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7. breaking bad-04
世人皆喜歡看陰謀論,且願意相信所謂的內幕,更何況這篇爆料貼寫得有鼻子有眼兒,格外奪人眼球。
帖子一發出,立刻以幾何速度在Q大學生之中傳播開來。
很快,就有醫學院臨床系的學生浮水爆料,某回姓官二代昨夜確實急病入院,現在人躺在ICU裡,情況危殆,而其室友——某展姓學霸,恰恰正是原本公認應該獲得那個海德堡大學的留學機會的人。
更要命的是,大約十多頁的留言之後,寫這個貼的匿名小號再次出現,甩出第二個重磅證據——一個課題的申請書截圖。
該課題是由Q大附院的心研所牽頭,與本校生物化學中心合作的專案,研究的正是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藥效與毒性區間重合性問題。
帖子還在課題成員名單上用鮮紅的框框圈出了一個馬賽克掉一大半的名字,沒有打碼的部分,一個「展」字,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能從千軍萬馬中憑真才實學考得上Q大的,哪一個不是精英分子,線索都給到這地步了,剩下不過就是動動滑鼠檢索課題庫的關鍵字而已,很快「回姓受害人」和「展姓嫌疑人」都被好事者扒了個底兒掉。
從校友們人肉出的種種線索來看,爆料貼裡的一切都是真的。
有個學藥劑的校友留言,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畢竟既是救命良藥,又是致命劇毒,可不是什麼能隨隨便便拿到手的藥品,連藥房裡都要發一支算一支,使用和銷毀全部要嚴格登記,口服片劑也嚴格按照處方取藥,臨床上的用量也是以μg為單位,非常非常謹慎。
所以,諸位鍵盤名偵探們討論來討論去,覺得既能偷到足夠劑量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又和回廣君有深仇大恨的,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展星洲一個人了。
這個帖子一出,但凡知道了這件事兒的Q大學子,都已然相信了回廣君遭人投毒,而兇手正是他的室友展星洲的這個事實。
在中毒案被證實確有其事之前,這個帖子已經被各大平臺瘋狂轉載,仿佛成為了鐵板釘釘的事實。
另一方面,Q大附一院在收到匿名舉報信之後,也不敢輕忽。
作為華國頂尖學府的附屬醫院,Q大的理化檢驗中心也是市內排的上號的,自己就能做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血濃度測定,當即用回廣君的血液樣本做了相關檢查。
很快的,檢驗結果出來了,回廣君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血液濃度竟然高達0.0043μg/ml。
這個數字,已經很接近致死濃度,加上患者是個平時身體健康的一個年輕小夥兒,又沒有心衰,血液中當然不應該出現異羥基洋地黃毒苷,於是醫院立刻就報了警。
當年那樁轟動一時的大學校園投毒案,就此進入了民眾的視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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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
聽到這裡,薛浩凡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
「要不是看見你們坐在我面前,光聽這前情提要,我都覺得投毒的肯定就是阿展了。」
他向來就是個自來熟,這會兒也沒跟剛認識的朋友們客氣,很自然地就隨柳弈那般,直接叫了展博士的昵稱。
「你們看,作案動機和毒物來源都清清楚楚了,加上你和受害人還是室友,有的是下手的機會,真是怎麼想都很難讓人不懷疑到你身上啊!」
「Michael,你還漏了最重要的兩點。」
柳弈用「看,你這就外行了吧」的眼神瞥了眼薛大記者,然後扭頭看向自家學生江曉原,笑著問道:「小江,你覺得呢?」
「啊?」
江曉原先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展星洲身上飄了飄。
「其實我……我也覺得下毒的是展哥……」
他以一個法醫預備役的專業眼光評判道:「回廣君的症狀,特別是室性心律失常和房室傳導阻滯,以及致命的心顫,都是洋地黃類藥物中毒後的典型症狀,加上在血液裡檢出接近致死濃度的異羥基洋地黃毒苷,這案子……」
他沒把話說完,只怯怯地又瞟了瞟方夏和展星洲的表情,生怕兩人會對他的未競之語感到不悅。
不過,顯然方醫生是個脾氣非常好的人,聞言非但不生氣,還哈哈笑了起來。
「沒錯,警方也是這麼想的。」
他拍了拍旁邊展星洲的肩膀,「當時員警就直接把他從實習的科室裡帶走,關小黑屋問話去了。他們把人帶走的時候,整個病區的醫生護士剛聽說了這個傳聞,還全都跑出來圍觀呢!」
展星洲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一抬,寬大的手掌擱在方醫生的頭上,擼貓似的呼嚕了兩下。
「哇哦!」這一回,是薛浩凡和江曉原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感嘆。
「不過,員警是不會光憑動機和匿名舉報,就把某人定為嫌疑人進行拘留的。」
