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六十一)
東華才發現,凌燁週身方圓數十丈布了一道結界。若非東華修為在凌燁之上,他是萬萬看不進去的。此時鍾離允便是茫然的很,在他眼裡花叢裡什麼都沒有,不明白為何自家君上驟然駐足。
東華隨即招手,喚鍾離允隨他行至奈何橋中央。
扶欄而望,忘川水浪一如既往的不大不小,其上磷光稀稀疏疏,看樣子,有些時日沒有洗漱亡魂的怨氣。
為便於管轄,天界並未在陰司安插高位上仙。十殿閻王放在天界,也不過是個中下階神仙,只聽天庭調遣便了,稍微出些差池,都得跑去九重天求告。
因而同凡間一樣,陰司從來都是仰天界鼻息。但雖然不濟,也不至於被一個凶獸就耽誤了秩序。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讓凌燁跑來捉凶獸,拿大材小用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更匪夷所思的是,陰司居然還請得動。
再者創世數萬年,各種凶獸或被鎮壓或被馴化,哪裡還有新死的?
東華略一回思,恍然大悟,還真有。
他透過結界再看時,凌燁劍上光華已經流水一般四散開去。過膝的彼岸花叢輕輕晃動,彷彿真的被流水浸潤了一般,花瓣上落下光華點點,而後埋入土裡不見。
似乎凌燁不是在捕殺凶獸,而是在雨中對著花叢出神。此間幽暗,細密的劍光在他身上流轉,點亮衣衫上的暗紋。斯人斯景,就算比起東華也不遑多讓。
不多時,花葉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劍光立即凝聚,對準那異動的方向,潮水一般洶湧而去。
那聲響似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一聲嘶吼,冒死繞到凌燁身後,懷著僥倖試圖偷襲。
那一片花叢如同進了一條巨蟒,倉皇的抖動起來。而凌燁十分淡定,一動不動。距離他身後三步之處,花叢驟然停下動靜,同時傳出一聲女人的悶哼。
一波劍光不知何時從天而降,堪堪將那花葉下的東西壓在當場。
凌燁才緩緩轉過身,他下巴是揚起的,眼神是乜斜的。人是好看的很,可神態張狂到令人髮指。
辟邪魂魄在劍光下現了原形,她翅膀不停撲稜,前爪狠狠撓倒兩根花枝,凌燁雙手抱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就像腳下只有一條小魚小蝦。
凌燁貪玩,最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模樣。眼看辟邪被壓在劍光底下,即將耗的魂飛魄散,東華卻不能坐視不理。
他瞧見辟邪懷中慢慢浮起幾片單薄的魂魄,嚴格的說,是有魂無魄。當日雪魂是以魂體結合人的七魄,煉化出魂魄,才投入人身。後來雪魄被玄天取走,餘下的殘魄留在軀殼裡,只能維持日常行動,成了個不會思考的傻子,繼續生老病死。這種殘缺的魂魄到了陰司,也是廢物,被丟棄在枉死城一角,天不管地不收。
好一個癡情的女怪,這楊少彥的殘魂不知被她找了多久,終於得償所願。
「楊公子!不!」辟邪死死盯著那魂魄,「天君,妾身求你收了隱虹劍吧!妾身甘願伏誅!」
凌燁面無表情的道:「你已經在伏誅了,憑什麼跟本天君討價還價?」
四面都是劍光,東華和鍾離允又隱著身,凌燁看不見奈何橋上的人。東華想了想,待要自己上前阻止時,忽然鍾離允袖中流出一道銀光。
玄天堂而皇之的在奈何橋上現出身形,鍾離允一見,頓時後退一步,警覺道:「玄二……不,玄天!」
紫府洲的接風宴上,從和朱明白藏的對談裡,他已經摸出了仙魔的大致門路,知道當年楊府的玄二便是魔皇玄天。卻沒有料到,玄天會在此時此刻大搖大擺的現身在陰司。莫非那些傳聞……
鍾離允如臨大敵,待要看向東華時,玄天略一抬手,他便動彈不得,目瞪口呆的看著玄天走到東華面前。
這和當年在楊府那晚一比,簡直是昨日重現。鍾離允才知道魔皇有多可怕,在魔皇面前,他這種程度的仙和凡人竟然沒有區別,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而東華也沒多大反應,只說了句:「唉,遲早要見面,紫府洲這裡也不好再瞞,且這樣吧。」
