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的錯
薩拉傑神氣地從地縛靈身邊路過,頭也不回,他身上的皮毛已經快要長好,比半個月前駿勇帥氣多了。
荊雨笑起來,「是我家阿傑超級乖,不想給你添麻煩。」不過說完他又有些心疼,把狗子和貓貓獨自留在家中,它們該多寂寞啊!薩拉傑性格冷淡,也不愛和地縛靈一起玩,或許他上班的時候可以把它們帶回特殊刑偵司的別墅,別墅外的小院很寬敞,小區也安全,能讓兩隻懂事的崽崽舒展開來自由活動。下班後,如果薩拉傑的體力能跟得上,他不介意放棄公交車和地鐵,走路回家,只需要兩個小時,也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等到手裡的積蓄寬裕些,他就買一輛代步車。
地縛靈不信他的鬼話,切入到日常閒聊狀態,拆開一盒煙咂巴煙嘴道:「今天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他是真的閒,無法跨出小區範圍一步的話,他每天所能做的就只有玩手機和修煉,他不可能找普通人類解悶,普通人類看不見他,他也覺得油鹽醬醋的生活乏膩,荊雨到來之後,他的日子才終於趣味起來。
「嗯……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而且我也想多瞭解大家一些。」荊雨認真道,「這樣才能幫上忙。」他把這一整天只是單純地和邵然出了一趟外勤的事情和地縛靈說了,抓到兇手的人不是他,他還沒能體現出自己在團體中的價值。
他有些困惑,當初邵然既然邀請他加入組織,那麼到底是看中他什麼呢?論武力,他比之其他劍靈多有不如,論智慧才幹,他也沒什麼特長。
「唔,加油啊。」
雖然地縛靈並不覺得他毫無用處,以特殊刑偵司司長邵然的性情來推斷,那個外熱內冷的男人怎麼會容許自己的治下有吃乾飯的廢物呢?況且邵然對待荊雨的態度很微妙地與其他人不同,更加客氣溫和,甚至有些小心謹慎的味道,令人深思。
還有那頭名叫裴瀾之的魔物,只差沒把荊雨含在嘴裡了……
地縛靈見荊雨這副一無所知的樣子,輕輕嘆了一口氣,沒辦法,據志怪傳記裡記載,極少出世的劍靈在感情方面都要遲鈍一些,他有心想要提醒,憋著難受,但又無從出口,他總不能說,我看那姓裴的對你居心不良,你要小心一點吧。
薩拉傑四處聞來聞去,在外面的花壇爽爽快快地尿了幾次,又拉了便便,徹底舒坦了。
荊雨作為新任鏟屎官,笨拙地清理著地上的污物,地縛靈蹲在一旁抽煙,就是上一次邵然給他的那盒,因為滋味好,他抽得非常節省。
不過,就在荊雨處理完便便順手給薩拉傑擦屁屁的時候,身旁的年輕男人忽然站了起來,那雙本該邪氣狡黠的雙眸一時間像是遮蓋了層迷茫的薄霧。
「怎麼了?」荊雨疑惑道,他原本還想問一問地縛靈有沒有推薦的車子品牌和型號,周末他想去看車展,結果發現薩拉傑倒退兩步,戒備地看向了地縛靈。
年輕男人搖搖晃晃地向外走。
他從未見地縛靈這樣反常過,他怔愣之後趕忙跟上,其間呼喊了面前人兩次,但地縛靈卻毫無反應,他又不敢用力去拍地縛靈的身體,生怕哪裡一個不小心把他的靈體拍散了,只得在後面緊緊綴著,看看地縛靈到底是遇見了什麼事。
薩拉傑別看平日對地縛靈漠不關心,這會兒它兩次繞前想要知道地縛靈出了什麼事,拉長的狗鏈猝不及防還把年輕男人絆了個踉蹌。
不過地縛靈站直後依然沒有轉移注意力,雨水從年輕男人光潔的額頭滴落,打濕了髮絲,劃過鼻樑,而男人正向著小區的正東方向走去,臉上也漸漸顯露出一點焦慮的情緒。
那是年輕男人曾經帶領他找到天台的方向。
他的嘴唇開開合合,荊雨不得不湊近了凝神細聽,「什麼?」
「眼。」
荊雨怔住,「眼?」
迷霧遮蓋了男人的眼眸,他將手指輕輕放在唇邊,「噓,不要把它嚇跑了。」
說完這句話,年輕男人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徒留下荊雨和狗子二臉懵逼,荊雨越想心越慌,繞著樓道喊了地縛靈幾聲,然而男人就像是沉睡了一般,再沒給過回應。
荊雨生怕他出事,猶豫著要不要給邵然打一個電話,結果沒想到,他先一步接到了邵然的通知,「林芷出事,速歸。」
林芷肩負著轉移紅痕的任務,她像往常那樣拎著包出門,以人間界法醫的身份去了第一軍醫院,然後就在她順利使用法術將紅痕的身體收入空間,留下移花接木的假貨,並和邵然報備工作完成的十分鐘後,她整個人就從邵然的感應中蒸發了。
