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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太可怕了怎麽辦[重生]》第76章
第76章

  這封令姬浩然寢食難安,百般求而不得的信這麽輕易就到了她手中?

  宋熾道:「平順親自去辦的,從他拿到手到交到你手,原封未動。」

  他的意思是,沒有人知道信中的內容?初妍低頭看手中的信封,遲疑了下:「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宋熾只說了兩個字:「紅蓼。」

  初妍明白過來:應該是她去找紅蓼引起了他的疑心,他提審了紅蓼,知道了這件事,不聲不響就幫他們把信弄了回來。

  宋熾,當真是個厲害到可怕的人。不過是一點蛛絲馬迹,就被他窺知了真相,做到了姬浩然這麽多年都沒能做到的事。

  初妍心中紛亂,襝衽爲禮:「大恩不言謝,宋大人今後但凡有差遣,我和哥哥絕無二話。」

  「差遣?」宋熾低低重複了一遍,忽然笑了,「不管我要你做什麽,你都會答應?」他目光落到她面上,仔仔細細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初妍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不自在地垂下了頭,低聲答道:「只要不是害人之事。」

  宋熾道:「不必了。」頓了頓,又道,「我爲的什麽,妍妍應該知道。」

  初妍心頭一跳,血一下子涌到臉上,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宋熾看著她一瞬間緊綳起來的姿態,眼中閃過黯然,伸手握住腕上佛珠,緩緩道:「我和浩然兄相交多年,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無需放在心上。」

  嚇她一跳,她還以爲……是她自作多情了,初妍心頭鬆下:他和哥哥多年交情,爲的自然是哥哥。何况,這次她來這裡,他待她也一直彬彬有禮,幷無逾矩之行。是她小人之心了。

  初妍臉上燒得慌,喃喃問道:「宋大人爲何不直接把信交給哥哥?」

  宋熾道:「正好碰見你了。」

  理由完美。確實是她自己撞上門的。初妍無話可說,正要將信收起。宋熾忽然問道:「你不好奇信中的內容嗎?」

  初妍猶豫:「這是哥哥的信。」她其實好奇得很,然而宋熾都那麽君子地表示他沒有看過信了,她怎麽好意思當著他面看?

  宋熾道:「這封信的主人很可能是韃靼人。」

  什麽?

  初妍臉色大變,驀地抬頭看向宋熾:「你怎麽知道?」他不是沒有看信嗎?

  宋熾道:「做信封的牛皮紙看著粗糙,却極牢固,是由大同的一個小作坊玉澄坊所制;墨是鬆烟墨,雜有花香,那花是草原上特有的一種花,叫格桑花;還有封信的密蠟,是用牛油熬的,我們大輝人傳信,一般只會用火漆封信。」

  初妍楞楞地聽著宋熾的陳述,越聽越心驚:她沒有想到,不看信,光是信封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難道姬浩然真的通敵了?

  如果是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難怪姬浩然怎麽都不肯和她說實話,也難怪他那麽忌憚手中有信的姬淩安,縱著對方踩在頭上。

  通敵,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姬浩然不可能這麽蠢吧。

  初妍再顧不得矜持,當著宋熾面拿出了裡面的信,匆匆掃過。

  她楞住了。

  信紙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與信封上如出一轍,顯然是同一人所書,可書寫的內容——

  「相見時難別亦難」,「日日思君不見君」,「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燈火闌珊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詩句摘抄?而且摘抄的全是相思之詩。

  這怎麽能要脅到姬浩然?而且,一個孩童,爲什麽要摘抄這種句子?這實在太奇怪了。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宋熾,宋熾君子地退後了一步,目不斜視,幷沒有看信中的內容。

  初妍腦中混亂,伸手將信遞給了宋熾。潜意識裡,她就相信宋熾會看出些什麽,給她一個答案。

  宋熾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信,默然片刻,低嘆道:「原來是情詩,怪不得。」

  初妍不解:「這不是孩子摘抄的嗎?」

  宋熾道:「妍妍,你大概不知道,韃靼人在馬背上長大,連文字都沒有,他們很多人根本不識我們大輝的字,更不會寫。」

  「等等,」初妍順著他的話整理思路,「你的意思是,這字不是孩子寫的?而是一個初學寫字的韃靼人?」

  宋熾點頭。

  初妍糾結:「韃靼人寫這種信給哥哥?」她意識到什麽,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寫信的是個姑娘?」

  姬浩然和敵營的姑娘?不會吧。

  宋熾道:「這些只是我們的猜測。」

  初妍待不住了,將信裝好,收入懷中:决定馬上回去找姬浩然。

  回到忠勇侯府時間還早。初妍問了門房,知道姬浩然一回來就被叫去了閒雲院,决定直接去閒雲院找人。

  結果剛到垂花門門口,她就被秦姑姑攔住了。

  秦姑姑也是學乖了,一早就命令小宮女在侯府門口守著,看到初妍回來就馬上通知她,這才攔個正著。

  初妍急著去找姬浩然,懶得與她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道:「姑姑見諒,我有要緊事要辦。」

