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進展
我剛才逞什麽能啊?都怪戎浮!王餘悔上心頭,忍不住瞪了眼一無所知的戎浮。
他怎麽突然凶神惡煞的看我?正在等著觀察王餘能做到哪一步的戎浮疑惑的接收到了王餘的目光,還沒從對方靠譜發言裡反應過來的戎浮,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王餘沒給他解惑的念頭,他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那幾個擬獸,他能感知到他們的狀態,平靜到毫無起伏,獸化濃度十分穩定的停留在極高的狀態,維持著他們完全獸化的狀態,毫無波動。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王餘腦海裡飄過和衆多引導者一致的疑惑,才懷揣著幾分懊惱和好奇,越過了隔離區,走到了那些毛絨絨面前,比起謝依雲來,他對於如何安撫乃至引導一個擬獸都堪稱輕車熟路,甚至還知曉許多她所不知曉的小技巧。
讓我看看,她搞的什麽鬼。
懷揣著這個想法,王餘閉上了眼睛,尋找著眼前那些擬獸的存在,他幷不認識對方,也沒有足够的默契,來讓他進行安全可靠的引導。所以他選擇了其他方法,他不是準備引導他們,而是準備先觀察下對方此刻的狀態。
一切都很順利,他沒遇到什麽阻礙,他幾乎是輕易的看到了他們的模樣。
散發著黃綠紅光的人影,影影綽綽的,一個接一個,在他的感知中到處浮現。
王餘不是謝依雲,沒有她那般逆天的天賦,自然也無法像謝依雲那般僅通過觀察就看出對方狀態中所蘊含的异狀,他以往對擬獸异常狀態的觀察都是依靠他所看到的擬獸形態中的顔色。
根據他自己總結的經驗來說,一般情况下,白色代表擬獸狀態穩定,而綠色代表擬獸狀態良好,至於……紅色,綠色,黃色,基本可以概括爲,擬獸身體狀態極差,隨時會被獸性主宰,情緒波動處於驚恐之中。
換句話說,這個狀態下的擬獸,只需要一點小小的火星,就會徹底爆發,轉爲對社會具有高度威脅,需要控制處理的因素。
這還真是不出意外啊,王餘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確認了他們的狀態都十分之差後,肯定了自己的小小猜測後,才轉而準備跟對方進行試探性接觸。
他集中了注意力,飛快的找到了對方內心所在,然後他遇到了一堵墻,將對方跟他隔離開的一堵墻。
有什麽存在蠻橫的伫立在對方的內心之上,將一切殘留著意識的想法囊括在它身後,無法逾越。
這是謝依雲造成的?
王餘無法逾越這堵墻,更無法找到這堵墻的盡頭,他在沿著切割、封鎖對方屬擬獸那部分的同調度的墻後尋覓了許久後,突然反應了過來,停下了繼續尋找能容納他通過的縫隙。
這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行爲——因爲已經有無數引導者試著這樣做過了,而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感受到了天賦帶來的絕望。
王餘感受著那堵墻,既然投機取巧的方法不行,那麽或許他該試下更直接的方式。
他碰到了墻,墻本身幷沒有意志,只是被塑造出來阻止對方繼續行動的一層枷鎖而已,將擬獸的內心緊閉,將一切來訪者拒之門外。
王餘安靜的感受著墻,起初一切都很安靜,似乎沒有任何聲音,但很快,在沉浸下去的心前,他聽見了些瑣碎的聲音,來自墻之後。
王餘靠的更近了,是什麽?
