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陳知著拖著行李箱回丁湛家。
丁老師尤其貼心地在門鎖上添加了他的指紋,因此進門就不用再叫丁湛了。
陳知著輕車熟路地把行李箱拉進來,這給他一種回到了自己家的微妙感。
丁湛在沙發上玩手機,湛湛趴在他旁邊。
陳知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把行李箱放到哪裡才好,放到主臥他覺得不太合適,放到客房他又不甘心。
陳知著毫不客氣地拖走了湛湛,擠到丁湛身邊靠著,笑嘻嘻地問:「幹嘛呢丁老師?」
丁湛老師推了推防輻射的平光鏡,看起來真有點斯文書生的味道,「看電影。」
「看什麼電影呢?」陳知著道:「帶我一個唄。」
丁湛道:「你要看我就去拿筆記本了,」他突然看見了門口放著的銀灰色行李箱,「你為什麼不把衣服收拾起來?」
陳知著無辜地說:「我不知道收拾到哪裡啊。」
「衣櫃啊。」
「哪個衣櫃?」
這可能也意味著陳知著今天晚上住在哪裡。
丁湛說:「衣帽間。」
丁湛臥室裡的櫃子放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還有些備用的被子枕頭之類的,但是沒有衣服。
顯然丁老師的私服一定多到了一定程度。
陳知著跟著丁湛過去,進了房間才知道丁湛有個衣帽間。
陳知著直接把箱子推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放著了,「不是我說,」他由衷地說:「哥你這衣帽間是多少人的夢想。」
陳知著能看見的那一堆掛在明面上的都是應季的和最近要穿的,不應季的都在櫃子裡面。
其中不止有丁湛自己買的,還有品牌商送的。
屋子裡好幾個鏡子,丁湛咳嗽了幾聲,解釋道:「有的時候時間太趕,造型師會直接來我家。」
這幾面樣式不同的穿衣鏡和化妝鏡真的和他本人的愛好一點關係都沒有,化妝台上的化妝品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自己在家的時候平時頂多用用盥洗室裡裡的保濕霜,還是因為空氣太乾,比起在這裡待著,他更喜歡去遊戲房裡吹著空調和陳知著打遊戲。
陳知著坐在化妝台前面,看著光香水就能擺出三排的化妝品,感嘆道:「厲害啊,丁老師。」
這麼個男的是怎麼在下戲之後和他一樣穿著個半截袖素顏和他去擼串的。
可能這就是丁湛對他的愛吧。
真讓人感動。
陳知著莫名其妙地想。
陳知著隨手拿出一瓶,問:「這是什麼?」
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的小瓶,看著還挺精緻的。
丁湛誠實地說:「不知道。」
很多東西他買了就用了一次,當然確實也有別人送的,這都是拆開的,沒拆開的還能堆一個儲物間。
陳知著道:「哥以後要是不演戲了,靠賣化妝品都能發家致富。」他認真的。
丁湛走到他面前,和鏡子裡的陳知著對視。
陳知著不懂為什麼丁湛不看他,但是丁湛從鏡子裡看垂眸低頭的樣子也格外漂亮。
要是丁湛坐在這裡,他站在旁邊,陳知著會覺得這有種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的感覺,但是現在問題是是他坐著,他就有點彆扭。
丁湛趁他不注意,拿起香水,對著陳知著的頭噴了幾下,然後放下瓶子就跑出去了。
陳知著都驚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默念著他長得好看你給他個面子,丁湛以前練過擊劍,萬一他家還真有劍戳你怎麼辦,你冷靜一點你喜歡他。
這他媽是什麼騷操作啊,丁湛還是個初中生嗎?
但你別說,還挺香,都是錢的香氣。
而且丁湛這些東西都挺貴的,禍害了不太好,太敗家,他馬上要結婚了,得勤儉持家。
陳知著拿手機隨便掃了個面霜,五千多。
這是液體黃金嗎這是?
