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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侯府假千金》第23章
第23章

  七皇子這話問得突兀,令言望望他,有些不解。

  他倒是一笑:「前幾日我派人往你們這兒送了幾箱子吃食,都是齊準將軍從北部帶過來的,皇阿瑪隻賞了後宮的妃子和我們幾個皇子,侯爺都不曾分到過一口,本王在吃上沒什麼興趣,便著人給你送來了。你難道不是謝恩來了?」

  其實,他還收到了幾封情詩,娟秀的小楷寫在細白的宣紙上,纏綿悱惻,倒是有幾分意思。

  這侯府的大小姐,倒是跟旁人家的大家閨秀有所不同,若是當個玩味來逗上一逗,或許也不錯。

  反正他近來是打算跟忠勇侯走得近一些,那麼給他們造成一種他意欲娶侯府姑娘為妻的假像也是不錯的。

  陸吟朝不知道何時默默去把門打開了,還生了爐子:「七皇子殿下,你我都是男兒自然不懼嚴寒,可表妹身子骨弱,不如還是進來說吧。」

  令言確實怕冷,她衝陸吟朝一笑,把碧羽手裡的東西拿過來遞給他:「表哥這是我給你做的新衣裳,你抽空試試合不合身?」

  陸吟朝瞧著她手裡的包袱,心裡騰地一暖,像有火燒了起來一般,仿佛看見她就像看見了春天。

  礙於七皇子在,他聲音低低地說:「表妹費心了,只是我衣裳夠穿,表妹往後大可不必再為我花心思。」

  其實他很感動了,這世上除了錢媽媽,也就只有令言會給他親手做衣裳。

  但當著七皇子,他還是要收斂一些,原本今日七皇子會來就是因為有人故意把他的文章敬獻到了七皇子面前,說他將來必定拔得頭籌,要七皇子早日籌謀拉攏。

  陸吟朝對七皇子並不看好,因此也只是裝作什麼都不懂,隨意地應付了他一些東西。

  旁邊碧羽見陸吟朝對這新衣裳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立即急了:「表少爺,我家小姐為了給您做春闈要穿的新衣裳,手都凍得紅腫了,您竟然不領情?」

  陸吟朝連忙說:「碧羽姑娘誤會了,我只是……」

  令言絲毫沒有生氣:「碧羽,你不許再亂說,表哥才不是那樣的人。表哥,你回頭試試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再替你修改。這只是外衣,其他的我還要再花些時日,不過你放心,肯定趕在春闈之前做好的!」

  七皇子是多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今日來到侯府,先是被陸吟朝敷衍,再是被趙令言忽視,他怒氣早就上來了,手指扣著拇指上的扳指,望瞭望外頭的大雪,冷聲道:「趙令言,我送的果子吃起來香甜麼?」

  趙令言一怔,這才回頭朝他行禮:「殿下,令言實在不知您說的是什麼果子……令言只收到過您送過的一盒子首飾,因為是殿下所贈太過貴重,令言著人好生放著呢,您若是想要,令言這就讓人拿來。」

  七皇子眼睛漸漸眯起來:「放肆!你們侯府個個都膽大包天!讓你父親來見本王!」

  奈何今日趙侯爺去了宮中商議要事,此時並不在家,那便只有趙夫人代為接待,聽見七皇子的手下質問他們送來的果子去哪裡了,趙夫人立即答道:「殿下,您送果子之時,不是說是賞給侯府姑娘們吃的嗎?這果子自然是給侯府姑娘吃了呀。」

