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開心
當天傍晚,平安裡幸福小區,特殊刑偵一行人再次前來尋找地縛靈的骸骨,地縛靈也現身陪同,憑心說,誰也不願意被永遠困死在一塊方寸大的世界裡,他自己其實比誰都著急。
在兩方接頭時,年輕的地縛靈和女孩面無表情地對視了一會兒,地縛靈忽然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小矮子有些眼熟?」
女孩聽他把自己叫做小矮子,先是一愣,隨後就要撲上去咬他,地縛靈眼見女孩那櫻桃小嘴竟然能吸食他的力量,頓時嚇得閃身躲到邵然身後,「我靠,什麼鬼,你還想吃我?」
邵然:「……」
女孩衝他呲牙,小步跑回了荊雨身邊,牽住了荊雨的手道:「我們一起去找。」
小區總共四個出入口,東南西北皆封了四道符門,往內生者可入,死者留步。
說來也怪,陳家女孩也沒有能夠感受到小區裡有地縛靈的怨氣,或許那氣息飄渺得好似一縷微風,凝聚和消散時皆無形。
荊雨牽著女孩兒在小區內走了兩圈,把各個角落都走遍了,包括樓後的花壇和地下停車場,女孩兒皺著鼻尖,回憶先前吸食來的地縛靈的味道,最終頓住了腳步道:「奇怪,真的沒有屍骨。」
她是專業的,嗅覺和味覺何其敏銳,她說沒有,那和先前邵然他們探查的結果一樣。
小區的結界自動散了,此時是上班時間,小區裡零星走著幾個相伴買菜歸家的老人。
「他的死亡地點不是這裡,屍體也不在這兒。」女孩兒指著重新現身的地縛靈。
年輕男人從未懷疑過自己地縛靈的身份,這會兒整個鬼都懵逼了,「Whaaaaaaaat——?」
荊雨和他一起大眼瞪小眼。
女孩兒接著道:「你想想,你最初為什麼要來到這個地方,為什麼不願離開?」
年輕男人失憶了啊,非常崩潰地抱著頭道:「你問我我問誰?」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好嗎!
荊雨以為女孩這次怕是白來一趟,不過女孩兒卻繃著小臉,對他招招手,一本正經地迴避著其他人,說悄悄話去了。
女孩道:「你就是紅色的寶劍,我要是騙人,我把我自己腦袋摘下來當球踢,就和那二傻子一樣。」她說完往外一指。
荊雨只見年輕男人正摘了自己的腦袋,很是不敢置信地當皮球拍了起來,口中還念叨著:「要你何用?何用?」
荊雨:「……」他差點就信了。
年輕男人愁眉苦臉,慘淡得很,總覺得鬼生無望了,他自己也想不通呢,為什麼死前自己的魂魄會來到這裡,儘管他的鬼魂醒來已然失憶,卻依然生出一股力量阻撓他離開,像是肩負著某種使命。
陳家女孩兒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走之前不捨地把頭埋在荊雨的頸間,狠狠嗅著,「你好香啊,但我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直到她身邊的保鏢不停地催促,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小嫩手揮揮和荊雨再見。
她的到來就像春夏的一場雨,清澈利落,去後無痕,直接斬斷了特殊刑偵好不容易得來的關於蕭柳的線索,曾經發生的幾起自焚案,因為苦主和死者皆已入輪迴,再查不出個所以然,空有懷疑對象蕭柳,然而找不到人,也沒有什麼卵用。
邵然只留下了一個指令,「等。」
於其他人而已,等是最尋常的,荊雨懵懂地跟著他們行動,半路出家,沒有絲毫辦案經驗,理不清頭緒,私下裡把幾起自焚案的材料看了無數次,他想要在工作上有所斬獲,畢竟他的業務能力在特殊刑偵墊底,他很有自知之明。
不過邵然他們好像並不在意,交代給他的工作每次都最輕鬆最簡單,只讓他和裴瀾之待一塊兒就好,裴瀾之宅得很,如無任務,他可以陪著他在客廳的電視前坐一整天。
時間一長,荊雨自己再遲鈍也發現了,他和裴瀾之的行動有時候是與特殊刑偵完全剝離的,這一晚他再次回到幸福小區,情緒說不出地低落,他翻出了書架上的幾本專業書籍,有考研的,也有公務員考試教材,他拿出來,擦掉上面的薄灰,也許他不適合這份工作,在特殊刑偵,他只有做飯還拿得出手了吧,可哪怕是去小飯館當一個廚師呢?至少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能力被需要。
年輕男人的鬼魂在房間裡現形,他見荊雨在檯燈下嘗試著做一道邏輯題,站在一旁疑惑道:「你想要考公務員?」
荊雨抬起自己的蚊香眼,「怎麼辦?看不懂。」
「你不會想跳槽吧?」年輕男人吃驚極了,「公務員的待遇可沒有你現在好。」
荊雨悶悶地趴在桌上,「我感覺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怎麼辦?」