  秦姑姑冷著臉道:「再要緊,能比得過太后娘娘的旨意要緊嗎?」

  初妍的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旋即鬆開,詫然問道:「太后娘娘又有新的旨嗎?」

  秦姑姑一噎,她反應也快,冷笑道:「昨兒的旨意姑娘還未遵呢,太后娘娘便是有新的旨意,只怕也支使不動姑娘。」

  這是直接給自己套上不遵懿旨的罪名了?初妍看了她一眼,神色驟冷。

  秦姑姑心頭一驚,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是她的錯覺嗎?,小姑娘仿佛忽然換上了上位者的氣勢,冷下臉的模樣威勢逼人,令人心驚。

  初妍淡淡道:「太后娘娘的旨意我自然是要遵的,可旨意中也沒說我跟著哥哥出門也要受姑姑管制吧?我倒想問問,姑姑口口聲聲拿著太后娘娘說事,要我遵從的究竟是太后娘娘的旨意,還是姑姑的意思?」

  秦姑姑臉色一變:這句話問得著實厲害。這是在指責她曲解懿旨了?她額角汗出,勉强道:「奴婢說的自然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初妍微微一笑:「是嗎?」

  秦姑姑道:「西山行宮夏狩之期將至,我們剩的時間已經不多。」聲音雖然依舊怨憤,口氣到底軟了下來。

  初妍道:「放心,誤不了姑姑的差事。」看也不看她,徑直向垂花門後走去。

  秦姑姑楞楞地看著她目不斜視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心中又是氣憤又是不安,握緊的雙拳微微發抖。

  姬家的小姑娘似乎與自己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太后說她乖巧,不知曉不曉得她的這副面目?可不能叫太后和陛下被她這副貌似純良的假面目騙了。

  先前爲她去宮裡報信的小宮女走近,討好地問道:「姑姑,這姬家姑娘著實無禮,奴婢去幫你磨墨?」

  秦姑姑深呼吸幾口,咬牙道:「還不快去!」晨間寫的條陳還沒送進宮呢,正好再添上一大筆。

  秦姑姑的小動作初妍沒有放在心上。這原本在她意料中。

  姬浩然救過衛昀的命。只要自己不嫁進宮中,太后就算對她再不滿,顧忌著皇家的名聲,也不會明目張膽對她這個救命恩人的妹妹怎麽樣。

  閒雲院中,氣氛不對。

  初妍繞過石屏,看到方媽媽和立春爲首,閒雲院的丫鬟婆子們整整齊齊地垂手肅立在院中,屏聲靜氣,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夏日的陽光直直射在她們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却沒有一人敢動。

  見到她過來,方媽媽鬆了口氣,露出喜色:「姑娘總算回來了。」

  初妍驚詫:「媽媽,這是怎麽了?」

  方媽媽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解釋,裡面石太夫人聽到動靜,揚聲道:「悠然回來了?叫她一個人進來。」

  方媽媽應下,將香椽攔住外面,小聲對初妍道:「姑娘,你千萬勸勸太夫人,休要氣壞了身子。」爲她打了簾子。

  初妍莫名其妙,走進屋中,不由一楞。

  石太夫人滿面怒容,高坐於堂上。她的對面,姬浩然直挺挺地跪在正中,請罪道:「母親,一切都是兒的錯,母親要責怪就責怪兒子,勿要遷怒他人。」

  石太夫人被他氣笑了,抄起手邊的茶盞就砸了過去。茶盞狠狠撞在姬浩然身上,碧綠的茶水連著茶葉一道從中飛出,潑了姬浩然一身。

  姬浩然的身上頓時濕了一大片,混合著茶葉的茶水滴滴嗒嗒地流下,狼狽不堪。他却一動不動。

  初妍停下了脚步,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叫道:「母親,哥哥。」姬浩然對石太夫人向來孝順,好端端的,怎麽能把石太夫人氣成這個樣?

  石太夫人神色微緩,對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快過來。」

  初妍走到她面前,向她請安。

  石太夫人將她扶起,一把摟入懷中,眉宇間的怒色變作憐愛與愧疚:「悠然來啦。娘對不住你,本來想要給你一份像樣的嫁妝,現在却鬧成這樣。」

  初妍眨了眨眼:什麽嫁妝,怎麽又和她的嫁妝扯上關係了?

