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談一場甜甜的戀愛
燈光明亮的宿舍中,氣氛莫名沉默。
謝依雲走在前方,杜宇飛跟在他身後,兩人雖然動作不同,但神態却出奇的一致——尚未褪去的紅暈仍殘留在他們臉上,除去僞裝的淡定外,還裹挾著無法遮掩的不好意思。
杜宇飛的視綫緊盯著地面,餘光不住往謝依雲的裙角上飄,像是在期盼著身前人回頭給他一個目光,或者一個微笑。
謝依雲面無表情的朝沙發走去,將尷尬又羞耻的心理活動深藏心底,怎麽都無法接受剛才智商下綫的那個人是她,都怪杜宇飛的尾巴太好摸了!
她緩解著情緒,氣鼓鼓的坐到了沙發上,目光在杜宇飛身上稍稍停頓,又飛快飄到了茶几上,盯著上面空無一物的果盤做出努力研究的表情來。
杜宇飛走到沙發旁,看了眼謝依雲身邊的位置,又看了一旁單獨的位置,目光往似乎幷沒有想招呼他一起做的謝依雲身上飄了數遍,確認對方確實壓根沒想開口邀請他,才懷揣著不可告人的小委屈坐到了一旁。
氣氛再次沉默了下來。
不行,我該說些什麽,不能讓氣氛繼續沉默下去了。
兩個人腦海裡都飄過這個念頭,開始向不同的方向延伸思維。
杜宇飛:「所以,雲雲你下午在校長那裡做了什麽?」
謝依雲:「其實那個聲音聽起來還挺可愛的……」
兩句不同的話相撞,讓他們停下話,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問句中,重新陷入沉默。
謝依雲重新盯著茶几,臉上面無表情,內心正在瘋狂刷屏:要是他知道我安撫了別的擬獸,不會哭吧?就算不哭,不會委屈巴巴的看著我吧?就算不委屈巴巴的看著我……他會不會很難受?
這個念頭飄過,謝依雲立刻生出坐立不安的情緒。
哪怕理智上她知曉,對方早就知曉她的同調度的特殊性,也曾親口同意過她安撫其他擬獸,但冰冷的理智跟柔軟的情感又怎麽能相提幷論呢?
擔憂他會爲此而難過的情感在她心中慢慢發酵,幷迅速讓她萌生了自責和後悔——她該在這樣做之前問問他的。
謝依雲面無表情的盯著茶几,眼神甚至還蔓延出了幾分凶狠,乍然一看十分唬人,但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層外殼下脆弱得一塌糊塗的柔軟情感——它正在不安的跳動,酸澀的彌漫,讓謝依雲無法回答杜宇飛。
她不知曉這種情緒來源於她對對方的什麽感情,但如果可以,她不想讓他因爲她而流露出難過的表情。
就算只是佯做委屈的垂下眼,也不想看到。
他笑起來的時候,連世界都會爲他閃閃發光,如果他傷心的話,這個世界也會爲此陰沉下去的吧?