陳知著十分心痛,顯然勤儉這個美德在丁湛身上並沒有得到很好的體現。
他拿了七八瓶香水,出去打算和丁湛一決死戰。
他跑了出去,丁湛不在外面,廚房裡倒是有什麼東西在響。
陳知著一鼓作氣衝了進去,丁湛雙手舉著盤夏威夷果和其他什麼玩意,立刻道:「你噴了咱倆誰都吃不了。」
陳知著獰笑道:「你看我都拿過來了。」
丁湛特別順地接道:「你喝了不行嗎?」
陳知著道:「你怎麼不喝呢?」
丁湛輕輕一笑,說:「因為我想把最好的都留給你。」
行吧,丁湛真學壞了。
陳知著想讓丁湛知道什麼叫社會,奈何手機突然響了,嚇他一跳。
陳知著又折回客廳看看是怎麼了——他鬧鈴響了,為了看劇本訂的鬧鈴。
丁湛拿著乾果盤出來,問:「怎麼了?」
陳知著長嘆一口氣,「明天進組,再看看劇本。」
「那你就別浪費時間了,快看。」
「我為什麼覺得你的語氣那麼幸災樂禍?」
丁湛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地說:「你的錯覺吧。」
誰幸災樂禍了?他沒有啊,關他什麼事?
陳知著看在乾果和他馬上就要進組的份上原諒了丁湛胡鬧,因為明天要進組,陳知著不敢晚睡,早上還得早起,於是倆人沒怎麼鬧,難得清靜地睡了一宿。
早上去劇組的時候,由於陳老師讓人送過來的那台保時捷918太拉風,和陳知著開車真的太快了,市區內部都能開出飛的感覺,如果不是知道還有限速,可能他就真的飛出去了,丁湛本來想送他的,但是陳知著的公司本來已經來人接了,他只好作罷。
到了之後來接待陳知著他們的是個年輕的場務,小姑娘圓臉圓眼睛,看起來尤其顯小,陳知著有一瞬間甚至她是不是沒成年,後來才之前人家就比他小兩歲。
小姑娘說:「我叫趙影來,陳老師叫我小趙就行。」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這個小姑娘名字取的很有意思,陳知著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趙影來活潑愛笑,一口一個陳老師叫的特別尊重,看陳知著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陳知著對齊琅說:「你說同樣都二十多歲,你怎麼和人家一點都不一樣呢?」
齊琅小聲說:「可能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趙影來領著陳知著去見導演,就是那位給陳知著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的秦岸秦導演。
秦導不太願意接受採訪,即使是在電影的發佈會上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樣子,和丁湛講的那個人大相逕庭。
趙影來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後帶陳知著進去,然後她就出去了,小齊一開始都沒進來。
秦岸導演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台旁邊,不知道在幹什麼。
陳知著就站在原地沒動。
房間裡很大一部分的地方都被各種書和檔案袋堆著。
陳知著正對的是張用料看起來不太好的桌子,上面最醒目的莫過於一個快有一個人臉那麼大的煙灰缸,不過裡面就有兩三個煙蒂。
秦岸過了一會突然道:「你快過來。」
陳知著大步過去。
秦岸皺了皺眉,說:「同學,你讓開一下,你擋光了。」
陳知著愣了愣,退開了大概半米遠。
他這時候才看清秦岸拿這個馬克杯不知道在幹什麼。
秦岸過了一會頗為遺憾地說:「死了。」
「什麼死了?」他覺得秦岸好像很希望他這麼問。
秦岸說:「你自己看。」
馬克杯裡裝著小半杯水,一隻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蟲子在水面上隨波逐流、
陳知著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他才道:「您剛才是在?」
「我在觀察懦弱無力的生命在無法抗拒的力量前的掙扎。」秦岸轉過身,面對著陳知著,一本正經地回答。
