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接手

　　「你喜歡吃什麼？火鍋嗎？」

　　飯點時間，兩個陌生人，想要找個方便談話的地方吃飯，還是在請客的主人並不熟悉的地盤，連鎖火鍋店好像是個不錯的選擇，林雪飛的臉抽了一下，「別，吃太多工作餐火鍋，再吃要吐了。」

　　「真的嗎？」天秀真只是隨口提議，「我們俱樂部這麼愛吃火鍋的？」

　　「不是俱樂部愛吃火鍋，是電競圈整個圈子都愛吃，」林雪飛撇撇嘴，「不知道哪來的風氣，一年365天，至少吃200頓，真的吃怕了。」

　　「還有這講究。」天秀聽得挺稀奇的，但轉念一想也不無道理：光是隊員、教練就是快10個人了，其實這麼多人頻繁聚餐的話，還真是火鍋最實惠，人再多也不怕，大不了一個長桌兩個鍋。而且口味由人，這比點菜要好安排得多。「行吧，不吃火鍋，牛蛙？」

　　林雪飛也不想吃牛蛙，「長痘，而且火氣太大。」

　　「你今年幾歲啊？」天秀有點受不了了，上火好像是上個世紀的概念了，很難想像一個二十一世紀青少年滿口上火，「你是老人家嗎雪飛？」

　　「我是個一天要坐十幾小時訓練的職業選手，」林雪飛說，他有個特點，說什麼話都很落落大方，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所以我肯定要注重保護我的身體，少吃辣，少吃會上火的東西。」

　　吃上火的東西不就是對……不好？天秀一陣無語，要吃飯了，她不想談這方面的話題，「……行行行，那我們吃點清淡的。」

　　要吃清淡的那就是粵菜了，天秀隨便找家店，坐下來點了幾個菜，和林雪飛尷尬地對坐了一會，林雪飛又掏出手機低頭玩，從介面很輕鬆可以發現，他又進遊戲了。

　　「你一天玩多久遊戲？」她不禁問，「你這是從睜眼到閉眼都在遊戲裡啊。」

　　「這挺正常的。」林雪飛關掉遊戲，把手機放好，這是準備開始聊天了。「很多職業選手都是這樣，就算不訓練，一天至少也保持五小時以上的遊戲時間。」

　　「訓練日呢？」

　　「訓練日一般十小時起吧，訓練賽一天三場，全打下來帶複盤就十小時了，下訓以後還要自己打排位練英雄的，努力一點的一天十五小時遊戲不誇張。」

　　這個數字，讓天秀不禁咋舌，林雪飛倒是雲淡風輕的樣子，「職業選手，這很正常，以前沒入職業的時候，他們多數都是代練，一天也要打這麼久。」

　　「代練輕鬆還是打職業輕鬆？」天秀承認自己對這行業幾乎一無所知，「要是不打職業了，還會回去做代練嗎？」

　　「一般都是轉主播或者解說、教練，不太會回去做代練了，太辛苦，收入也不穩定，當然也沒有打職業這麼多。」林雪飛給她介紹，「選手的收入還是相對較高一點的，轉主播能達到沒退役以前收入的，有，但也不是太多。」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打職業如此辛苦，也還是有很多人在堅持的原因——林雪飛這種明星選手不說了，天秀屈指算算，一個一般的主力職業選手，一年基礎工資也有個四五十萬，她肯定是看不上眼，但十幾歲的小孩子，一年有這樣的收入當然是非常好了。

　　「emmm……」她點著頭沉吟不語，林雪飛看看她，笑著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吃遊戲這口飯的，尤其是職業電競，比較辛苦，有天賦的人很多——比如你就很有天賦，但能堅持下來的人很少。」

　　「哎哎哎？」最後一句天秀根本沒在意，她雀躍起來，「你是說真的嗎？我有打職業的天賦？」

　　「是啊。」林雪飛點點頭，語氣還是平平的。「如果你真的才玩一星期的話，你這個天賦，在職業選手裡也都算是天才了。」

　　雖然她不打算打職業，但聽到還是開心的。天秀心花怒放，趕忙保證，「真的隻玩一周啊，一周以前我不知道摸ba是什麼的，這一周我還沒完全用心思在玩呢——你真的沒有哄我嗎？」

