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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憐》第56章
☆、第56章 娃娃谷

  「這兩天姓裴的動靜這麼大,我連蒙帶猜……好吧,是姓沈的魔頭告訴我的。」

  昨晚沈容澗在與邵然商談過以後,沒有抓緊時間消失,反而繼續向茶几上的熊童子科普了一番當初裴瀾之和荊雨愛恨糾葛,完全滿足了自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結果險些沒把熊童子氣得當場魂魄離體找裴瀾之幹架,沈容澗則煽風點火後拍拍屁股溜了。

  熊童子氣哼哼道:「難怪我之前就覺得裴瀾之對荊雨的態度不對勁,我想知道,姓裴的在荊雨去世以後,是不是過得生不如死?」

  邵然嘆了口氣,他只知道,他第一次見到裴瀾之時,裴瀾之就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前世的荊雨故去時,他是第六世下凡歷劫的一道佛骨。

  他以一個化緣和尚的身份四處遊歷,降妖除魔,後來聽人說鄴城魔氣深重,便只身前往,希望能夠降妖除魔,為城中百姓求來太平,結果入城後,他發現,魔氣最深重的地方竟然是人皇宮,人間界權力的巔峰!

  他心下駭然,於是入宮傳道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茶館,在那裡,他詢問跑堂的小二道:「夥計,我聽說這鄴城中近日發生了一些怪事?」

  小二聞言神情一僵,湊上前低聲道:「這位大師是外地人,哎喲,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裡打從前年起就怪事頻出,往城西出去二里地,是歸寧山,也是我們這裡有名的鬼山。」

  「鬼山?」

  「那山裡有鬼,晚上能聽見小孩慟哭,可嚇人了!官府請了修士前去捉鬼,沒想到卻被鬼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後來再就沒有了下文。現在跑商的隊伍都不走歸寧山道,那鬼也不會從山上下來,這才勉強度日……我勸您最好也別往城西去。」

  「那宮裡的貴人也不管?」

  小二嘆息了一聲,「人皇陛下本就已經好幾年不理朝政,前年離宮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現在人皇宮裡一團亂,鄴城和其他地方來往的客商也漸漸少了,我老娘前些日子說想回鄉下,我也準備向掌櫃辭行了。」

  和尚心想這事不能不管,他要入宮,然而在宮門前幾次被衛兵攔下,他看著人皇宮頭頂上方盤旋的魔氣,略一沉吟,先向著城外的歸寧山去了。

  歸寧山的黑夜萬籟俱靜,有狂風怒號著將山林搖曳,樹下暗影躁動,那是墳頭裡的鬼怪躲在暗處探頭探腦。

  這裡幾乎沒有活著的動物,只聽得見烏鴉的哀嚎,和尚撐著一根木杖上山,沿途撞見了不少小鬼,甚至在即將進入山谷時遭遇鬼打牆,迷了路。他望著林子上方盤旋的不祥氣息,用黑布纏住了眼睛,眼不如心,他絲毫不懼周圍蠢蠢欲動的鬼怪,一根木杖點著佛光,就像指引的燭火,他最終來到了一片出乎意料的寧靜安詳之地。

  清淺的水潭,茅屋籬笆院,木扉大敞。

  看得出來茅屋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牆面是用青石新砌的,青石昂貴,屋頂的瓦礫茅草和木造房梁卻很廉價,荒蕪的藥田和纖塵不染的窗台處處透著古怪。

  而就在茅屋的正前方,躺著一塊墓碑,墓碑已經碎裂,上面的刻痕甚至被人亂劍劈砍,劃得看不出原來寫了什麼,只是字跡有些稚嫩。

  和尚緊蹙著眉頭,他蹲下身去將墓碑的碎石塊搬開,墓碑下方的土包是空的,看起來剛好可以放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這或許只是一個衣冠塚。

  正當他細看時,忽然,地上寒風大作,孩童的哭聲,當真若有似無地飄蕩起來。

  他當即凝神,手中捏了一個法印,「著」,他將法印祭上正空,那明光若隱若現,像是一隻佛手,升到最高空時直直拍下,轟的一聲,驚走林中烏鴉無數,那哭聲頓時停住了。

  和尚走出籬笆院,向著水潭邊緣的一團濃重魔氣問道:「何人在此作怪?」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女娃抱著手中的布虎頭走了出來,她眼淚汪汪,看起來似乎十歲左右,紮著圓圓的小辮,玉雪可愛的小臉緊緊皺著,她望了過來,哽咽著問道:「你……你是誰呀?」

  和尚見她是孩子,輕輕嘆息了一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偶然過路,想和小施主討一杯水喝。」

  女娃娃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呀。」她說完,一蹦一跳地向著籬笆院內的石桌走去,那裡有放置的成套茶壺,這茅屋根本不像有人居住,可是茶具是乾淨的,小女娃倒來的茶水也是熱水,新鮮的茶梗沉沉浮浮。

