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番外2.sorority row-10
和白天比起來,入夜後的工地明顯要安靜許多。
大部分的工人傍晚就已經收工了,這時都吃過晚飯,回到住處歇下了。
不過因為H市有白天重型貨運車不得入城的規定,所以入夜了以後才是各種大貨車出入工地的關鍵時段。
工地中心的吊塔車區域打著大型探照燈,叉車和鏟車正忙著裝卸材料、清理廢料,遠遠地還能聽到有工人大著嗓門吆喝指揮的動靜。
這一回,張晴沒直接進工地,而是帶著林郁清繞去了後門。
作為工程總監理,大小算個官兒,所以張晴的宿舍並不和普通工人的安排在一起。
嚴格來說,他的宿舍並不在施工區域內。
工地後門附近有當地村民自建的十幾座小平房,錯落而缺乏章法地散亂擁成一簇。
而這些房子其實也包含在建築徵用地的範圍內,全都賣給了開發商,裡面的住戶也早遷走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屋子,交給建築方隨意處理。
不過因為這一片地暫時還沒動工,幾間小破房自然也不急著推平,於是收拾收拾,辟出來給工地的管理層充作臨時宿舍和辦公區域來使用。
根據張晴的說法,不止是他,像禿頂胖子工頭他們那種級別的官兒,也是在平房區這片兒住的。
林郁清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哎,這麼說,你和那工頭,不就連在宿舍裡都得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他不由得開始擔心,兩人碰面的機會如此頻繁,萬一那禿頂胖子又打算訴諸暴力的話,他家晴哥應該怎麼辦才好?
「啊,這倒不是。」
張晴擺了擺手,讓小林警官不要擔心。
「我跟他的住處隔得還挺遠的,一般來說,只要我不自己往他那邊湊,下班以後是不會碰到的。」
林郁清這才略覺得安心了一些。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
這個時間,若是在鬧市區裡,恐怕無數夜貓子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在郊區裡,卻已然是萬籟俱寂,別說是行人,連馬路上都久久看不到有一輛車經過了。
說是考慮到讓工友撞見他帶陌生人進入宿舍會壞了規矩,張晴沒讓林郁清陪他上樓,而是讓同伴在路口的一盞路燈下等著他,自己上去一趟,十分鐘就能下來。
小林警官當然是晴哥說什麼他就答應什麼。
於是他跟一隻等著主人來接的狗狗一樣,乖乖地守在電燈柱下,眼巴巴地看著張晴小跑進了平房區,一顆小心臟開始突突亂蹦,腦中開始情不自禁地想像等會兒到了他住的房間以後,自己要跟他家晴哥說些什麼才好。
——如果開門見山的直球表白的話,會不會太突兀了?
——但太含蓄的話,萬一晴哥他假裝沒聽懂,我豈不就尷尬了?
——話說回來,現在就決定表白是不是太衝動了一點?要不……再緩兩天?
——啊,不行不行!再過兩天我就要回鑫海了,不能再拖了!
……
他的腦子在同一時間浮現出了紛繁的念頭,左右互搏,拉鋸不休,讓林郁清既覺得羞澀,又萬分忐忑。
作為一個網癮少年,小林警官獨自一人感到緊張和糾結的時候,手就會不受大腦控制地自主行動,在兜裡掏手機。
他點開知乎,想搜索一下「對同性表白是怎樣的體驗」一類的話題,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與其指望這群只會在網上吹牛的知乎大神,還不如自家那位又帥又聰明的偶像來得靠譜,於是切換到微信界面,點開了柳弈的頭像。
【柳哥,我想向晴哥】
他「表白」兩字還沒按完,一聲淒厲的慘叫就驟然劃破了夜空。
林郁清嚇得一哆嗦,差點兒就直接把手機拋了出去。
他聽得很分明,那是一把中年男人的有些粗啞的嗓音,因為叫得太過淒慘的緣故,尾調都完全破音了。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慘叫接連傳來,一聲比一聲淒厲,聽著已然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而更像是屠刀下的動物瀕死時的慘叫。
林郁清聽得出來,音源離自己並不遠,怕是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百米。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身後那片錯落的平房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腰側。
這一回,他不是網癮症又犯了,而是下意識地和平常執勤時一樣,想確定身上帶著防身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正在休假,當然沒有任何警用裝備。
他猶豫了一秒,低頭看到腳邊擱著的幾袋子手信,靈機一動,從裡面抽了一把長柄的油紙傘,握在手裡,就權當是有了件自衛的武器了。
做好準備之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轉身衝進了最近的一條巷子裡,朝著聲音的來源而去。
這時,慘叫聲已經停下來了。
偏偏這處平房區當年就是村民們隨心所欲愛怎麼建就怎麼建的,完全沒有所謂的佈局規劃,加之區域內連盞正經的路燈都沒有,工地只在外牆拉上了一圈電線,再每隔一段距離拴個燈泡,就全當照明了。
林郁清人生地不熟,走在裡面,覺得這兒簡直跟迷宮有一拼,配合著剛才那幾聲淒厲的慘叫,讓他一時間有種自己誤入了恐怖片現場的錯覺。
好在他跟慘叫的聲源距離確實不遠,而小林警官也沒有路癡的毛病,在錯繞了兩個路口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在兩間平房形成的盲巷深處,似乎倒著一個人。
盲巷裡沒有任何照明,他只能勉強分辨出地上躺著個人形的東西,至於人到底是生是死,則根本看不出。
他連忙掏出手機,點開手機的電筒功能,左手持手機,右手死死握住油紙傘,謹慎地朝著巷子裡的人走去。
當距離夠近的時候,林郁清就認出來了——以趴臥的姿勢倒在地上的,正是工地上那位禿頂的胖子工頭!
