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梁輒沒有權利評價許安然的對錯,但他是一個警察。
「對,還有一件小事。」許安然說:「我在林大某個教室裡放了炸彈。」
梁輒一驚。
驚的不止是梁輒,還有和梁輒保持著通話的其他警察。
幾乎是下一秒,就開始應對。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據我所知,現在那間教室在上課,裡面大概有一百多人。」許安然道:「你可以選,嬌嬌、嫂子的命,還有那一百多人的命。」
梁夫人睜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驚懼和厭惡。
林大那邊已經要求開始疏散了。
梁輒看著他手上的刀,還有一個類似於遙控器的小玩意。
「三,」許安然眨了眨眼睛,「一。」
「非要有人死?」
「對。」他用手輕輕劃了一下那把造型奇怪的軍刀。
梁輒知道這種東西,捅進人的身體,可以帶出一塊肉。
「那你殺了我。」梁輒道。
梁夫人掙扎了一下。
許安然微怔,然後道:「真的啊。」他的笑容萬分柔和,這是自妹妹死後他第一次這樣笑。
「真的。」
許安然低頭,在嬌嬌的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梁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許安然手一動,嬌嬌一下子從他懷中掙脫了,朝梁輒跑過去。
許安然舉起刀。
梁輒開槍。
他開槍的速度很快,許安然捅下去的速度也很快。
血都濺到了嬌嬌身上。
他應該是想好的,不然落下的角度和力道不會那麼精準。
很疼,梁輒的子彈和他的刀進入身體的時候都很疼,還很涼。
許安然想起夏漾高興地告訴她要和張軻結婚了。
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我覺得你和張軻不合適。」
他那時候應該想到的,夏漾和張軻的感情接受的祝福本來就很少,他不該那樣說的。
果不其然,夏漾的臉色變了。
夏漾和他之後沒怎麼再說話。
如此半個月過去了。
許安然想了半個月該如何道歉,還買了妹妹一直想要的項鏈做禮物。
他本來想約夏漾出來,告訴夏漾是他不好,祝夏漾永遠幸福。
他沒來得及。
夏漾死了。
眼淚從他的眼角劃了下來。
許安然軟綿綿地躺在沙發上,鮮血從身體流出,弄髒了米白色的沙發。
梁輒過去把梁夫人的繩子解開了。
梁夫人妝花了,披頭散髮地被梁輒摟在懷裡。
「對不起,」梁輒給她順氣,低聲道:「對不起。」
梁夫人也就哭了幾秒,然後把嬌嬌也抱在了懷裡。
孩子可能太小了,她睜著漂亮的大眼睛,道:「爸爸,那個叔叔剛才有話讓我告訴你。」
梁夫人深吸一口氣,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說什麼?」
「他說『謝謝梁隊長。』」
梁輒只能苦笑了,這個時候他連用什麼表情都不知道。
門外的同事把許安然的屍體抬了出去。
梁輒坐在沙發上,沙發旁邊還有被鮮血染紅的印記。
梁夫人抱著嬌嬌,對梁輒道:「我,我先帶嬌嬌回我媽那。」
如果不是梁輒的原因,這些事情也確實不會發生。
剛剛經歷過生死之間的梁夫人說心情不複雜,那是假的。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梁輒。
「我等下帶嬌嬌去看心理醫生,你,你自己好好休息。」
梁輒麻木地點了點頭。
他坐在沙發坐了很長時間,同事們知道他現在心情絕對說不上好,於是都沒有叫他,只是在確認林大沒有之後,給梁輒打了電話。
梁輒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梁輒想到很多。
他和梁夫人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結婚。
嬌嬌出生,嬌嬌第一次叫他爸爸,嬌嬌長大了。
還有許安然。
那個第一次見面,冷淡的好像能從他身上摸到冰碴的青年。
夏漾的相冊被他放到了玄關那,他去拿了過來。
照片上的女孩漂亮明媚,笑容清亮。
梁輒看著看著,眼淚突然掉下來了。
在他們僵持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現在雨停了,天空碧藍如洗。
梁輒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
陳知著哭的眼睛都疼了,秦岸終於喊了卡。
這可能是陳知著演的時間最長的哭戲了,他哭了大概二百多秒。
用秦岸的話來說就是,「你不能光坐在那裡哭,你要有情緒的變化和起伏。」
秦岸一個人給他鼓掌,因為現場的氣氛實在是太沉重了。
「謝謝秦導。」陳知著道。
秦岸給他拿了包紙,認真地說:「我也謝謝你。」
秦岸不是拍戲的時候翻臉不認人,就是能迅速融入集體,嬉皮笑臉,不工作的時候看起來一點威嚴都沒有。
陳知著從來沒看見他這麼認真過。
秦導演道:「還有幾個鏡頭要補拍一下。」他頓了頓,「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陳知著聽得都心驚,拍戲的這四個月,他吃的最多的東西,除了米飯,就是烤肉。
陳知著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條和梁輒這一角色、和劇組道別的微博。
他道別的十分珍重,以至於像個血人一樣的丁湛站在他旁邊,他都不知道。
丁湛拿沾著血的手抹了一把陳知著的臉。
陳知著差點沒跳起來,「你幹什麼?」
丁湛把椅子拉到陳知著旁邊,坐在椅子上,卻靠著陳知著的肩膀,道:「我好累。」
「我也是。」
之後兩個人都沒說話。
趙影來過來拿東西,看見兩個大男人靠著在蔭涼地下。
她悄悄拿起手機,拍了一張。
她為什麼看這兩個男人總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呢?