  七皇子有些煩躁:「那趙令言為何根本不知道本王送了果子?」

  趙夫人勉強一笑:「殿下,您莫要生氣,令言是侯府的大姐姐,素來疼愛自己的妹妹,她見那果子稀奇便都讓給三妹妹吃了,妾身已經讓人去通傳三姑娘了,讓三姑娘給您來謝恩!」

  趙令語原本被禁足,在屋子裡懶懶地躺著,忽然聽說七皇子來了,高興地立即起身更衣,匆忙之中還裝扮一般,這才羞答答地去見七皇子。

  她一進門就如弱柳一般跪下行禮:「令語給七皇子請安。」

  趙夫人見趙令語解開披風之後,裡頭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小襖,下身是秋香色的裙子,戴了兩隻金鑲玉的耳墜子,走路之間嬌弱動人,難免讓人想起她那日精彩的一舞,想必七皇子也記得吧。

  然而,七皇子卻問道:「本王送的果子好吃嗎?」

  趙令語嬌羞地說:「殿下送的果子自然十分可口,令語捨不得吃,還留了許多封存著,想著等過年時再拿出來呢。」

  七皇子冷笑一聲:「不必了,現下就拿出來吧,既然你喜歡吃,又覺得十分可口,就當著本王的面,吃個夠。」

  趙令語一愣,七皇子不是對自己頗有好感麼?怎會忽然如此?

  而旁邊的趙令言卻並不覺得奇怪,七皇子這人喜怒不定,他的東西你離遠一點還好,刻意湊上去他會更加厭惡你。

  趙夫人幾度求饒都沒有用,趙令語當著眾人的面一口一口地把那些果子吃了下去,足足兩大箱的果子,都是齊準將軍從北部帶回來的,有蜜瓜,蜜橘,阿克蘇蘋果,庫爾勒香梨等等,就算是十個趙令語也吃不掉那麼大一箱子果子!

  「殿下,殿下,令語知道錯了,令語實在吃不下……」趙令語紅著眼哀求。

  她才吃了五六個果子,已經有些遭不住了。

  七皇子一言不發,倒是旁邊的隨從冷冷地說:「若是姑娘不肯吃,那便讓侯夫人吃,殿下賞下來的東西你們敢隨意處置,便是不把殿下放在眼裡!」

  趙夫人示意趙令言幫忙求饒,趙令言卻權當看不見,這都是趙令語自己作的,眼下誰求饒都沒有用。

  最終,趙令語吃得太多,哇哇地吐了起來,七皇子這才拂袖而去,趙夫人心中憋著怒氣:「言兒!你為何不肯出手幫你妹妹?」

  趙令言定定地瞧著她:「母親,妹妹既然喜歡吃這些果子,您怎能不成全她?」

  果子送入府中,趙令言連知道都不知道,便全被趙令語拿去了,可見如今趙夫人有多偏疼她。

  當晚,趙令語喊著腹痛喊了一夜,趙夫人急的眼淚都掉了,趙侯爺聽說後卻大發雷霆,責怪趙夫人辦事不妥這才惹怒了七皇子。

  趙夫人瞧著床上吐得臉色煞白的趙令語,握著她的手淚流不止。

  「女兒,都是娘無能,護不住你……娘竟然不知道你大姐姐是如此自私之人……」

  趙令語蒼白一笑:「娘,陳家的血脈,能好到哪裡去?您竟然奢望她來護我?」

  她緊緊抓著被單,輕聲說:「我回歸侯府奪了她的寵愛,只怕她視我為眼中釘肉長刺!」

  趙夫人一愣:「若真是這般,娘不會容忍她留在侯府!」

  趙令語癱在枕上,瞧著趙夫人懦弱無能的樣子,她知道是指望不上趙夫人了,眼看著還有月餘也就過年了,年前必須把趙令言這顆毒瘤給除掉,否則她在侯府日日不得安生!

