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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個黑月光》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這話一出, 只見那佩湘明顯一僵。

  拂清却笑了笑,道, 「是嗎?那看來辛苦的是殿下身邊的宦官們才是啊。」

  說著餘光又瞥向了佩湘,佩湘面上陣紅陣白,半晌,隻屈膝道了聲, 「奴婢汗顔。」

  蕭鈞幷未理會, 拂清也不打算再說什麽,好在恰在此時, 剛出鍋的晚膳送了過來, 丫鬟們見了, 趕緊齊齊上前擺好, 好緩解室中尷尬。

  佩湘也只得硬起頭皮, 對二人道, 「晚膳已經備好,請王爺與側妃就座吧。」

  蕭鈞這才嗯了一聲,由榻上起了身,又看了看拂清, 方朝飯桌走了過去。

  拂清跟在他後面, 二人入了座, 又有丫鬟端著小巧的銅盆與巾帕,上前伺候著淨了手, 一切準備完畢, 便該開吃了。

  拂清掃了一眼桌上菜式, 表現的興致勃勃,當即就嘗了起來,又特意伸手給蕭鈞舀了勺杏仁豆腐,道,「這個是我最愛吃的,王爺快嘗嘗,看看您可喜歡?」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她主動爲他夾菜,蕭鈞有些受寵若驚,道了聲好,便要端起碗來,哪知却在此時,又聽一旁有人開口阻道,「不可。側妃,王爺用膳有專人布菜,您不可隨意給王爺夾菜的。」

  二人皆是一頓,尋聲望去,見說話的還是那個佩湘。

  蕭鈞面色已有些微沉,拂清却做錯愕狀,驚訝道,「是嗎?那我還不能給王爺夾菜了?」

  因爲有禮制可依,佩湘十分理直氣壯的點頭道,「是的側妃,這不合規矩。」

  說著又朝一旁看了看,就見有一年輕的小太監走上了前來,手持長長的銀筷,主動道,「奴才爲王爺侍膳。」

  拂清今次沒有說話,故意看向蕭鈞,露出目中不滿。

  蕭鈞也沒了好臉色,抬了抬手,朝衆人發話道,「都退下吧,本王同側妃用膳即可,不必伺候。」

  衆人一頓,只得應是,佩湘却似乎略有遲疑。

  隻無奈蕭鈞已經斂起了俊眉,她見狀心間一顫,只得跟著衆人乖乖退了下去。

  房中清淨了,蕭鈞臉色終於緩和,却也沒記著吃飯,而是問拂清,「你有什麽主意,只管說來。」

  拂清也已經換了神色,彎唇笑了笑,道,「王爺還真是好肚量,皇后的人,你就如此放心的留在府中?」

  却見他也一笑,道,「我若不留下她,往後指不定還有多少人要來。」

  皇后打著關心他的幌子往他府裡安插人,他豈會看不穿?

  拂清點了點頭,「說的也是,聰明如王爺,自然不需我提醒,不過,說實話,我瞧這女的不順眼,王爺可否把她弄走?」

  聞言,蕭鈞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就知道,她方才又是誇他好看,又是故意給他夾菜,一定是打了別的主意,絕不會平白關心他的。

  他暗暗嘆了口氣,道,「你坑都挖好了,我若不作爲,豈不浪費?」

  哦?這就是應下來的意思了?

  拂清眼珠一轉,又道,「那就好,不過最好再等兩天,現在弄出去,還有點兒早。」

  蕭鈞點頭,「可以。」

  說著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式,對她道,「快吃吧,現在天冷,再不吃菜都凉了,聽說都是你點的,更應該多吃一些才是。」

  語罷端起碗來,終於把她舀的那勺杏仁豆腐吃進了口中。

  唔,香滑適口,的確很不錯。

  他其實一向不愛吃這些甜膩的菜式,不過知道她喜歡,才特意從百福樓找了厨子,不過現在甫一嘗試,竟也覺得不錯。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愛屋及烏吧。

  而一旁,拂清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見他一副陶醉狀,竟也不禁餓了起來,一時顧不得開口,跟著吃了起來。

  ~~

  二人頭一回一起吃飯,幷不著急,待慢慢悠悠的將晚飯吃完,窗外,天已經黑了透底。

  這個時節,外頭已是天寒地凍,加之又是二人「大喜」之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去散步消食了,只得就此在房中待著。

