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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跪下》第62章
第62章 長夢

  沈辭柔摸不准霍樂師是什麽意思,抿抿嘴唇,沒說話。

  霍樂師沒接著說下去,另起了話頭:「我剛剛……做了場夢。」

  「夢?」

  「是啊,夢。很長的夢。」霍樂師靠著墻,眼睛裡浮出一層經年的大霧,迷迷濛濛,是他故去多年的時光,「我夢見阿靜和阿蘭了……」

  聽著像是兩個娘子,但霍樂師無妻無女,往常也不見有什麽親戚走動,沈辭柔從沒聽過他提及:「那是……」

  「阿蘭原本該嫁給我的。」

  沈辭柔一驚:「那,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死了。」霍樂師說,「二十二歲的時候,她就死了。」

  他驀然想起當時突厥草原上的風沙,哥舒蘭替他擋了一下,在他面前被圍攻奇襲的突厥兵斬下馬,黑髮紅衣在風中被吹起,新鮮的血一直飛濺到他臉上。

  霍樂師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又聞到草原上的腥氣,是牛羊的脚印,也是潑灑在草地裡的血。他輕輕地說:「我連阿蘭的屍骨都沒法帶回來,只一把火燒了,骨灰揚在外邊。」

  時人講葉落歸根,火葬尚且說得過去,連骨灰都灑了,沈辭柔聽得膽戰心驚:「那……」

  「我一生無兒無女,待我死,恐怕得你給我送葬。」

  「別說這種話!」沈辭柔肩背緊綳,「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別說了。」

  「陶醫師不可能沒和你說,這老頭最愛先提醒人,說裡邊的人要死了。」霍樂師說,「都到這份上,還有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待我死,你也這樣,灑了我的骨灰,我也算……和阿蘭在一起了。」

  話說到這裡,沈辭柔就明白霍樂師也知道狀况,她不瞞著,忍著泪意點頭:「好。」

  「阿靜……阿靜是我妹妹,一個阿娘生的。」提到另一個女人,霍樂師却忽然換了話題,「丫頭,替我倒酒。」

  沈辭柔連忙倒了碗酒,雙手捧著遞上去。

  霍樂師接過,却不急著喝,他看著沈辭柔,隻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輪廓。他眯起眼睛,還是如此,過了會放弃了:「我以前想過,若阿靜生的是個女兒,寵著,也教著……會不會是你這個樣子?」