杜宇飛盯著謝依雲的裙角,拿餘光偷偷看她,只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她,忍不住泛起忐忑的情緒,他知道那樣很丟臉。
他都成年了,還會因爲被摸得太舒服而發出幼犬的叫聲,雲雲不會覺得他很幼稚吧?就算不覺得他很幼稚,覺得很可愛也不是一個對男子漢正確的形容詞啊。
杜宇飛泛起幾分委屈,忍住了,做出成熟大人的模樣,維持著帥氣的表情,一眨不眨的盯著謝依雲,有些後悔自己沒有當時控制住,發出了那樣的聲音,結果現在在雲雲眼裡變成了可愛的樣子……
他明明是靠譜的成年人,杜宇飛在心底小聲嘀咕,表情裡流淌出藏不住的在意,一縷縷凝聚成焦慮的情緒,在蔓延的沉默中輕聲敲打著他的心臟。
心臟跳快了幾分,杜宇飛稍稍抬高視綫,目光從裙角移動到謝依雲的下巴上,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道:「其實仔細聽還是很凶猛的……」
不對,我在說什麽?我該扯開話題才對,杜宇飛理智瘋狂呐喊,嘴上的話却自顧自的背弃了它:「不止是可愛對吧?」
他瞪著圓圓的眼睛,警惕的竪立起耳朵,飽含期待的注視著她,像是在危險邊緣小心翼翼試探的幼犬,生怕遇到危險,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伸出柔軟的爪子,在她心頭胡亂蹦躂。
謝依雲綳得緊緊的神情柔軟了下來,她做出沉思的模樣道:「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杜宇飛眼睛一亮,乘勝追擊:「對,一點都不可愛,而且還很凶猛。」
謝依雲點著頭,自然的接著話茬道:「那我得再聽一遍才能確定。」
「好……」話音還沒完全落下,杜宇飛的笑容垮了下去,換成了皺巴巴的表情,像是吃到了一個酸澀的檸檬,用整張臉在詮釋什麽叫委屈到面目全非。
「雲雲!」他提高聲音喊她。
「可是不仔細聽,我怎麽能確認?」謝依雲攤了攤手,無辜的跟他對視。
對視沒有持續幾秒,就以他們同時轉開視綫告終。
氣氛從沉重變回了輕鬆,又飛快的從輕鬆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就如同兩隻即將相遇的蝸牛,伸出觸角在前方試探的揮舞,稍稍接觸到對方的觸角,就會飛快的收回觸角,藏回自己的窩中。
但此刻的沉默又不同於方才的沉默,雖然同樣是沉默,但氣氛却奇异的融洽,杜宇飛重新盯回了謝依雲的裙角,露出個小小的笑,蕩漾開幾分心照不宣的歡喜。
謝依雲察覺到了事態發展的失控,再這樣下去,她懷疑他們兩要一直沉默到天亮了,她决定憑一己之力將它拉回正途。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才轉頭看向杜宇飛道:「下午的時候,校長帶我見了一個完全獸化的擬獸……」她停頓了下,觀察杜宇飛的反應。
杜宇飛點著頭,在察覺到她的視綫後,飛快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像是需要誇獎的家犬般,身後的尾巴輕輕晃動:「他狀態怎麽樣?」
謝依雲沒感受到對方任何的負面情緒,一時有心懷疑對方幷沒有領會到她的暗示,又硬著頭皮道:「他狀態好像很不好,校長讓我安撫他。」
她飛快解釋道:「不過這只是用來確定我的同調度是否具有特殊性而已,我什麽都沒做。」就是摸了摸他的毛,不過小倉鼠的手感確實沒有薩摩耶毛絨絨的尾巴手感好……
謝依雲思緒發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看向杜宇飛。
杜宇飛表情果然變得沉重了幾分,他皺起眉,嘆了口氣,語氣沉重又憂國憂民:「完全獸化的話,他的狀態一定很差,校長讓你提前來學校,可能就是因爲他們需要你的幫助吧?」
他一本正經道:「之前上個世紀那場大反抗運動導致的後遺症,一直延續到現在也沒有徹底解决。」
「雖然國家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優先專注擬獸的健康才對。」他詢問謝依雲:「完全獸化這種失去理智,只有動物本能的感覺一定很痛苦,畢竟我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擬獸,對吧?雲雲?」
杜宇飛說完之後就用亮晶晶的目光看著謝依雲,像是在期待她的認同一般。