他聽見了,是擬獸無望的哭泣聲,像是知曉無法被釋放的囚犯,在被宣判了無期徒刑後,絕望的聲音。
他或許叫了很久,又或許一直都在哭泣,總之,當王餘聽見的時候,對方只剩下了沒有任何意義的哭泣。
好吧,這個沒有作用——不過就算他清醒著,那又有什麽作用呢?他無法翻越墻,而王餘也無法進去。
王餘這樣想著,轉變了想法。
或許他該從謝依雲當時作出這一切的時候,在想什麽這個角度出發,謝依雲本身對擬獸和引導者的知識還處於入門階段,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王餘教給她的。
天賦是無法被模仿的,但解决問題的思維是可以被推測的。
她總該留下些什麽蛛絲馬迹。
複雜的儀器一直在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數據在不斷刷屏,時而有白大褂低聲對袁老說些什麽。
從一開始的輕微波動,到後來的激烈曲綫,袁老很快就來了精神。
「是這裡?不不不,你在找什麽?是汨羅奵?還是擎素昂?還是……」袁老以往顫顫巍巍又風吹就倒的身影突然變得活力十足,他來往於做出不同反應的儀器前,敲擊著鍵盤,追踪著對方此刻的情况。
數據是枯燥的,即使是變化的曲綫圖,也很難讓人直觀的感受到這些不同的數據究竟勾勒出了什麽東西。
但袁老却完全沒有這個感覺,他就如同注視著那個猶豫的人一般,飛快的頒布著命令,將白大褂們指揮到團團轉。
王餘做出了判斷,雖然謝依雲什麽都不懂,但現實中天賦就是這麽讓人絕望的東西,她憑藉著絕塵的天賦構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解决的難題。
所幸,王餘很瞭解她,也很擅長偷鶏摸狗……
他選擇了劍走偏鋒,沒對墻做些什麽,而是對擬獸本人,除去被獸性主宰的反應之外,屬人的部分針對性的下了手。
謝依雲之所以要製造一座墻的意圖十分清晰,她不想讓擬獸傷害到他們,而在面對著受到引導者影響而進攻他們的擬獸,她第一反應就是切斷他們跟引導者之間的聯繫,缺乏對擬獸和引導者瞭解的她,十分粗暴的直接將擬獸的內心用墻包圍了起來。
這很有效,只是也製造出了新的麻煩,他們不僅無法被引導著攻擊他們了,也無法在完全獸化的狀態下,控制住自己了。
王餘花了些時間,一度以爲自己在异想天開,但最終,他跟對方在墻之外的地方發生了接觸。
那是在完全獸化狀態下本該被獸性取代的理智和邏輯,換句話說,也就是退出完全獸化狀態的擬獸的內心。
雖然這個接觸十分微弱,對方甚至壓根沒有意識到王餘,他仍殘留在進入獸化狀態前的情况下。
王餘聽見了些聲音,從微弱的接觸中。
「完成……任務。」
「奪走……聖女。」
「偉大的……阿米諾其……」
什麽?王餘還沒聽清最後一句話的內容,就察覺到一切再度回歸於平靜。
在完全獸化狀態,擬獸只會有被獸性主宰或者恢復理智退出完全獸化的兩種情况,而王餘偷鶏摸狗的行爲,無疑是踩著中間那條綫,在獸性仍存在的情况下,試圖接觸理智。
這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那引導者又何必用引導來安撫擬獸退出完全獸化狀態呢?正是因爲在完全獸化狀態,獸性取代了理智,才會讓他們不得不對擬獸進行引導。
總之,這都是不重要的科研理論,跟目前發生的一切沒有直觀關係,還是讓我們將目光轉回正在發生著什麽的現場。
突然歸於平靜的异變,讓王餘一驚,較大的情緒波動,使他從試探性接觸的狀態裡退了出來。
「你跟他發生了接觸?」袁老的聲音飛快響起:「他情况怎麽樣?你能讓他退出完全獸化狀態嗎?」
王餘思考了幾秒,整理了下他方才的經歷,才皺著眉對袁老道:「我做不到。」
這幷不讓人意外。戎浮浮出這個念頭,所有真切的接觸過這些擬獸的引導者,都會清楚的認知到,他們跟製造這一切的引導者之間究竟隔著什麽。
那不是一道橫溝,而是一道天塹,無法逾越,超出想像的存在。
王餘幷不知道被徹底打擊了自信的戎浮在一旁想些什麽,他整理著思緒道:「只有等謝依雲醒來之後,自己來處理了。」
白大褂上前幫他取下複雜的儀器,袁老盯著方才短暫但繁瑣的數據:「你看了什麽?」
「一堵墻,一堵將對方隔離在身體和意志之間的墻。」王餘:「很粗糙的手法,反而更加顯出了她的天賦和靈氣。」
「你覺得這是可以推廣的嗎?」
「恐怕很難,袁老你最清楚,天賦對於一個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王餘不著痕迹的拍了下袁老的馬屁,畢竟作爲一個既非擬獸也非引導者的普通人,袁老之所以能站在頂峰,靠的正是他超乎常人的天賦。
袁老確實很瞭解這一點,他沉默了幾秒,繼續問道:「那你覺得,科研能重現這個行爲嗎?」