陳知著要是能看見自己的表情,一定會發現他自己的臉上有拚命掩飾都掩飾不住的驚訝。
秦岸三十多歲,面容年輕甚至說得上英俊,頭髮卻帶著點灰色。
他放下杯子,道:「很驚訝?」
「一般驚訝。」陳知著說。
「沒有,」秦岸攤手道:「我精神沒問題,」他笑了笑,他眼圈下面泛著青,看起來好像很久都沒睡好的樣子,但是陳知著不得不承認,秦岸的這個笑很有感染力,也讓人忍不住也跟著他笑起來,「我剛才開個玩笑,我就是待的太無聊了。」
他走到桌子前面,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請坐。」
陳知著只好坐下。
秦岸導演十指交叉,撐著下巴坐著,這種姿勢他做起來不讓人覺得奇怪,因為他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這點小動作反而無傷大雅。
「看過劇本了嗎?覺得怎麼樣?」秦岸想知道的根本不是前面的問題的答案。
陳知著道:「看過了,我覺得很,豐富,曲折。」
秦岸笑了起來。
秦岸好像很不經意地問:「你看過我之前的電影嗎?」
陳知著道:「我看過您七年前的《邏輯》。」
叫邏輯其實毫無邏輯可言,裡面每一個角色都是,就是那個三個演員一台戲的電影。
秦岸哦了一聲,說:「那是我第一部 電影。」
果然從一部電影就能看出導演的拍攝風格。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陳知著曾經為了給老師交作業的那幾百字的人物小傳絞盡腦汁,他由衷地說:「精彩紛呈,能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要是這時候秦岸眼神空洞語氣唏噓地說出那是有原型的,陳知著一定會覺得他是特別有故事的男人,他倆要是關係很熟了,說不定秦岸能和他一邊擼串一邊講故事。
但是現在秦岸要是有一點表露出這個可能的苗頭,陳知著立刻就會覺得秦岸是在玩他。
但是秦岸沒有,秦岸聽見陳知著說的話又笑了,他太願意笑了,一笑還能露出兩個小虎牙。
但是秦岸笑的一點都不頹廢或者無奈,他真的是單純的高興,讓人看著他也高興。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秦岸問。
陳知著把自己想了好幾天都沒有想到的答案的問題問了,「秦導你為什麼會和林格說我像梁輒?」
男主叫梁輒。
提起這件事情秦岸眼睛都發光了,「你就是像啊。」
陳知著不解極了。
秦岸笑著嘆了口氣,道:「你以後就慢慢知道了。真的,這麼多年了,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像的。」
陳知著不明所以。
秦岸繼續道:「明天正式開始,陳老師要是有時間可以和外面要和你搭戲的演員們聊聊天,尤其是和許安然。」
許安然是陳知著演的電影裡的男二,是上面派到隊裡的心理醫生,剛剛博士生畢業,電影內性格文靜少言。
演許安然的演員也姓許,不過叫許謹。
陳知著在一個賀歲檔電影的時候看見過他演個角色,演技在同歲人中算是可圈可點。
「好。」陳老師點頭道。
出去的時候小齊已經把他不在劇組訂的酒店住的事情和負責人說完了,誰都知道陳知著家就在這,他覺得無所謂,那別人也無所謂。
陳知著拿著剛打印好沒多久的劇本,坐在樹蔭底下的椅子上看。
秦導本想在大學校園內排的,但是學院裡的戲份實在太多了,天天一堆人在學校裡待著也不好,秦岸就租了一個場地,原本是真的要建個分校的,但是似乎是因為一些個人原因,這塊地從批下來到建好沒有一處是符合規定,建築大體建好之後就被棄置不用了,所以一直在地方手裡,拍賣了幾次都沒有拍賣出去。
秦岸拍戲一向燒錢,好在這是個都市懸疑片兒,陳知著都想不到要是真要讓秦岸拍軍事或者是重工題材的電影得什麼樣。
陳知著看了十來分鐘,聽見有人走過來。
他以為是工作人員,就沒抬頭。
結果那個人就站在他旁邊了。
陳知著抬頭,對方長著娃娃臉,眼睛清清亮亮的,給人感覺十分乾淨。
對方看見陳知著看他,很不好意思一樣地伸出了手,道:「你好,陳老師,我是許謹。」
陳知著站了起來,和他握手道:「你好。」
鬆開之後許謹還是很拘謹的模樣,道:「陳老師,我可以坐在這嗎?」
陳知著笑道:「當然可以。」
