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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權相想從良[重生]》第18章
第18章

  第二日一早,景匡便要扯著景淙出去。

  誰知道景淙泥鰍似的,抓著他沒注意的機會便從他手裡溜走,直往自己母妃的正殿裡去了。

  景匡連忙要去扯他,二人便在那正殿進門處拉扯了起來。

  「上哪兒去?」昨日皇上沒來惠貴妃這兒,直到這兩個孩子出門,惠貴妃才堪堪睡醒。聽著外頭景匡和景淙拉扯的聲音,她頗不耐煩地探出床帳,問道。

  「回母妃,淙兒大好了,昨日已能出門跑跳了。」景匡坦然道。「兒臣這是要送他上皇子所去。」

  景淙聞言,連忙要出聲辯解。可這會兒的惠貴妃光顧著多睡會兒回籠覺,哪裡管得著他,便揮揮手讓他倆快去,便躺了回去。

  景匡便將他一扯,押解犯人似的將他帶了出去。

  「我不去二皇兄那裡!」剛出宮門沒兩步,景淙便又扯著景匡不走了。雖說他前兩日過逍遙日子的時候,滿心想著若以後再不想去皇子所了,就再去二皇兄那兒討頓打。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又嚇得退縮不前了。

  又讓我去給二皇子道歉,又讓我去皇子所,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呢!

  「你弄壞了人家的東西,還害人家受罰,我還一直沒有訓你呢。」景匡皺眉道。「哪有你這般不講道理的?」

  「他還打我了呢!」景淙道。「再說了,要不是他非要和父皇頂嘴,父皇能氣到打他嘛?那可不是我的錯了。」

  「強詞奪理!」景匡斥責道。「我前兩日還讓我房裡的宮女又做了個紙鳶,一會你拿去,賠給你二皇兄。」

  「他是你親弟弟,還是我是你親弟弟?」景淙哼道。

  「不管是他還是你,皆是父皇的孩子。」景匡正色道。「你這般分出親疏遠近來,就是不對。」

  「你說的才不對呢!」景淙道。「母妃都說,雖說都是父皇的孩子,可唯有一個母親生的兄弟才是最親的!」

  「母妃說得對,還是孔夫子說得對?」景匡皺眉。

  聽到這個,景淙嘟噥道:「我怎麼知道孔夫子說得對不對,我連皇子所的夫子說過什麼都不知道,誰曉得他孔夫子是誰呢……」

  兩個人這般爭著,鐘酈宮便就在眼前了。

  景淙又停下了腳步。

  景匡從身後的宮女手裡接過了那個紙鳶,遞給景淙:「拿著。」

  景淙不接:「我若去了,他再打我怎麼辦?」

  景匡聞言,將那紙鳶往他手裡一塞,冷臉道:「我便不信他會和你一樣不講道理。」接著便掰著他的肩膀,將他往前推了一把。「去吧。」

  於是這日,景牧站在階前,還沒等來疏長喻,便等來了那推著個小胖糰子的景匡。

  要等的人沒來,不相干的人反而湊過來討人嫌。他瞥了這二人一眼,並沒出聲。

  景匡站在階下,遙遙向景牧行了一禮,便將景淙往前一推,讓他自己上去。

  景牧也沒瞧他。前世今生,景匡都是他最瞧不上眼的那類人。前世自己同大皇子和五皇子奪嫡時,他自己主動請了個邊陲封地,沉痛地自我流放去了。

  雖說塵埃落定後,自己這個傀儡皇帝也沒比他好多少。但自己甘於沉淪在心愛之人足下,他卻是為了滿肚子的仁義孝悌,活像個故紙堆裡爬出來的迂腐老儒。

  這類人,是景牧最看不起的。

  他垂眼,便看見那個小胖子心有餘悸地抖抖索索著雙腿,拾階而上,那紙鳶的翅膀都攥皺了。

  他便像看一隻被自己打過的小狗似的,看他小心翼翼地蹭到自己面前。

  「二皇兄……」原本最是不可一世、嬌縱跋扈的七皇子景淙瑟縮著胖肩膀,像只落了水的鵪鶉一般,低著腦袋道。「我兄長讓我來向你道歉。」

  「你兄長讓你來的?」景牧挑眉問道。

  胖鵪鶉像是遭了電打似的,通身的肉兒嚇得一顫,連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自己要來的!我想向你道歉!」說到這兒,他連忙雙手捧著那紙鳶,遞到景牧面前道:「這是我賠給你的!」

  景牧垂眼看了那翅膀皺巴巴的紙鳶一眼,又是低聲一笑。

  紙鳶?他缺的可僅僅是個紙鳶?