謝依雲眼神放空了幾秒,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會收穫對方這樣的反應……別說難過了,完全是一本正經的憂國憂民啊,壓根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情愛,簡直正氣凜然到讓她自相慚愧。
謝依雲胡亂點了點頭,在迷惑不解中,喃喃自語道:「所以你不介意?」
杜宇飛楞了一秒,轉而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她,是她所熟悉的包容星空,璀璨無比的模樣:「因爲雲雲是奇迹呀。」
「你是這個世界的奇迹,是照亮未來的光,是……」他聲音低了下去:「我喜歡的雲雲呀。」
「如果我介意的話,雲雲一定會很苦惱,甚至爲難的,對吧?」他身後的尾巴慢悠悠的晃動著:「我會一直支持雲雲做想做的事情,一直到雲雲……」不要我了爲止。
他在不該說的話說出口前,停了下來,毫無陰霾的朝謝依雲笑。
謝依雲盯著他看了半天,默默的朝他招了招手。
杜宇飛不明所以,但仍乖乖靠近了她,然後身體一僵,被無情的拽住了大尾巴,謝依雲手上微微用力,他下意識的隨著對方的力道坐到了沙發上,兩人挨得極近,幾乎能察覺到身旁人傳來的連綿不斷的體溫。
謝依雲一邊順毛擼著他的尾巴,一邊低聲道:「我想讓校長幫我確定我的同調度的特殊性到底有沒有副作用。」
杜宇飛被順毛順的十分舒服,險些沒再一次立場不堅定的發出奇怪的聲音,所幸在那之前,他及時反映了過來,咽回了即將出口的聲音,轉而專注到謝依雲方才的話上,他認真思考了幾遍謝依雲的話,才反應過來,不確定的道:「雲雲是……擔心我嗎?」
謝依雲揉了揉尾巴尖,得到一隻瘋狂纏繞上來的大尾巴,才避重就輕道:「如果有副作用的話,可能我就無法變成奇迹了。」
杜宇飛沒被她輕易扯開話題:「雲雲在擔憂我被你影響嗎?」他抿了抿唇,嘴角露出個一閃而逝的輕笑:「我沒有被影響。」
謝依雲繼續避重就輕:「不過這個暫時還沒有結果……」
杜宇飛沉默了兩秒,打斷了她的話:「雲雲沒有副作用。」
他堅持又執拗的道:「雲雲就是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奇迹,所有擬獸的奇迹,我的奇迹。」
謝依雲看著他的表情,覺得這個副作用的效果還挺明顯的,她沒有不理智到直接否定對方的話,但也沒有要違心贊同他的意思,在沉默了片刻後,她順毛的手加快了頻率。
杜宇飛沒有被過於舒服的感覺蒙蔽理智,他艱難的掙扎出清晰的邏輯:「雲雲覺得……我是受到了你同調度的副作用影響?」
謝依雲手下一頓,閃爍的目光和杜宇飛的眼神輕輕碰觸,飛快收了回來。
她有什麽理由不這麽覺得呢?
他表現的如此喜歡她,甚至狂熱到超越整個世界的喜歡,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她的同調度對對方的影響嗎?
杜宇飛委屈的抽出尾巴,壓在自己的屁股下,看著謝依雲一字一頓道:「我不是因爲雲雲是我的引導者才喜歡你,是因爲我喜歡你,所以你才是我的引導者。」
「好好好,我知道的。」謝依雲哄著他,面不改色的伸出手揉他的耳朵,再度岔開話題:「你的耳朵和尾巴什麽時候才會消失?我的安撫沒有起效果嗎?」
杜宇飛微微一楞,思緒跟著她跑偏了一秒:「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吧,不是沒起效果,是我太激動……你別岔開話題!」他反應過來,耷拉下耳朵,眼裡泛著委屈的水色:「你不相信我。」
「爲什麽不相信我?」他疑惑甚至無法理解:「雲雲這麽好,難道會有人不喜歡你嗎?」
「喜歡你才是我最理所當然的反應,不喜歡你才是被副作用影響了。」眼看謝依雲眨了眨眼,露出幾分柔弱,他的聲音立即小了下去,輕聲細語的對她道:「沒關係,雲雲。」
「我會一直等到你相信,我喜歡你是因爲你值得我喜歡爲止。」小小的宿舍裡沒有星空,但對方的眼裡却容納著比星空更美好的景色:「在此之前,請讓我跟你談一場甜甜的戀愛。」
他坦蕩的說出這句話沒幾分鐘,才剛竪立起來的靠譜形象在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打破。
他臉上的神色飛快變成了小心翼翼,他看著謝依雲的表情像是生怕她生氣般,小聲的徵詢她的意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