他依然穿著白天時那套花裡胡哨的襯衣和闊腳大褲衩,背包也好好地跨在身上,只是右額上沾滿了斑斑血污,太陽穴整個向內凹陷了下去,連眼眶都變形了,而鮮血還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傷口淌出,順著臉頰一路往下頜淌去。
「喂!」
林郁清立刻扔下雨傘,幾步跑到禿頂胖子身邊,伸手向他的頸側摸去,想要判斷對方的生死。
就在這時,他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林警官頓時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心率瞬間飆到了每分鐘一百五十下,只差直接從嘴裡蹦出來了。
他猛地一回頭,看到張晴就站在自己身後,面無表情,目光深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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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鑫海市。
為了忙二喬山白骨屍的案子,戚山雨又開始了不到晚上九、十點鐘回不了家的加班狗節奏。
這會兒他剛剛洗好澡,又把柳弈給他留的飯菜熱好,一一端到餐桌上,開始吃這不知該算是晚飯還是宵夜的一頓。
柳弈則陪坐在側,笑言俗話說秀色可餐,他這張臉別的優點沒有,起碼長得夠帥,正好留給自己小戚警官下飯用。
趁著吃飯的這段時間,戚山雨給柳弈說了說他們今天的調查進展。
「我們剛才已經在失蹤人口信息庫裡過了一遍,暫時沒有什麼發現。」
畢竟死者才死了大約半年左右,而年輕人到了二十三、四這個年紀,又正是到處闖蕩的時候。
很多出門務工的孩子,其實和老家的聯繫並不頻繁,所以即便遇害,親戚朋友也沒法及時發現,遲遲未報警的並不在少數。
而且,即便是家人報了警,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失蹤者遇到了危險的前提下,有些地方的警察還不一定就會進行備案,當然也就不會在庫裡找到相關信息了。
在二喬山發現的屍體,雖然身上的軟組織差不多已經完全腐敗,面目已然不可辨認,但年齡和身高卻還是能夠通過屍檢做出一個大致的判斷的——柳弈對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覺得他給警方劃定的範圍應該已經足夠準確了。
不過,今天戚山雨等人拿著柳弈給他們的屍檢報告,把推定的死亡時間以及屍體的身高和年齡範圍全輸入到失蹤人口信息庫裡,匹配一番之後,雖然確實找到了二十來條與已知條件相吻合的人,但他們按照報案人留下的通訊方式,逐一打電話過去詢問,卻發現這些失蹤者要麼就是已經回家了,要麼就是近期和家人朋友聯繫過,似乎都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當然,現在只是初步排除而已。」
戚山雨吃完飯,將湯碗端到面前,「畢竟這些人遍佈全國各地,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親自上門走訪確定信息是否準確。」
他說著,朝柳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了,明天還要麻煩你……」
「哎,說什麼麻煩呢!」
柳弈趁著戚山雨放下湯碗的功夫,一側頭,飛快地在愛人還沾著一點湯汁的嘴唇上親了一口,「反正是交給電腦系統自己去跑,我就負責看個結果而已。」
戚山雨他們今天已經將失蹤人口信息庫裡與死者條件相匹配的人的證件照打包傳給了法研所,想請他們把照片上的人像與死者顱骨骨點進行對比,看其中有沒有相吻合的,這樣他們排查起來,也能夠更有重點一些。
「交給我。」
柳弈拍著胸脯笑道:「最遲明天下午,我就能給你把結果全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