  他也懶得跟這個小胖子計較,輕飄飄地將紙鳶從他手裡抽出來,漫不經心地說道:「原諒你了,回去吧。」

  景淙沒想到這事兒這麼好辦。

  他愣了愣,見景牧轉身回去,那顆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膽子便又壯了起來,心裡頭那不得了的想法也瞬間竄出了頭。

  他上前兩步,拉住了景牧的外袍。

  景牧轉過去低頭看他,便見著小子仰著胖乎乎的臉,對著他,咧著一口參差不齊的小乳牙:「那,二皇兄,你既然不生氣了,那能教我打人嗎?」

  「嗯?」景牧揚眉。

  「不是!教我武功!」他說著,還比劃著肉乎乎的小拳頭擺了兩招架勢。「喝!哈!就這樣!」

  景牧被他逗得勾了勾唇,面上鋒利冷硬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景淙覺得有戲。

  「我不會。」接著,他便聽景牧說道。「不教,你回吧。」

  就在這時,院中響起了一道冰下泉水一般清涼澄澈的聲音:「四殿下?」

  景牧條件反射一般,神情變得無比溫和乖覺,抬起頭看向那個方向。

  景淙見他這幅在自己眼中如臨大敵的模樣,連忙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要看看那個能把景牧嚇得通身抖擻的人是何方神聖。

  卻沒想到,那人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能一拳頭把景牧打趴下的九尺壯漢,卻只是個長身玉立的書生,手裡提了個書箱,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景牧怕他?

  小胖子腦袋一轉,對了,這人恐怕就是景牧的夫子了,一言不合就用戒尺狠狠打景牧的手板心那種。

  他手裡那個大箱子裡,肯定裝滿了戒尺。

  小胖子頓時覺得找到了同盟。大家都怕夫子,那不就是朋友嘛!他頗哥們兒義氣地用手肘捅了捅景牧,問道:「你也怕你夫子呀?」

  沒想到,景牧居然看都沒看他一眼,把他從面前撥拉開,便拾階而下,迎了上去。

  景淙咋舌——沒想到景牧的夫子這麼深藏不露!肯定是個比景牧還凶的魔鬼!

  階下,疏長喻驚訝地發現景匡也在此處,問了一句,便知道他是帶著自家弟弟來找景牧道歉的。

  疏長喻心中暗嘆。惠貴妃這人霸道又鑽營,卻沒想到教出了這麼個風清氣正的大兒子。景匡前世便是個身正如松的人,因著乾寧帝死於帝位相爭,便乾脆甩手而去。後來當了沒兩年藩王,便將藩王的位置也舍了,獨自南下遊學去了。

  當真是個奇人。

  不像他那個弟弟,活似個當世阿斗。那小胖子長大了雖說長開了身條,成了個風流倜儻的英俊人物,可骨子裡卻是又蠢又傻,和小時候沒兩樣。

  前世奪嫡他自是分毫沒有參與,之後景牧登基,疏長喻給他分了個富貴閒王養著,他也樂而受之,成日在院中養鴿子弄花草,當真是傻人有傻福。

  這麼兩相對比,在疏長喻眼中便像是金玉和糞土,更顯得景匡氣節正直起來。

  那邊,景匡見了是他,也是心中喜悅,同他搭話道:「疏大人便是前些日子得了狀元的疏家三郎罷?你春闈中寫的那篇吏治論,我有幸拜讀了,只覺耳目一新,想向大人討教。」

  疏長喻早忘了自己十來年前的考場上寫過什麼文章。聽到這話,他微微笑了起來,打馬虎眼道:「四殿下謬讚了,不過是些胡言亂語。」

  景匡神情卻認真得緊:「不知大人今日課後可有時間?今日工部休沐,大人可有其他的安排。」

  疏長喻看他這小腐儒的模樣,實在可愛得緊。可惜他有心赴這少年的約,卻真抽不出時間來。他面上忍俊不禁,搖了搖頭道:「實在抱歉。在下前些日子接了邀約,要去赴週三公子的曲江筵,便就在今日下午。」

  景匡聞言嘆息道:「我常聞週三公子頗愛結交有識之士,常於科考之後大宴諸位才俊,實在可惜,從沒見識過……」

  「歉也道過了,」就在這時,景牧走到旁邊來,冷不丁兒地開口道。「你怎麼還不帶你弟弟回去?」聲音涼冰冰的,一副逐客的態度。

  「景牧。」疏長喻不讚同地皺起眉頭。「怎如此無禮。」

  話說出口,疏長喻才覺得不妥。他雖說是景牧的少傅,可也不過是個官拜郎中的低級官員,這般對皇子呼來喝去,實在無禮。

  前世帶來的習慣,一碰著景牧,就紛紛往外冒頭。

  但景牧脾氣卻出奇的好,不僅沒惱,還懨懨地垂下頭去,兩隻手不開心地握來握去。

  後頭跟過來的景淙大驚失色。

  好傢伙!景牧這麼個面對著乾寧帝都不卑不亢的硬骨頭,居然被疏長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書生,打人一定特別特別疼,比父皇手下的侍衛打人板子還疼。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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