玄天在他肩上拍了拍,極溫柔的道:「只要師兄高興,什麼都可以。」而後他對著結界勾了勾手指,緊跟著,不可一世的凌燁天君便從裡頭飄了出來。
而凌燁天君同樣是目瞪口呆的。
鍾離允不能說不能動,可他看玄天的眼神,已經由驚訝變成了驚懼。
連凌燁天君在魔皇面前都只得束手就擒,他也沒什麼好自怨自艾的了。只是凌燁天君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因玄天施了法術從中作梗,凌燁看不見站在一旁的鍾離允,自顧自的道:「你們怎會來此,不要耽誤我斬殺辟邪,此獸打著北極的旗號作亂,壞我名聲,不可饒恕。」
東華問:「她作什麼亂了?」
凌燁道:「她來陰司有些時日,只是和鬼差周旋,東遊西蕩不肯投胎。後來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個廢魂,要帶著一起輪迴,這還罷了。她一身戾氣,死活不飲孟婆湯,陰司不許。於是鬧起來,打翻孟婆湯,奪下望鄉台,輪迴隧道的差役都被她趕走。哼,竟還說是我指使的。」
望鄉台可觀看人生前往事,辟邪還真是執著。可就算是楊少彥那殘魄投了胎,來世還是個傻子,當真可悲。
東華皺了皺眉,道:「倒也不必非要殺了她。」
凌燁訝然道:「父親何出此言,我的隱虹許久不曾拿出來招呼,今日正要盡一盡興。」
東華正待阻止,瞧見一旁的鍾離允忽然眼神閃爍了下,也不知凌燁哪句話戳中了他的心思。
玄天已經發了話:「她一個區區凶獸罷了,你贏的毫無懸念,也算盡興?」
凌燁深以為然:「爹有什麼好主意?」
東華知道凌燁開始上鉤了,不由在心裡輕笑。
玄天負起手,面朝結界:「你若能勸說她不再作亂,老老實實飲下孟婆湯,才算本事。」
凌燁挑挑眉,極其乾脆的道:「這有何難。」
玄天轉過頭,剛好對上東華認可的眼神。東華心道,兩句話便打發了,不愧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孩子,拿捏的也太準了些。若擱在本上仙這裡,必然又要好言好語說上半天,末了還要許些好處。
凌燁將手中黑劍擦拭一番,手指摩挲過劍柄上鐫刻的「隱虹」二字,意猶未盡的收入袖中,而後竟然棄了騰雲之法,步行下橋,似是在琢磨什麼。
東華還在納悶,玄天抬手在橋中央布下一個結界。東華便問:「你這又是做什麼。」
玄天看了一眼鍾離允道:「師兄,我看他似乎有話要說,且定然是與凌燁有關。」抬手彈了一個法術。
鍾離允依舊不能動,卻發現自己能出聲了,可是話到嘴邊,又猶豫起來:「君上,這……此事好像不值一提。」
東華對凌燁此事上心的很,道:「倘若與凌燁有關,就很值得一提了,說罷。」
「凌燁天君的劍,我生前似乎見過。」
東華奇道:「既見過,你為何又說不認識他?」
鍾離允努力回憶著前塵往事:「那時屬下獨居山中,已年近八十,兩眼昏花,幾乎是個瞎子。臨終前不久,有一年輕人曾來看過屬下。他所持的就是這把劍,屬下無意間摸過,還記得這上面的兩個字。」
東華聽著聽著,嘴角一點點勾起來,看向玄天:「你的意思是,凌燁曾去看過你?」如此,玄天那夜一番「紅塵畫餅」的言論興許能被推翻了。
玄天饒有興致的看了凌燁一眼,若有所思:「嗯,他倒是從未看過那條龍。」而後,他微微低頭湊在東華耳邊,「無妨,我只在意師兄,別的都不重要。」
他二人距離如此之近,近到東華能在耳畔感受到玄天濕熱的鼻息,近到鍾離允將一雙眼慢慢瞪大。
東華忙道:「別這樣。」一面說,一面想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豈料恰好貼上玄天灼燙的雙唇。
東華此時十分緊張鍾離允,而鍾離允本就在一眨不眨的看著東華。這一番大眼瞪小眼中,鍾離允甚至還清晰的瞧見,魔皇玄天兩片唇一抿,將君上的嘴唇含了一瞬。而君上臉上,僅僅只是有些難為情而已。
一開始鍾離允見他們三個和睦相處,只道他們早就私底下握手言和,震驚一番也罷了。但是玄天此刻對東華做的事情,莫說攤在魔皇和帝君身上,便是兩個普通凡人,也足可驚世駭俗。
鍾離允繃不住了,一雙板正的臉終於鮮活起來:「君、君上,這……你們……男……」
東華早就推開玄天,雙頰發白,扶著欄杆假裝在看忘川了。
玄天冷笑:「男什麼男,說的好像你不曾喜歡過男人一樣。」
鍾離允脫口而出:「的確沒有!」喜歡過?為何魔皇要加個過字,難不成自己某世是個斷袖?
