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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焰》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我來了雪龍港,能來接我嗎

 到底是沒能等到周焰的電話。晚上也輾轉反側睡不好,像虛空中有塊大石頭壓著人,喘不過氣。心中焦躁,換了好幾個姿勢也睡不著,半夜爬起來摸終端,全都是讓人勞心費精力的簡訊,消息。

 入秋的天了,房間裡沒開冷風,燥熱得要命。羅望舒睡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把褲子蹬掉。半夜做了噩夢,好像有葉芸,有羅靳星,還有周焰,驚醒之後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羅望舒坐在被窩裡,脊背上一層汗。他起身喝了點水,再躺倒床上時,怎麼都睡不著了。

 終端還是沒有周焰的消息,他在黑暗的房間中蹉跎了半個鐘頭,做了個有點瘋的決定。

 淩晨六點鐘,天微微亮,羅望舒到了雪龍港。街道上清冷,人工AI全出來清掃城區,空氣浮動著藍色的霧,陰天籠罩著,雪龍港還在沉睡。

 羅望舒慢慢走到了以前的中學,鐵灰色的防護網把整個建築隔離了,門口的電子光微弱地顯示著日期和時間。

 他坐在路邊的臺階上,很緩慢地抽完了一根煙,發現呼吸變得有些濕潤,有毛毛雨落在皮膚上。

 又吸了兩口,他丟掉煙,起身給周焰連打了三通電話,最後一通電話時對面終於有了反應——掛掉了他的電話。

 不到五分鐘,周焰就回了過來,嗓音聽起來很沙啞,像抽了很多煙,又像剛睡起來的那種感覺。

 “望舒?”

 “嗯。”羅望舒小幅度地踱步,“看到簡訊了嗎?”

 那邊靜了一會兒,似乎在翻終端,聲音由遠及近:“才看到。昨天太累了,睡得早。”

 “我在咱們以前的中學門口。”羅望舒停頓了一下,“能來接我嗎?”

 “中學門口?”那邊明顯傳來動作聲,“你在雪龍港?”

 “我在這等你。好像有點下雨了,我沒有傘。”羅望舒說。

 周焰到的時候,羅望舒正在門口附近的屋簷下躲雨。

 也就十幾二十分鐘左右,已經從毛毛雨變成淅淅瀝瀝的雨幕。整條街一眼看不到盡頭,灰撲撲的,已經沒有剛才清澈。青色柏油地面上滿是炸開的水花和水泡,漣漪接成一片。

 羅望舒盯著腳下的水窪發呆,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十幾歲第一次看到周焰的時候。他躺在水窪裡,眼睛黑得像被雨水淋濕過,讓人挪不開眼。

 地上的水窪倒映出人影,被水泡和水花濺得很零碎。羅望舒抬起眼,見到了站在臺階下的周焰。

 他穿著一件很隨意的短袖,舉著一把黑傘,傘面上迸跳著水珠,從傘的四周跌落。

 羅望舒身體直起來了,手輕輕在背後撓著牆,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看不清周焰的表情,也感覺不到周焰的情緒。

 沒有想像中的擁抱。其實也是,才分開了一天而已。他是不是太粘人了?其實平時他不這樣,但家裡出事了,卸下防備的時候,就格外渴望待在愛人身旁。

 “怎麼會突然過來?”周焰抖了抖傘簷上的雨水,頓時稀裡嘩啦又打起來一串水泡,“過來……要挺久的。”

 “三四個小時。覺得我這樣很煩的嗎?”羅望舒在地板上蹭了蹭髒汙的鞋底。

 “怎麼會。”周焰說。他一腳踩到水窪裡,抱著羅望舒的腰,將他抱到了傘裡,讓他站到乾燥一些的地面上。

 羅望舒一挨著他,立馬就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香煙味,好像還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想要抱他,又覺得周焰身上這股味道很陌生。

 傘面上雨水劈啪響,羅望舒抵著他的胸口,問他現在去哪。

 “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先帶你去吃早餐。”

 羅望舒走了兩步就不肯走了,神色古怪地看著他:“住的地方,是……你父親家嗎?”

 周焰神色這才有了點變化:“嗯,他現在還在睡,回去等他醒?”

 羅望舒一下緊張起來,頓時退縮了:“不,現在不是時候,對你和我都是。”

 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理解,但他知道周焰明白他的意思。他心裡想:周焰去見大哥和爸爸時,還換了五條領帶呢。

