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11.the skeleton key-36
晚上十一點,戚山雨回到家的時候,柳弈還沒有休息。
他正坐在抬頭就能夠看到玄關的飯桌前,將近段時間找來的所有資料全都堆在桌上,一頁一頁地認真翻看著。
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柳弈放下看到一半的卷宗,站起身迎了上去。
戚山雨將包掛到衣帽架上。
「還是找不到人。」
他疲憊地朝柳弈搖了搖頭,「這幾天,我們調取了白女士家周邊的監控,還尋訪過附近的住戶,都沒有找到『那人』的影子……」
小戚警官口中的「那人」,顯然就是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襲擊者了。
柳弈看自家戀人那強打精神的樣子,只覺得十分心疼,連忙牽了他的手將人往屋裡帶。
「累了吧?我先給你弄點兒吃的?」
他抬起頭,在戀人的唇上碰了一下,感到對方的唇瓣觸感乾燥,唇角還有些起皮,顯然是忙得都忘了要喝水了。
戚山雨反手拉住柳弈,「別忙,我等一下自己去做就行。」
「行了,你先去洗個澡吧。」
柳弈拍了拍他的屁股,「有什麼話,等會兒慢慢說。」
……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戚山雨從浴室裡洗漱出來,而柳弈也煮好了一鍋沒啥技術含量,但熱量滿滿、而且飽腹感強烈的芝士火腿速食麵。
戚山雨在桌邊坐下,一邊吃,一邊跟柳弈詳細地說了說他們這幾天的調查經過。
在白洮的遇襲案裡,警方遇到的最大的障礙,就是找不到嫌疑人與受害者之間的聯繫。
雖然他們全都心知肚明,白洮之所以會遭到陌生人的襲擊,完全是因為嬴川想要讓掌握他諸多把柄的妻子,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緣故。
但警方卻沒辦法通過嬴川的人際關係,找到這個隱藏在嬴川背後的襲擊者。
嬴川的反偵察意識非常到位。
他沒有留下任何與共謀者接觸過的線索,無論是電話、短信、郵件或是其他明面上的通信工具,全都乾乾淨淨;近期的帳戶上也沒有任何用途不明的金錢往來記錄;與他關係相熟的親朋好友有沒有查到可疑之處……
他將自己的犯罪計畫偽裝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看起來似乎未曾留下一點兒破綻,警方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也無法將他當做是嫌疑人,更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而現在,在殺害白洮的計畫失敗的情況下,嬴川看樣子也沒打算繼續跟他們纏鬥下去,而是很瀟灑地拍拍屁股,打算就此遠走米帝了。
若是真讓嬴川逃到米帝去,別說在當事人不在國內的情況下,要再調查那許多舊案,本身就很不容易。
而且,就算日後他們真查出了什麼新的線索來,想要將已經逃到國外的犯人再逮回來,那又將是另一場更麻煩更困難的波折了。
「……那傢伙,明天就要跑了。」
柳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他自從當了法醫之後,感到最為挫敗的一回。
在這之前,柳弈也不是沒遇過疑案懸案,一時未能偵破,一拖好多年的。
別的不說,就說在他還在念研究生的時候,就跟著他的老闆,處理過一個入室搶劫殺人的案子。
當時的受害人是一個南漂務工的二十三歲的女孩兒,一日,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獨居的出租屋裡。
女孩死於勒頸造成的機械性窒息,房間被翻得一團混亂,財物全被盜走,而且女死者身上也留下了多處傷痕。
當時柳弈跟著自家老闆,在兇殺現場以及死者的身體上,找到了許多屬於兇手的痕跡,包括指紋、血跡、皮屑、唾液斑等等。
但專案組卻一直抓不到嫌疑犯,案子一拖再拖,直到柳弈出國深造的時候,也依然未曾告破。
在凶案發生整整七年之後,警方在一次緝毒行動中逮到了一名毒販,在給這名毒販錄指紋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這人的指紋竟然與當年那樁未曾偵破的懸案現場采到的指紋一模一樣。
後來,經過審訊,那名毒販才承認了,自己在七年前,曾經因為毒資用光,打了入室行竊的主意,於是隨機闖入某城中村的一間出租屋裡,殺害了屋中的年輕女人,然後盜走了三千多元的現金與一部手機。
其實,像這樣現場物證齊全,卻找不到兇犯的案子,不僅在華國,在全世界範圍內也並不少見。
時至今日,東瀛國那樁舉世聞名的除夕夜滅門案,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卻依然還是一樁懸案。
2000年的最後一天,兇手深夜闖進世田谷的一戶人家的家中,用極端殘忍的方式殺害了屋中的一家四口,並且他還在殺人以後,在凶案現場停留了超過十個小時,吃喝屋中的食物,使用洗手間,用電腦上網,好不自在逍遙。
後來,警方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發現了嫌疑人留下的大量血跡、手印、腳印和其他生物痕跡。
不僅能夠憑此推測出兇手的身高約170公分,中等體型,穿27.5釐米的鞋子,A型血,甚至還能通過DNA技術,確認犯罪嫌疑人是個母系有歐洲血統,父系則是亞裔的混血兒。
可就在線索如此充足的前提下,東瀛警方懸賞兩千萬日元,卻至今沒能將兇手緝拿歸案,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所以,這是因為東瀛警方無能嗎?