許謹小心翼翼地和他說話,弄的陳知著說話都不敢用力,好像一用力就能讓對方碎了似的。
陳知著在賀歲檔電影裡看過許謹演個性格冷淡的特種兵,偶然有一次看採訪對方也是非常應對自如的樣子,遠遠沒有在他面前那麼拘束。
或許許謹是體驗派演戲。
這樣的演戲方式能夠很大程度上貼近角色,不過最大的壞處是太傷神。
幾個月都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用另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方式來生活,說話,還有思考問題,在戲中投入絕對的精力,即使是休息的時候,演戲者的身上也有會所演角色的影子,過於入戲的結果可能是無法出戲,或者出戲的之後受角色影響非常大。
許謹這種拘束,是面對梁輒時的拘束,是剛畢業的學生面對自己的同事,乃至上司的拘束。
顯然許謹現在已經開始入戲,和這樣的人對戲很舒服,只要不是臨場發揮,基本不會出現接不上戲的狀況。
可陳知著還是覺得有點不對。
但是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
許謹笑的時候也很是靦腆,顯然把那個文靜的心理學博士當成了自己。
陳知著和他說了一會話,要不是許謹的助理來了,他們可能還要聊下去。
許謹和他的對話簡直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價值,許謹除了讚美他演技好,就是讚美他長得好看,在他口中的陳老師簡直毫無缺點,宛如一個身不沾塵的謫仙。
要不是陳知著十分有比數,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說不定真的會覺得許謹的人他有點相似。
因為第一天不拍戲,所有陳知著回家回的很早。
丁湛繫著圍裙和他說:「回來了。」的時候,陳知著就覺得,他人生巔峰不過如此了。
丁湛這個圍裙算是最最正常的了,連圖案都沒有,純色,灰的。
丁老師腰細腿長,兩根帶子纏腰上跟顯得線條分明。
陳知著捂著鼻子。
丁湛又回廚房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陳知著手忙腳亂地衝進衛生間,拚命地拿涼水彈額頭,把那些血洗了,再拿紙堵上。
丁湛看見他這樣出來,驚訝道:「你怎麼了?」
陳知著病懨懨地說:「我沒事。」
忍不住還把眼睛往丁湛身上瞄。
陳知著突然想投資個電影,不對,電視劇。
大型連續劇,拍個一百集,讓丁湛演男主。
讓丁湛演那種被他包養的小白臉,天天除了陪著他什麼都不能幹,又是情人又照顧生活起居,不用拿去送審,直接刻個碟他自己收藏著看。
就這身他能看幾十集不膩。
要是一臉關切的丁湛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破玩意估計早就拿著練擊劍的那把劍去戳陳知著的腦袋了。
可是丁湛不知道。
陳知著一邊享受著大美人的擔心,一邊名正言順地看。
「你怎麼了?」
「天熱。」陳知著說。
「熱?都入秋了少爺。」丁湛道:「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陳知著道;「不……」他嘶了一聲,丁湛立刻到他面前。
丁老師裡面穿的是個領子很鬆的短袖,圍裙還是繞頸的,從脖子上環了一圈過去。
陳知著看了一眼就把眼睛閉上了。
老天啊,放過他吧。
丁湛小聲問:「你難受嗎?」
陳知著都難受死了,他點了點頭,可憐巴巴且無可奈何地說:「我太難受了,我……」
陳知著原本閉上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他被丁湛扶到沙發上躺著,丁湛半跪在地毯上親他。
丁湛也沒有閉眼睛。
這他媽是什麼神仙角度!
陳知著簡直想把丁湛撲到地毯上。
他想用力,但是被丁湛按著肩膀,動不了。
行吧。
「你還不舒服嗎?」
陳知著結結巴巴地說:「還不舒服。」
丁湛看他。
陳知著把心一橫,道:「你就不能伸個舌頭嗎?你要是不願意,張個嘴也行。」
好歹給他個機會啊。
丁湛原地愣了好長時間,在陳知著眼裡,丁湛就和死機了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