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第三章

　　喬如姮躲在柱子後面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等舒曉涼出來找她她才冒了出來，舒曉涼告訴她秦楓找她回去走下一場戲。

　　因為這場戲剛剛跟容煜簡單的對了一次，所以走的比較順利，秦楓擔心她又犯剛才那毛病，走完戲還講了半天，「談過戀愛嗎？」秦楓翻著喬如姮手裡被記滿筆記的劇本。

　　喬如姮一怔，莫名感覺到了容煜也在看她，她心臟又開始不聽使喚地跳，她清了清嗓子，堅定的嗯了一聲。

　　「我看你筆記記得挺透徹的，怎麼不能實戰操作呢？你再講一下，孟清漁現在是個什麼心思。」

　　喬如姮看著劇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大概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喜歡儲昊了，但是她同時又覺得這種情況很危險，因為儲昊來路不明，孟清漁想要跟他劃清界限，她覺得現在分道揚鑣還可以止損。」

　　「對。」秦楓合上劇本還給她，「你現在喜歡他，所以你的態度是堅定的，眼神是柔和的，柔和裡面的情緒要藏住，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再洩露出來。」

　　喬如姮點點頭。

　　秦楓又跟容煜講，「你應該知道怎麼演，你現在就是喜歡她，前期的儲昊是個比較平和的小夥子，她不願意，你有點傷心，但是你尊重她。」

　　容煜嗯了一聲。

　　秦楓又叮囑了兩句，副導演讓燈光和攝影師就位，兩個人開始拍第二個場景。

　　容煜發現喬如姮其實還不錯。

　　節奏感很強，臺詞也還行，就是太容易被外界因素干擾了，只要節外生枝一點兒劇本原本沒有的情節進去就會顯得格外慌張，所以雖然入戲快，但同時出戲也很快。

　　好在她似乎還有點敬業精神，演錯了NG，被罵了看起來有點委屈，可是並不喊冤，老老實實站著挨批，還時不時過來給他致歉。

　　是個新人在高強度劇組壓力下應該展現出來的態度。

　　容煜覺得自己這樣對她關注，事情就會朝著某些不受控方向去發展，他有點煩，他從來就不喜歡和來路不明的人糾纏不清。

　　這樣會給他帶來很多困擾，情愛本就是世間第一麻煩事，可他偏不喜歡麻煩。

　　他這樣一煩，氣壓就低了，他長得好看，但是五官又過於有存在感，會顯得更立體突出，乍一眼看過去就會覺得凶，平時神情溫和還好，一旦面無表情盯著人看，就總會有種他下一秒要發飆揍人的錯覺。

　　喬如姮敏銳察覺到容煜的情緒變化，她開始不安，心想總不能是因為她老NG把秦楓和容煜都給得罪了吧。

　　一旦思想開小差，就忘記了之後的走位，等她驚覺又犯事兒了的時候，已經自己踩著自己的腳跟絆了個踉蹌，下一秒就踩到了燈光師鋪地上的長線被纏了起來，不受控制地崴到了容煜身上，容煜下意識摟住了她。

　　兩人的體溫都很高，喬如姮是緊張的，容煜是本身就發燙。

　　這種帶著個人溫度的肢體接觸碰撞在一起，會讓人有種安全距離被打破的親密感。

　　兩人皆是一愣，喬如姮本能抬頭，容煜離她很近，鼻尖蹭在了她面頰上，她側臉有些癢，還帶著麻，就這麼點麻，跟通了電似的，一路延伸到她後脊樑都開始碎碎的發癢，她感覺已經被容煜的氣息包圍了，就這麼沒有預兆撞進了容煜眼裡。

　　一個相貌出眾的明星，一般來說最顯著的五官就是眼睛。

　　容煜眼廓深邃，睫毛纖長，有雙以清冷出名的明目，兩個人呼吸近在咫尺，氣氛忽然變得微妙。

　　他眼裡有很多喬如姮看不懂的情緒，深沉地、糾纏的.....似乎不是在演戲，喬如姮怔怔看著他，恍然間懂了那種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覺，腦子裡又開始不受控制閃現片段，可現在並不是旖旎這種情況的時候。

　　這一幕放任何一個小明星身上，都絕對是蓄意的。

　　古早偶像劇都這麼演，為了吸引大佬的注意，不小心投懷送抱。

　　只是這種套路太過於老土，連賣菜的阿姨都看膩了，偏偏現在在這麼多人面前被喬如姮踩了這個雷。

　　喬如姮有些混亂，一下退開了容煜懷裡，低下頭小聲道：「對不起。」

　　她是真的對不起，也是真的想刨土把自己埋了。

　　人家肯定會以為這人不好好演戲，才第一天就想整些歪門邪道。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一直不在狀態，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後續的事業發展。

　　她正要又去給秦楓挨駡的時候，秦楓卻忽然站起來道：「你倆摟著，補幾個鏡頭，就要剛剛那種眼神交流。」

　　喬如姮一愣，沒懂他什麼意思。

　　秦楓說著，又走進片場裡親自來給他們說戲。

　　喬如姮和容煜大概還是因為不太熟的緣故，所以拍起這種需要情感交流的戲總顯得有些生硬，尤其是喬如姮一直在NG，但是就剛才那種無意識的行為洩露出來的情緒反而比演得要更真。