  她們母女胡訴衷情之時,令言正在伺候老太太。

  這幾日實在是冷,雖被下人照顧得十分仔細,可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骨弱,也就去門口瞧了幾眼梅花,當晚就起熱了,吃不下飯,咳個不停。

  丫鬟都嚇了一跳,因著年關侯爺政務繁忙,也沒有敢去稟報,趙夫人不關心老太太的身子,如今也只有令言來照顧。

  她給老太太煮了些清淡的粥,又哄著老太太喝了藥,反復地給她擦拭手臂和脖頸,守到後半夜老太太總算退燒了。

  給老太太上夜的丫鬟勸道:「大小姐,您也熬了這麼長時間,不如先去休息吧,橫豎這裡有奴婢呢。」

  令言揮揮手:「你去外頭睡吧,我就守在祖母旁邊小憩一番便是。」

  她在祖母的床邊打了地鋪,因著熬了那麼久,很快也睡著了。

  趙老太太約摸到四更多時醒了,看了看就發現令言躺在地上,她自己精神倒是爽利了許多,而地上的令言蓋著的被子已經被踢得快掉了。

  老太太心中暖融融的,就算是令和在家時也未曾如此對待自己,她起身悄悄地想幫令言蓋好被子,令言卻忽然嚇得坐了起來。

  祖孫倆都是一愣,老太太笑眯眯的:「傻丫頭,到祖母床上同祖母一起睡。」

  因著老太太強行要求她睡在這裡,令言只得爬上床跟祖母睡到了一個被窩,老人家愛乾淨,被窩裡也是股清清淡淡的香味兒,被裡被面都是極好的真絲,睡著可舒服了。

  令言靠著祖母,聽祖母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講自己曾經還在閨中的趣事兒,兩人倒是都不困了。

  令言猶豫了一番,細聲說道:「祖母,令言方才又做了個夢……」

  老太太幾乎是抖了一下,著急地問:「你,你夢見了什麼?」

  令言回憶著夢裡的情景,緩緩地說:「似乎,是靜妃娘娘,她,她與嘉嬪娘娘走在一起,嘉嬪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小產了,說是靜妃娘娘推了自己一把,因此皇上斥責了靜妃娘娘,降了她的位份……」

  老太太臉上的神色瞬間凝固了,要知道宮中妃子跟自己的母家是連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靜妃娘娘出了事情,侯府也必定受牽連。

  此事不容忽視,老太太很快要人去把老爺喊醒,商議了一番著人天一亮就往宮中送消息,要靜妃娘娘千萬當心。

  靜妃娘娘收到母家的消息,心中大震,她知道德妃近來想搞嘉嬪的肚子,因此處處避嫌,卻沒有想到德妃意欲利用自己,且這消息還傳到了外頭!

  若自己沒有及時得到消息,被德妃如此利用一番,只怕翻身都難,她當下就裝病不再出自己的宮門,晚上就聽到了嘉嬪小產的消息,說是被麗貴人推了一把,如今麗貴人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靜妃娘娘心有餘悸,得空兒見了兄長趙侯爺便問起此事,趙侯爺全盤托出,說是令言丫頭做了夢,這才幫靜妃娘娘躲避了一場災難。

  此事非同小可,靜妃娘娘贊許道:「令言是個乖覺得,你可要好好疼她。」

  趙侯爺點頭:「娘娘說的是,微臣自當好好疼惜令言。」

  過年是件大事,各個人家都在做準備,侯府自然也是,各處的吃食,房子的整修,傢俱擺設等等的更換,上下主僕的新衣等等,府上用銀子的地方多,趙夫人便有些頭疼。

  她給令語貼補了不少,而趙侯爺和老太太則是私下給令言貼補了許多。

  趙夫人得知了侯爺和老太太給趙令言貼補了多少銀子,忍不住在趙令語面前埋怨:「你爹和老太太也太糊塗!大把的銀子沒地方花了麼?貼補給趙令語那麼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她是一家主母,可如今卻覺得自己這個主母當地簡直沒有意思!