身為刑警的戚山雨,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除非他們能找到展博士直接或間接的投毒證據。」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比如,展博士確實曾經將課題中用到的藥物帶出實驗室之類的。」
「哦,那倒是沒有。」
這回展星洲自己回答了戚山雨的假設。
「我雖然確實參與了那個異羥基洋地黃毒苷的研究課題,但我那時候還只是個沒畢業的本科生,參與的部分多是些資料統計、整理和抄錄的工作,實際接觸藥品的機會很有限,同組的師兄師姐和助教們也給我作了證,說沒發現我有偷盜或者私藏藥物一類的可疑行為。」
他自嘲地一笑。
「不過警方仍然覺得我有重大嫌疑,雖然保是保出來了,但還背著個嫌犯的名頭,不能離開B市一步。」
展星洲垂下眼皮,語氣平淡地說著當年的往事:
「校方也壓根兒不信任我,用很嚴厲的態度找我反復約談了好幾遍。加上回廣君他爸給學院施加的壓力,我的實習被硬是中斷了,學校和醫院都待不下去了,還有順著我曝光的個人資訊找過來的記者和好事群眾……」
他頓了頓,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那時整整三天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簡直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有時候精神一恍惚,差點兒都以為這事真是我自己做的。」
展星洲說到這裡,忽然伸出手,一把撈住愛人的肩膀,把他的方醫生往懷裡一拽。
方夏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抬頭,卻見展星洲的臉在眼前驟然放大,然後唇上傳來熟悉的溫熱濕潤的觸感——他被自家愛人結結實實的吻了一口。
「喂,你幹嘛呢!」
方夏臉頰一紅,連忙將人推開,「眾目睽睽的,還有個小朋友在呢,影響多不好!」
早過了華國晚婚晚育標準而且其實只比小戚警官小了一歲零兩個月的江曉原小盆宇聞言,呵呵乾笑一聲,表示你們高興就好。
展星洲倒是半點不覺得尷尬,依言坐直了身體,但胳膊仍然牢牢地圈住愛人的腰。
「當時不管是學校還是警方,甚至是社會上每一個知道這件案件的人,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是無辜的,只有方夏一個人,由始至終都站在我這一邊。」
他側頭,看向方夏漲得通紅的臉,眼神仿佛浸過蜜水一般,又甜又軟,「也多虧了他替我奔走,我最後才能洗脫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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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星洲沒法繼續住校,只能在附近臨時找了套出租屋暫住。
而方夏雖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還要繼續實習,只好白天強忍焦灼上班,晚上偷偷溜出學校看望好友之餘,四處奔走打聽案情進展。
同學都知道他跟展星洲關係很好,這次死黨淪為殺人犯,心裡鐵定不好受,都紛紛勸他看開一點兒,所謂人心隔肚皮,知人口面不知心,誰一生之中沒眼瞎個一次兩次的呢?
但方夏骨子裡特別拗,認准的理兒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他自問和展星洲當了二十多年的髮小,再也不會有誰更比他更瞭解展星洲的為人,像他那樣正直又認真的人,是絕對不會因為一己私怨就做出投毒害人這般喪心病狂的事情的。
可偏偏他平日裡脾氣軟和,長這麼大了都沒跟誰急過眼兒,連吵架都不會,在面對來自同學「善意」的規勸的時候,竟完全不知如何替心上人辯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絕對不是他幹的」這一句話,換來其他人鄙夷和奚落的眼神。
在案發的第三天晚上,方夏剛剛從Q大附院打聽到了一個糟糕的消息,心情差到了極點——回廣君因為室顫時間太長造成腦部缺氧,後來雖復律成功,但至今仍然處於深昏迷狀態。
而等他回到自己的宿舍,還沒來得及敲門,就隔著門板聽到室友又在討論這樁投毒案。
眾人言語之間,雖然沒有明說,但竟然都帶了那麼一絲絲幸災樂禍的意味,仿佛盼著回廣君真的死了,案子越大,借這個機會把整條線裡的涉事人員都一擼到底才好。
方夏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視野迅速被一層水霧模糊。
他深吸了一口氣,扭頭衝下樓梯,直奔圖書館。
當時方夏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既然只有我一個人相信星洲,那我就自己去查!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個副本就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啊,已經進本啦~
另外上一章藥品名地=高=辛被框了,作者真是想破頭都搞不懂這麼正常的強心藥到底幹嘛要框(。
沒關係,我換個別稱好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