邵然讓他直接回別墅,荊雨一路緊趕慢趕,夜幕降臨,重新回到別墅的時候,卻發現邵然和陸風早已經離開了,現下,寬敞明亮的客廳內,沙發上,只有一個人伸長了腿,穿著舒適的棉布拖鞋踩在手工地毯上。
在看到這個人側顏的時候,荊雨甚至以為他是陌生人,直到男人轉過頭。
裴瀾之的髮絲還滴著水,然而卻不再擁有以前那頭垂順至背脊的長髮了,他沉溺地注視著他,耳鬢削薄的碎發清爽至極,更加將他越見深刻的五官凸顯出來,在燈光下投出彷彿鐫刻的陰影,他的笑意清淺,卻有一種隱含的寵溺味道,蛻皮期過後,他比之前更成熟年長了,男人虎狼一般的掠奪氣息禁不住流露在外。黑色浴衣的領口,露出一截戴著項圈的脖頸,優美的鎖骨藏在暗處,他見荊雨氣喘吁吁地回來,站起身道:「別慌,先喝口水,還有我在等你。」
荊雨的臉色頓時變了,他乾站在客廳的廊道口,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無數種接起男人話題的方式,詢問男人這些天的身體狀況,何時剪短了長髮,邵然和陸風去了哪裡,但最終,他一擰頭,轉身就走。
他走進別墅時就發現了邵然慣常停車的位置上,那輛路虎失去了蹤跡,他們沒有等他一起行動,林芷失蹤事態急迫,他可以理解,但完全沒有必要讓他重新回到別墅。
唯一的理由只有一個,裴瀾之需要他。
「荊雨!」裴瀾之被他一聲不吭離開的舉動嚇了一跳,像是有些忐忑地追到玄關,「對不起,我聽邵然說了,之前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昏了頭,傷到你不是有意的……我也不太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關係。」荊雨硬邦邦地回答,說完繼續穿上鞋。
「你要去哪兒?」裴瀾之小心翼翼地問他。
荊雨攥緊拳頭,「我要去找林芷,她現在有危險!」
裴瀾之過去攔住他道:「邵然他們已經過去了,我們只需要再等一等,很快會有消息。」
「那你在這裡等。」
「你知道上哪兒去找嗎?」察覺到荊雨刻意地想要避開他後,裴瀾之蹙起眉。
「我不知道。」但荊雨仍舊固執地想要出門,直到被裴瀾之一把攥緊了手腕,男人用像是誘哄孩子的語氣安慰他,「乖,別去了,你看你的額頭,現在還紅腫著呢,疼不疼?我給你擦點藥吧。」他拉著荊雨向溫暖的客廳光源走去。
他的話語溫柔,行動卻是不容抗拒,荊雨掙不開他彷彿手銬一般的禁錮,往前邁了幾步。
直到身後的荊雨被他拽了一個踉蹌,裴瀾之才察覺不對轉回頭來,隨後他整個人就猶如被雷劈中,身體僵硬,心臟險些成為灰燼。
荊雨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用另外一隻手的手背擦過眼眶,哭了。
眼淚從荊雨清秀的鼻尖滴下,小小一顆,晶瑩閃爍,可是緊接著,他漂亮的眼眸實在是盛不下了,淚珠一顆一顆滾落,像是訴說著淚水的主人有多委屈。
裴瀾之感覺自己的心頭就像被扎了無數刀,劇烈的疼後是難以壓制的惶恐,他哪裡捨得他哭泣,可是就在眼前,他把他的寶貝弄哭了!
「別……別哭,對不起,是我不好!」裴瀾之從石化狀態解除,手足無措地想要去擦荊雨臉頰上的水漬,他也真的伸過手去,卻被白皙的臉一躲,頓時三魂去了七魄,語無倫次道:「是我不對,你想要去找林芷,是應該的,我們立刻出發,好不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錯了……」
曾經最讓他痛苦的記憶中,就有這樣一幅畫面——荊雨獨自被困鎖在庭院中,奮力爬上牆頭,想要脫離卻無計可施。膨大的花朵一樣艷麗的煙火在視線的遠方綻放,而他的荊雨,帶著滿身的傷痕,從高聳的牆下找到了一塊磚的空隙,蒼白的臉努力尋找著最合適的位置,他想要看煙火,那時候,那雙眼睛,就像現在這樣,盛滿了對自我的否定和厭棄——那是一種近乎病態的自卑。
是他的錯,是他不好,荊雨的上一輩子,他給了他無盡的痛苦,而這一輩子,他又把他弄到掉淚,他只是想要愛他而已,為什麼總是做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荊雨:老闆到底看重我啥?
邵然: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