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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珠》第30章
第三十章 

  霍家銘喝了酒,他很少私下喝酒,更很少喝醉。霍敏找不到唐明玉,打電話到家裡來。父子倆一言不合又吵了起來,霍敏質問唐明玉在哪,霍家銘冷淡以對,要他管好自己再說。霍敏著急萬分,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家。而男人一句話就剝落了他脆弱的本質,將他釘死在了恥辱柱上。回來可以,不要用家裡的一分錢。霍敏砰地一聲掛了電話。

  整棟樓又沉寂了下去,男人獨自坐在樓下很久,忽然想喝一杯酒。

  有了一杯,就有了第二杯。

  吧檯上放著一本賬本,當天青年帶回來的,已經模糊了許多字跡。兩筆賬被女人折了頁角,塗黑畫了重點,一筆是霍文偷走的二百四十三塊八毛,一筆是給他娶媳婦的錢,兩萬塊。

  當年的兩萬塊,足以在那邊蓋一座磚房,買傢俱電器,娶個好媳婦。給他說的陳家女兒也的確是文化人,和他們不一樣,村支書的閨女。張蓮花雖然摳門,在正事上卻很利索,不過兩月就給他操辦起來,娶進了家門。在當時他對女性極度厭惡的時期,女人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硬是給他辦了。

  她恩怨很分明,一筆是一筆,毫不拖泥帶水。

  他曾恨她無情,可她就是無情的。

  恨她冷血,可她就是冷血的。

  恨她恨自己,可她就是恨他們父子。

  她光明磊落地恨,從不去掩飾。

  她也給了他生命,將他養大成人,給他娶了媳婦,即便他不喜歡。

  這就是她。一板一眼,鐵血無情。

  在二十歲的時候,他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在如今,再一次確定她就是這樣的人。

  這是一個事實。

  他一直懸在心頭,不想接受的事實。

  現在她死了,身前所有的好和壞全部抵消,埋進了泥土裡。

  失去,徹底的失去。

  他曾渴望她能對他好一些,最後依然是這樣殘酷的失去。

  霍家銘灌下一杯烈酒,人到中年總要接受失去。親人、朋友、工作夥伴,死亡與分離,拋棄與背叛……

  霍家銘感覺有點冷,他醉意昏沉地往樓上去,想著青年溫暖的懷抱,在那個夜晚,像蝴蝶的羽翼輕輕落在他的肩上。

  他進去了,天太黑,從一片黏稠的黑裡爬出個人來,匍匐到他的腳邊。他溫順、乖巧地抱住了他。

  他沉迷地望著那個身影,柔軟而脆弱,在許多個熟悉的瞬間都陪伴在他的身邊,謙卑,毫無所求。

  他喜歡他。

  喜歡他就這樣愛著他。

  渴望這種愛。

  甚至在某個時刻他試著愛過他,信任他,可為什麼連他都要離開他!

  所有的人都要離開他!

  他把他掀到了床上,把他的所有聯繫都砍斷,把他的翅膀都砍斷,留下個血肉模糊的囫圇身體,假裝他還是溫柔無害的溫室花朵。

  裝進被子裡,你是我的,死也得死在我這裡!

  兩人的搏鬥爆發了,男人控制不住自己,唐明玉越反抗,他越暴怒,用盡一切來鎮壓。

  可他並沒有從這種鎮壓中獲得什麼快感。

  最終唐明玉昏了過去,男人抱著他的身軀發出悲憤的嘶吼。那像哭又不是哭的吼聲被他深深埋在了頸間。一聲又一聲,男人躁動地宣洩著,猶如困獸之鬥。他再也無法從唐明玉身上獲得愛,再也無法回到從前,失去,又一次失去。

  他埋在青年頸間急切地吻他,吻他的臉,吻他的脖子,緊緊抱著他,像抱著自己的所有物一樣,一刻都不肯放開。

  疼人,男人在四十而不惑的年紀終於懂得了什麼是疼人。

  而他懷裡的人已經感受不到了。

  他蜷縮在那張小床上,抱著懷裡的人,唯恐他會消失一般,一直等到天朦朧亮,青年夢魘驚叫,似乎要醒轉之前,離開了房間。

  唐明玉做了個夢,夢到他倒在一片血泊裡,從身體的不知那個地方往外淌血。那感覺很玄妙,說不上痛,還是恐懼,只是感覺渾身的力氣都隨之流走了。

  半生的力量,因他而起,因他而亡。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分裂瓦解,崩塌重建。

  他在一片日光裡醒來,也許是入秋了,窗外面的天空變得遙遠,他有點記不住日子,從開始到現在幾天了,太多天,他記也記不清了。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精神愈發不好了。

  徐媽經常看到他抱膝在床上發呆,小天窗的陽光灑下來,把他小小地擁抱住。中午太陽好的時候,他的情緒比較穩定。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就會很恐懼,太陽偏離一分,他就挪動一分,總要讓那光照著。

