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暑假開始後的第一周，林舒開始動手收拾行李，準備跟他母親回燕京市外公家。

　　本來林錦華也應當一起去的，但是他最後卻以工作繁忙而退卻了這趟旅程。畢竟是暑假不是寒假，梁月華也沒有勉強。

　　她把店裡的事悉心安排了之後，就準備和林舒兩人一起出發。而在這之前，哪怕並不情願，林舒終究還是給表兄表妹們每人都準備了禮物。

　　對林舒看來，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外重生的另一個壞處。

　　你後來討厭了的人，礙於時間倒流，你還是不得不與對方虛與委蛇，因為如果因為沒發生過的事情而對對方橫眉冷目，只會被人覺得你莫名其妙。

　　這讓林舒覺得有點點不爽。

　　不過說起來也不到生死大仇的地步，所以即使有點點不爽，林舒也不大可能對幾個十歲出頭的小孩發火——哪怕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內裡卻清楚自己的真實年齡——真那麼做，傷的不是表兄妹的感情，傷的是他自己的人品。

　　除此之外，林舒遲疑了一下，把《九重天》的客戶端安裝文件也存入了U盤，準備一起帶去燕京。《九重天》這個網遊在後面好些年都相當紅火，林舒在它最興盛的時候玩得並不深入，所以這次倒不介意多瞭解一下，汲取其中的優點或者教訓，也許可以作為以後工作上的參考。

　　反正去燕京的時候，他也是需要一些娛樂和休閒項目的。畢竟是放假，少了學校的課程，他完全可以空出些時間來，在編寫後續項目之餘找點樂子。

　　除了U盤之外，林舒還買了一台手提。

　　這時候的手提和二十年後也有很大的區別，光屏還沒被發明，也不曾應用彈出式鍵盤作為普及配置，所以使用起來屏幕偏小，攜帶時的體積卻又讓人嫌大，非常地不方便。

　　也是因此，林舒的腦子裡忍不住就想著可以的話，最好也干涉一下硬件發展的進程，讓虛擬技術和其他一些方便的技術都早日發展起來，避免他又要重新等二十年才能享用已經能夠享用的新興技術這種大悲劇。

　　不過就目前來看，他還是只能使用這種落後了二十年的電子設備。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母子倆就坐車去了機場。

　　到達燕京之後，來接人的是梁月華的堂弟，林舒的小堂舅，梁敬名。梁敬名是梁月華小叔叔的獨子，比梁月華小了十歲有餘，如今也不過二十歲，比林舒的大表哥也只大了一歲。

　　除了梁敬名之外，還有兩隻熊孩子也一起跟來了。林舒一眼就認出了熊的那隻名叫梁季聞，是他家每次都表現得很欠揍的二表哥。而跟在梁季聞身邊的，則是梁季聞的同胞妹妹，如今只有八歲的林舒的小表妹，梁荷語。

　　梁家人基因不錯，林舒的舅舅一個個都長得高大英俊，稜角分明；姨媽也是外貌漂亮，氣質高雅；所以梁季聞和梁荷語這兩個熊孩子都長得挺漂亮可愛的。

　　就是內在一點也不可愛。

　　先不說梁季聞，梁荷語絕對是個真·熊蘿莉。她佔有欲重，嫉妒心強，且非常霸道任性，這習慣從小養成，到了大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改變。

　　這點林舒姑且也忍了，反正她再怎麼耍賴，兩人是嫡親的表兄妹，梁荷語總歸纏不上他。只是後來梁荷語的性子給她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煩，多年後遠走海外留學，雖說有遇人不淑的原因，但也是她自己性格糟糕導致的後果。

　　而這一年的梁荷語卻還是對自家表格佔有慾極重的小蘿莉一枚，看到林舒的出現就猛然向他撞了過來，一頭栽進林舒懷裡，語氣甜蜜軟孺地叫道：「哥哥！」

　　林舒接住了她之後，到底沒把人推開。梁月華正和梁敬名說話，梁季聞就對林舒叫道：「林舒！」

　　他的笑容燦爛，完全沒有多年之後的陰陽怪氣，林舒卻心情複雜，沒想到自己和梁季聞還有這樣見面的一天。

　　他不慎熱情地叫了一聲：「季聞哥。」

　　梁季聞湊近了他低聲說道：「我最近又搜集了不少遊戲，裡面還有國內根本沒有引進的ACT遊戲，等回家的時候，我跟你一起玩。」

　　林舒卻對對方搜集的遊戲並不感興趣。他正想開口拒絕，卻不料梁荷語已經搶先一步踢了一下梁季聞的小腿，說道：「我要跟林舒哥玩！我要跟林舒哥玩！哥哥最討厭了，老是遊戲遊戲的，你不許拉林舒哥去玩遊戲啦！」

