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研究所&補習

　　夏季的時間總是走的很快，往往在人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悄悄溜走了。

　　謝依雲就如同她之前和杜宇飛所說的那樣，進入了忙碌的來回於研究所和學校的狀態。就如同開學時間的逼近，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一般，原本慢悠悠的進展被陡然提升，恨不得在極短時間內研究清楚謝依雲身上的所有謎團。

　　校長之前說的都被他一一落實，關於袁老將要進行的測試和實驗的目的和原因，以及過程，都被袁老整理了一份簡單明瞭的文檔送到了謝依雲手邊。

　　謝依雲認真的翻了一遍，似懂非懂，雖然能瞭解到袁老這麽做是爲了確定與獸化狀態下的擬獸起反應的物質，但細分到每一個環節的說明，謝依雲又沒看懂……

　　謝依雲努力過了，但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知識是無法憑空獲得的。

　　所以，她選擇日後再說。

　　第一次去研究所，是戈言陪著他們去的。

　　研究所比她想像的更正常一些，除去實驗室以外，也只是一個安保有些嚴格的普通場所。

　　不過謝依雲沒顧得上這些，因爲一進研究所，杜宇飛和她就被不同的白大褂帶走了，她在經歷了一連串體檢後，不知不覺走到了實驗室內，配合白大褂們做各種實驗。

　　整個過程大概可以稱的上十分平和以及忙碌，幷沒有謝依雲所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實驗室的流程十分規範，一板一眼的程度遠勝强迫症。

　　而謝依雲所做的事情也完全跟安撫擬獸沒有關係，她也沒在實驗室見到其他擬獸，除去回答一些問題之外，就是坐在不同的椅子上，適應不同的儀器，只有極少時間，才會要求謝依雲對「不存在」的擬獸，進行唯心主義的安撫。

　　整個流程下來，謝依雲覺得自己在無實物表演的領域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

　　等好不容易完成了這一整天測試，謝依雲坐上回學校的車之後，才有些疑惑的問戈言：「我以爲他們會更想要收集我在安撫擬獸時候的數據？」

　　戈言看著前方的道路，笑了笑：「這個之前他們不是已經收集過了嗎？而且杜宇飛身上殘留的物質他們也進行了分析，沒必要對你安撫擬獸的數據進行重複收集。」

　　謝依雲的疑惑被解開了，她又轉頭看杜宇飛：「你做了什麽測試？」

　　杜宇飛握著她的手，回憶了下：「身體檢測，還有一些配合儀器的檢測……」他停頓了下：「就沒了。」

　　「跟我差不多。」謝依雲自言自語道：「研究所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少看些奇怪的東西。」戈言專注的看著前方道：「都說了，這是國家正規機構，怎麽可能會有違反國家法律的事情發生？」

　　「你知道的，政客啊，野心家啊，還有科學怪人……」謝依雲小聲反駁他：「社會的陰暗面一直都存在，只是你沒看到。」

　　戈言嘴角抽了抽，將口袋裡高級監察員的證件往裡推了推，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你要知道，這個社會上是有很多很多的好人和一小部分的壞人組成的。」謝依雲還在後座上教導杜宇飛：「所以，不要隨便相信別人。」

　　杜宇飛看了眼悶不做聲開車的戈言，又看了眼毫不懷疑自己話的謝依雲，泛起一個奇妙的念頭：所以，雲雲一直沒想過，她是在跟什麽人打交道嗎？

　　作爲唯一一所國家正規擬獸大學的校長，作爲引導者中獨占鰲頭的王餘，還有唯一一所研究擬獸獸化反應的研究院，以及神出鬼沒的戈言……

　　這已經很明顯了，他們正處在一個動蕩的政治中心圈內，因爲被校長護著，而沒有被外界的風雨波及，但是光看在他們到來前，就被清空了閒雜人等的學校……

　　杜宇飛覺得他們對謝依雲的重視已經十分明顯了。

　　但顯然在上輩子作爲一個普通小市民，在這輩子作爲正準備上大學的大學生，謝依雲壓根沒有在這個世界生存久了之後誕生的對擬獸和引導者關係的敏銳感。

　　雖然她隱隱約約對戈言和校長的身份有所猜測，但絕對，也從未想過，她周圍這圈人到底具有什麽樣的能量。

　　所以，謝依雲依舊在小聲嘀咕：「總有害群之馬的，我還以爲會遇到這種人呢，不過說不定他們只是第一天隱藏的太好了，之後就會暴露出他們的真實面目了。」謝依雲提高了聲音：「戈老師，之後都是你來送我們去研究所嗎？」