 不像他現在這樣,狼狽不說,一看就是連夜過來投奔的,有點沒出息。沒出息就沒出息吧,好歹淩晨時那種輾轉反側不能眠的焦灼感,見到周焰後就奇怪地被撫平了。

 兩人來回探討幾句,最終決定在附近找個旅館。這是學校附近,小時旅館好找的很,尤其許多都在商鋪二樓,自動刷帳號就可以的那種。

 羅望舒並不挑剔,沒走兩步就停住了,拉著周焰進了一家書店二樓的小時房。

 他沒住過這種地方,條件的確算不上好,但考慮到他也不能待多久,一秒也不想浪費在找地方上。大概是下雨的緣故,樓道有很重的潮味,還有若有若無的信息素。

 一想到大多租住小時房的客人都是來做什麼的,羅望舒就有些面皮發燙。知道不是時候,也沒起什麼旖旎的心思,但也不願回頭看周焰的表情。

 直到上了二層,找到空房,羅望舒掏出帳戶要刷的時候,周焰按住了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另一隻終端刷開了門。羅望舒心思細膩,一下就注意到那是一隻空名帳號,也就是沒有任何身份綁定的,只有往裡面充值才能用。通常是一些黑戶,或者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人才會用。

 房間不大,但好在採光不差,不至於黑暗逼仄,但味道依舊不好聞。陰天,光源也不足夠,周焰到洗手間調了熱水,示意羅望舒沖洗。羅望舒拒絕後,他又回到洗手間,很快傳來擰濕毛巾的水聲。沒片刻周焰就捧著一張熱騰騰的毛巾,給羅望舒擦耳朵,擦手,擦腺體。

 羅望舒體溫的確有些低,他想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但被周焰溫柔地捧著頭,擦拭腺體時,一下覺得體溫又上來了。

 周焰擦了一下,見羅望舒縮著躲了一下,問他:“燙?”

 羅望舒搖了搖頭,瞥了周焰一眼。

 周焰明立刻就看懂他眼中的內容,用濕毛巾又擦了擦他的耳朵,氣息也離他近了一些:“不累?”

 “不是要做。”羅望舒臉上更燒了。

 在周焰面前,他總是無法抵擋他散發的某種氛圍。他把周焰抓過來,坐在床上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小腹。

 “你身上好重的煙味。”

 周焰動了動嘴唇,捧著毛巾沒說話。

 羅望舒的臉依舊埋著,聲音有些霧濛濛的,突然說:“我找到我媽媽了,她還沒有死。”

 周焰動容。他低頭捧住羅望舒的臉,將他的表情從深處挖出來。

 “她還好嗎?”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好,她在上帝之眼。”羅望舒苦笑,“裝著一條機械義肢,還能單挑憲兵。我不知道……Omega能做到這樣嗎?”

 羅望舒坐著,周焰站著背光,表情還是看不清楚,但羅望舒從他今天的格外沉默中讀出一種欲言又止的複雜。

 羅望舒換了個角度,深深凝視周焰,審查著他的目光,“你今天不對勁,焰哥,你到底怎麼了?”

 毛巾已經涼了,不再冒著熱騰騰的氣。周焰將它放到一旁,坐到他身邊,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髮:“沒怎麼,可能就是太累了。”

 “你說過回來要告訴我一切的,現在我主動來了。”羅望舒還是咬著他的目光不放。

 窗外的雨聲好像一下變大了,嘈雜的,襯得除了雨水之外的世界很安靜。

 在這嘈雜又安靜的氛圍裡,周焰說:“記不記得你家頂樓那天,我跟你提起關於催眠的事?”

 羅望舒當然記得。

 “那段低頻音律,是催眠用的。”

 羅望舒緩慢的睜大眼睛:“你是說你被催眠了?可為什麼那段聲音對我們都沒有用?”

 “那是長期催眠的低頻音律,是需要幾年,甚至十數年的催眠……對被催眠者的意志需要很大的考驗。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回到這裡,這裡我也許能找到答案。”

 羅望舒有點緊張地捉住周焰的胳膊:“回去找……我母親,她那天放出的音訊,她一定知道什麼!”

 “不,我要找的不僅僅是這個答案。”周焰緩慢地摩擦著他的鬢角,手很溫柔,“我已經分別見過我爸跟我亞父了,想起了很多舊事。現在我能確定,我確實被催眠過。當初給你講我家裡的事,許多細節我都模糊帶過,因為自己也不記得了。現在想起來,記憶再怎麼不好,一些重要的事我怎麼也不該忘記。”

 羅望舒聽他這麼說,心一下提起來,凝神問道:“比如呢?”

 “比如我亞父會被資訊素高匹配的Alpha標記,並不是個巧合,是被人設計的。但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卻想不起來了。但應該不是我亞父告訴我的,他似乎打算瞞到底。昨天見他時,我問起這件事,他驚恐地樣子不像裝出來。他以為我不知道。”

 羅望舒猛地站起身,有些無措地來回走了兩圈,最後攥著拳走到周焰面前:“你父親也不知道?他該知道……他該知道的!”