　　梁季聞被她追著毆打，卻又不可能對自家妹妹還手，只有抱頭鼠竄。

　　林舒看兄妹兩起內槓還是看得蠻爽的，不過到底沒讓兩人丟人太久，很快就制止了梁荷語，用哄孩子的口吻柔聲說道：「荷語，不是說好的，會做個小淑女的嗎？」

　　梁荷語愣了一愣，才猛然對自家哥哥鬆開了手，說道：「是哥哥太討厭，每次都想一個人霸佔林舒哥。人家本來是小淑女的。」

　　雖然這麼說，她還是放開了梁季聞，緊張地拉了拉裙子，向著林舒走過來，抱住了自家表哥的胳膊。

　　梁敬名看到這一幕，對自家姐姐開口說道：「果然還是小舒管得住這個皮猴。」

　　梁月華便回答道：「荷語本來就是個好孩子，只是喜歡跟哥哥鬧著玩而已。」

　　林舒心裡笑他老媽言不由衷。梁荷語跟乖根本就扯不上邊，她倒稱不上壞孩子，只是有些被寵壞了而已。

　　舅舅對小女兒太過縱容。

　　可是這也不是林舒能管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梁月華和梁敬名說了一路，大致也就是互相寒暄，彼此詢問一下各自家裡的情況。林舒大部分時候不怎麼說話，只聽表兄妹嘰嘰喳喳。

　　梁季聞畢竟年雖小，還沒有點亮察言觀色這項必備技能，所以也沒意識到林舒對他的態度較往常冷淡許多，依舊十分熱情地跟他八卦最近的遊戲訊息和攻略心得。林舒心裡吐槽他說的都是老一套，忍不住就有點神遊天外，只是表面上還會時不時應和兩句，配合對方的喋喋不休。

　　說到一半，林舒神遊中突然隱約聽到梁敬名開口說了一句：「……讓小舒晚上跟季聞一起睡吧，兩兄弟這麼久沒見面，正好晚上也能說說話。」

　　結果林舒立刻條件反射一般地反對道：「不要。」

　　小孩子大多喜歡湊熱鬧，所以梁敬名說出家裡安排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林舒會反對，卻是愣了一愣。

　　林舒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卻是緩和了語氣，重新故意透出孩子氣地說道：「小舅我一個人睡不行嗎？和人一起睡我會不舒坦。」

　　梁季聞聽林舒這麼說，多少有些覺得失望，還覺得有些受傷，開口說道：「林舒我睡相很好，不會踹你的。而且你住我的屋子的話，我們晚上還可以一起打遊戲。」

　　林舒才不要。他想，我可是為了你好，免得你過個十年八年地突然發現我是個同性戀，還是個被人包養的同性戀，然後想起小時候的事覺得噁心得想吐。

　　他還耿耿於懷那時候梁季聞攻擊他的話。

　　那時候梁季聞為了阻撓他繼續和居銘豐混在一起，可是什麼難聽的話都說過。林舒現在想起其中的一些內容，還想暗地裡踩梁季聞一腳。

　　他可不管對方用的是什麼激將法，反正他對於這位表哥煩得不得了。對方對他說的每一句刺人的話他可都記得一清二楚——雖說後來也不是沒有報復回去，但不表示林舒就解氣了。

　　除非梁季聞有一天也落到替人撿肥皂的地步然後被他狠狠嘲諷回來，林舒才有可能勉強同情同情對方，不再針對梁季聞。

　　可惜梁季聞是不可能知道自家表弟那簡直可以稱為凶殘的心理活動的，所以也無從知道怎麼樣化解林舒的冷淡，只能笨拙而不達意地試圖說服。

　　結果自然不怎麼樣。

　　林舒頂著孩子的臉，卻有著成人的狡猾。他才不會蠢到直接說對梁季聞有意見，只說跟人睡一張床上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堅持要獨自住客房或者跟梁月華一起住。

　　自從變成孩子之後，林舒就充分利用了一切屬於孩子的有利資源，該哭就哭該笑就笑，該成熟懂事的情況和該撒嬌任性的時機都抓得極好，最大限度地擴大了自己對於梁月華的影響力和說服力。

　　因為這段時間他的優異表現，梁月華也慢慢開始看重起了他自己的想法。所以這偶爾的任性，雖然理由並不見得十分站得住腳，但是在並不會真的令人為難的狀況下，梁月華還是比較順著兒子的意思的。

　　她對梁敬名笑說道：「小舒就是有點離不開媽媽。既然這樣，就讓他跟我一直住吧，不要打擾季聞了。」

　　然後林舒就看見梁季聞用一種充滿了埋怨和受傷的眼神看著自己。他便抱住梁月華的手臂，半側過頭不去看對方。

　　嘖，小屁孩，我跟你之間才沒有交情。

　　雖然不和梁季聞住在一起，但是作為表兄弟，不混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於是之後安放好行李之後，林舒難免就被梁季聞拉到了他的臥室，開始秀新買到手的遊戲。