　　「沒有哄你。」

　　林雪飛越是一本正經天秀就越不相信。「真的嗎？可我覺得我沒有很厲害，是這遊戲太簡單了——」

　　「這遊戲還簡單啊？」林雪飛笑了，「職業局你都打得有聲有色的，你是想要多難呢？」

　　「但是……但是……」天秀始終將信將疑。

　　「你知道王者50星以上的帳號有多少嗎？」

　　「多少？」

　　「如果不算代打的話，不會超過1000人。」林雪飛告訴她，「這遊戲在全國有2億以上的玩家，你能在王者50星的局carry，就說明你在這2億人中排到了前0.001%，隻打了一周你就對遊戲有這樣的理解，你說你有沒有天賦？」

　　「但是我真覺得其實我懂得也不多啊。」天秀很嬌羞，在那捧腮裝逼，「就都是憑直覺在打~~~~」

　　「呵呵。」林雪飛不怎麼吃這一套，「行吧，那就算我說錯了，其實你沒什麼天賦，我們拍你馬屁呢。」

　　「有你們這樣拍馬屁的嗎？」天秀瞬間就變臉了，很不高興，「剛才那局打的都是什麼垃圾啊，職業選手就這水準？那還真不如打路人局呢。」

　　「他們以為是在帶妹，打得不是很認真。」林雪飛解釋了幾句，「但其實也的確是娛樂局，沒必要太認真——雖然你有職業天賦，但你會來打職業嗎？」

　　天秀一怔：「當然不會。」且不說辛苦，她哪有這個美國時間。

　　「那就是了，」林雪飛攤攤手，「既然你不可能打職業，那這就是娛樂局，打得放鬆點有問題嗎？」

　　這……要說是陪老闆玩得認真點的話，那局裡也就只有林雪飛一個人是他的雇員而已，別人確實完全沒必要鳥她，愛怎麼打都是個人的自由。天秀被繞進去了，鬱悶了一會兒才道，「算了，不說這些了——說回俱樂部吧，有些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林雪飛做了個請說的動作。

　　「首先是你的掛牌價。」天秀開門見山， 「這個價格我剛問了李經理，他說要你的下家來和我們商量，而且一般身價都是教練和經理一起定的，但是，我們現在沒有教練，而且經理……」

　　事實上，她覺得李經理並不很適合這個職位，這也是為什麼她沒有叫李經理一同來吃飯的原因，不過天秀準備一會再說這個問題。「所以這個定價權現在應該是在我手裡——你想給自己定個什麼價格，你的下家那邊怎麼說？心理最高價位是多少？」

　　轉會費選手是有分成的，所以雖然雪中飛想走，但肯定也不是無原則地向著心中理想的下家，巴不得能賣個最低價什麼的，對他來說，最符合利益的當然是賣出成交前提下的最高價，這樣他名利雙收，老東家這邊也不至於留下什麼怨恨，大家才能好聚好散。他沉吟了一下，「按理說，有規定，掛出去之前是不允許私聯的……」

　　「按理說未成年還不允許抽煙喝酒呢。」天秀不以為然，她敲敲桌面，「實在點，想去哪家，那邊心理價位是多少？轉會就轉會，大家以後還是朋友，說不定哪天又把你買回來了呢，又不是轉出去就成仇了。」

　　轉會的確是成熟的競技體育市場再正常不過的交易了，雪中飛聞言也不矯情，「是有幾家過來聯繫，我想……stg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們也有錢，應該能開出一個讓你滿意的價格，或者……」

　　他猶豫了一下，「如果你接受換人的話，stg也能給你換到幾個不錯的選手。」

　　好！特意把他找出來吃飯，天秀就是想聽到這種指點，她知道rnl的規則和nba很像，交易儘量減低現金流動，以選手交換為主，這樣能少給聯盟上稅，而且也有利於人才流通，eg下賽季肯定要補人的，教練辭職，該找誰來挑人？可能是她有點冒失了，但她覺得雪中飛看人應該很准，至少比李經理更讓人信任，也就不找別人，想從他這裡多聽點意見。

