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放過
荊雨失笑,他已經放棄了抓捕蕭柳,就站在教堂外觀賞風景,只是裴瀾之進去沒多一會兒,只聽見教堂內忽然傳來一聲絕望至極的慘叫,把他嚇了好大一跳,正待跑回去,卻見裴瀾之已經一臉嫌惡地走出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荊雨還欲往後看。
裴瀾之扳住他的肩,攬著他往前走,「沒事,姓蕭的要清理門戶,我們管不了。」
「那……那他會死嗎?」
那個痛哭流涕向他們乞求的男人,看起來好可憐啊。
「也許吧。」
他帶著神情忐忑遲疑的荊雨上了車,從包裡掏出一個小拇指粗的透明小瓶,小瓶裡有一截雪白的晶塊,瓶口栓了一條紅線,他拉開紅線,「來,把這個戴上,戴上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這是什麼?」荊雨奇怪道,被兩指夾住的小瓶,瓶身散發出純淨的淡色光暈。
「是龍骨。」裴瀾之給他繫上了紅線,「雖然可能解不了你身上的詛咒,但是至少不會讓你再做噩夢。」
荊雨的思緒在看到裴瀾之放開小瓶子的手後瞬間被攪亂,「你的手怎麼了?」他一把捉住裴瀾之的手腕。
只見裴瀾之剛才觸碰過小瓶的指尖,透出深重的青黑色,像是燒傷,有一股蛋白質燒焦的糊味,他縮了縮手指,笑道:「沒事,這龍骨厲害,邪祟輕易近不了身,包括我也……」
「你不是邪祟。」荊雨出聲打斷道。
裴瀾之怔愣。
「你很好,你不是邪祟。」荊雨皺起了眉頭。
裴瀾之難過道:「我是。」
「不是。」荊雨試圖糾正他,「怎麼能以一個人的修身功法去判斷他的內心?這樣是不負責任的!」
裴瀾之的眼眸中閃過一線水光,「可是我……」
「我說不是就不是,你再狡辯我生氣了。」荊雨虎著臉,指揮裴瀾之在路邊停車,「我去給你買點燙傷藥。」
裴瀾之望著他的背影,伸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如果荊雨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還會原諒他嗎?
然而就在十分鐘之前,教堂內。
裴瀾之重新回到蕭柳和殘疾男人的視線中,他拎著琴盒,對蕭柳道:「我記得你有一塊龍骨,給我。」
蕭柳笑瞇瞇,也不覺得意外,「確定?這樣我欠你的人情可就還清了哦。」
裴瀾之點頭,蕭柳便毫不留戀地摘下自己脖頸上掛著的透明小瓶,扔給他,「拿去送你的心肝肉?唔,對付詛咒確實有點效,畢竟是淨化龍種嘛。」
裴瀾之冷冷道:「閉嘴。」他把小提琴盒放在了一臉渴望的殘疾男人面前,「你的小琪?還你。」
蕭柳接著道:「哈哈哈哈誰讓你的血太髒,他會如此,責任全在於你。」
如果裴瀾之不是魔修,那麼他體內的人魚血一定是大補,只可惜現在荊雨虛不受補,人魚血魄甚至加快了詛咒的進程,蕭柳所學之術駁雜,荊雨的情況,他一眼瞭然。
裴瀾之神色陰冷,轉身就走,他好心辦了壞事,幸好龍骨可以補救。
地上的男人呻吟著。
如果荊雨還在,他仔細打量過地上的男人就會發現,這個男人就是前一天晚上試圖闖入特殊刑偵司別墅偷竊的日本忍者,只不過這會兒男人沒有蒙面,健全的手腳被砍去了大半,徒勞地用法術止住血,這才使得他能勉強活動,坐上輪椅,出現在他們面前。
而小琪,正是那晚惡語連連不打算放過他和裴瀾之的女人。
到底是誰不放過誰啊?裴瀾之冷笑。
跪在地上的男人迫不及待開了琴盒,他原以為琴盒裡放的會是小琪的信物或是小琪的下落,再不濟,哪怕是小琪的一隻手腳呢?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
可是就在他看清琴盒裡東西的一瞬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瞠目欲裂,瞬間崩潰。
裴瀾之已經離開,他不會讓任何可能威脅到荊雨的生物活著,他放過腳下的這個男人,不過是因為需要有個人向蕭柳傳信罷了。
蕭柳蹲下身,將透明封帶套著的碎成餅狀殘渣的人頭和心臟拎起來看了看,那極富有美感的封塑上透出濃濃的松節油味,完全掩蓋了屍體的血腥,比起手法粗糙的刀扎殺人案的屍碎,這個封塑袋裡的東西更像是藝術品,半晌,他重新扔回琴盒,「哼,廢物。」
裴瀾之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手指上還留有荊雨為他塗抹藥膏的痕跡,心情很不錯,甚至輕輕哼唱起一段婉轉的人魚之歌。
荊雨及時和邵然取得了聯繫,第一時間傳遞情報,聽聞邵然已經追上紅痕,正在搜捕中。
荊雨立即道:「頭兒,我們馬上前來支援。」
裴瀾之一腳油門狂奔,向著邵然發來的定位趕去。
他們來到了市郊的公墓,沿著路,繞過一望無際的荒山和泊油路,在墓園門前撐起了一面能夠將整片區域完全籠罩的扭曲結界,光影流轉,外面是陽光和熙,雲淡風輕,裡面則呈現出死一般的寂靜,墓園的工作人員全部中了法術,暈倒在地上。