　　「你先抱著她。」秦楓指揮容煜上前摟住喬如姮。

　　容煜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沒什麼特別反應，很配合秦楓的指揮，大大方方上前摟住了喬如姮。

　　「小如，你要看他眼睛。」

　　喬如姮喉嚨發緊，嗯了一聲，覺得呼吸都不提暢快了，她儘量沒有表現出來，抬起頭和容煜對視。

　　演員，真是個高危行業啊。

　　容煜眼裡剛剛那些情緒瞬間被隱去，能見的只有探究，這樣近距離和她對視，她生出一種被容煜氣息侵略的感覺，有些眩暈的熟悉感。

　　並不討厭，甚至舒適。

　　秦楓也不讓他們說話，就拉緊鏡頭補拍這種對視，不停要求他們更換角度。

　　喬如姮有些受不住了，她覺得是個正常姑娘被容煜這樣盯著看估計也要受不住，秦楓要求拍容煜近景的時候，喬如姮瞧瞧挪開了片刻目光。

　　但是容煜的眼神卻一直追隨她，也只在她臉上停留，這讓她產生出了一種似乎真的在被他關注的感覺。

　　娛樂圈裡有太多好看的人，這種充滿迷惑性的深邃眼眸應該也都不在少數，不知道容煜見過多少雙，反正目前喬如姮就見過他這一雙。

　　被他這樣近距離的摟著，肌膚貼著，思緒隨著他眼裡的光在晃動，心跳如雷。

　　能不能不演了。

　　喬如姮忽然有些退卻，她覺得這樣很危險。

　　就在喬如姮要撐不住的時候，秦楓終於喊了卡放過了她。

　　喬如姮鬆了口氣，連忙要退開，容煜的手卻一動，竟然是沒有放開。

　　她一驚，心跳又開始失衡，她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看著容煜，張了張嘴，見容煜仍然沒有鬆手，她小聲道：「容..容老師..」

　　容煜嗯了一聲，緩慢地鬆開了手，目光還停在她臉上，就在喬如姮被他看得暈頭轉向的時候，他忽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下次小心一點。」

　　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可是他氣息壓得低，呼吸噴在她的腮邊，溫溫熱熱的帶著躁意。

　　這只是一句無意識的話，喬如姮卻心裡咯噔了一聲。

　　等她再看向容煜的時候，他已經轉身被迎來的楊淺接走了，留喬如姮一個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舒曉涼沒有讓她一個人站在那邊尷尬，走進片場拉著她去旁邊休息。

　　「哇小如跟容煜對戲感覺咋樣，我感覺你們站在鏡頭裡好好看哦...」

　　不怎麼樣。

　　喬如姮垂眸，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紅，反正她還沒讓心跳平復。

　　喬如姮腳下發虛離開了片場，坐到一旁聽著舒曉涼一直嘰嘰喳喳，試圖轉移注意力。

　　楊淺之所以能在容煜身邊跟這麼多年，也要基於他驚人的觀察力的感知力，他是真的覺得喬如姮有圖謀，可是他也是真的覺得他容哥有些不正常。

　　容煜出了片場，意外的沒有去秦楓身邊一起看監視器，他搓著指尖，神色凝思，沉默了一會兒問楊淺，「我手機呢？」

　　楊淺連忙掏出來帶給他。

　　容煜接過手機，在片場外找了個地方坐下，直接在網上輸入了喬如姮的名字開始搜索。

　　幾頁紙，多數還是和易艦關聯的資訊。

　　微博粉絲數才過10萬，微博內容也很簡單，就是吃吃喝喝玩玩走走，看得出來是很久沒有工作過了，甚至連一個推廣都沒有，佛得像在修仙。

　　評論數也是，竟然還有不少罵她的。

　　容煜看了會兒，越看眉頭鄒得越深，他忽然問楊淺，「易艦是誰？」

　　「當紅男團小生，帥得列，走流量，已經單飛了粉絲多。」易艦挺火，但是跟容煜這種大腕級演員還是不一樣，容煜一項對這種明星都不太關心，楊淺好奇他為什麼忽然問到這個，「怎麼了？」

　　容煜沒有說話，站起來離開了片場，做了個手勢讓楊淺別跟著，他給他的經紀人嚴穎打了個電話。

　　嚴穎接得很快，「怎麼樣，今天秦導的戲拍得如何。」

　　「還好。」容煜頓了下，「你幫我找一下跟我對戲這個女演員的資料，叫喬如姮，晚一點發給我。」

　　「怎麼，這演員在作妖嗎？要不要我跟秦導說一下...」

　　「不是。」容煜立刻打斷她，「我單純想知道。」

　　這下換成嚴穎疑惑了，可她畢竟從業經驗豐富，又帶了容煜多年，瞬間就轉換出了容煜的另一層意思，嚴穎在那頭半天沒出聲，停了好一會兒才道：「別給我找事啊，要找事前一定要跟我報備，不要讓我比媒體知道的晚。」