年輕男人微微一怔,荊雨就像是一隻受了打擊的小貓咪,貓咪的小耳朵或許都耷拉了,他搜腸刮肚安慰道:「我……我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做什麼工作了,但我覺得能夠幫助別人的話,會非常高興,所以我猜我以前可能是一個普通警察,或者消防員,所以哪怕死了也還有想要完成的心願沒能放下,我想……我並不後悔。如果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就試著去改變,再沒有什麼能比順著自己的心意更重要,我支持你。」
荊雨解釋道:「我沒有不喜歡,只是感覺自己沒能做好。」有些失落。
入夜,荊雨睡得熟了,窩在鬆軟的被褥裡,夢裡還在糾結著案件裡的疑點,他說了一會兒夢話,直到陷入深眠,年輕男人這才輕輕穿過玻璃,跳出窗外,裴瀾之依然守在外面,像一隻忠犬,很早就來了,他一直刻意隱藏著自己的氣息,不讓荊雨發現。
年輕男人挑眉問道:「聽見了?」
裴瀾之不理他。
年輕男人嗤笑一聲,一會兒便消散在空氣中。
裴瀾之這才重新站起身,輕輕推開一扇窗,跳入房中,細碎印花的窗簾隨著微風浮動,他的動作比微風還要輕柔。
他坐到了荊雨的床邊,伸出手描摹著荊雨的五官,和他印象中的荊雨其實是不太一樣的,可是他知道,他就是他,那白皙細嫩的皮膚他不敢碰觸,生怕驚醒了床上的人,床上人現在有著明顯更加青澀的容顏,可是那兩道好看的眉毛卻在微微打結。
怎麼不開心啊,裴瀾之嘆息了一聲,月光使他的半張臉隱在昏暗裡,秋水一樣的眼眸中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
荊雨沒能在家裡多看兩天書,就被裴瀾之帶去執行公務了,特殊刑偵司不止處理蕭柳的案子,事實上,蕭柳失蹤多年,他的案子早擱置了,只是最近這幾起自焚案貿然發作,這才使得特殊刑偵轉移了視線,但邵然心裡明白,他們依然逮捕不了蕭柳,荊雨新入職的,不知道,平靜無波便是特殊刑偵最正常的日子。
他們和人族忙碌的刑偵隊不同,這世上到底不是每天都有特案發生。
兩天後,裴瀾之接到一項任務,帶著荊雨前往北京東區刑偵總隊,作為上頭安排的特別顧問,和人族的普通刑偵支隊一起前往處理一樁要案。
荊雨知道即將和人族合作破案,興奮了一整個晚上,他把自己從圖書館買來的刑偵類書籍翻來翻去地看,要購買犯罪刑偵類的書籍可不容易,他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警官證,望著證件上那張青澀的照片,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向坐在沙發上的前輩裴瀾之請教道:「裴先生,我們明天還需要準備什麼?」
他還是剛入職的新人呢。
「你可以叫我瀾之,人到就好。」裴瀾之喝著茶,不忍心打擊荊雨,要知道這些書也就能破一破人族的案子,於他們特殊刑偵是沒什麼用的,他看看時間,已經接近八點,他準備告辭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順地到荊雨家裡做客,「你泡的蜂蜜水很好喝。」
荊雨給了他一個笑臉,裴瀾之見他開心了,小小地鬆了口氣。
第二天清晨,天光濛濛時,荊雨就出門了,不過他沒有想到,裴瀾之比他來得還要早,已經開著車等在小區門前。
他們原本需要前往東區公安局刑偵大隊,和支隊長匯合,再開一個簡短的分析會,半路裴瀾之接了一個電話後,忽然腳下一個急剎車,「有新線索。」緊接著便掉轉車頭向著北邊疾馳而去。
城北某一處農村子弟初中學校的後山上發現了新鮮碎屍塊。
這所學校就讀的幾乎全是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拋屍現場由一個調皮的十三歲男生發現,這個男生原本入夜後企圖逃過宿管的管束,爬牆鑽出學校去網吧打遊戲,他不敢走布著監控的正門,就想從後山繞出去。
往常就有學生半夜裡跑出去打遊戲,這條後山小路他們是走慣了的,卻不曾想,男生在經過雜草叢時,踢到了一隻黑色的塑料袋,因為夜裡路黑,他隨身帶著一隻手電筒,白光打在塑料袋上的那一刻,一截血淋淋的手掌從黑色塑料袋中漏出,掉在了路面上。
男生當即嚇破了膽,連滾帶爬跑回了宿舍,匡匡匡瘋狂拍門喊醒了所有人,包括宿管老師,宿管原本不太相信他的話,以為學生做夢胡說八道,結果親自去看了一眼後,他也嚇得不輕,趕忙通知校長,連夜報警。
第二天,正值周五,這件事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開,心理醫生緊急前來為第一時間發現碎屍的男生做心理引導,學校放假一天,連著周末,孩子已經全部回到家中。
裴瀾之帶著荊雨到了案發現場,在來之前,裴瀾之做了一點準備,還提醒道:「等會兒記得閉氣,屍體很臭,我們主要就是過來看看,有沒有非人類的痕跡,如果有,案件最後會移交到我們手裡,其他的信息不需要向他們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