  話不好答,沈辭柔舔過嘴角,沒回。

  好在霍樂師也不是非要聽一個回答,他拿著碗:「你……能不能叫我一聲舅舅?」

  沈辭柔點頭:「舅舅!」

  這一聲喊出口,她以爲會覺得彆扭,却沒有。宋氏的兄長早逝,她這輩子也沒喊過一聲「舅舅」,這會兒叫出來却覺得無比順暢,好像是可以叫這麽一聲。

  她又連著叫了幾聲,霍樂師勉强笑笑:「好,好。」

  他端起酒碗,低頭一飲而盡。

  桑落是烈酒,又特地埋過一年,霍樂師少時縱飲,都還嫌嗆,這會兒他却喝不出什麽,入腹的是酒氣,反上來的却是淡淡的鐵銹氣,恍惚來自二十多年前。

  「舅舅……」沈辭柔不知該怎麽辦,「要添酒麽?」

  霍樂師搖搖頭。

  「我快死了……我無能啊,護不住阿靜和阿蘭,」死亡的灰白一點點泛上他的眼珠,「也沒法再幫你了……」

  他聽見榻邊碗碟摔倒的聲音,應該是沈辭柔失手打翻的。他想說話,耳邊的聲音却又變了。

  恍惚是二十多年前,那會兒他還在軍中,少年時就做將軍,年輕而英挺,領軍凱旋時長安城裡的貴女至少有一半想嫁給他。

  他好像又看見阿靜了,是在霍府門口,已出嫁的阿靜挽著發,溫婉賢淑地替兄長整理軟甲。外邊哥舒蘭騎在馬上逡巡,手裡提著槍,槍尖在地上劃出清晰的痕迹。

  阿靜做事細緻,恨不得把軟甲上的每條縫都摸一遍。哥舒蘭等得不耐煩,一勒繮繩,槍往他肩上一壓:「磨磨蹭蹭的,像個閨閣裡的嬌娘子!你還走不走?」

  「走啊,這就……走。」霍樂師喃喃。

  聲音太小,也太含糊,沈辭柔沒聽清,以爲他是要交代什麽,剛起身,霍樂師的手一鬆,酒碗脫手落地。

  一聲脆響。

  沈辭柔退後兩步,猛地轉身出去,憋了許久的眼泪終於掉了下來。

  推門前她使勁擦了兩下,深吸一口氣,覺得差不多,才顫著手把門推開。

  她一出去,李時和看她的樣子就大概知道了,朝著合上的門恭敬端正地行了一禮,額頭和手持平,垂眼時神色肅穆。

  沈辭柔一楞,只看見李時和直起腰,和趕過來陪侍的高淮說:「霍將軍歿了,去告訴謝家和霍家。淩烟閣……」

  他遲疑一會兒,居然笑了一下,有點自嘲的意思:「算了,想來他也不會願意。去吧。」

  高淮應聲退下。

  「他……」乍聽見這個,沈辭柔腦子裡一團漿糊,「什麽……」

  「孝謙皇帝時的鎮軍大將軍,名諱衡。」李時和說,「我母家是霍氏,外祖家是謝氏。他是我舅舅啊。」

  竟是如此。

  難怪七夕那天,他會說自己姓謝。

  難怪帶他去玉聲堂時,看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沈辭柔腦子裡千頭萬緒都涌上來,回想起當時霍衡見到李時和的情狀,猜背後是有什麽不能攤在明面上說的事情,她顫著睫毛:「剛才他讓我叫他舅舅呢。」

  「是嗎。」李時和垂下眼簾,「看來他還是恨我,恨李家的人。」

  「……怎麽?」

  「孝謙皇帝時西突厥叛亂,霍將軍和哥舒將軍一同前去,因當時宦官弄權,哥舒將軍殉國。再是我阿娘,雖是天生多病,但硬算起來,也是死在李家人手裡。」李時和說,「他怎麽能不恨我。」

  他說這話時語氣寡淡,神色也看不出什麽,話裡却像是藏著經年的悲戚。霍衡將死,李時和趕到,却隻敢在門外,連叫一聲「舅舅」都不敢,等到的只是他的死訊。

  可霍衡又做錯了什麽?他未婚的妻子、同胞的妹妹都因李氏而死,唯一的妹妹倒是留下了血脉,但那個孩子身上流著一半隴西李氏的血。

  霍衡想聽這一聲「舅舅」,算是對妹妹最後的追憶,但他又不願見李時和,只能讓沈辭柔叫一聲。

  沈辭柔真的不知該說什麽,憋了半天,抬手捂住了臉。她喉嚨裡壓著哭聲,眼泪濡濕手掌,從指縫裡溢出去,一滴滴落在地上。

  心裡鬱結,哭出來總比憋著好,李時和也不勸她,隻把沈辭柔攬進懷裡,讓她能貼著自己的肩頸。

  沈辭柔閉著眼睛,聲音裡帶著粘稠的哭腔:「無憂,這幾日,你不要來找我。」

  「怎麽了?」

  「我心裡難受,我怕我會因爲一點小事發脾氣。我不想傷著你,也不想讓你因此難過。」沈辭柔吸著氣,說話都打顫,斷斷續續,「夜裡也睡不好,你、你還要上朝……」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孩,自己心裡難過,却要擔心會煩著他。李時和心頭酸澀,哪兒還會不應,抬手在沈辭柔背上輕輕撫著:「好,我都應你。」

  沈辭柔點頭,情緒終於崩了,她抱緊李時和,把臉埋在他肩上,顫抖著發出哭音。

  **

  當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後沈辭柔反倒不想哭了。按照生前的意思,霍衡沒下葬,屍骨焚燒成灰,裝在瓶子裡。

  歷經幾位皇帝,東、西突厥都被打散,如今突厥草原上只有茂盛的草,不見牛羊,也不見當年交戰的雙方。李時和派人將瓶子送去那裡,把霍衡的骨灰抛灑在草原上,也算是和哥舒蘭合葬。

  先前和沈辭柔有約定,李時和真沒再去找沈辭柔,起居都在長生殿,一悶就悶到了四月中。恰好手頭有些事,他專心處理,倒也不怎麽會想起沈辭柔,隻夜裡照例問高淮清寧宮的情况,聽一聲「一切安好」再睡。

  他不知該怎麽討沈辭柔開心,又不想惹她煩,思來想去,和金吾衛那邊說了一聲,讓陳平雲選一支信得過的小隊,需要時護著沈辭柔。然後李時和讓高淮去和沈辭柔知會一聲,旁的不多說,只說想出宮可隨意。

  沈辭柔大概懂李時和的意思,想去道謝,又有點微妙的彆扭,褪下手腕上的玉鐲要塞過去:「那陛下今晚還在長生殿嗎?」

  高淮可是知道李時和收過鐲子的,他有命收,被李時和知道,也沒命換錢用,他趕緊搖頭:「娘娘問話,臣能答,是臣的福分,不能再收這個。對了,娘娘問這個,今晚可是……想去見見陛下?」

  既然高淮這麽推了,沈辭柔也就順勢把鐲子收回來。她本來沒想去見,但轉念一想畢竟是新婚,正是旁的郎君娘子柔情蜜意的時候,她却悶了小半月,把李時和一個人拋著。

  這麽想想,她越發心虛,點點頭:「是要去的。不過,你別和他說。」

  高淮心裡一喜,一連聲應了,然後告退,小跑著打算去通知李時和。

  娘娘說不許說,有什麽要緊,和陛下說了八成有賞,反正陛下也不會和娘娘說這種事嘛!

  沈辭柔哪兒知道高淮的心思,心裡盤算著晚上得怎麽去找李時和,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摸著腕上的鐲子往回走。

  她剛進門,聽風端著托盤過來了:「娘娘,該喝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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