  趙令語也附和著說;「娘,大姐姐昨日還從爹爹那裡拿到了個花瓶,聽說是您帶來的嫁妝放在爹爹的書房裡,爹爹拿去給大姐姐了……」

  趙夫人立即站了起來:「什麼?!那是我帶來的最貴的一隻花瓶,自己都捨不得擺出來,你爹愛面子,強行要了去放在書房,如今給了趙令言?她竟還敢要?」

  她說著說著,往桌上一拍:「她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娘的!」

  趙令語輕聲在趙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趙夫人遲疑了下,點頭說:「那便如此吧,若不這樣辦,你爹他們只怕真的要糊塗下去了!」

  天兒一日比一日寒冷,令言幾乎不做什麼了,她的手就跟暖不熱的冰塊似的,穿得衣裳再厚,小手依舊是冰涼的。

  趙老太太特意讓大夫給她瞧了,只說是氣血虛弱,須得多進補些,這話一出可了不得,趙老太太每日裡盯著令言吃參湯燕窩,吃得令言簡直反胃。

  她怕吃那些東西,為了逃掉參湯燕窩以及各類一個時辰就得喝掉一碗的補品,令言請求去跟著二哥哥一起聽夫子講課,老太太見她好學便也允了。

  夫子講的課令言自然不太聽得懂,都是些關於科舉文章的,因為令言一來,趙明寬跟陸吟朝似乎都更有激情,夫子提出一個觀點,他們能延伸出更多觀點,個個高談闊論,渾身都是勁兒。

  夫子多通透的一個人,當然瞧出了端倪,便更歡迎令言一道來聽課。

  這一日剛下了課不久,陸吟朝就把一隻盒子塞給了令言:「這是吟朝家鄉專治凍瘡的藥膏,你手指腫了,塗上這個想必還是有效果的。」

  他為了做這個藥膏,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才找齊藥材。

  旁邊的趙明寬見著了,趕緊抓住令言的手腕抬起來一看:「你的手凍壞了?」

  陸吟朝瞧見趙明寬與她如此親昵,心中忽然一澀,但又一想自己的身份,卻只能壓住那份艱澀。

  他如今什麼都不是,哪裡有資格去嫉妒旁人。

  誰知道令言卻高高興興地接過來:「謝謝表哥!」

  她當即就打開盒子,用指甲挖了一小塊藥膏,塗在了自己紅腫的手指上,一陣冰涼的滋味傳來,令言笑眯眯的:「不疼啦。」

  陸吟朝瞧著她都是笑意的眼睛,也忍不住漾起笑意。

  趙明寬在旁邊看得一陣不舒服:「走了走了,我那兒也有凍瘡膏,回頭拿給你一份!」

  三人正在說話,碧羽忽然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大小姐!不好了!族裡幾個老太爺都來了!現下他們正逼著老太太和侯爺把您從族譜上除名!」

  趙明寬一聽這話就火氣上來了,而趙令言卻覺得這是意料之中。

  忠勇侯府的旁系可不少,日子都比不得侯府,若是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侯府親生的女兒卻依舊錦衣玉食地養在侯府,自然個個都得殺上門來。

  這些人當年欺負老太太孤兒寡母,後來是老太太的女兒進宮成了靜妃娘娘,他們才消停了些,如今又要來攀扯,就算是為了老太太,令言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

  她會離開侯府,但離開之前,也必得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

  令言踏入正堂的門檻,屋內烏壓壓一群人,為首的是趙侯爺的親二叔,他鬍鬚花白,冷笑著看趙令言:「我趙家血脈不容混淆,假的就是假的,族譜得除掉她的名字,另外即刻趕她出侯府!否則便昭告所有人,你們大房脫離趙氏一族!」

第24章

  趙家祖上跟隨皇□□征戰,不知道拿多少人頭才換了忠勇侯這個爵位,到了趙老太爺這一代,兩個弟弟都不甚中用,好在老太爺果敢勇猛,替朝廷不知道辦了多少事,一條命懸在褲腰帶上,常年征戰,不到四十就為國捐軀。

