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午成了嘉賓們的自由時間，但晚上還有拍攝，也不能走遠。

　　回酒店的路上厲佑和蘇衍落後其餘人幾步遠，厲佑輕聲問：“能行嗎？”

　　說實話蘇衍此刻心情很複雜，甚至不知道拿什麼表情面對厲佑，他裝出沒事兒人的樣子，用尋常口吻道：“看架構應該還好，先試試，不行的話……我要說聲抱歉，拖你後腿了。”

　　這是屬於CP的雙人任務，一個棄權就是一隊棄權，綁定的。

　　蘇衍手中拿著鬼屋介紹的小冊子，鬼屋走的是現實恐怖風，三層樓，只有二樓的空間分割要密集些，但具體怎樣只有到了現場才知道。如果在二樓入口處發現接下去不行，蘇衍就只好——

　　“不存在什麼拖後腿。”厲佑打斷他的想法，“我會注意你的情況，不對勁就由我來說退出。”

　　蘇衍輕輕吸了口氣，愈發不敢扭頭去看厲佑的眼睛。

　　這人……怎麼就這麼好。

　　同樣是棄權，厲佑說出來粉絲興許會刷“見到了厲神不為人知一面好棒”之類，由蘇衍說，沒准就是“白蓮作秀拖後腿”的群嘲，厲佑都替他想到了。

　　“你之前還說自己不會照顧人，”蘇衍心窩脹得厲害，“如果這都叫不會，那我真不知道什麼樣的才算會了。”

　　厲佑莞爾：“只能說明我學習能力很強。但我覺得，我還應該多學學。”

　　最後一句他說的又輕又重，似乎別有深意，蘇衍終於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還沒等他看明白，兩人小世界的氛圍就被打破了。

　　“厲總。”楚南在酒店門口叫住了厲佑。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酒店門口。楚南是特地在這裡等著？

　　厲佑不鹹不淡應聲：“什麼事。”

　　“啊是這樣。明天不是需要拍攝一小段活動背景故事嗎，我總感覺情緒拿捏不太對，”楚南十分謙恭，“論演技我當然遠不及你，能請你指點我一下嗎？不敢耽誤你太長時間，請放心。按理說我該和同組黎姐一起商討的，但她已經約了小滿去農家樂走走，我不好再麻煩她。”

　　厲佑聞言，定定瞧了他兩眼。被厲佑的眼神掃過，楚南興奮的同時莫名覺得脊背生涼。他緊張，手心都是汗，可又熱切的期待。他好不容易盼到這麼個合理的搭訕話題，就算厲佑真看出他什麼心思來，他也是要來說的。

　　他料定厲佑不好直接拒絕，當著別人的面怎麼也要客氣客氣。就算防備他也無所謂，只要不直接拒絕，給自己多些交流說話的機會，他總能慢慢發展，尋找加深的時機。

　　楚南以己度人，就沒想過厲佑根本不是他的心思能揣測上的人。

　　厲佑要是不想給誰面子，那就不存在“不好意思”四個字。

　　楚南的眼神讓厲佑渾身不爽，防抱警戒完全激發。

　　“抱歉，我也沒空。”厲佑低頭看了看手錶，“在晚上開拍之前都沒空。”楚南剛張張嘴，還沒發出聲兒，厲佑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補充完整：“晚上拍攝結束後，也沒空。”

　　楚南嘴裡的話不得不咽了回去。

　　厲佑放下手臂，“你要是想請教演技，蘇衍也演的非常好，你不如問問他有沒有時間，是不是，蘇老師？”

　　不僅直接拒絕了，還反打一巴掌，楚南臉上掛不住了：厲佑居然還借機表示蘇衍的演技比他好！

　　雖然今天蘇衍與厲佑演的那段是不錯，但一小段又能說明什麼？楚南被公司包裝成全能藝人，出道以來演了不少劇，其中不乏大IP，蘇衍？連名字都沒聽過的三十八線。

　　楚南從沒看過蘇衍演的劇，也不覺得自己會輸他。沒想到厲佑還真能當著別人的面不給面子，楚南結結實實碰了釘子。

　　楚南攥緊手心，乾巴巴擠出個皮笑肉不笑：“哈哈……那可真是不巧。我也不對，貿然打擾。磨練演技本來就該逼自己一下，我還是自己回去再琢磨，如有機會再朝蘇衍請教吧。”