  丫鬟們進來收拾了碗筷,又出去了。

  沒過多久,小翠壯著膽子進來請示,「側,側妃,熱水已經備好,您可要沐浴?」

  今日好好見識了一番王府規矩,小丫頭連話也不敢隨便說了。

  沐浴……

  這件事著實有些敏感,拂清心間微微一頓,看向蕭鈞,試著道,「王爺可要沐浴?」

  蕭鈞却道,「我來之前在前院洗過了,你自便就好。」

  語聲聽起來自然,其實心間也有些不太自在。

  而一旁,小翠還在等著她的回答,拂清想了想,竟然真的進了淨房。

  一陣水聲響起,叫房中等待的人不由得心間微動。

  然而幷沒過多久,却聽門吱呀一聲響,他抬眼看去,見是她洗好,又穿了衣裳出來,一身藕色的寢衣,鬢髮微濕,臉色微紅,身上似乎還傳來似有若無的暗香……

  蕭鈞一怔,一時間竟忘了挪開視綫。

  這樣的她,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僅用「美」字,都不足以形容。

  許久,他才想起來開口,道,「你洗好了?」

  語聲溫柔,還帶著一絲暗啞。

  哪知她還未答,門外却先響起丫鬟的聲音,道,「今日大喜,還請王爺與側妃早些就寢。」

  而一旁,正在鋪床的小翠也趕緊加快了手上動作,待弄好,也趕緊道,「床寢已經備好,奴婢告退。」

  急急忙忙的退出了房中。

  而後 ,房中便只剩了兩人。

  紅燭高燃,搖曳出一室紅暈,無端的增添了幾分旖旎味道。

  而立在此中的她,更顯得動人。

  蕭鈞喉頭滾了滾,還想再說些什麽,哪知還未張口,却見她一下冷了神色。

  他一怔,眼看著她移動脚步,繞過他身邊,去了榻邊,而後却冷下了聲來,問道,「人都走盡了,王爺還不回去嗎?」

  他終於從些幻想中回了神,頓了頓,道,「今晚是你我大喜之日,你要我去哪裡?」

  哪知說時遲那時快,他話音才落,却見一道寒芒閃現,頃刻之間,竟有一柄薄劍自她手中而出,直直的指向了自己。

  該來的終於來了。

  這一刻,他心裡竟然踏實了下來。

  他目光微眯,却未躲避,淡淡笑了一下,道,「這是要做什麽?」

  她却冷笑一下,道,「王爺該是個有分寸的人,我都陪你做了半天戲了,你還不知足嗎?」

  他哦了一聲,却反問道,「究竟是誰陪誰做戲?」

  眸中笑意却更盛了。

  拂清見狀一噎,的確,若是憑良心來說,今晚仿佛的確是她的戲多一些……

  然稍頓之後,她却又哼道,「無論如何,造成今日局面,你的責任最大,我早說過請你離我遠點,你却不聽,眼看事情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他微微吸了口氣,點頭道,「我不否認,的確是我的疏忽連累了你,不過,其實我原以爲你會走的,沒想到你到底還是來了。」

  她不買帳,冷笑一聲道,「我來也好不來也罷,都是我的自由,但幷不代表

  我真的會做什麽勞什子側妃,所以王爺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他此時還不走,還以那種眼神來看自己,不會真的以爲她會陪他睡吧?

  爲了趁早絕了他的念想,她才有此一招,以此來警告他。

  哪知他却幷不畏懼,伸手兩指,硬是將她的劍鋒別開,而後,才咳了咳,道,「所以你今日故意做出這些樣子,是打算早日脫離與我,是嗎?」

  其實他早已料到她會有此言,但當真的聽見她說出,心間還是難免一刺。

  但無論如何,話還是要說清爲好。

  他其實能猜到,狡猾如她,今日却故意觸犯禁忌,行止張揚,不過就是想要引起府中衆人非議罷了。

  而見他說中,拂清也幷不再掩飾,凉凉笑了笑,道,「我一個半出家的人,自小長在紅塵之外,從不貪慕什麽榮華富貴,也幷不在乎什麽正妃側妃,這些事,王爺早該知道的。」

  聞此言,蕭鈞心間不由得暗嘆一聲。

  的確,他都知道,也正因爲知道,才會如此苦惱……

  但無論如何,她終於來到了他的身邊,現在如何留住她才最要緊。

  他遂摒弃那些苦惱,一本正經的道,「我知道你幷不在乎虛榮,可你一定也知道,與晏府相比,寧王府對你反而更自由。」

  這話一出,終於見她稍頓。

  拂清的確明白,在晏家還得時不時得做做樣子給晏楚及老太太瞧,但這寧王府裡只有他,他早已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就如當下一樣,哪裡還需要什麽僞裝?