　　梁季聞和林舒一樣，又或者說他和大部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同齡人一樣，都十分熱愛電腦遊戲且頗為沉迷。

　　梁季聞的遊戲幾乎是堆了一個書架，本人對此時大大小小的電腦，掌機，手機遊戲也都如數家珍，而且頗有自己的見解。

　　這點上他和林舒其實有幾分相似，兩個人對於遊戲和電子科技都存在著幾乎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熱愛和敏感度。比如梁季聞現在正在打開的這個叫《六度空間》的遊戲，就是這時候宣傳度不高，卻在之後久銷不息的經典作品。

　　《六度空間》是個英文遊戲，但是對於此時剛剛小學畢業的梁季聞已經沒有什麼難度。電腦旁邊高高疊起的幾本外語字典簡直是證明梁季聞醉心遊戲程度的實際體現。

　　不過林舒也沒什麼好說對方的。他二十歲的時候也是精通英語，日語，德語和法語……而且十分精通一些非常見行業的名詞，諸如魔幻或者科幻等領域的專用名詞。因為這幾種語言之後都存在著一個遊戲研發大國，而能被翻譯成多種語言的遊戲畢竟是少數，很多遊戲功能也只有在能使用初始語言時才能更完整地體驗。

　　《六度空間》本身應該算是個半科幻半驚悚類型的動作類遊戲，雖然被翻譯成六度空間，但是其實和人際關係學上的六度空間理論沒什麼關係。它更直白的翻譯應該是《六個方向》。

　　作為一個動作類戰鬥遊戲，《六度空間》的背設是卻是個盒子世界。此時的第一版還是走劇情路線，根據玩家角色的選擇不同，路線劇情也有不同，但都比較有意思。

　　比如其中一個主角的主線路線就是在意外之後被一個少女所救，然後在他以為的「死後世界」戰鬥升級，試圖和少女一起去拯救在剛死的時候對他付出善意的少女的族人，卻不料在戰鬥的最後，他拯救了女主角的族人，卻失去了深愛的女孩。

　　然後，在這個時候，有人告訴男主，可以行走在第六條緯度上的人，可以穿越不同的空間，在收集了十六顆世界的寶珠之後，有成為神的可能性。

　　如果成為神……就能救回死去的愛人。

　　這就是第一張大地圖的主線劇情。這個遊戲一共有十六張地圖，相應的也有十六章劇情，主要的遊戲內容雖說是開放性地圖地升級殺怪，但是每張地圖同樣伴隨有大大小小的主線和支線任務。

　　而從第四章地圖的時候開始，主角就開始間隔性地遇上屬於其他時空的女主角，並且要做出各種選擇，其中既有女主角作為敵對，不得不與之戰鬥甚至為了實現心願而殺死對方的時候，也有需要選擇與新地圖的女主在一起，或者捨棄對方繼續前進，選擇最初的那個戀人的時候。

　　就這點來說。這遊戲的劇情裡面還是有些內涵的。

　　另外這遊戲的戰鬥系統也做得很出色。它雖然是動作戰鬥類的設定，卻選擇了更偏向射擊類的新型戰鬥模式。與一般只分出普通攻擊與暴擊/會心一擊的戰鬥設定不同，這個遊戲裡怪物或者敵人的每一個部位都有單獨的防禦指數設定，玩家可以通過屏幕中心鎖定或者鼠標準星鎖定的方式來選擇攻擊點，以最大化傷害。

　　這就有點後來虛擬全真遊戲戰鬥系統設計方案的雛形了。虛擬全真遊戲成熟化的時候，所有的角色設計都是以現實為模板而創造的三維立體透視模型，不但外型上極為逼真，內部的骨骼，經脈，器官也有詳細的設置，並配有一套完整的數據公式。也因為這樣，虛擬全真遊戲本身的戰鬥程序更加符合現實，顯得更加真實和合理。

　　當然《六度空間》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只是分割了一下身體部位然後以此作增強了戰鬥的技巧性，增強了競技性的樂趣。通過細化怪獸以及人體的構造，它讓戰鬥變得更加靈活有趣，痛快淋漓。