  趙老太爺為趙家換來了榮耀,因著他死得慘烈,忠勇侯便由他唯一的兒子趙侯爺襲爵了,趙老太爺的兩個親弟弟便都有些不滿,但也不敢說什麼,畢竟這是皇上親口賜下的。

  可二房三房因著子女大多平庸,日常也無大的進項,仗著是忠勇侯的後代初時還能橫行,到後來卻都成了笑話。京中比他們尊貴的人可太多了,就連許多商人日子都比他們富庶,因此二房三房的人對大房積怨漸深,少不得處處欺負大房的孤兒寡母。

  趙侯爺雖不及自己的父親,但也還算穩當,在朝中不拔尖,卻也能偶爾為皇上分憂,再加上侯府出了個靜妃娘娘,族裡其他人漸漸地都不敢再招惹他們。

  好容易平靜了幾年,誰知道這些人是哪裡來的膽子又來鬧事兒?

  二老太爺理直氣壯地罵完,三老太爺開始說道:「大嫂,這些年趙家的榮耀全被你們給占了,我們可什麼都沒說!畢竟你們是趙家長房,讓我們吃些虧也是應該的,可如今你們竟然養著外姓人,還把她跟個星星似的捧了十六年,你瞧瞧她這通身的穿著,只怕一支珠釵都抵得上我們一家子的月銀!這像個什麼樣子!若是大哥知道了大嫂一把年紀了還如此胡作非為,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哪!」

  趙老太太聽他們提到自己早逝的丈夫,不僅滾滾落淚:「不要跟我提你大哥!這一家子的榮耀是你大哥拿命換的,當年若是你們兩個有一個肯去幫著你大哥,他能死在戰場如今都魂魄不安嗎?他死之後,不見你們幫扶我兒,但見你們處處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良心何在!」

  她病根未除,一邊說話一邊喘氣。

  二老太爺氣哼哼的:「大嫂,你一個女人家,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大哥死前最惦記他的兩個弟弟,可你這些年是如何對待我跟三弟的?你們在侯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我們搬出去住小房子,吃糠咽菜,要說也是你對不起大哥!要我看,正是你這樣惡毒的女人才害苦了大哥!」

  其實當初分家之時三兄弟分到的家產是一樣的,只是二房三房只懂揮霍不懂經營,如今才都敗落了,可他們臉皮子厚,絲毫不認為是自己的不對,反正我過得不好就全是旁人的錯。

  趙老太太氣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趙明寬急的抄起棍子就道:「誰再敢說話氣我祖母,我就一棍子打死他!」

  趙侯爺也是臉色清白一片:「二叔,三叔,你們……」

  三老太爺瞥他一眼:「侄兒,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若是侯府缺女兒,你這堂侄女一堆,哪個骨子裡不是流的趙家的血?你非得養一個不相干的人?你也忒不孝!」

  趙侯爺一時啞然,他這人不擅長吵架。

  趙明坦拱手上前:「二爺爺,三爺爺,言兒雖說不是侯府親生的,可到底也是與我們相處了十六年,怎麼能說讓她走就讓她走呢?我們之間早已比親兄妹還要親,何必非要在意一個血脈的問題?」

  三房的趙明進流裡流氣地走了出來:「明坦啊,話不是這麼說的,一個外姓人隨便一件衣裳都夠我們三房過個年了,你自己說說,你們大房的人對得起良心嗎?」

  趙明坦也無話可說,確實,無論什麼原因,大房日子過得好,三房過得不好,好像都不太公平,也許他們是該接濟一下二房三房,可這些年接濟的也不少了的。

  趙明進上下打量一番趙令言,輕哼:「話也說得夠清楚了,今兒咱們來,就是要把她從族譜上除名,若是侯府不肯呢,就重新分次家,把大房所有的財產全部拿出來,咱們再算算帳!」

