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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罪者》第224章
第224章 11.the skeleton key-37

  早上七點,柳弈帶著自家學生江曉原,乘上法研所的外勤車,趕往屍體的發現地「鴻景閣」樓盤。

  即便江曉原同學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鑫海市本地人,這也是他長到這把年紀,第一次去東城郊的那片旮旯裡。

  其實他們法研所跟東城郊這片轄區也算頗有緣分了,柳弈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之後,已然將東城郊警局的幾名刑警和法醫都基本認了個眼熟。

  發現屍體的爛尾樓樓盤,大約距離法研所所在的市中心區域有五十多公里,光是車程就要將近一個小時。

  自從進入了東城郊的轄區範圍之後,柳弈他們就注意到,車子越是往前開,周遭的景色就越是荒涼偏僻。

  林立的高樓越來越少,街道上的房子漸漸變得低矮與破舊,馬路兩旁開始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綠植帶,有時還能看到零星的農田與果園。

  「在這種地方開發高層公寓,房子能賣得出去嗎?」

  一輛裝滿樹苗的大卡車呼嘯著從法研所的外勤車旁擦過,江曉原透過貼了黑色遮光膜的窗戶看出去,撇了撇嘴,「也難怪開發商會破產了……」

  柳弈對此深有同感。

  雖然東城郊這一帶的商品房均價只有市中心的三分之一左右,但顯然不管是交通還是周邊設施都完全跟不上白領們的需求。

  他們一路行來,已經看到了不少顯然新建不久的樓盤,只是貌似都賣得很不怎麼樣,聊聊落落看不出有幾個人住在裡面的樣子。

  八點過十分時,法研所的車子停在了一道圍牆外面。

  柳弈和江曉原跳下車,已經有東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醫在等著他們了。

  「真不好意思,休息日還麻煩你們一大早趕過來我們這邊。」

  東城郊警局的董法醫領著柳弈和江曉原穿過警戒線,往廢棄多年的樓盤工地走去。

  他跟柳弈合作過幾回以後,好歹算是熟人了,因此說話也並不顯得拘謹。

  「我們初步勘察過現場,覺得呢,這像是自殺案。」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不過,那人死了有好些天了,我瞅著情況有點兒複雜,為了穩妥起見,還是把你們喊來看一看。」

  柳弈點了點頭。

  「發現屍體的是附近的村民。他受村委會的委託,每隔半個月會來這兒巡視一圈,原本應該是月底三十號才會再來的。」

  董法醫一邊領路,一邊向柳弈交代情況:

  「不過他昨晚在附近通宵打牌,今天天亮回家的時候,剛好從工地門前經過,就想著趁天氣放晴,順便進來看一眼,結果就發現有人死在工地裡了。」

  說到這裡,董法醫抬起手,往前指了指,

  「喏,你看,就在那邊。」

  「鴻景閣」已經停工了整整三年,整個工地裡,不僅是機器和建材,能拆能賣的東西,都早就被搬空了。

  此時諾大一片圍牆裡,最顯眼的就是正中那棟剛剛建了一半的公寓的鋼筋水泥骨架。

  除此之外,工地裡還散落著一間已經被掀掉了頂的鐵皮小屋,還有一些工人們不屑拆除的雜物,以及損壞到賣不出幾個錢的廢棄建材。

  因為視野尚算開闊的緣故,柳弈順著董法醫的指點,往前一看,立刻就發現了躺在公寓爛尾樓邊上的一具男人的屍體。

  果然如同董法醫所言,倒在爛尾樓下的男屍,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從男人扭曲的屍體情況來看,應該是從高處墜落下來的。

  他背部朝天,趴在瀝青地面上,雙手雙腳都扭曲到了一個極端詭異的角度,從上方俯瞰下來,整個身體呈現出一個近乎「卐」字形的姿勢。

  而男人的腦袋也在地上撞開了瓢,緊貼地面的半邊顱骨都因骨折而完全變了形,好像一個裂開的西瓜一樣,連帶一側的眼球都被生生擠出了眼眶外。

  死者的身下還壓了些木料和生銹的金屬碎片。

  柳弈抬頭觀察了一會兒,又稍稍計算了一下抛物線的角度,覺得應該是男人在掉下來的時候,身體砸斷了一處還沒完全拆乾淨的腳手架,將它們也一併給帶了下來。

  「都出現巨人觀了。」

  地上的男屍皮膚呈現一種發汙發濁的黑綠色,已經因為腐敗而出現了明顯的膨脹和變形。

  柳弈看了一陣,給出了一個初步的判斷:「看樣子,死了得有五六天了吧?」

  「嗯。」

  董法醫也對這個推測表示同意。

  「這幾天不是下過好幾場雨嗎?」

  他說道,指了指男屍身上皺巴巴的衣擺,「這工地的地勢本來就比較低,排水又不行,每回下雨地上都會積水,屍體讓水一泡,就更不好分辨他的死亡時間了。」

  柳弈點了點頭,手指抵住下巴,認真地觀察著死者的情況。

  「對了,我們在死者的口袋裡發現了他的皮夾,雖然被水泡過,但證件什麼的還是在的。」

  旁邊有個東城郊警局的警官插嘴:

  「所以我們才那麼快得知死者叫汪金蟾,是這個樓盤的投資人之一。」

  他說著看向柳弈,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麼樣,應該就是自殺吧?」

  柳弈沒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抬手朝那棟起了一半的爛尾樓指了指,問道:「死者是從哪裡掉下來的,你們找過了嗎?」

  「哎,還能是哪裡!」

  東城郊警局的警官「嗨」地嘆了一口氣,「不就是在樓頂嘛!」

  他聳了聳肩,「我們在十六樓找到了他的挎包和外套,還有墊腳用的幾塊磚塊。」

  柳弈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墊腳用的磚塊?」

  「對啊。」

  警官點了點頭,「就在他掉下來的這個方向上,很明顯是故意疊起來的那種樣子——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公分高吧!而且死者的挎包和外套就放在那幾塊磚的旁邊……」

  他說完以後,盯著柳弈蹙起的眉心,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個……是有什麼問題嗎?」

  柳弈依然沒有立刻就回答對方的疑問。

  他想了想,朝建了一半的爛尾樓抬了抬下巴。

  「我想上去樓頂看看。」

  柳弈提出想要看一看十六樓自殺現場的這個要求,雖然聽起來十分的合情合理,但東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醫聞言,卻立刻苦了臉。

  因為這棟爛尾樓,是沒有「電梯」這種東西的。

  這就意味著,他們要靠自己的雙腳,從只有簡易護欄的樓梯,一路爬上十六層樓。

  「鴻景閣」在停工的時候,還處在公寓大樓骨架結構的建造上,除了承重牆之外,大部分樓層的牆壁都還沒砌全,幾乎還是四面漏風的狀態。

  公寓的樓梯雖然已經建了起來,但因為還沒砌牆的緣故,人走在上面的時候,除了外側有一根怎麼看怎麼不牢固的護欄之外,四周差不多可以算是無遮無攔的,讓人非常沒有安全感。

  可憐江曉原同學這位平常就有點兒輕度恐高症的娃兒,才走到三層,朝下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兩股顫顫,腳下陣陣發軟,眼看著就要走不動路了。

  「老闆、老闆啊……」

  江曉原簡直要哭了,「我、我真的不想上去了……求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你怎麼就這麼沒用呢!」

  柳弈伸手,在自家學生的腦門上戳了一下。

  「也不想一想,等過幾年你開始獨立工作了,自己來出現場的時候,難道要跟員警說你恐高不敢上樓,讓他們替你上去看嗎!」

  江曉原的耳朵動了動。

  雖然他現在實在是怕得很,但從自家老闆的話中,小江同學還是敏銳地聽出了對方要繼續留他在法研所的意思,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大振,抬手在自己的臉頰上大力拍了一記。

  「行!我挺住!」

  他咬了咬牙,對柳弈說道:「我就算用爬的也要爬上去!」

  ……

  於是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足足磨蹭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終於上到了最頂層的十六樓。

  「喏,就在那兒。」

  董法醫一邊彎腰喘著氣兒,一邊伸手朝右邊的角落一指。

  「磚塊堆兒就在那邊。」

  他說道:「挎包和衣服我們已經收起來了,不過拍了照片,你要看的話,可以對比著……」

  柳弈抬了抬手,打斷了董法醫的話。

  「等等,你們難道沒有覺得,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面前這一個自殺現場。

  東城郊警局的警官和法醫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了驚訝和疑惑來。

  「這一層樓,差不多就跟個天臺似的,連承重牆和樑柱都沒有。」

  柳弈說著,指了指死者「墊腳」用的那一堆磚頭的方向。

  「只有南面和西面,砌了兩道高約一米的矮牆。」

  說著,他手指一轉,朝外偏移了九十度。

  「可是,東面和北面,卻是空蕩蕩沒有任何遮攔的。」

  他看向其他幾人。

  「所以,既然死者想要跳樓,為什麼不從沒有砌牆的方向直接跳下去,而非要那麼麻煩的去搬磚頭墊腳呢?」

  「臥槽!對啊!」

  旁邊的江曉原一聽,忽然大叫了起來,「難怪我從剛才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兒了!」

  他猛地一掐自己還在瑟瑟發抖的大腿。

  「你們說,那人幹嘛一定要爬到十六層這麼高的地方來呢?若只是想死的話,從八樓九樓跳下去,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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