邵然發來的定位在進入墓園後就立即失效。
進入佔地面積極大的殯儀館內,一個人影也沒有,裴瀾之緊緊跟在荊雨的身後。
「走,上樓。」
裴瀾之帶著他走到電梯門前,按下向上鍵,還有心思說一些趣事,「遇鬼如遇火,不能坐電梯。」
「那我們???」荊雨呆住。
「和我在一起就不用害怕,這裡雖然陰氣重,但不至於有惡鬼。」裴瀾之微笑,等來電梯,按下3樓,這裡的樓層並不高。
結果,就在電梯緩緩上升到一半時,只聽刺啦一聲,電梯停住了,燈光瞬間熄滅。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出現在兩人面前,拉長了猩紅的舌頭,「略略略!」
荊雨:「!!!」
裴瀾之:「……」額角青筋。
女鬼皮到一半,發現不大對勁,和裴瀾之打了照面後,忽地寒氣繞頸,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她立即跪地求饒,「對不起對不起大哥打擾了!!!」話音還未落,鬼影已消失無蹤。
電梯重新來電,緩緩上升。
裴瀾之冷笑,「算她識相。」
荊雨一臉懵逼。
他們打算從頂樓開始一層一層往下搜索,因為館內的空間磁場有異,極有可能會遇上鬼打牆,或是穿越樓層事件,他們沒有貿貿然亂走,裴瀾之要求牽住荊雨的手。
荊雨雖然呆,但他在拒絕裴瀾之的親近方面簡直靈光極了,「我覺得你在騙我。」說完化出自己的梧吹劍,繼續抱劍前行,他有一種感覺,他們離邵然很近了。
大廳和走廊明亮寬敞,聽不見任何怪異的響聲傳來,可邵然他們確確實實和他們在同一棟樓內。
裴瀾之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荊雨在頂層的各個隔間裡轉了轉,他一直都知道裴瀾之跟在身後,因為裴瀾之的腳步聲十分平穩,可是就在他想要走進停屍間的時候,腳步聲變了。
他頓了頓,聽見後面的人開口說話道:「你就沒有害怕的人或事嗎?」
他猛地回過頭,只見身後站著一個身披黑袍的男人,那袍子寬大,遮住了他的身形,使得他的臉掩蓋在陰影裡。
「裴瀾之呢?他在哪兒?」荊雨用劍直指男人的鼻尖。
男人淡淡道:「看來他比你膽小,他很害怕,所以才會走進夢魘。」
荊雨一怔,夢魘……他想起了之前自己走入的幻境,「一直是你在背後搗鬼?」
男人道:「啊,冤枉,我只是想要借用一下別人的手段,可惜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效果,而且你身上……是蕭柳的淨化龍骨?有意思,你們和他已經接觸過了。」
荊雨二話不說,直接揮劍,男人閃避到幾步之外。
「梧吹劍荊雨,你殺不了人,別費勁了。」
「你知道我?」
「是啊,我們都知道,畢竟你實在太有名了——無用之劍。」
荊雨臉色一冷,雖然他確實沒什麼用,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當面挑釁他,他咬了咬牙,「……我要生氣了。」
男人被他如此可愛地威脅著,輕笑起來,「比起生氣,我更希望你害怕,你不想知道嗎?你的前世是怎麼死的?嘖嘖,太慘了,為你特別織造的美夢,為什麼不把它們做完呢?」
裴瀾之在追著荊雨的背影踏進一處奢華的宮殿時,他就知道自己中了陷阱。
他站在熟悉的,久違的人皇宮殿門外,不止他的腳下,遙遠的四方,整個鄴城皆籠罩在黑暗中,燭火似輕巧的螢蟲,寒風中撲閃。
他順著路一直走。
人皇的宮殿,出了寢宮直走,到了月華門,偏門前高掛了一盞紅紙燈籠,只有它指引著前進的路。往日偏門內住了一家打雜的管事,那家管事有個膽大的小兒,那憨甜的模樣特別招荊雨的喜歡,然而今天,門內一片寂靜。
荊雨住的地方離他很遠,他在這條路上走了無數次,依然覺得遠得人心寒。
最後,他停在了一間下人的房舍門前。
這間房與他的宮殿相比,就像天上的雲與地下的泥。
他聽見屋裡傳來陣陣咳嗽聲,而當他靠近,咳嗽聲便很快打住,身著白衣的荊雨推開門,蒼白的臉上神色透出驚喜,喊他:「主人,你怎麼來了?」
他走上前,環住荊雨的背脊,將他攬入懷中,緊緊擁抱。
荊雨順從地依靠著他,「主人,你怎麼不說話?」
「主人,你為什麼不看看我?」
「主人,我想你了。」
裴瀾之嘆息出聲,幻境中,他尚處於青年的嗓音沙啞青澀,「荊雨哥哥,我也想你了。」
話音落下,還是青澀形象的他狠狠掐住懷中人的脖頸,就像剔除一條緊緊吸附的水蛭一般,將人撕扯了下來,帶下他脖頸上被啃食的大塊血肉。
破開幻境的那一刻,幻境裡的荊雨自然而然被他用尖銳的指甲捅了個對穿。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幻境了。
第一次,他身臨其境,無法自拔,只願意永遠沉淪在活生生的荊雨的懷抱裡,結果險些被吸乾全身的修為,之所以是險些,是因為他最後被迫走出了幻覺,哪怕他痛不欲生,情願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