  這話說得也是夠清楚了,二房三房的人就是衝著銀子來的。

  趙老太太氣得咳得眼睛都睜不開,趙令言一邊緊緊扶著趙老太太,一邊朝二房三房的人看過去。

  首先便是那個流裡流氣的趙明進,這人在書中出境不少,壞事做盡,在外借著忠勇侯的名頭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還差點害的趙明坦夫婦和離。

  令言猛地提高嗓音:「明進哥哥好生威風呀,只是不知你在外欠的三千兩賭債何時能還?三房如今的地契也被你當了吧?再過幾日是不是就要變賣了?另外,你仗著忠勇侯府的庇佑,一年內打死了兩個人,若是被捅出去不知道你該坐牢多久?」

  三房的人瞬間炸了,圍著趙明進責問起來,趙明進如何解釋都解釋不通,一時傻眼!

  二房的人卻不肯吃虧,繼續逼問:「喲呵,一個外姓人倒是對我們趙家的事情瞭若指掌!我現在宣佈,趙令言不再是趙家的人!往後誰再讓她進出趙家,就是與我趙明澤為敵!」

  趙明澤?趙令言在心裡回憶了一番,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趙明澤瞬間惱怒:「你這臭丫頭笑什麼?快快滾出侯府!」

  「明澤哥哥當真是二房難得出來的讀書人,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想必日常做官也是位好官,只是可惜了……」

  眾人見令言說話抑揚頓挫跟說故事似的,都支著耳朵聽,老太太甚至也不咳嗽了,問:「言兒,可惜什麼?」

  令言忽然變了臉色:「可惜他這官是買通了宮裡的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兄長宋大人給趙明澤安排了這麼個官兒!宋大人因為貪污被抓,趙明澤如今逍遙法外,實際上貪贓可不少!前些日子山洪暴發,趙明澤帶人前去救災,光這救災物資就能讓他過個好年呢!」

  趙明澤心中大驚,口乾舌燥地反駁:「你這賤人!敢口出狂言污蔑我,我今日不僅要將你逐出侯府,還要把你抓去見官!」

  他說著就要去抓令言,卻被趙明寬狠狠地推到在地上。

  陸吟朝一直在角落裡看著,見到這亂哄哄的一團,還有人意欲傷害令言,忍不住站出來說道:「按照我朝律例,無故將人打死,須服役十年,嚴重者流放。當今聖上十分憎惡貪贓,若是被查出來,輕者削其官職,重者下獄,有私結黨羽者一律殺頭。」

  他聲音不算大,但一個字一個字,都那麼有力,他一邊說話,一邊隔著人群與令言對望。

  不知道為何,令言看著他那雙堅定的眼,心中一片溫潤,她知道,這個人是有力量的,他是在鼓舞自己。

  如今的她幾乎可以算是孤立無援,侯府大多人不喜歡她待在此處,陳家的不知是死是活,她一個姑娘家,身上的銀子也不多,能去哪裡呢?

  那道遠遠傳來的目光,教令言差點落淚。

  二房和三房被嚇到了,如今算是大房手握他們的把柄,一個不小心大房的人去把他們揭發了,那麼二房三房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眼下如何是好?

  老太太笑了出來:「言兒說的好!二弟,三弟,你們還要從族譜上除了我孫女兒的名字麼?若是執意如此,咱們就撕破臉皮看誰難堪!」

  最終,二房和三房的人憤憤而去,一錢銀子也沒有得到,還惹了一身的騷!

  一直沒有出聲的趙令語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她沒有想到二房和三房的人當真如此草包,那麼大一群人,竟然鬥不過趙令言一個,虧得她籌謀良久。

  不過還好,她還有其他法子。

  趙令語正在喝茶,忽然有人上來稟告老太太:「外頭有一對夫婦外加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求見,說是老爺的客人,姓陳。」

  姓陳?趙侯爺瞬間轉身:「讓他們進來!」

  趙老太太也有些意外,而令言則是意外中帶了些不敢表露的喜悅!