玄天依舊冷笑著,伸出手指往他眼前一點:「往那處看。」
他指的是結界的方向,而東華已經向那處張望了。
緩緩走向結界的哪裡是凌燁。只有一個裊裊娜娜的身姿,抬眸間,眼角小痣勾魂攝魄。
鍾離允的魂魄立即飛向了九霄雲外。
東華不忍心去看鍾離允的表情。
鍾離允這仙身是白撿來的,當仙官也是趕鴨子上架。說到底,他不過是披著一張仙皮的凡人。
發現一生一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居然是一個男仙所化,不知他是否感到生無可戀。
無論哪個男仙下凡歷練時,都有可能當女人。倘若人人都像鍾離允這般看不開,那豈非男仙女體的都得做一世孤鸞?
凌燁在下橋時已重新回憶一遍女子應有的身段與神態,此刻變作當年在凡間時的皇后模樣,通身華貴,珠光寶氣,舉手投足全是國色天香的風範。除了眉眼間的傲氣和那顆小痣,已與凌燁的模樣判若兩人。當年在鍾離允府上一會,那皇后是蒙著面紗,如今東華終於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面目,也不覺點了點頭。彼岸花的冶艷綿延千里,加在一起比不過他去。
凌燁一步一步緩緩向辟邪靠近,辟邪那張美艷的臉跟他一比,也立時和忘川的流水一樣暗淡。但辟邪並不覺得羞惱,因為她自己也被驚艷了。
這張絕世女子的臉高高揚起,如同迎風開屏的孔雀。卻壓根沒有發現,身後橋上的鍾離允,眼睛裡亮了亮,隨後稍稍暗淡,可轉瞬便更亮了,可其中還夾雜著迷茫,不知在糾結什麼。
凌燁甫一踏進結界之中,辟邪身上劍氣便漸漸消散,但她早被耗的奄奄一息。所幸那幾片殘魄安然無恙,堪堪落在她的懷裡。
辟邪如獲至寶,將臉貼上去貪戀的蹭了蹭。但很快便抬起頭,充滿敵意的看向來人。
那女子卻將她視若無物,只在這一片過腰的花叢裡駐足,輕輕垂目,似是在找著什麼。
橋上鍾離允已經完全成了木樁子,玄天和東華也一語不發的觀看,一時間鴉雀無聲。陣陣陰風從忘川上吹過,裹挾著水流中的陰冷氣息,盡數撲向花叢。辟邪不由瑟縮了一下,女子則渾然未覺,只有裙帶飄揚。
辟邪就這樣和她對峙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叱道:「你是人是鬼?」她暗暗心驚,來人身上既無仙氣,也無鬼氣,更沒有人氣。
女子似是突然回魂了一般,緩緩轉過身,定定的看著辟邪懷裡的殘魄,目光未名。
辟邪被這目光看的心裡發毛。她將懷中男子近乎透明的臉摟緊了些,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對方稍微有些道行,她便有性命之憂。
女子終於開了口:「我是一隻趁亂遊走的孤魂野鬼,懷裡的,是你心上人?」
辟邪從她那一雙美目中找到了一絲羨艷,想到此生竟還有被人羨艷的時候,心中稍稍揚眉吐氣:「是我心上人,這位姑娘,你在找什麼。」
女子的目光複雜起來,四下環顧了一遍,方才嘆道:「我在找我的心上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且美人強忍心酸的模樣更顯楚楚可憐,辟邪不由問道:「你們緣何走散了?」
女子眼睫輕顫,似是墜入了前塵往事,半晌之後苦笑起來:「妹妹怎能說走散,我和他,就不曾走在一起。」
看到這裡,東華不由扶額,這凌燁,就連稱呼也要佔便宜,先發制人的喊人家妹妹。殊不知,辟邪比本上仙活的還久。
辟邪絲毫不覺吃虧,自然而然的就接了:「生前不曾在一起?死後居然如此尋覓,姐姐可算是個癡心的人了。」
女子出神了片刻,開口道:「妹妹前世,和懷中人可在一起了?」
辟邪一怔,陷入了沉默。
女子見她如此,微微搖頭:「你我都是可憐人。我生前愛一人而不得,縱母儀天下富貴至極,也從不快樂。」
怪不得穿著如此華貴,原來是個皇后。辟邪責備道:「你嫁給了皇帝?那萬不該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對那皇帝也不公平。」