  姬淩安不安地道:「母親這麽說,竟叫兒子無地自容了。」

  石太夫人冷笑:「你無地自容?我看你得意得很。你是想將我那點嫁妝都算計光,一點都不給你妹妹留吧。」

  姬淩安額頭汗都沁了出來:「母親這話實在冤枉我了。兒子就這一個妹妹,寶貝還來不及,再不肖,也不至於要克扣妹妹的嫁妝。」

  石太夫人問:「那姬淩安爲何不願給我看賬本?」

  姬浩然解釋道:「六叔家裡出了事,一時抽不出空……」

  「你還要哄我!」石太夫人大怒,抓起茶盤砸了過去。姬浩然見茶盤虎虎生風,直奔面門而來,臉色微變。這要是被砸個正著,豈不是要腦袋開花?

  他偏頭一躲。茶盤從他耳畔飛掠而過,砸落在地,一聲脆響,四分五裂,苦笑道:「母親,兒子說的都是實話。你要責罰兒子可以,休要氣壞了身子。」

  石太夫人怒容滿面:「好,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到賬本。姬淩安拿不出來,就叫那些鋪子的掌櫃,各個莊子的莊頭來見我。」

  姬浩然苦笑應下:「好。」

  石太夫人又問道:「石大勇現在在哪裡?」

  姬浩然道:「石管事已經求了恩典,回鄉榮養了。」

  「放屁!」石太夫人勃然大怒,「他好好管著我的嫁妝,榮什麽養?分明是被你們排擠走的。我不管你怎麽辦到,兩天內,讓石大勇來見我。」

  初妍漸漸明白了怎麽回事:應該是有個叫石大勇的人管著石太夫人的嫁妝,結果不知怎的,回去榮養了,石太夫人的嫁妝就落到了姬淩安手裡。石太夫人這些日子正在給她準備嫁妝,大概是想要動用自己的嫁妝,問姬淩安要賬本,姬淩安却不肯或者根本拿不出賬本來。

  至於太夫人爲什麽會對姬浩然發火,顯而易見,之前石太夫人病著,一時糊塗一時清醒,管不了嫁妝。除了姬浩然,又有誰能將石太夫人嫁妝的管理權給出去?

  自己這個哥哥啊,實在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侯府的所有産業交給姬淩安已經够要命的了,他居然把石太夫人的嫁妝也交給了姬淩安!

  他是直接讓姬淩安卡住了侯府的脖頸。

  他的心怎麽就這麽大?還是,受姬淩安脅迫,不得不把經濟大權交出去?可即使是受到了脅迫,也不必這樣,將自己的底牌盡數交給對方,一點後路都不留吧。

  如果密信一直拿不回來,他就一直這樣無底綫地退讓嗎?

  初妍心裡直嘆氣。除了糊塗兩字,她竟不知該怎麽評價這位兄長。

  姬浩然嚅嚅應下,又勸慰石太夫人道:「母親消消氣,身子要緊。」

  石太夫人手往桌子上一拍:「你真在意你娘的身子,就不該做這等噁心人的事。」

  姬浩然低眉順眼地道:「是,兒子知錯,以後再不敢了。」

  石太夫人心氣稍順,想起女兒還在,憐惜地看向初妍道:「沒嚇著你吧?」

  初妍搖了搖頭,求情道:「母親,哥哥既然知錯了,你就讓他起來吧。不然恩成和義來過來,該心疼他們的爹了。」

  到底是自己的哥哥,還是親的,待她也好的那種,她再生氣對方的糊塗勁,也不忍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再說,密信的事她還要問他。

  石太夫人皺起眉來,看了初妍一眼。初妍雙手合十,一副懇求的模樣。

  石太夫人哭笑不得:「你倒會做好人。」

  初妍理直氣壯:「他可是我親哥!」

  石太夫人被她逗笑了:「好,就看在悠然的面子上,饒這臭小子一回。」轉向姬浩然,立馬換上不耐煩的神情,「你妹妹爲你求情,起來吧。」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我去練功了,外面曬,悠然在屋裡喝茶吧。」

  姬浩然忙道:「兒子陪母親過兩招。」

  石太夫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算了吧,叫個小丫鬟幫你回正院拿身衣服去,這副樣子還嫌不够丟人現眼的?」

  姬浩然訕訕然應下。他被潑了一盞茶,身上滴滴嗒嗒的,著實狼狽。

  屋中只剩了兄妹兩人。

  姬浩然道:「剛剛多謝妹妹了。」

  初妍道:「我爲哥哥求情本是天經地義,有什麽好謝的?只是,哥哥今後可不能再做讓母親生氣的事了。」

  姬浩然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初妍忽然問道:「哥哥可聽說過幾句詩?」

  姬浩然一怔:不明白話題怎麽跳到了這裡。

  初妍道:「比如說,『相見時難別亦難』,『日日思君不見君』,『心悅君兮君不知』……」

  她還未念完,姬浩然的臉色已然大變,失聲道:「你找到那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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