  唯有趙令語,她手裡的茶盅忽然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祖母,爹,娘,語兒,語兒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趙夫人趕緊說道:「語兒,既然你不舒服,就快些回去休息。」

  趙老太太冷眼瞧著她,冷笑:「你給我站住,若真是不舒服,叫大夫來瞧瞧,今兒的事情,就算你再不舒服,也得留下來!」

  趙令語越來越緊張,手裡的帕子幾乎都要絞碎了。

  不一會,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令言抬頭一看,果真是一對三十幾歲的夫婦以及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這三人的眉眼看上去是那麼地熟悉,一樣的大眼睛高鼻樑,血緣之情真是奇妙!

  陳大人與陳夫人一路奔波,路上遇見了山洪,所幸活了下來,一家三口想盡法子進了京城,立即就找了過來。

  「下官拜見趙侯爺。」陳大人一家三口跪在地上。

  趙侯爺並未讓他們起身,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是何人?」

  陳大人與陳夫人俱抬頭朝老太太旁邊的令言身上望去,兩人都是眼含熱淚,再看看旁邊坐著的趙令語,早已與他們印象中的女兒大不相同,她此時穿金戴銀,活脫脫一個大家小姐的樣子。

  趙令語心跳如鼓,卻知道自己根本逃避不過,她忽然從椅子上跳下去跪在地上哭喊道:「爹!娘!就是這對夫婦!虐待了女兒十六年!爹爹,您不是說一定會殺了他們的嗎?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呀!」

  趙老太太命人把趙令語拉到一邊不許她出聲,自己則是喝了碗參湯之後親自問了起來。

  陳家夫婦都是老實人,還好陳家的兒子陳旭傑出來代替父母解釋:「老太太,侯爺,請恕晚生冒昧,我爹娘一路勞累體力不支,不如由我來轉述。」

  他把當年一事大致說了一遍,與趙令語所說完全不同,此事根本就是個意外。

  「語兒在陳家一向被優待,因為我娘知道要她在陳家是委屈了她,所以處處把最好的給語兒,如今見語兒在侯府生活得這般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但剛剛趙令語的樣子也實在讓他們心驚,為何語兒會對養了自己十六年的父母這般憎恨呢?

  趙老太太皺眉:「既然你們待她不錯,可為何她口口聲聲在說你們虐待了她?要侯爺殺了他們?」

  陳夫人含淚看去:「語兒,你我好歹做過一場母女,你何必如此?你自小就與旁人不同,可如今那都過去了,娘不會告訴旁人的!」

  趙令語渾身在抖:「爹,娘!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她說著說著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趙令語被人抬走了,陳夫人雖然不知道為何趙令語會朝自己惡言,但好歹母女一場,她這人心軟,忍不住求道:「侯爺,語兒自小被我們養大,只能怪我們沒有教好她,總想著怕委屈了她,也不敢如何管束,往後還得靠侯爺侯夫人疼惜了。語兒她不吃雞蛋,每到春日會起疹子,須得用藥一日塗抹三次方不會發癢,她喜歡睡軟和的床,屋子裡不喜歡有人,東西也不許旁人亂碰,衣裳大多喜歡白色或者粉色……」

  她說著說著哽咽了,這些年她待趙令語實在是很盡心了。

  趙老太太和趙夫人就算想怪也開不了口了,陳夫人對趙令語如此瞭解,細枝末節處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還能是虐待麼?

  陳夫人繼續磕頭:「語兒,語兒性子是不太好,可她是侯爺的血脈,斷不是壞人,若是做了什麼錯事,還請侯爺包容些……另外,不知道侯爺能否開恩,讓我們見一見,見一見……」

  她說著通紅的雙眼轉向趙令言,那張跟自己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上。

  令言也紅了眼睛,老太太歎息一聲:「去吧,見見你的生母。」

  陳夫人兩行淚再也忍不住,刷刷地流,這才是她的親生女兒!若是時光能夠重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當年的事情發生!