女子道:「我也是沒有法子,父母之命違抗不得。何況伴君如伴虎,我在深宮苦熬一生。而他拒絕了我為他謀取的官職,遠赴沙場。不久便聽聞他兵敗,生死未卜,從此不復相見。我遍尋人間地府,一趟又一趟,終無所獲。」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只半垂著眼瞼,便隱見淒涼。
看到這裡,鍾離允眼角有些濕潤,嘴裡喃喃起來:「原來她入宮並非自願,原來她……她不快樂……」
玄天挑起眉,傳音給東華:「師兄,凌燁這孩子果有天分,明明是誆辟邪的把戲,連鍾離允都被他帶進去了。」
東華輕輕咳了一聲,沒有答話。心裡卻道,何止是鍾離允,連本上仙都險些信了。
凌燁這般周旋,連東華玄天都給予認可。可想而知,面對面的辟邪早看的動容,她由女子聯想到自己,頓時惺惺惜惺惺。
當年楊少彥被水魅催發體內的雪魄,奉命在此蹲候的夏非滿立時報於玄天,意外的是,前來「驅邪」的道長竟是東華轉世。為求短暫相會,玄天命夏非滿取走幾片魂魄放在太初匣中,這才作出中邪的模樣。
而更早之前,辟邪已在玄天的算計之中。幽蘭院放她出來,原是因夏非滿不便現身,要她暫且攔下雪魄,只待月圓之夜合併三靈。豈料她竟對楊少彥一見傾心,攔起雪魄更不遺餘力。
辟邪自然不知道,當年月圓之夜本是東華與玄天在那一世攤牌之日。因此她在匣子裡發愣時,偶爾還會後悔自己當時太失控。不然為何玄天會發怒,將自己生生拉離楊少彥身邊,從此不見天日。
而楊少彥那一世繼續活了下去,雖無悲無喜,可也知冷知熱。只要辟邪一想到他許會遭人嫌棄,冷著餓著,她先前那點後悔,就全都轉化為對玄天無盡的恨意。
天界無休止的殺戮,魔境無休止的欺騙,讓她本就不甚正派的妖心更加扭曲。直到死後搶了望鄉台,她才知道,楊少彥那一世竟得到了善終。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嫡親兄弟,一夜之間換了性情,非但從楊老爺手中接過家業,甚至還謀取了功名。只不知為何,他還是死撐著不肯娶妻納妾,所幸楊少彥被他照顧了一輩子,臨了也走在他前面。
鬼差盡數被打走,辟邪站在空無一人的望鄉台,對外頭的威逼不理不睬,依舊堅持不喝孟婆湯。她知道一旦喝了,便要忘記前塵往事,她怎麼能忘了楊少彥,忘了她所執著的東西?
辟邪低低說著過往,又哭又笑,忽喜忽怒,她以為女子會與她想在一處。
豈料女子搖了搖頭:「我找到他,必然會同入輪迴。但孟婆湯,我還是要喝的。」
辟邪止住抹眼淚的手,不可置信道:「為什麼,姐姐難道不怕忘了你的情郎?」
女子撫摸著裙邊一朵碩大的彼岸花,輕道:「曾經我和妹妹想法一致。時至今日,我對他的情意早已刻入魂魄,但這麼多年的等待與尋找,同時生出的還有恨與執念。試問,一份情愛若夾雜了不純粹的東西,那我還配的上他麼,因此不要也罷。美好的過往還能再創,但那必須是一個不摻任何雜質的自己,這才無憾。」
辟邪聽的呆住了,她沒想到女子竟有這樣一番見地。
可轉念一想,未嘗沒有道理。她命中本無光明,生於混沌,在太初匣至今,又身處另一片混沌。成日的東躲西藏已經讓她練的心狠手辣,八面玲瓏,而對這個世間的恨意又蒙蔽了她的雙眼。
帶著一顆如此的妖心進入塵世,能正常的生存麼?
在她眼中,楊少彥是無暇的人,就算他來世癡傻,這樣的自己也沒有臉面和他站在一起,興許還會害了他。
思及此處,辟邪輕柔的摸了摸懷中的殘魄,忽然又遲疑了:「可是,我若忘了他,到世間又如何尋得到他,萬一……」她驟然站起身,「萬一我與他又錯過……不行,我等不起!」
辟邪精神處在崩潰邊緣,情緒一觸即發,逕直繞過女子,抱著殘魄便往奈何橋走去。
「什麼雜質不雜質,找不到他,全都是虛的。就算我曾吃過人,就算我殺生無數,那又怎樣!我要和他在一起!」
東華在橋上看見這變數,不由動了動眉心。
玄天道:「凌燁的確聰明,可再巧舌如簧,終究出了紕漏。」凌燁以普通鬼魂的身份出現,如何能許諾辟邪來世?
忘川之畔,女子試圖挽回:「妹妹你……」
「你閉嘴!」辟邪回身,惡狠狠的瞪著她,「從天而降,誇誇其談……該不會,你是凌燁派來的說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