 羅望舒的情緒很不好。昨天他就收到了葉芸的刺激,其實到現在自己都還沒緩過來,現在聽周焰這麼說,心裡難受得要命。

 “他是怎麼被設計的?誰做的?”羅望舒逼近周焰。

 這下換周焰坐在床上仰頭看他,眼睛是濕淋淋的黑,被他目光籠罩,羅望舒就覺得自己籠罩在雨裡一樣。他忍不住打了哆嗦,空氣中有點淡淡的氣味,是下雨的潮濕,和空氣裡植物彌漫的味道,也不知是窗外滲透進來的,還是他的資訊素。

 羅望舒看到了周焰目光中的變化,有一瞬間,他好像流露出很想吻他的神情。周焰很快撇開了眼,又變成一幅拒絕被解讀的樣子。

 “還有一些事沒查清楚,我有點累。”周焰半靠到了床頭,閉著眼捏了下鼻樑,“再跟我講講葉女士的事吧,這對你很重要。”

 羅望舒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壓抑住自己胸口的翻江倒海。他一鼓作氣脫了鞋,上了床,整個人趴在周焰懷裡,感覺周焰的溫度立馬包裹住他。窗外寒冷的氣流和潮濕的味道卻不消散,一種很壓抑的氣氛包裹著兩人。羅望舒在周焰懷裡沉默了很久,沒有開口說葉芸,周焰也沒有繼續追問。

 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此刻在這個小房間裡,山雨味道的風已經彌漫了整個空間。鼻尖還有周焰的氣息,和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羅望舒一晚上沒睡好,精神高度緊繃,現在身體不自主地就放鬆下來。

 可能是感覺自己快睡著了,他還不忘周焰:“我只能待一會兒,三個小時內一定叫醒我。”

 周焰好像應了一聲,羅望舒的意識就立馬向更深的地方沉去。

 羅望舒是被睡夢裡漸漸越來越大的雨聲給吵醒的,嘈雜的,尖銳的,擾人的。羅望舒躺在床上,清楚地意識到周焰不在身邊,但身體就是很沉,睜不開眼,動不了。

 雨聲忽然變得清晰,邊大,帶來一股涼風,但很快又被人捂小了——那是門被打開又關上。

 空氣裡立馬彌漫著一股煙味,還是新而濃烈的。羅望舒閉著眼想,他剛才出去抽煙了。

 果然那味道更近,在他身側停下,帶著煙味的手摸了摸他的臉。

 羅望舒還是不願醒來,但感官卻沒有完全關閉。

 他感覺到周焰似乎湊近了他,像自語:“不管發生什麼……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心。”

 那股煙味已經全部蓋住了周焰身上的味道,羅望舒的意識在漸漸清醒,但他始終沒動。然後大概兩分鐘,或者更久,他聽到周焰起身,似乎披上了外套。

 中途終端響了一下,很快被他掐掉了。

 接著門被打開的聲音,涼風吹進來,雨聲忽大忽小,直到被完全捂住。在寂靜中躺了半分鐘,羅望舒緩緩睜開眼,屋裡空無一人。

 他悄無聲息地坐起身,飛快穿鞋,打開門時正好看到周焰在樓下撐起傘,走進大雨裡。

 羅望舒沒有喊住他,下樓在書店旁的便利店買了把傘,踩著一片水泡跟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太大,聲音和氣息都被掩蓋了,周焰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羅望舒跟著他走過一整條濕淋淋的街,又穿過一片青潤的草坪,最後跟他來到了公園中心的人工湖。湖中心有個小涼亭,模樣很古怪,完全是機械材料,卻仿造的古建築樣式。涼亭附近沒有遮蔽物,因此羅望舒只能站在遠處。

 他看到周焰收傘走進涼亭,灰色的雨幕瞬間將他隔離。湖面上漣漪一片,朦朦朧朧的,遠遠看去,他像站在天地的中心。

 很快,他就聽到一種厚重又低沉的音律,穿過雨幕把大地都震動。

 羅望舒很快辨認出來——是之前的那段低頻音律!

 催眠?

 周焰靠在機械的亭柱上,胸口起伏著,很難說清楚他的神情,但顯然沒有上次反應劇烈。

 羅望舒遠遠地盯著周焰,心中忽然想起周焰閒暇時跟他說起的話,人是無法在被催眠者不在時被催眠的。但是解除催眠,卻只需要一個引子……羅望舒猛地驚醒,這段低頻音律,根本不是用來催眠周焰的,而是為了解除他的催眠狀態!

 一瞬間,羅望舒清晰地想起了許多周焰以前說的話:

 “在一些高機密的部門和組織裡,都有心理測量師。”

 “……對參與者進行反復的考察和測驗,整個流程非常嚴格。這樣的測試就是為了保證成員中沒有反叛者。”

 “研究院就有這樣的流程,每半年所有成員需經過一次心理考核。”

 羅望舒心跳如雷。就在他要從樹影裡走過去時,路的另一邊出現了四五個西裝革履的人。他們清一色撐著黑色的傘,很快進入了涼亭。

 大雨掩蓋了羅望舒的氣息,也掩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但羅望舒的視力極好,從他現在的位置,能讀到周焰的唇語。周焰的臉很疲憊,似乎也認識那幾個人,在聽他們說話。只是那幾人背對著羅望舒,羅望舒無法得知他們說話的內容。

 然後他看到周焰頷首,垂眼對為首的人說:“上帝之眼,A級權利觀察者周焰,請求回歸。”

 暴雨瞬間鋪蓋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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