秦岸補拍完鏡頭就讓所有演員都去休息了。
晚上他們都喝高了。
是真的高了。
這四個月簡直不是人幹的事,秦導演半夜一個電話,不管你在幹什麼都要立刻起來,對鏡頭要求簡直到了變態的程度,補拍七八次是家常便飯,且一視同仁。
秦導演拍著陳知著的肩膀,把他拉到個安靜點的地方,喝的醉醺醺地問:「你知道為什麼我讓你演這個角色嗎?」
丁湛一直在看秦岸和陳知著那邊,他是喝的最少的,別人也不怎麼敢灌他的酒。
陳知著腦袋暈的不行,說:「因為我長得好看?」
而且他到底哪裡適合這個男主了,他聽趙影來的意思,梁輒之後和自己夫人離婚了,和平離婚,兩個人心裡都有心結,嬌嬌偶爾來看梁輒,從此之後,梁輒就是個莫得感情的警察,也長記性了,不再往自己家裡領人,也願意和其他人深交。
當然這都是沒拍的。
趙影來趙編劇說要留懸念。
秦岸從手機裡找了張圖片給他看。
圖片的內容是一張放在桌面上的照片。
照片看起來很久了,是那種好像剛剛流行拍照的時候照的,畫質和光影都不太好,還被撕壞又黏上。
是個人的照片。
對方年輕又英朗,對著鏡頭笑的特別開心。
「我照的,」秦岸笑呵呵地說:「好看吧。」
陳知著點頭,道:「好看。」
那是他第一部 相機,那張照片是他照的第一張照片。
平心而論,陳知著和這個人長得並不相像,完全是兩個風格的長相,但是他們兩個人的眼睛有些相似,不過就是一點點。
「這是張硯。」
那位事業達到巔峰時退圈的影帝,陳知著有印象。
秦岸說:「這個劇本,就是我讓影來給他寫的。」
「你們是朋友嗎?」陳知著問。
秦岸道:「對啊。」
「那你也太狠了。」陳知著實話實說。
秦岸笑了,道:「實不相瞞,我確實是想讓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孤獨終老。」
這是朋友嗎?殺父之仇都不過如此了。
這頓飯吃到快要半夜,喝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陳知著被還能走直線的丁湛老師帶了回去。
秦岸把卡給趙影來,自己出去打了個電話。
夜風吹在臉上,冷的他打了個哆嗦。
那邊很快就接了。
秦岸說:「我電影拍完了。」
「等上映了我一定會去看的。」對方說的很客氣,「最近辛苦了。」
秦岸說:「我今天看見一對,圈內人,倆男的,在一起了。」
對方道:「那不是常事嗎?」
秦岸仰頭,看著連星星都沒有的天,最後說:「哎,張硯,你說我們當時要是沒分開,會怎麼樣?」
張硯想了想,說:「會被封殺。」
秦岸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那兩個舉動詭異的男人。
其中一個似乎在動手動腳,可他喝的太多了,轉一下頭都暈半天。
另一個好像在奮起反抗,但硬生生地讓人看出了欲迎還拒的感覺。
陳知著捏著丁湛的下巴,含含糊糊地說:「丁老師。」
丁湛嗯了一聲。
丁湛透過後視鏡和司機對視。
司機立馬收回了視線。
「小點聲,有人。」
陳知著摟著丁湛的脖子,道:「我不管有沒有人,我不管有誰。」
丁湛無奈道:「行。」
「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說好了的事?」
「什麼?」
「就是,電影拍完了,」他的嘴一下被丁湛拿手摀住了,「唔!」
陳知著舔了一口丁湛的掌心。
丁湛老師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硬生生地忍到了到家。
他把陳知著塞上電梯。
「我記得。」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