年皇帝撲倒在床上,然後梨花帶雨地傾訴著自己如果不這樣就會怎樣怎樣,自己也是被逼無奈如何如何。
陳知著覺得以自己現在這個姿勢完成這個動作或許會有些難度,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陳知著一把拽住了丁湛的袖子,丁湛回身,有些不耐煩。
這時候他確實是尷尬的。
丁湛也是尷尬的,除了驚訝和不耐,他看見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尷尬。
但是與其一直拖著半死不活,不如伸頭一刀結束算了。
他拽了一把,沒拽動。
他小幅度地又嘗試了一下,還是沒拽動。
他以前都是和女孩子拍戲的,對方就算不是真的身嬌體軟,也會為了畫面配合他精準無誤地倒到他懷裡。
丁湛就毫無自覺!
時間恍然停頓了半秒,陳知著猛地伸手一扯,丁老師演技過人,臉上的驚愕不似作偽,兩人動作此刻行雲流水流程非常。
要不是位置不對的話,陳知著會很高興的。
這太猝不及防了,丁湛沒停住,鼻樑險些撞在陳知著臉上。
陳知著差點沒伸手按住他的臉。
要是伸手就太尷尬了。
丁湛沒怎麼束好的假髮有幾縷垂到了陳知著的臉上,癢的他表情馬上就繃不住了。
像是丁湛說的,這假髮的質量確實不錯,很像真的。
丁湛的嘴唇就在陳知著不遠的地方,只要他願意抬頭,他就可以碰到。
說實話,對於自己到底是對丁湛感興趣還是只對視頻中的丁湛感興趣,陳知著自己也很好奇。
但是他絕對不會不收斂好奇心,尤其是在這種場合。
丁湛和陳知著對視。
井編劇在張瀾耳邊小聲說:「張導,你快拍出偶像劇的感覺了。」
小齊抱著胸站在旁邊,感嘆陳知著的手段有了質的飛躍,不知道是不是旅遊的時候誤入什麼地方,拜了哪個狐狸精為師。
但是本質沒什麼變化,從他說自己腿毛扎手上就能看出來。
小齊轉頭,看見丁湛的助理方祁神色嚴肅地盯著兩個人,神情宛如看見了兒子早戀的媽。
丁湛和自己經紀人的關係同陳知著和林格的關係不一樣。丁湛的經紀人只在特大型的事情,或需要公關處理的時候才會出現,其他的事情,助理或者丁湛自己就能解決。
丁湛拍了多年的戲,很多套路和規則早已諳熟,不需要他人指點,這麼做也可以節省資源,並且自己也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陳知著就不一樣,林格不管他純粹是因為要帶的人太多,自己的事太忙,再加上陳知著多年以來一直不溫不火為人,在圈內算不上左右逢源,公司對他也就不是十分重視。
所以這位方助理在實際工作上和丁湛的經紀人沒什麼太大區別。
方祁意識到有人在看她,轉過頭,看見是小齊就略略點頭,又把腦袋轉了過去。
她要是看不出來陳知著打的什麼心思她這麼多年就是白混了!
倒貼之意味猶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張瀾是沒想拍成偶像劇的,他又重新嘗試了幾次,發現這道坎確實很難跨過,他也得承認自己操之過急了,在兩個演員認識不到一周,第一次對戲的情況下就拍這樣的戲份,確實不算容易。
他原本想熟悉了會更尷尬,但是熟悉了兩個人還有默契,至少不會像今天這樣,倆人都是大寫的手足無措和尷尬,雖然演技還在,但就是生硬。
張瀾深思熟慮之後通知大家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可以休息了。
陳知著聽完張瀾說話瞬間癱在床上。
不累,就是難受。
渾身難受。
陳知著正難受著呢突然有個很大的東西直接蓋在大腿上。
他衣服不短,但是這樣癱著難免要露出來一些。
他抬頭。
是丁湛。
陳知著道:「謝謝丁老師。」
就是他不冷,拍完戲還挺熱的。丁湛這麼厚的外袍蓋他身上他還真不太舒服。
丁湛看了十幾秒劇本,然後道:「不用謝,你要喝點熱水嗎?」
陳知著:「不了,謝謝。」
張瀾叫道:「陳老師過來一下,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丁湛一驚。
張瀾不會真的叫陳知著刮腿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