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煊的耳朵很好使,這麼短的距離他不用使什麼小法術就能隱約聽到那邊的聲音,側了側頭,將注意力集中過去,就聽到那群老頭老太太正在聊的話題——拆遷。
對於這一話題成煊的興致顯然並不高,雖然他也因此小小擔心了一下,然而卻沒有太過在意——這個世界和他最早生活的世界在某個方面來說十分相似,在謠言這方面同樣如此。年年傳拆年年不拆已是這條老巷子的老傳統了。
在成煊還陷入長久沉寂的時候、禹勵就曾經多次聽說過這一消息、還特意記在兩人用於留言交流的晶石板中,很顯然,禹勵對於這一消息也漸漸地從一開始的煩惱、變成了最後的無所謂、順嘴一提。
成煊自己在甦醒後,也以平均每年聽說兩到三次的頻率見識過周圍鄰居對於搬家的期待和熱情,然而,也僅止於此——看看他現在依舊住在這裡,就能明白那些年那些傳言的結果了。
傀一抱著成煊經過老頭老太太們的聚集處時,正準備支楞耳朵多聽一些細節、好以此判斷這次的謠言到底有幾分真的成煊忽然感到一陣心悸的感覺襲上心頭,讓成煊徹底愣住了——那種感覺是那麼的熟悉,隱隱的還有一種急迫想要見到對方的衝動!
「快走!回家!」成煊只覺得心頭一震,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立即拍了傀一肩膀一下。
心情激盪之際,成煊那讓其他人會下意識忽略他的術法瞬間波動了一下。
聽到成煊聲音的老頭老太太們疑惑轉頭,向兩人的背影掃了一眼。
「咦?那是誰家的孩子?」一個老太太疑惑問道。
「嗨,不就是老成家的大孫子嘛。」至於那個老成到底長什麼模樣?成煊的父母又姓甚名誰?在場的眾人便全都下意識的忽略掉了,又一次將注意力關注回關於拆遷的種種問題上。
「禹勵!」進門後的傀一瞬間又化成一張小木片,成煊從半空中凌空躍下,落在地上的同時片小肉手一晃,他的指尖閃過一道肉眼幾乎看不清的反光——木片瞬間消失。
他小腿快捯地飛奔到小獸所在的奇怪水潭旁,蹲下身去,仔細向那個銀灰色的小獸看去。
小獸似乎與他走時並沒有什麼區別,依舊團在水池旁、靜靜地臥在那裡,從水池中那奇怪的液體上籠罩起的白煙,也依舊連成一線圍繞向小獸勃頸處的細鏈處。
但在成煊小跑向這裡呼喚著小獸的名字時,那雙緊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一線,向成煊蹲下的位置掃去。
那雙眸子清亮澄澈,烏黑的眼中帶著一絲藍色的光暈,與環繞在他脖頸間的煙霧、灰色皮毛相映成輝,顯得格外美麗誘人。
成煊幾乎是屏住呼吸一般的瞪大雙眼,滿是激動的與對方的視線交在一起,顫抖地伸出一隻胖乎乎的小肉手輕撫小獸頭上的絨毛。
「你……醒啦?」成煊的小手在微微發抖,雖然知道因為共生的關係,禹勵如果死了、自己絕對不可能還這麼歡蹦亂跳的,但擔心就是擔心。
尤其是他清楚,禹勵是為了讓自己醒來,才在兩人來到這個世界後、好不容易找到這眼靈泉落腳後,才動用法術將自己救回來、他卻因為損耗過度險些死去。
禹勵眨動了一下眼睛,狹長的眸子在看清成煊現在的模樣後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他的肉身恢復得很好,雖然因為一些意外現在只是幼生體的模樣,卻沒缺胳膊沒缺腿。眉眼間依稀能看出他成年後的模樣。
只是……
禹勵的視線在身周白色霧氣上掃了一眼,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到脖子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掛在那裡。此外,胸前位置還有一點暖烘烘的感覺,微弱而又源源不斷靈力彷彿涓涓溪水般沁入心底,讓他那早已空虛疲憊不堪的身體得到了緩慢的滋補。
「笨蛋。」
成煊:……
「你才剛醒就罵人!」原本一直淡定、表現得彷彿小大人般……啊不,本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大人的成煊瞬間炸毛。
禹勵用那雙狹長的眼睛斜了他一眼:「笨。」
明明是有氣無力的聲音,聽在成煊的耳中卻殺傷力巨大。他險些原地跳起抗議,然而卻還是強壓下與以前一樣和他吵一架的衝動,冷哼一聲,用手指戳戳他那銀色光滑無比的皮毛:「勵勵,你也變小了哦。」
禹勵:……「幼稚。」
「哼,也不知道誰幼稚,才剛醒就罵人!」
禹勵似乎因為疲憊,緩緩的閉上眼睛,卻又因為彷彿想到了什麼猛地又睜了開來:「我……為什麼會沒事?」
成煊正在撫摩對方皮毛的手驟然頓住,眼神遊離飄向一旁——心虛的表現。
禹勵再次眯起眼睛,眼眸中的藍色光芒顯得更加銳利:「你為什麼會變小?」
這一次成煊乾脆將頭都扭到了一側,沒敢正面面對對方。
「成、烜。」
聽到對方緩慢的念出自己的名字,成煊身上抖了下,老實低頭交代:「生、生死與共……」
禹勵聽到這個詞時身上明顯的僵了一下。當初的情況,他比成煊要更加清楚,而有些事情他也並沒有在給成煊留的那塊晶石版上闡明。
當初那個世界亂成那樣,幾位大能相互看不順眼、又都陸續進入了度心魔的一關,結果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眼看就有走火入魔的趨勢、指不定哪天大打出手把那個世界徹底玩炸了,到時他們這些小蝦米連跑都沒地方跑,萬物蒼生全都要一起跟著殉葬。
成煊的功力低微、法力同樣慘不忍睹,然而人卻十分機警聰明。更因為來自於另一個世界,所以想法十分的天馬行空。
他自從發現那個世界的情形有些不對、又從禹勵得知導致這一切的原因,便乾脆另闢蹊徑,想到了一個法子——破碎虛空、穿越進另一個世界!