  剛剛天黑,天空是一種泛著青的墨藍,沉甸甸地劈頭蓋臉壓下來,那種黑像一隻手攫住他的心臟,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唐明玉抱緊自己,縮在牆角裡挨時間。

  自由,自由是那麼的可貴。

  有鳥落在天窗上嘰嘰喳喳,他一眼不眨地看上大半天。

  一天,徐媽進去送飯,眼前的畫面嚇得她餐盤摔了一地。唐明玉的頭伸在天窗外面,腳尖踩在水管上,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那窗玻璃被他打爛了,支稜稜地叉著,一不小心就會被劃破脖頸。他卻興奮地伸著頭,罕見地看著花園的情景。入了秋,天高海闊,園裡的樹木也蕭條起來。有株葡萄樹還努力伸著枝葉,蜜糖一般墜著幾串葡萄。他往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徐媽看那纖細的脖子摩擦著刀片驚心動魄地轉動,嚇得一身冷汗,尖叫:「小玉,下來!你快下來!別嚇我啊!」

  唐明玉聽到聲音,想扭頭看,徐媽又叫:「別、別動!我去叫先生!」

  唐明玉努力踮著腳,去夠窗外的爬山虎葉子,那些葉子像楓葉一樣紅,鋸齒很利,他竄著身子,往外探,然而那窗口太小了,容不得他身子出去。反而進進出出地磨著脖子,驚險萬分。

  霍家銘跑上來一見這情景唬得不輕,怒吼道:「你在幹什麼!」

  唐明玉蹙眉,又想扭頭,霍家銘心都被攥住了,他輕聲道:「你別動。」

  那聲音像哄著人似的,唐明玉只好道:「我想要爬山虎的葉子。」

  「你下來,我幫你拿。」

  唐明玉踮著腳的身體搖搖欲墜,顫顫巍巍,用力太久力氣透支了。霍家銘上去一把抱住了他,「輕點,慢點進來。」

  他唯恐嚇住了他,屏住了呼吸,穩當當地將他抱下來。唐明玉伸著手,看著自己被鋸齒劃破的手指發呆。

  霍家銘吼徐媽:「愣著幹嘛!拿藥箱來!」

  徐媽忙不迭地跑下樓了。

  霍家銘又氣又恨,卻蹲下來握住了那根手指,「為什麼要爬那麼高?」

  唐明玉坐著,感嘆:「太悶了。」

  霍家銘沉默地為他消毒、抹藥、包紮,盡量輕地不弄痛他。

  結束後,男人站起來提出條件:「你可以出去,不過只在家裡,哪裡都不許去。」

  唐明玉呆著,似乎沒聽進去。男人又急得退後一步,裝作冷淡:「就在家裡,和以前一樣。」

  唐明玉扭頭去看那天窗,風呼呼吹著那殘破的玻璃,爬山虎也不會進來了。

  他嘆了一聲,縮到牆邊抱住了自己。

  霍家銘臉冷下去,氣急敗壞地甩手走開。到樓下,摔了一隻茶杯。

  讓他硬,看他能硬到什麼時候!

  他感覺他是有些瘋了,情緒控制不住,他已經是有些求他,迫切要一切回到從前,而青年絲毫不識抬舉。

  他生氣,他發狠,他也只能對著自己,拿他沒辦法。

  他試圖還想用玻璃溫室,圈住他。可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唐明玉了,他想要愛,想要生活,想要外界的空氣。欲望的膨脹,讓彼此不再對等。

  兩個人只能繼續耗。

  唐明玉越發地衰弱下去,不和外界有一絲交流,在閣樓上,白天發呆,晚上禁臠的生活。

  霍家銘不許他見任何人,但偶爾會放他出來走一走。

  唐明玉蒼白的面孔,瘦弱的身體根本撐不起衣服,穿著兔子拖鞋在花園裡坐一小時。

  太陽灑下來,不再是隔著玻璃,而是真實的溫度,像絨毛一樣跳躍在自己的皮膚上。他能坐在太陽底下曬大半天,霍家銘恨恨看著,他拿他沒辦法,可是他生氣,他像被分裂開了,想要唐明玉和以前一樣對他好一點,又厭惡牴觸這種探進心來的感情,然而唐明玉對他不理不睬他更生氣。他不知道怎麼是好,怎麼著都不行。

  唐明玉雖被關著,但真正自由了。他關著唐明玉,卻像被緊緊縛住,囚禁在了情感的泥沼中。

  男人走過去,冷冷地:「到時間了。」

  唐明玉再看了看那夕陽,緩緩起來,拖著腳步往樓裡去。

  「你和我鬧彆扭?不用妄想誰會來救你,你想待在裡面,就永遠待下去吧!」

  唐明玉低下頭,走進房間,掩住了門。

  霍家銘怒火沖天,猛地一腳踹死了鐵門,怒氣沖沖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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