  又聽他進一步道,「而且,以你現在的身份,不是更容易接近蕭怡蓉嗎?」

  現在的身份……

  拂清笑了一下。

  沒錯,她現在是他的側妃,還與那毒婦沾著親呢。

  可如此一來,他此時却更加可疑了。

  她杏眼微眯,道,「可從此以後,我身上打了王爺的名號,我所行之事,皆與你有關,若有朝一日我殺了蕭怡容,你就真的不怕被連累?」

  他面上不見半分猶豫,只道,「沒什麽好怕,只要你能達成所願,了却心間牽絆,我願意。」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不再是那個陌生的,高高在上的皇長子,她每回問他,他都是這般回答,似乎她同衛離一樣,都成了對他很要緊的人……

  她心間忽然升起警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頓了頓,又開口道,「我只想報仇,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打算,咱們萍水相逢,王爺願意幫我 ,我十分感激,也儘量做到不連累你,待哪日時機成熟,咱們之間便兩清了。」

  這是她的底綫,是知道他值得信任,才肯讓他知曉,畢竟說清楚也好,有個界限,日後二人相處起來,也能輕鬆一些。

  然而這些信任,落進他的耳朵裡,却直教他心間又是一刺。

  兩清,放妾書?

  怪道她再不痛快,也沒溜走,依然來了,原來還未開始,她就已經想好結束與離開的時候了……

  心間發沉,但他幷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看了看她,淡淡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不過今晚,我必須宿在這裡。」

  「什麽?」

  這叫面前的姑娘一楞,手中薄劍眼看要再度舉起。

  他看在眼中,現出了微弱笑意,道,「不要著急,你若不願,我又怎麽會强迫你?但須知如今是你進門的頭一晚,至關重要,不要看現在只有我們,房門外不知有多少人在關注。王府的長史司專門負責記錄我的一言一行,我今後幾時入你的房,幾時出門,都會有記載。所以如果不想因此事引人注目驚動別人,我今夜只能待在這裡。」

  說著,他環顧房中,又道,「我睡榻,你睡床,就這樣吧。」

  語畢便徑直去了外間。

  拂清立在原地,不禁有些意外,她從前雖聽說過王府裡有長史司,却不知是竟是這樣的用途。

  一言一行皆要被記載,想來,他也挺累吧……

  然誰料才在心間對他起了些同情,却見已經踏去外間的他又轉身回來了。

  她一頓,再度戒備起來,問道,「又要做什麽?」

  他却只是道,「忘了拿被子。」

  然後就徑直來了她所在的拔步床前。

  只是當紅紅的錦被入了眼,他又忽的想起一事,一時間又頓住了。

  稍想一下,他轉身去尋了把匕首,複又回到了床前。

  她再度升起警覺,道,「你要幹什麽?」

  他却幷未急著答話,兀自挽了挽衣袖,露出一截小臂,而後拿匕首輕輕一劃,頃刻之間便有血珠冒了出來。

  這叫她徹底一楞,更加不明所以,却見他又從床頭取了塊淺色的帕子,在傷處捂了一會兒,那帕子就被染成了紅色。

  他又隨手丟在了床上,同她道,「好了,明早自會有人來看。」

  拂清腦間轟響一聲,終於明白了他的用意。

  眼見他依然淡然的整理衣袖,不知爲何,她心間竟然升起些微妙的複雜感。

  頓了頓,她挑眉笑道,「王爺懂得很真多呢。」

  他竟然毫不謙虛的應了下來,道,「我畢竟是王爺。」

  而後再不多說,從床上收拾了一條被子,依舊去了外間。

  餘下拂清立在床前,微微怔楞了一下,終於收起了劍,而後也躺了下去。

  下弦月西移,夜色漸深。

  或許因爲突然換了地方,平素從不失眠的拂清,今夜竟失了睡意。

  從今日起,他們兩人竟會如此被「拴」在了一起!

  其實蕭鈞方才說得不錯,這幾日她也早已想通,入了寧王府,找那個毒婦蕭怡容報仇的機會的確比從前大了許多,可當那帕子上的血腥味傳到鼻尖,他方才劃臂取血的情景再度涌到眼前,她還是難以平復心間的彆扭……

  越想越彆扭,輾轉反側了一陣,她終於忍不住,起身落地,打算去找他。

  既然心裡無論如何都不爽,乾脆還是打一架算了。

  哪知待來到外間才發現,他竟已經睡著了。

  那雙好看的眼眸被眼睫覆住,室中昏黃的光綫中,她甚至能看見,他的睫毛原來很長。

  還有,那晰長的身體將那張榻占了個滿滿,似乎還有些伸不開腿,微微蜷在被中。

  看起來,竟有些可憐……

  她一下無言,就如此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回到了拔步床上。

  寒冷的夜,萬籟俱寂。

  床帳之外,還睡著另一個人。

  習武之人,聽力是何其敏銳,縱使隔著一道門,他的呼吸聲還是傳到了耳邊。

  均勻,綿長,猶如他的睡顔,透著一股無辜的平靜。

  她睜眼望著空蕩蕩的帳頂,許久,也終於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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