而這一點是他們那個世界的人壓根兒連想都沒有想過的可能性。禹勵因為身為妖族中某一支的族長嫡傳,身上很是有著不少那個世界中人都求之不得的天材地寶,修習了不少普通妖族根本無法休息的高深術法。
成煊當初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見識和眼界卻並不差,和禹勵相交後、又發現他十分厲害,就乾脆勾搭著他與自己一同冒險遊歷,一路盡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禹勵也覺得這個人類很是有趣,他自己又清閒,便乾脆陪著他一起胡鬧。很是弄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而就在這一過程中,結合成煊當初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經歷,居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了有可能穿到異世界、撕裂次元壁的方法。
只是兩人的運氣說好很好,但說不好卻也真的很糟。就在他們兩個正在努力蒐集各種素材研究陣法的時候,他們所在的地方正巧捲進了兩個大能互毆的颱風尾。
來不及做出萬全的準備,匆忙之間他們只好強行撕裂空間,莫名穿到了這個世界。
在這過程中成煊因為法力低微、兩人又太過匆忙,根本沒來得及做好萬全的防護。只靠著禹勵之前給他的一件保命法寶及時護住真靈,才得以存留一線生機。
而禹勵雖然比他好些,可也受傷嚴重,幾乎拼盡全力才來到了這個世間。
一個異世來客,禹勵之前雖有聽說過,卻依舊不太瞭解這種所謂現代化社會中人們的生活行事。更加上這個世界果然幾乎找不見什麼靈氣、完全不利於修行,禹勵在這裡飄蕩了兩年,才最終運氣爆棚的發現了一處靈眼。
只不過坑爹的是,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麼缺德,居然就在靈眼的旁邊建了一個公廁!
公廁污穢,幾乎將裡面的全部靈力都遮蓋壓制,如果不是禹勵靠著極其靈敏的天賦能力,根本不可能在糞坑旁發現那微弱到幾乎馬上就要斷絕的弱小靈力。
不過說實話,如果不是旁邊有那麼一個糞坑的話,這處靈眼絕對不會等到禹勵來發現並佔領。
此前在這世間闖蕩的兩年多禹勵也遇到過這世間殘存的、十分稀少的一些修煉妖物。只是那些大多都生存在深山老林中,極少會和人類混雜居住,而且法力低微,就連禹勵受傷至此的虛弱狀態都能抬根手指輕輕一捏死它們。
禹勵消耗體內殘存不多的靈力使了個障眼法,又迷惑管理這片區域的人將那個茅房拆掉,霸佔了旁邊的一處空地,弄了個看上去和周圍房屋差不多的破舊小屋。隨後他又耗費了將近30年的時間,憑著那沒了公廁污染漸漸復甦的靈泉和自己體內僅存不多的靈力,再加上當初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的天材地寶,為成煊佈置下法陣幫他重塑肉體、將真靈歸位。
禹勵本就是重傷,這世間的靈氣又極其稀少,雖然有靈眼的輔助,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禹勵擔心再耽誤下去成煊的真靈就會徹底消散,不得已才強行佈置法陣耗盡自己最後一點靈力將其救活。
他在激活法陣的時候其實心裡很清楚,如此一來,說不定自己就會神魂俱滅徹底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然而他更不能看著成煊的真靈徹底消散。
他們之所以能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因為成煊那天馬行空的想法。而當初意識到情況不對,攛掇自己回去同族人打聽幾位大能的事情的人也是成煊。
平時在兩人聊天說笑的時候,禹勵常常能感覺到成煊眼中的懷念與淡淡的愁緒。
既然他想回到這裡、既然他想來到這裡、既然他們已經來了。那麼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機會,就讓給成煊吧……
只是,禹勵沒有想到,成煊居然在甦醒後,立即動用了「生死與共」……
生死與共——相愛相知、同生共死、永不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