　　「嗯，所以你放心吧，要是真的遇到了……」他加重了語氣：「我也會保護你們的。」

　　謝依雲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慢慢點了點頭，像是勉爲其難相信了他的話。

　　如果真的有人這麽膽大妄爲的話，戈言輕輕敲了敲方向盤，那他還真是有點期待呢。

　　等他們從研究所回來，這一天也差不多走到了夜幕初上的時候，然而謝依雲還有事情要忙，她還得堅持每天安撫一遍葉雯的日常，這占據了她本就不多的休息時間的一大半。

　　不過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是，堅持不懈的安撫似乎是起到了效果，葉雯終於不再專注推東西了，她改半夜猫叫了……

　　這誰吃的消啊，要不是真•男女有別，謝依雲險些就想把葉雯送到王餘宿舍去了。

　　不過這只是他們忙碌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畢竟第二天依舊會到來。

　　就如同跟謝依雲想像中不一樣的研究所一般，補習跟她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在補習開始之前，謝依雲以爲這是個教育片，結果沒想到最後是個動作片。

　　王餘跟校長一起過來的，他難得帶上了眼鏡，變回了最初靠譜的模樣，先照本宣科說了半小時，擬獸跟引導者之間的介紹——完全不走心的那種。

　　今日的謝依雲跟以前的謝依雲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起碼她已經對擬獸和引導者有了足够的瞭解，能聽出王餘的介紹有多麽不走心，簡直像是一個走過場。

　　謝依雲跟杜宇飛對視了一眼，懷疑這個補習是一個形式主義。

　　半小時後，將書放到一邊的王餘，拉開了動作片的序幕。

　　「既然你們對這個基礎知識已經足够瞭解了，那麽我們現在進入實踐環節……」

　　謝依雲迷茫的看著他，基礎知識？足够瞭解？

　　「校長，你過來點。」王餘指揮校長進入他們的視野中心，才繼續道：「謝同學，校長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你先感受下他的狀態。」

　　謝依雲看了眼狀似和藹校長，有些心虛又有些迷茫：「感受？」

　　「對。」王餘簡短的回答了她。

　　「怎麽感受？」

　　「用心感受。」

　　謝依雲再次看了眼校長笑眯眯的表情，上前試圖集中注意力感受到對方的狀態，剛開始什麽都沒感受到，後來有些困，再後來，她隱隱約約摸到了種奇异的感受。

　　身邊有對話聲傳來。

　　「引導者能感受到擬獸的狀態？」杜宇飛壓低聲音不解的詢問王餘。

　　「建立引導關係的引導者和擬獸，能感受到。」王餘壓低聲音回答了他：「還有天賦特別好的，比如說我，也可以。」

　　杜宇飛看了眼盯著校長眼神已經開始迷離的謝依雲，識相的將其他話咽了回去。

　　謝依雲感受到了心臟跳動聲，强健有力，從前方傳來，就如同有一束火焰在她面前點燃，心臟亮起後，一個模糊的形狀由光勾勒，浮現在她面前。

　　因爲過於模糊，甚至讓謝依雲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下一秒反應過來的她，才意識到，這個模糊不清，不似人形的影子，是校長。

　　看清楚些，她在心裡這樣想著。

　　模糊的影子便飄忽的離她越來越近，距離的縮短，幷沒有增加他的清晰度，依舊是模糊不清的樣子，但除此之外，却有些別的東西在她眼裡清楚了起來。

　　那是一團亂七八糟看不清形狀，但和光影構成的人形格格不入，以至於謝依雲能確認這就是她想找到的東西——校長的問題所在。

　　等等？我是來找這個的？

　　謝依雲腦海裡泛出這個念頭，就從那個奇妙的狀態裡退了出來，模糊的光影在她面前瞬間潰散，消失不見。

　　「等……」謝依雲猛然瞪大眼，意識到她面前除去有些驚訝的校長外空無一物，才收了聲。

　　校長倒是差點被她嚇到。

　　他在原地站了會，閒著無事就思考起了自己的事情，反正他的聽力足以將周圍一切异動全都收入耳中，但在謝依雲突然開口前，她的狀態一切都很正常，血流聲，心跳聲，都沒有异常，以至於校長被猝不及防的聲音嚇了一跳。

　　「怎麽了？」校長反映過來，飛快的上前扶住了謝依雲。

　　「沒事，就是它突然消失了。」謝依雲反映過來，露出思索的表情道：「我剛才好像感受到你了……」

　　王餘：「感受到了什麽？」

　　「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謝依雲邊組織語言便道。

　　王餘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可以通過這個影子上的……」

　　謝依雲沒聽清王餘說了什麽，她組織了下語言就又繼續道：「影子的頭部，有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很突兀，我覺得那就是導致校長現在狀態的主要原因。」