　　《六度空間》中魔法和槍械都並不怎麼受歡迎。真正最受玩家喜愛的是，是直接用身體來戰鬥的格鬥術，和各種充滿打擊感的短兵。

　　梁季聞第一次玩到這個遊戲的時候，就很為這樣的打擊感而感到驚艷。所以林舒來了之後，他就獻寶似地在林舒面前展現了一番遊戲內容，然後讓林舒自己上去試玩。

　　林舒在冷酷拒絕對方和不和小朋友計較這兩個選擇之間遲疑了一秒，就毅然決然地決定以自己實際的能力狠狠打擊梁季聞。

　　這類型的遊戲，他玩得最順手了！僅僅只是要害瞄準這種難度，他只要稍微調整一下操作方式，甚至一邊吃麵包一邊只靠單手操作就可以輕鬆做到，簡直不要太輕鬆。

　　然後梁季聞就看見自家表弟漫不經心地坐到了電腦前面，一手撐住頭支在電腦桌上，一隻手隨意地搭上了遊戲鼠標，很是熟練地調出了系統設定界面，改設了幾個熱鍵，然後就以流暢到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衝進了怪堆，開始了橫掃。

　　林舒的姿態看上去十分舒坦，手指在鼠標上按動的速度也並不是很快，可是每一次點擊時畢竟會在某個敵對生物的身上造成一次要害傷害。

　　在眾多紅名怪物之中，林舒操縱的少年角色卻如同在跳一場舞蹈。他的身姿悠閒而自在，動作靈敏而有節奏感，彷彿信步閒庭一般應付自如。

　　梁季聞看著一個一個血色的數字從怪物身上冒出，卻是看得幾乎驚住。直到怪物清了大半，他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地轉頭望向林舒，卻只望見林舒微微勾起的嘴角和似乎有些懶散的笑容。

　　梁季聞瞬間就被刺激到了。

　　林舒闖過一關之後，梁季聞便開口問他：「林舒你玩過這個遊戲？」

　　林舒含糊回答道：「……算是玩過幾次。」

　　梁季聞頗有些勉強地誇讚道：「……你玩得真好。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還玩得不錯，但是還是比你差很多。」

　　林舒知道他被打擊到，倒是沒有落井下石，只是頗有些不好懷疑地笑著回答道：「季聞哥你多練練，也會好的。」

　　梁季聞心裡默默便決定，之後一定要好好練一練。

　　之後幾天林舒就常常看到梁季聞撲在電腦前苦練遊戲操作，試圖超過林舒的成就記錄，可惜效果一直不彰。

　　林舒覺得自己即使沒有金手指輔助，這個年紀的梁季聞也很難超越現在自己的操作能力，何況林舒還有主機這個外掛？

　　之後的時間，林舒又花了一些時間和燕京這邊的親戚見面，其中就包括大堂舅和大堂舅家裡的表姐梁蘇棠，大姨和大姨家的表姐秦滿紅。這其中，梁蘇棠的哥哥，林舒的大表哥梁仲悉因為和同學一起出去背包游的關係，兩人並沒有見到面。

　　但是即使如此，林舒的生活也開始變得很熱鬧。

　　到了燕京之後的第三天，林舒終於做完了最後一套暑假作業的卷子，然後無事一身輕的他便開始繼續在休息的閒暇開始玩起了《九重天》。

　　而在這段時間裡面，九重天已經正式進入了內測階段，也開始向公眾發放激活碼了。

　　封測時候的賬號倒是仍舊能夠使用，不過被清空了人物等級。林舒也沒有在意，只是登陸之後重新做了一次新手任務。

　　遊戲的新手任務和封測期並沒有很大的區別，只是各個場景的造型更精緻色彩也更加明麗了。林舒因為被刪了檔，只能重建人物，然後重新操作對方開始入門考驗。

　　然後《九重天》遊戲的某個內測服務器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發生了和在封測服務器時候一模一樣的景象，各種測試遊戲記錄被迅速打破，壓制，繼而被某個遊戲ID迅速地佔據榜首，顯出了極為顯眼的獨佔鰲頭景象。

　　這個ID也極為眼熟，就叫做「蒼山向北」。和封測服務的時期其實有一個字不同，但是林舒也沒有什麼辦法，因為原本的ID已經被人搶先一步佔據了。

　　第二次刷法陣副本，雖然裡面的部分設定已經產生了變化，可是大致的機制還是沒有什麼變化。林舒因為已經有經驗的關係，刷起來比封測時候還順暢很多，很快就以接近封測時期最好記錄的成績通了關。

　　然而他卻不知道，北辰的遊戲監控部門，已經因為他的再次上線而炸開了鍋。

　　楊子期還在和人商議遊戲新功能，卻聽見辦公室的門被急促地敲了兩下。他開口讓對方進來之後，發現對方是GM部門的人。

　　對方一進門就對楊子期說道：「老大，那個蒼山以北上線了，改了名字叫蒼山向北，但是用的是同一個賬號ID，現在正在刷副本法陣。」

　　楊子期聽了，卻是立刻與技術部的攻城獅們說了兩句話，就走了上來，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