王餘認真思考了幾秒:「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覺得不可能,但如果是您和謝依雲的話,我覺得……」他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奇迹或許會發生呢?」
「畢竟你們都是超出常人想像,不斷顛覆常識的天才啊。你們難道不是生來就是做這個的嗎?創造奇迹,成爲奇迹。」
王餘激昂的話才剛落地,旁聽的衆人才剛生出與有榮焉的情緒,他又壓低著聲音,嘟囔著道:「想當初,我也是這麽牛逼啊,結果現在呢,歲月不饒人……」
戎浮糾正了他:「我想這不是歲月不饒人,而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這個我會!各領風騷數百年對吧?」王餘不是很滿意的道:「我也沒到幾百年啊,頂天了幾十年,這也太不公平了……」
袁老沒空跟他逗樂,他在腦海裡走了一遍斷絕意志和肉.體聯繫的方法,幷迅速延伸到他最關心的,將擬獸和引導者的影響割裂開的領域上。
如果只是重現謝依雲的做法,那也無非只是增加控制獸化後的擬獸的方法——一切無法從根源上切斷的做法,在袁老眼裡都是毫無用處的。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將這個深化到了根源——擬獸和引導者之間的聯繫,或許這堵墻可以構建在擬獸和引導者之間?進而徹底實現他最初的想法——將擬獸和引導者割裂成兩個獨立個體,不再密不可分。
王餘不知道袁老此刻腦海裡飛奔而過的數個研究方向,他成功將氣氛緩和到了激昂又開心的地步,才想起了另一件事:「不過,我在試圖喚回對方理智的時候,聽到了些其他東西。」
袁老壓根不關注這些擬獸腦子裡在想什麽,他從自己的思緒裡抽離了出來,隻關注了自己在意的部分:「試圖喚回對方理智的行爲爲什麽失敗了?」
王餘思考了片刻自己爲什麽沒能喚回對方理智的原因,然後找到了答案。
「因爲我沒她强!」他憤怒的道:「所以我不能在墻外强行喚醒對方的理智。」
「不要帶個人情緒。」袁老對王餘的實驗精神十分不滿:「仔細描述下,整個過程中你的感受,記住要客觀的,完整的,不帶誇大性和主觀性的描述。」
自尊心危危可及的王餘看了眼戎浮,神情十分不善,就差寫出:記仇這兩個大字了。
接收到他的目光的戎浮露出浮誇且不走心的表演道:「時間過的真快啊,一眨眼我就該回去了。」
他拍了拍身旁白大褂的肩膀:「我的任務完成了吧?」
白大褂一板一眼的看了眼小本子,才點了點頭。
「那咱們快走吧。」戎浮瞄了眼時不時朝他投來目光的王餘,抓緊時間溜之大吉了。
白大褂沒什麽意見,帶著他朝實驗室門口走去,戎浮朝王餘揮了揮手,一轉身,險些撞到人。
他停下脚步看了眼,側身,給對方讓出通過的道路。
戈言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客套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戎浮朝他點了點頭。
戈言看了眼和袁老對話的王餘,又看了眼急匆匆離開的戎浮,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麽般,再度客套的道:「王餘年紀小,要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
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曆,真倒黴,遇到王餘也就算了,反正他除了嘴賤之外,也沒什麽殺傷力,但是遇到戈言……
「你跟我說就可以了。」戈言繼續客套:「我也算他半個長輩……」
「沒有的事,我還有其他事情忙著要處理,就沒多待一會。」戎浮懶的聽戈言那一套,極爲客套的打斷對方的話道:「下次有空再聊。」
「他沒做什麽就好。」戈言笑容一如既往的春風化雨,既無侵略性,還放大了他顔值上的優點,讓人陡然生出好感來。
當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足够瞭解對方,還不至於會被這種程度的皮相說蠱惑。
戎浮一邊假笑著,一邊趕緊出了門。
遇到戈言,就跟遇到了兔子身後那隻吃人的老虎一般,比起除去嘴賤還勉强算是個正常人的王餘來說,戈言就跟監測局本身給人的感受一般,在溫馨和藹的表層之下是冰冷而又了無人氣的內核。
監測局的前身是由鎮.壓511事件中叛亂的擬獸和引導者的緊急聯合軍隊轉化而來,在現在,仍具有監視、處理异常的職責,雖然在社會的認知中,他們只是一個無害的維持社會秩序,保證擬獸不會對公共安全造成危害的機構。
但本質上,他們仍是國家暴力機關,他的意思是,任何瞭解暴力機關是什麽定義的人,都會對這種獨立存在,由最高指揮直轄的部門,存在敬畏和恐懼。