　　室內一靜。

　　校長摸了摸頭，沒什麽特殊的情緒。

　　王餘反倒情緒十分激烈的凑到謝依雲面前，追問道：「什麽東西？你看清了嗎？是什麽形狀？由什麽構成？你能處理嗎……」

　　連迭的問題顯得他愈發氣勢汹汹，謝依雲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那一臉吐沫星子。

　　王餘才像是被她的動作提醒了般，停下話，整理了下思緒，才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謝依雲。

　　杜宇飛默默上前握住了謝依雲的手，安撫她的情緒。

　　謝依雲捏了捏他的手，才邊回憶著他的問題，邊回答他：「我沒看清，就看到了一團很大又很突兀的存在，在模糊不清的人影上，我覺得這應該是造成校長目前存在的問題的原因，但我不能確定。」

　　「難道我腦袋裡長了個瘤？」校長笑眯眯的緩和氣氛：「前幾天老袁給我做檢測也沒檢測出來啊，難道是新長的？」

　　「你看著平平無奇的，怎麽老天這麽偏愛你？」王餘越想越覺得過分，乾脆伸手將臉上的眼鏡一摘，神情立刻生動活潑了起來：「簡直恨不得把天才兩個字加粗挂到你身上。」

　　平平無奇？謝依雲覺得自己受到了言語攻擊，她看了眼王餘，又轉頭看了眼二樓，毫不客氣的威脅他：「葉雯估計要醒了……」

　　「還是來說說你剛才看到的東西吧。」王餘飛快的轉移了話題，不在危險的話題上過多停留。

　　「你看看杜宇飛，看能看出什麽來。」

　　謝依雲轉頭看向杜宇飛，杜宇飛垂下眼看他，目光相對，氣氛突然變得粉紅了起來……

　　「停停停……」王餘被粉紅泡沫一埋，渾身一激靈，飛快打斷了他們奇怪的氛圍，插入了他們之間：「杜宇飛，你閉上眼睛。」

　　杜宇飛垂下睫毛，將自己的目光遮掩，乖乖的站在謝依雲面前。

　　「這是很嚴肅認真的事情，不要想那些兒女私情！」王餘不放心的給謝依雲洗.腦：「你看他平平無奇的模樣，跟我……」

　　謝依雲表情平靜但殺氣騰騰的轉頭看他。

　　王餘閉上了嘴，伸手做了個你請的動作。

　　謝依雲重新看向杜宇飛，試圖找到方才那個奇异的感受。

　　杜宇飛軟綿綿的短髮柔軟極了，以至於閉著眼的他，像是獻祭的羔羊，純粹又無辜，與往常精力充沛的模樣截然相反。

　　謝依雲的目光不知不覺得反復打量起了杜宇飛，從微微顫抖的睫毛，到安靜合攏的眼，睫毛在臉上打出一小塊陰影，隨著睫毛的幅度輕輕變化著形狀……

　　「咳咳。」王餘等了等，沒等到奇怪的氣氛退去，反而等到了謝依雲憑一己之力製造的更奇怪的氣氛，將他們排斥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他對謝依雲跟杜宇飛談戀愛沒意見，但問題是不要妨礙正事。

　　王餘提高了存在感，再度開口道：「要不然，還是讓葉雯來吧，就你們兩這情况，我看不太適合做對照組。」

　　看來他確實很在意這件事，以至於在葉雯對他如此高的仇恨值下，都能毅然决然的選擇了葉雯。

　　謝依雲被對方敬業的態度對比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收斂了下發散的思緒：「我再試下，這次我一定認真對待。」

　　王餘不是很信任的看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謝依雲專注的盯著杜宇飛，思緒集中在感受對方的狀態上，那股有些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心臟跳動聲響起，她面前燃起了一道光，迅速勾勒出模糊的聲音。

　　雖然依舊是模模糊糊看不清的人影，但謝依雲却一眼就確定了這就是杜宇飛。

　　看清楚些，這個念頭從她腦海裡飄過，人影便靠近了她，她專注的注視著這個影子，從看不分明的臉到粗糙勾勒的四肢。

　　這是一具年輕且充滿朝氣的身體，沒有傷痛，也沒有隱憂，就如同她看到的那樣，只有微微發亮的光勾勒而成的人影在她面前輕輕晃動。

　　原來杜宇飛是這樣子的啊，謝依雲盯著影子，有些既小又甜的情緒，從她心底流淌而過，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獨自感受著這股隱秘的情緒。