　　然後馬上在容煜要不耐煩的時候應下，說晚上發給他。

　　容煜掛了電話，繼續回到片場刷手機。

　　喬如姮長這麼大，就真的沒有哪幾次是特別好運的。

　　說起來之前她之所以會跟易艦捲入緋聞事件，也確實無辜，她當時拍了第一部戲就火了，公司趁著熱度給她接了個綜藝，上節目的時候爆出來她原來進電影學校前參加過女團，還找出來了一段她當年女團海選的視頻。

　　節目組安排她和易艦跳了段舞，並且合唱了一首歌，這件事兒以後，易艦對她好像是有了點兒興趣，主動加了她的社交軟體，時不時跟她分享一兩首歌曲。

　　喬如姮也察覺到了易艦對她的意思，可她並未回應。

　　節目播出以後，大概是因為她和易艦形象比較匹配，所以本來她和易艦這段只是節目裡的小小插曲，沒想到節目已經播出他們就爆了，迅速有人給他們組了CP，但易艦粉絲不幹啊，這種事兒一般火起來都是女方遭殃，果不其然，易艦頻頻給她示好的事情也被誇張放大了數倍，甚至還有媒體偷拍了易艦的私照，強行說易艦和她約會。

　　本來這件事冷處理就可以好了，可是易艦當時正好要單飛，少不得粉絲支援，需要穩定人心，易艦那邊直接全部把鍋甩給了喬如姮，馬上發了公告澄清，這樣一來就顯得是喬如姮在倒貼他了。

　　很快她就被陷入了這種駡名裡，公司一看她火得速度和涼得速度都這麼快，也就沒有再管她了，壓著她沒給資源，整整冷落了她兩年。

　　現在好不容易接到了一部說不定能讓她翻身的戲，她說什麼也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栽倒兩次，喬如姮撐著腦袋歎氣。

　　理是這麼個理，話也是這麼說。

　　可是喬如姮就是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是對待易艦那件事時有所不同的。

　　她心裡亂糟糟的，強打起精神，把目光轉向了後續劇本的內容裡。

　　晚上的戲比上午的要簡單得多，今天的三場戲其實都不太複雜，秦楓的意思也是讓他們兩個先磨合，畢竟後面實戰的戲份很多，要有培養出相當的默契才可以。

　　晚上的戲拍得比上午早上要順利很多，但是因為秦楓的精益求精，所以一直在補鏡頭，兩個人也再沒有肢體接觸。

　　等第一天拍攝終於結束後，秦楓告訴喬如姮明天秦秋秋就趕完通告回來了，他們明天要拍和女主江夢生接觸的戲，著重跟她講了下具體的話術及任務內心，讓喬如姮再回去琢磨琢磨。

　　喬如姮連聲道謝，和舒曉涼準備離開影視城的時候，看到容煜的保姆車已經在影視城外停了半天，就等他進去了。

　　「啊...我們什麼時候也能坐保姆車啊...」舒曉涼有些抱怨，裝作哭泣的唉聲歎氣，「我也想住好酒店，小如你掙點氣啊！」

　　喬如姮累得打哈欠，沒勁道：「那還真是抱歉。」

　　說著拉著舒曉涼往回走，她恨不得馬上回去休息。

　　兩個人往回走了沒一會兒，剛剛看見的那輛豪華保姆車忽然追著她們的步子，緩慢地跟著他們前行。

　　喬如姮的瞌睡瞬間醒了。

　　她腦補出了一出車窗被搖下，她被霸道總裁邀請上車的戲碼。

　　可是這車一直就這麼跟著，也不搖車窗，也不開快點，就連舒曉涼都察覺到了不對，「這是在搞什麼....？」

　　喬如姮看著車窗黑色的玻璃窗戶，很茫然不知所措。

　　楊淺愈發覺得容哥可能是有點中毒了，他一上了車就讓車跟著喬如姮走，但是什麼舉動也沒有，自己反而帶上了耳機看手機。

　　容煜找到了那段當時讓喬如姮和易艦陷入風波的視頻。

　　喬如姮這小姑娘一直表現得有些唯唯諾諾，容煜猛然一下看到她坐在鋼琴面前彈琴時自信笑開的眉眼才有種她可能一直在壓制本性的感覺。

　　其實說實話就這段視頻而言，他們兩個看起來確實很有CP感。

　　易艦的長相屬於陽光精緻型，拿著話筒在前面唱情歌，不經意和坐在後面的喬如姮對視，隔著螢幕似乎都感受到了裡面的電流，視頻裡的喬如姮接受到易艦的目光，莞爾一笑，眸子晶亮，漂亮至極。

　　他們就像是一對親密的情侶在對唱。

　　看著看著，容煜從心中湧出一股怒火，感到異常惱怒，他極其煩躁的關掉了視頻拔了耳機，覺得自己有毛病，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簡直就在浪費時間。

　　他和窗外神情困惑的喬如姮隔空對視了片刻，目光從她臉上收回，容煜冷漠地瞥開頭，面無表情對司機道：「開車。」

　　容煜扔開手機，壓下了那些煩躁。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既然會被忘記，證明本來就不該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