　　「你覺得有什麼適合eg的好苗子嗎？」她連珠炮般地發問，「你有認識什麼出色的教練可以請嗎？現在俱樂部的隊員裡，有誰是下賽季可以上場的？能湊出一支隊伍嗎？你覺得這樣一支隊伍保級成功率高嗎？」

　　如果是和李經理談話，大概他會在最後一句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什麼，但雪中飛不一樣，他眉毛一挑，已經完全明白了天秀的意圖，「你真打算自己做一賽季啊？」

　　「當然了，現在的開價，實在太虧了。」

　　天秀也可以和他倒倒苦水，說說自己的生活是多麼不容易，但這也不是她的性格，因此她只是很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就逼問，「你就告訴我，你覺得能不能成吧——我接手這個盤子的話……你覺得能維持住保級嗎？」

　　——你會幫我一把嗎？這問句是沒問出口的，但其實已經問在了語氣裡，林雪飛也沒有裝聾作啞，他垂下睫毛思考了一會，又打量一會天秀，像是對她感到十分好奇似的，想了很久，才有所保留地說，「以我個人的看法，如果能找到好的教練和幾個不錯的隊員的話，也許……不是那麼不可能吧。」

　　天秀還沒來得及歡呼，他趕緊的又加了一句，「但是，維持一個俱樂部是很貴的——而且，如果你保級失敗的話，恐怕，連現在的價格都未必能賣得到了。」

　　他應該不知道目前的報價是有多低，所以才會這樣說——而且林雪飛也並沒有打探報價，他真的比自己的年齡要成熟不少，天秀有種感覺，他也是殷實人家出身，否則，一個一心遊戲的宅男，在人際交往中恐怕不會如此遊刃有餘。

　　不過，他的私事和她也沒什麼關係，天秀亦沒有告訴他戰隊如今的真實報價，解釋她其實沒有太大的風險，反正也不會比現在差很多，而是簡單地說道，「是，不過，遊戲就是要這麼玩才有意思。」

　　語氣就是要這麼隨便，裝起逼才夠刺激，林雪飛還真被唬住了——他又是仔細地觀察了天秀一會，好像在研究她到底是腦子有問題，還是擁有什麼常人無法想像的底牌，所以才如此遊刃有餘。

　　「能問一句嗎。」

　　「你問。」

　　林雪飛眯起眼，好像這樣看人會更仔細。「你為什麼向我徵求意見？」

　　天秀一怔，隨即坦然回答。「因為我已經打算放你走了，所以更相信你的話——而且，我覺得你的眼光值得信任。」

　　這也是她最開始就表態的原因，雪中飛既然必走，那麼看待egame的態度會更客觀，而且，他有念舊心理，對俱樂部感情深，就算要走，也是盼著俱樂部好，所以他的話可信，還有，他待人接物體現出的素質很高，說明這人聰明敏銳，看人眼光也不會差（畢竟可是看出了她有過人的遊戲天賦），這當然比還想要繼續在俱樂部混飯吃的李經理更可靠。這裡有很多重原因，天秀也不覺得自己能解釋清楚，能意會也就夠了，看起來，雪中飛好像也的確領會到了——至少是領會到了一些。

　　他看著她的眼神更驚異了，有些想法可能沒說出口，但表示出來了——有錢人家的小孩都這麼厲害的嗎？

　　天秀由得他看，安之若素，她知道自己是比一般的大學生要厲害一點——她今年也就是剛上大一的年紀，但如果每個人都在她那樣的環境下成長，也都會成熟得很快，不過，她也不打算解釋自己的童年故事，就讓雪中飛以為她天生就這麼拍薔托辛恕

　　如果能被這種霸王色震懾住，決心留下來和她拼一個賽季，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不過天秀自己都說這賽季的目標是保級，而這個目標顯然無法讓雪中飛動心，所以雪中飛雖明顯對她改觀，但這想像中的畫面也並沒有成真。只是他考慮得更慎重了一點，過了一陣子，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

　　「我不知道你會成功還是失敗，不過，這畢竟是你的俱樂部，你要繼續往下做，沒人能說你什麼。」「這麼多年在俱樂部裡一路走過來，對俱樂部本身，我肯定也有自己的觀察和判斷，既然你想做，又願意聽，那我沒什麼不好說的，站在你的角度，設身處地地為你考慮的話，想要成功保級，那麼，我建議，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