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心亂如麻?看她的臉就很直觀明了又清晰了。
金寶充滿同情地拍拍她的肩,也不再多問:“那我先去大門口埋伏,等放值鍾聲響起的那瞬間,我就得立時殺一條血路出去才有生機。”
飯友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該往哪兒飛往哪飛,能活一個算一個。
“我一點都不想聽到放值的鍾聲。”
想到楊慎行說“放值後再問一遍”,沈蔚就巴不得鴻臚寺永不放值。
忙於自救的金寶已像一陣卷積著烏雲的狂風般奔了出去,徒留沈蔚繼續蹲在原地繼續演繹那朵絕望、凌亂、迷茫、瑟瑟發抖又急欲暴走的蘑菇。
太荒謬了。
他是楊慎行啊!他是親口說過“若你敢走,我絕不會來找”的楊慎行啊!
怎地忽然就……哎他這個人怎麽一點原則都沒有的?還講不講道理了!
沈蔚也沒想過會不會將自己薅成禿子,就一直蹲在那裡折磨著自己那頭可憐的烏發,整個人凌亂如鬼。
說好的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呢?
王八蛋。
放值的鍾聲催命似的悶悶響起,楊慎行果然信守前言,準時出現在她面前。
沈蔚強忍住沒有尖叫,只是跳起來就要往外跑,卻被他展臂抱住。
“我、我會打你的哦!我真的會打你的哦!”當意外地發現自己掙脫不得,沈蔚覺著自己變成了鸚鵡。
還是沒學會第二句話的那種鸚鵡。
楊慎行輕笑著拍拍她的後背,哄小孩兒似的:“好了,大不了我再讓你一回,今日先不問了。”她被驚著了。
“真不問了?”沈蔚抬起臉將信將疑地瞧著他。
楊慎行想了想,美目橫波,淺笑低語:“明日再問。”
猝不及防地,沈蔚抬起拳頭照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這一拳帶了三分惱意,七分無措,雖未全力,卻仍是叫楊慎行吃痛得咧了嘴。
他生生受下卻並不放手:“你真打啊?”
“啊!別、別以為你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沈蔚抬頭挺胸,虛張聲勢,“除了不打你臉,我、我哪兒都敢打!”
楊慎行笑得無奈,卻又滿眼縱容,一徑環住她的腰,與她四目相接:“不說要公私分明嗎?在這兒毆打上官合適不合適?自個兒好生想想。”
“做什麽忽然這樣?!”沈蔚又惱又窘,抬腿就踹,“我都想好的!回京之後絕不招惹你,我分明做到的!”
x的王八蛋!踹死!
楊慎行的手臂收得緊緊的,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由得她踹著泄憤,踹死都不撒手。“你回京之後是沒招惹我,那是因為你很早以前就招惹過了。”
一開始他打算徐徐圖之,就是料到她會抓狂。當年之事真是三句兩句說不明白,又有這許多年的委屈與惱怒壓在其間,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今晨她一口一個“楊大人”,三句話就要執一個禮的疏離讓他只能破釜沉舟了。
去他姥姥的謀定而後動。對這姑娘只能背水一戰,再謀下去當真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反正楊七公子此生隻訂過一次親,只會有一個未婚妻。你就說你嫁不嫁吧。”
“不嫁!滾!”
“沈家冬陽,我忍你很久了,”楊慎行抬起臉喚了她的閨名,笑得陰森森湊到她面前,“對於你的累累行徑,我隻問四個字——”
“不嫁,何撩?!”
☆、26.第二十六章(5.24更新)
“德行不好, 撩完就跑。”
就在楊慎行傻眼的瞬間, 沈蔚倏地推開他, 迅速跑到門口才又衝他叫囂:“這是我替自個兒備的墓志銘, 你覺著如何?威武不威武?飄逸不飄逸?神氣不神氣?”
“八個字概括一生, 簡潔!精準!對偶工整!朗朗上口!簡直是我此生學識的最巔峰!”
楊慎行又想氣又想笑,無奈地輕輕閉了閉眼, 複又長長歎氣:“好好說話。”他也並不想逼得她太過火,反正今日她也該明白了, 他們之間的事,絕不是一句“前事不咎”就能雲淡風輕的。
“你才給我好好做人咧!”沈蔚一手緊緊抓著門框, 略略勉強地揚起右側唇角, 想笑個高貴冷豔的模樣, 卻不知為何有些抖,“不是講好了……前事不提的嗎?!”
誰在跟你講好?都是你自個兒在說。
見她此時這模樣, 知她已被逼急了, 有些心疼的楊慎行便強自忍下, 暫且收兵。
從前的事不管誰對誰錯, 不管說得清說不清,總之在他這裡, 是沒完的。
他最多委屈求全,略略讓著她一些;可絕不會由著她裝傻充愣,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許是察覺他隱隱有相讓之意, 沈蔚先才還宛如一顆被熱砂炒熟的爆豆般, 此刻整個人竟漸漸又像那豆子出鍋擱涼了似的, 緩緩歸於冷硬。
“雖不是很懂你怎麽想的,可我也不會問。總之,我不嫁你,”她略垂下臉沒再瞧他,聲氣漸低,卻很是堅定,“楊慎行,這並非氣話,你信我。若無這決心,我絕不會回來的。”
“好,你不問我,那我問你,”楊慎行才邁了半步,見她倏地退到門外,便止在原地,“理由。”
不能說。“沒有理由。”
“好。”那我明日再問。
由於楊大人心軟放水,這一局,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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