  令言幾步上前,跪在地上,陳夫人一把把她摟住,哭出了聲!

  陳大人忍住悲慟:「侯爺,下官斗膽請求帶回我的女兒……」

  按理來說,趙令語已經回到了侯府,那麼令言也該回去陳家,可趙侯爺與老太太對視一眼,他們都清楚,不可能讓令言回去的。

  莫說是他們,就說靜妃娘娘,在知道了令言做了那個夢救了自己之後,便特意囑咐了兄長,萬不可讓旁人得了令言,日常也要保護好令言,這當真是家裡的福星了。

  既然是福星,為何要讓給旁人?

  趙侯爺兩手交疊在一起,歎氣:「本侯養了言兒十六年,雖然不捨,但也知道於情於理該把言兒送回去。」

  陳家夫婦臉上一片欣喜,然而趙侯爺卻話鋒一轉:「可我們家畢竟與旁人家不同,靜妃娘娘頗得恩寵,她又十分喜歡言兒,時常在皇上面前提及言兒,若是言兒跟你們回去了,哪一日此事被皇上知道了,這可是欺君大罪啊!」

  這事兒說嚴重也不嚴重,因為皇上日理萬機,哪裡會提到趙令言可說不嚴重也嚴重,畢竟靜妃娘娘恩寵不錯,確實也有機會提到令言的。

  陳家三人一時有些無措,趙侯爺歎口氣:「因此我想著,不如你們認了言兒做義女,這樣也算多一門親戚,比不來往要好,二位覺得如何?」

  其實趙侯爺的意思是,陳家離得那麼遠,這義女認了跟沒有認也無甚區別。

  陳大人思慮一番,點頭:「多謝侯爺成全!」

  陳夫人摸摸令言的腦袋:「言兒,好言兒,娘對不起你……所幸你爹爹在路上無意中搭救了位大人,如今被大人留在京中了,咱們也可時時相見。侯爺疼你,你也要多孝順老太太與侯爺啊!」

  趙令言點頭,她這才發現親生的爹娘跟養父養母當真不同,這才第一次相見,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是油然而生的。

  因著有陳夫人求情,侯爺和老太太沒有再追究其他的,趙令語逃過一劫,但也被冷落了很多。

  令言繼續留在府中,她其實也想過侯爺會不放自己走,畢竟她是真的有些特異的體質,比如可以夢到一些危險的事情,幫助家人避開。

  陳夫人私下裡見了令言,百般惆悵,摸著她的手怎麼也捨不得放下。

  「言兒,是爹娘無能。還好上天庇佑,娘瞧著老太太是真心疼愛你的,你也要孝順些,女人家不外乎就是嫁人生子,你若是能嫁得個好人家,這輩子也就會順順當當的,老太太疼你,必然會給你尋個好人家,不比爹娘在京中一無所有,什麼都給不了你。」

  她言語之中也是無比愧疚,但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畢竟要現實些,她認定自己跟令言不會有太深的感情,只求令言此生平平安安,也不敢奢求兩人之間再有什麼過深的母女情分。

  令言輕輕地說:「娘,您給了我一條命,是言兒最珍貴的東西。」

  陳夫人眼睛又是一紅,強笑道:「我聽說老太太意欲把你說給翰林院大學士的公子陳近知,可有此事?」

  令言點頭,也不瞞她:「祖母是有這個打算,只是,我與那陳近知,只怕是不成的。」

  陳夫人摸摸她的頭髮:「你瞧你,哪裡就不成了?我都聽你祖母說了,陳家的人十分中意你,眼下就等著陳近知高中然後再向你提親了,言兒,娘等著你成親呢。」

  令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算了算日子,年前還會發生一件大事,這事兒又會讓侯府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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