  和尚端著茶杯,從水的倒影中清晰地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面——一個年輕人,站在他看不懂的地方,身後是摩天的宮闕,會跑的鐵盒,而年輕人穿著奇裝異服,眉目沉冷,眼中不含絲毫悲憫,右手腕上繫著一串佛珠……

  年輕人的容貌與他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他頓住了,他是六世渡劫的和尚,卻還從未有一世出現在年輕人的這個背景中,緊接著,他看到年輕人身邊又多了一個人,那人邪氣地笑著,環住了他的脖頸,吻上他的面頰,鬼氣森森……

  和尚手指一緊,看向小女娃的眸色深沉。

  小女娃裂開嘴笑了,笑得有些瘆人,於是緊接著她又像意識到什麼似的,改為用小手遮住嘴巴,「大和尚,小漓泡的茶水很好喝噠!」

  和尚不欲再看茶杯內的景象,可他到底還是被杯中的景象迷惑了一瞬,因為在景象的最後,與他相貌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已經和一隻鬼滾上了床鋪,雙方赤條條交纏著——他破了金身。

  他灑了那杯茶水,收起了最後的憐憫之心,「阿彌陀佛,小施主,你天資過人,卻身纏魔氣,心術不正,貧僧替天行道,得罪了。」說完數著手中佛珠,重新聚起佛印,三尺佛光升至高空,他眼中殺意頓生。

  可是沒等他將佛手拍上小女娃,小女娃卻哇地一聲委屈地哭了起來,「我沒有……沒有害你呀!」

  和尚只當她是妄想逃脫,企圖狡辯,沒有絲毫不忍,結果就在他的佛手傾軋而下之時,小女娃身後的魔氣團裡衝出了一個手持寶劍劍鞘的男娃娃,他舉著劍鞘擋在小女娃身前,氣急道:「你……你這和尚怎麼狗咬什……什麼賓!不識好人心呢!你闖了我們的地盤,我們好心給你水喝,你卻要打殺我們!」

  眼見那佛手就要砸下了,和尚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驀地,卻見男娃娃手中的劍鞘如傘一般傾瀉出白光,轟地一聲,生生將佛印抵擋在了他們的頭頂上方。

  男娃娃臉上出了汗,女娃娃很害怕,但還是同男娃娃一起握緊劍鞘,就這般僵持著,直到劍鞘再次光芒大盛,幾乎就要將佛手的手心刺破!

  也就在這時,和尚收了佛印,望著他們手中的劍鞘,冷然道:「何劍在此助紂為虐?」劍鞘靈氣純淨,沒有入魔之兆。

  劍鞘只是一閃,卻沒有劍靈現身。

  男娃娃護著女娃娃,「你這禿驢,怕了吧!還不快滾!」

  和尚觀察著兩人的相貌和周身遊走的魔氣,「靈胎入魔,你們是誰?」

  女娃娃面露怯意,男娃娃握住她的一隻手,爭辯道:「你管我們是誰!我們從不害人,你這臭和尚看了玉照水,自己心虛還倒打一耙,真真可恨,那水定是說你快死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玉照水?」和尚望著地面那片潮濕的草地,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是卜術?」

  在與兩個小娃娃交談的過程中,和尚不斷地套話,這才知道,原來剛才女娃娃端給他的那杯茶水可以預示將來,從未出過差錯,如果他在茶水中看到了不好的結局,那定會成為現實。

  他雖然不全信,但兩個小娃娃在他跟前翻不出幾層浪,於是他收起了佛珠,合十雙手,不再心生殺意,「阿彌陀佛,兩位小施主身上不祥之氣甚重,可否告知貧僧是何人養育了你們?」

  兩個小娃娃相互對視了一眼,忽然轉身就跑,和尚微微抬眸,將手中的佛珠向前擲去,在佛珠即將拴上兩人的時候,那劍鞘又一次白光大盛,和佛珠兩兩相撞,女娃娃回頭望了一眼,還未來得及高興,就看到,佛珠纏上了劍鞘,幾乎是瞬間就牽制住了劍鞘的行動。

  「啊!」小女娃叫了一聲,「劍鞘!」

  男娃娃驚得睜大了眼,「扶風大哥!」

  結果就在這時,劍鞘忽然化作一人空靈地落於地面,那人身體是透明的,腰上還纏著和尚的佛珠,然而佛珠對他並沒有任何影響,他君子端方地拱手略施一禮道:「這位大師,弟妹頑劣,請別與他們計較,他們不曾作惡。」

  「你是這把劍鞘的劍靈?」和尚雙手合十回禮,問道。

  「是。」陵瓏身影模糊極了,飄渺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帶走,這不是他的本體,「這兩個孩子由人皇陛下親自撫養,並沒有害人之心,他們只是功法行了差錯,命理艱難,這才纏上魔氣,其實心地很善良。剛才那杯茶水也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丫頭在占卜一道上有些天賦,這才讓大師看到了不好的畫面,大師日後如遇上此災劫,主動化解即可。」

  兩個修魔的小娃娃使得歸寧山和人皇宮魔氣四溢,倒也說得通,只是那麼小就入了魔,實在可恨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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