　　楚南當然不會找蘇衍請教，他只不過給了自己臺階。厲佑此刻話說到這份上，他是懂進退的人。

　　楚南此人的謙恭，是傲慢的謙恭，遇強則弱，遇弱則強，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包括他自己。這類人混圈，若是嫉妒心不重，那麼他的敵人就只有切實擋了他路的；如果嫉妒心過重，就很可能恃強淩弱。

　　其實這類人在娛樂圈裡很常見，也算是見怪不怪。

　　楚南端著臉色走遠，心口被負面情緒堵得慌，而漸漸冷靜下來後，頭腦發熱時忽略的事情就清晰起來了。

　　——厲佑對蘇衍明顯比其他人不同。不如說就剛認識的人而言簡直親近過了頭。真的是投緣巧合，還是另有他意？

　　蘇衍能在邵葉退出後拿下CP秀的合約，用腳趾頭想也是走了關係，不然憑他一個三十八線——問題就出在這兒，蘇衍作為一個籍籍無名已久的人，怎麼就突然搭上這樣的大牌節目了？

　　是誰給他撐的腰？

　　本來，混圈的大家各有手段，楚南原本不關心蘇衍是怎樣上位的，因為與他無關，但現在……楚南眯起眼睛，或許他該好好瞧瞧，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厲佑說他沒空，也不是完全敷衍楚南，他確實有事。

　　忙什麼呢？回房看劇。看蘇衍的劇可不比跟某些人浪費時間重要？

　　蘇衍和厲佑分開後，李溫柔才從後頭湊上來，把幫著保管的手機遞給蘇衍。

　　“杜建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你得空給他回個電話，有工作上的事要談。”

　　蘇衍對杜建白沒好感，連帶李溫柔對他也不感冒。蘇衍接過手機：“嗯，好。”

　　以工作的名義找，不能不回電話。

　　蘇衍回了房間才撥通電話，杜建白幾乎是秒接，也很快把事情說清楚了。

　　是某企業想找蘇衍做商品推廣，然後聯繫上了公司，蘇衍跟公司不合的事外人不知道，因此並非所有工作都會直接聯繫他的團隊，跟公司溝通沒有問題。

　　蘇衍知道這款商品，一款新品零食，是某大品牌下的子品牌，剛上市不久，前幾天李溫柔才買來吃過，味道還不錯。

　　推廣費用和代言費用雖有天壤之別，但這確實是第一個找上蘇衍的廣告，而且還不是什麼聞所未聞的雜牌，蘇衍自忖可以接。

　　杜建白：“他們負責溝通的部門主管正在H市出差，你也剛好在H市拍攝，我的意思是你明天晚上要是有空，我這就飛過來，陪你一起去跟他吃個飯。”

　　蘇衍皺了皺眉，不等他開口，杜建白似乎知道他表情似的搶白道：“我知道所有事商談好了，你覺得未必非得吃個飯。但是蘇衍，你不能什麼關係都不走動吧，多認識人將來好辦事。再說，我瞭解過了，主管在總公司也有一定關係，要是把他籠絡好了，推廣如果能升成代言，那可是天大的美差啊！”

　　自己關係圈窄是真。可蘇衍覺得杜建白也想得挺美：“推廣想升代言難道不是看你的帶貨能力？”蘇衍換了個邊聽電話，“我最近的確有了點熱度漲了點粉，但說實話，我不覺得我現在帶貨能力有多強。”

　　“誒，你別自怨自艾嘛，你走紅指日可待啊，蘇衍你聽我說——”

　　“行了。”蘇衍不耐跟他虛與委蛇，“明晚我有空，這頓飯可以吃，就當是代表公司感謝第一個廣告商。”杜建白雖然十句話九句放屁，但有一點他說的對，蘇衍是該拓展一下自己的圈子，給合作公司留個好印象並無不可。

　　杜建白不在乎被蘇衍蠻橫打斷，高興都來不及：“好好好，回頭我定好地方直接發你，辛苦了蘇衍，咱們未來好日子可全靠你了！”

　　蘇衍漠然，我跟你可不是“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