更不要說,他們確實是富有實績的——在引導者和擬獸這方面。
戈言幷沒在意戎浮的想法,他不急不緩的朝袁老他們靠近,聽了一耳朵他們討論的話題,沒有貿然插嘴,而是盯著那些穿戴著五花八門儀器,顯得有些滑稽的擬獸皺起了眉。
「……然後我就退出了觀察狀態,就這樣。」王餘儘量客觀的描述了一遍,看著袁老伸手叫過一個白大褂,跟對方竊竊私語了起來,才移開注意力,落到了戈言身上。
他自然的凑了過去,渾然忘記了自己方才對戈言的憤怒:「你怎麽來了?」
戈言將目光從擬獸身上挪開,在他臉上一掃而過,沒看到什麽沮喪,倒是看到了幾分莫名其妙的洋洋得意,才開口道:「我調查他們身後的組織的事情,遇到了些小問題……」
王餘立刻接茬道:「小問題?我看是完全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吧?不然你怎麽會來找袁老?」
戈言沒有反駁這一點,他繼續著自己之前的話道:「所以我來看看你們這邊的情况。」他看了眼袁老忙碌的模樣,估計現在開口搭話,袁老也沒興趣回,就跟王餘多說了幾句。
「大概什麽時候能讓他們恢復正常?」
「等謝依雲醒了的時候吧。」王餘攤了攤手:「事實證明……」他想了想,覺得就這樣承認自己不如一個還沒上過大學的小女孩有些心酸,又把剩下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你那邊那幾個引導者還是不肯開口?」
「他們就跟死人一樣。」戈言言語刻薄了起來:「還不如死人能提供的信息多呢。」
「意念這麽堅定?」王餘有些震驚,然後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就跟信了什麽邪.教……」他說到這裡,有什麽東西從他腦海裡一閃而過,提醒著他他們的存在。
「我們基本確定,這是一個極其嚴密的不法組織,他們對組織裡的成員有極高的掌控度,但根據之前那些可能有聯繫的案件來看,極有可能他們控制的主要是引導者,而擬獸則大部分是因爲引導者的原因,才被動控制的。」
「所以才會出現那幾起引導者畢業後突然性情大變,幷對擬獸進行惡意引導的案件,他們在依靠這種方式篩選能吸納入他們組織的擬獸……」
戈言說道這裡,突然反應了過來:「對了,葉雯!」他下意識的想吩咐些什麽,一轉身看到來來往往的白大褂,他又反應過來自己此刻處於的場合,脚下飛快的朝門口走去。
白大褂收走了王餘身上瑣碎的儀器,王餘瞄了眼袁老專心致志的模樣,乾脆跟上了戈言。
「葉雯的情况跟那個組織有關係嗎?」
「有可能,但是目前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暫時還沒有確切證據證明這兩者之間的聯繫……」戈言在走廊上快步走,突然反應了過來,看向緊跟著他的王餘。
「你跟著我幹嘛?」
「我覺得我有件挺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但一時半會,我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事來著?王餘迷茫的陷入了思考。
「那等想起來再跟我說。」戈言在研究所門口停下脚步,示意他回去:「你要是沒事幹就回去繼續看著杜宇飛和謝依雲。」
「葉雯……」王餘遲疑道。
「她是所有惡意引導案件中恢復的最好的擬獸,也是最有可能先恢復理智,想起犯罪分子在犯案前的蛛絲馬迹的人。」換句話說,她最有可能成爲他們找到這個神秘組織的突破口。
王餘「哦」了一聲,好心提醒他:「謝依雲安撫了她很多天,也沒得到正面的反饋,雖然看著快要恢復理智了,但你要做好對方一直不恢復的心理準備。」
「有總比沒有好。」戈言爲這條綫索的出現鬆了口氣,畢竟這幾天他身上承擔的壓力遠超過其他人的想像。
戈言沒過多停留,加快脚步朝門口走去。
王餘在他身後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再度陷入了我到底想告訴對方什麽的思考之中。
眼看戈言即將徹底走出研究所,王餘腦海裡靈光一閃,突然反應了過來,他飛快上前,招呼了聲戈言:「戈言,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麽了。」
戈言脚步一頓,邁出門口的身影折返了回來,下意識的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
幾乎是同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研究所門口響起。
火光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