柳弈並不這麼認為。
許多懸案之所以會成為懸案,只是因為,兇手很可能是隨機作案的。
他們在實施犯罪之前,沒有和受害人產生過多餘的接觸或聯繫,因此也就不會進入到警方的搜查視野之中,以至於事後常常能僥倖躲過偵察,讓他們逃之夭夭。
事實上,白洮遇襲的案子也是如此。
嬴川想要殺死他的妻子,有充足的作案動機,但他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將犯罪計畫交給了一個跟他的交際圈完全沒有重合點的陌生人。
這樣,警方在以「動機」作為切入點來調查案子的時候,這個隱藏在暗處的襲擊者就很難暴露了。
「是啊。」
聽到柳弈的感嘆,戚山雨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嬴川明天晚上十點的飛機,在這之前,要是案子依然毫無進展的話,也只能……」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兩人都懂。
還剩不到二十四小時。
在這段時間裡,若是不能找到充分的證據將人再度扣下,那他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嬴川瀟瀟灑灑地登上飛機,越過大洋,飛向米洲大陸了。
「唉,別想那麼多了。」
柳弈知道自家小戚警官這是真的很累。
就像一根彈簧那樣,無論是過度的牽拉還是擠壓,一旦超過了極限,就會變形損壞,再也無法復原了。
雖然柳弈很不甘心就這樣讓嬴川逃了,但他也知道,這幾天以來,自家戀人已經用盡了一百萬分的努力,不管換成是誰,也不可能比現在做得更好了。
「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我們再想想辦法吧。」
&&& &&& &&&
不過柳弈的這一覺,並沒能安穩地睡上多久。
11月25日,星期日,清晨六點三十分,柳弈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柳主任。」
電話那頭是法研所的值班人員,「剛剛東城郊警局來了電話,說發現了一具屍體,需要您過去看看。」
……
發現屍體的地方,是東城郊一處名叫「鴻景閣」的爛尾樓盤。
該樓盤始建於三年半以前,原本按照規劃,是要興建一棟三十二層的公寓樓的。
然而「鴻景閣」才動工不久,主體樓層剛剛建到第十六層,投資方就因為資金鏈斷裂的問題宣告破產,公司法人還在欠了大筆工程款的情況下,留下一個巨大的爛攤子,直接跑路了。
大約是因為「鴻景閣」的選址比較偏僻,地皮的使用權本身也很有爭議的緣故,所以一晃三年過去了,這棟才起了個頭兒的爛尾樓一直沒有找到肯接手它的下家,於是只能一直丟空在東城郊,平常連個照管的人都沒有,只委託給附近的村委會,每隔十天半個月找個人去看上一眼。
「所以,這次死的難道是個流浪漢什麼的?」
坐在法研所的外勤車中,江曉原拿著手機,一邊用「鴻景閣」作為關鍵字進行搜索,一邊大膽地猜測道:「畢竟像這樣的爛尾樓,常常會有些流浪漢或者拾荒者溜進去,當做臨時住處……」
「不,死者不是流浪漢。他有名有姓,叫汪金蟾。」
柳弈已經看完了東城郊警局給他們傳真過來的資料,對案件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這人當年是個包工頭,開了個建築公司,還參與投資了鴻景閣的項目,但後來項目黃了之後,他的建築公司也倒閉了,而且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新生意也虧了很大一筆錢……」
他說到這裡,扭頭看了看自家學生。
「你還記得前幾天馮姐接回來的那個電死的花店店主嗎?這個汪金蟾,就是她的老公。」
「哇哦!」
江曉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生意不順、虧了許多錢……老婆還剛剛出了意外……這麼說,這人是自殺的?」
「別這麼快下定論。」
柳弈瞥了自家學生一眼,又將視線移回到手裡的傳真上。
「在沒看到屍體之前,誰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裡說的兩個案例都是真實存在噠!
其實類似的現場一大堆物證,但就是抓不到犯人的案子真的很不少,不止舊案,近年發生的也有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