　　「不是，你到底感受到了沒有？」王餘本來是不打算開口的，但是對方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起來就太過分了。

　　他的聲音從空氣震蕩中發出，將謝依雲從那股神秘的狀態中退出，光影驀然消散，一切回歸正常。

　　杜宇飛閉著的眼下，瞳孔微微動了動，他閉眼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以至於他有些想睜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依雲握著他的手，輕輕按了按，示意他睜開眼，才看向王餘，語氣肯定道：「我看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但是他身上沒有其他東西。」

　　王餘皺著眉，繼續追問謝依雲看到的人影的模樣，形狀，顔色等等。

　　謝依雲在一旁耐心的解釋，偶爾回答不上的就乾脆直接說看不清。

　　杜宇飛握著謝依雲的手，心思却不在那裡，他轉頭看了眼校長，校長神情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笑眯眯的旁觀著謝依雲和王餘的互動，像是對方才謝依雲所說的那個東西完全不在乎一般。

　　王餘結束了和謝依雲的溝通，看了眼時間，又語速飛快的向謝依雲解釋起了這個光影不同的顔色到底代表什麽，怎麽判斷擬獸此刻的狀態等等，像是順勢將這件事翻篇了。

　　一直等到這一天的時間步入傍晚，他們也未曾將話題轉回到這一驚人的發現上，相反王餘按照自己的教材備案，完整的將這一天的課程講完，就跟校長急匆匆的離開了。

　　謝依雲朝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迷茫的看了眼，疑惑的種子飄進心間，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

　　研究所的測試發生了變化，恰好就是配合昨天發現的异狀，幷再度深入，爭取能確定謝依雲所看到的那個存在到底是什麽。

　　爲此，謝依雲面對的測試，終於從儀器升級到擬獸了。

　　「這是……」謝依雲盯著籠子裡的小倉鼠看了一眼，倒是從記憶裡挖出了對方的存在：「那隻倉鼠？」

　　白大褂將籠子放到桌上，才示意謝依雲可以開始觀察對方的狀態了。

　　反正他是不會解答她的疑惑的，謝依雲認命的再次集中注意力看向小倉鼠，這有點困難，因爲小倉鼠到處亂竄，試圖越獄，靠近謝依雲。

　　謝依雲光用眼神跟著他左右亂躥了，壓根無法靜下心來專注的觀察對方，如此幾個來回後，謝依雲乾脆伸手抵著籠子。

　　小倉鼠果然停下了動作，他猶豫了下，盯著謝依雲的手指看了幾秒，飛快的伸出小爪爪按在了籠子上，隔著一層籠子，完成了一個宛若握手的動作。

　　謝依雲深吸了口氣，再度集中注意力看向對方。

　　觀察對方的狀態。

　　她還沒有觀察過完全獸化狀態下的擬獸，但大概原理都是差不多的？

　　謝依雲不確定的想，反正都是唯心主義。

　　小倉鼠有些不安分的動了動，謝依雲再度聽見了心跳聲，比起之前的心跳聲更輕，也更虛幻，一道光從她面前燃起，緩緩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謝依雲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雖然仍是看不清的模樣，但它一出現，謝依雲就察覺到了不同，這個人影又瘦又小，像是被壓彎了脊梁的身軀，深深的佝僂了起來。

　　謝依雲看著那個人影在她面前靠近，看著那個人影上密布的各色攀附物，如果說之前校長人影上的突兀存在，會讓謝依雲覺得是什麽疾病的象徵。

　　但對方身上的存在與校長的狀態截然不同，那像是以他的身體爲支柱的纏繞生物，沿著他的脊椎，一路向上，吸取著他的生命力，開出醜陋的花朵。

　　謝依雲試圖看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是飄忽在另一個世界層面，完全無法憑藉肉眼看清楚。

　　謝依雲退出了這個狀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的結束觀察。

　　因爲對方帶給她的感受實在太糟糕了，就像是你目睹著一個又饑又渴，背負著沉重負擔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痛苦和折磨壓垮了他的身體，他却只能苟延殘喘，一直等到最終死亡的來臨。

　　許是謝依雲的表情實在太糟糕，就是不通世事的白大褂一時都沒急著開口問她看到了什麽。

　　袁老從他身後走近，抽走他手裡的本子，看了眼上面寫的東西，才開口道：「你看到了什麽？」

　　謝依雲仰頭看他，聲音極低，像是擔憂會驚擾到什麽存在般。

　　「一個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