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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請下凡》第29章
☆、昔我(二十八)

  東華在席間轉了一回,將場面話說了個遍,不由心生厭煩之感。他自己也暗暗詫異,以前可從來不會這樣。還記得當年各路法會道場,他或端坐靜聽,或侃侃而談,三天三夜不厭其煩。

  大抵,下凡一遭,是將這凡心挑起,壓制不成了?

  東華暗思,不若尋個日子,找師父他老人家要兩粒清心丹來吃,或許可行。

  而後,東華索性趁著神霄宮一眾高位神仙把酒言歡,自己使了個隱身咒,飄落天河之濱,行走在中下階仙人之間。

  心胸登時開朗,歡聲笑語中,東華忽然發現天河彼岸正是北方,此時自己正在扶欄遙望。

  正值盛夏,天界處處喜慶,魔境也不再是不晝天時期。

  東華揣測玄天,此刻他不知是悲還是喜,是在飲酒作樂還是伏案沉思。或者,他也如自己這般孑然一身,正在眺望某個方向?

  一個念頭滴落心田。

  本上仙……有些想見他。

  東華瞳孔一縮。怎麼能見他,規矩是本上仙親自立的,這些雜念洩露出去,還不惹萬仙恥笑?

  東華閉了閉眼,繼續沿河畔而行。忽見幾個女仙圍作一團,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有偷笑的,有驚嘆的,有撒嬌撒癡的,似乎她們正在觀摩十分有趣的東西。

  東華略一駐足,便聽見了內容。

  「我這裡有一本《帝君有淚》,署名是出藍仙人,誰看?」

  「出藍仙人?好熟悉……哦!我看過他寫的那本《仙魔情緣》!」

  「我也看過我也看過,東華仙長在那本書裡簡直俊美到無以復加!只可惜,那女子和玄天走了。不過,結局帝君笑祝那一段,更顯得仙長雍容大度,我見猶憐!」

  「唉,不瞞你說,我無數次幻想自己是那仙姑,這樣就可以……」

  「不羞!花癡得治!你們看不看,不看我自己留著了。」

  「好姐姐,你把出藍仙人寫的這本,借給妹子吧。」

  東華扶額而立,一面暗道這出藍仙人究系何人,一面凝目,在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當年為了展示畫工而收的那個掛名徒弟,素女。

  雖然素女修為奇低,可她畢竟是先天神,又對陰陽調和之事頗有論調,因此百忍便將統管天下房事的尷尬職權交到她手上,而她也樂得接受。

  此時她得意洋洋的站在眾位女仙中間,顯著手裡的幾本冊子,與這幾個低階女仙密切交談。

  「聽聞姐姐當年得了東華仙長親傳畫工之後,才繪成那神作《房中術》。」

  「真羨慕姐姐是先天神,早在洪荒之時就和仙長有了交情。如今仙長威儀頗高,我等想要近身都不能夠了,唉……只能遠遠看上一眼。」

  素女道:「奉勸你們別陷太深,這些冊子看看便好。仙長對待男仙女仙的態度毫無而致。像仙長這樣的上仙,怕是不會有動凡心的的那天。」

  「姐姐說的是,咱們還是本本分分看故事。來,瞧瞧這個《帝君有淚》,這回帝君又看上了個妖仙,哎唷,情敵仍是玄天。」

  東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再次按捺將這歪書燒成灰的衝動。

  又看上了個妖仙?

  又?

  甚是微妙,這些女仙越發不注意言辭了,書中胡編亂造的事情,說出來,倒像是本上仙朝三暮四,見一個愛一個,還總跟玄天搶人。

  忽聽得一聲驚呼:「呀,鬧了半天,這個妖仙是個男的!」

  似是一盆冰水兜頭淋下,將東華全身震出一個激靈。可女仙那邊,卻好像是澆了一盆沸水,鄙夷聲,嫌惡聲,不可置信聲交織成一片。

  東華忍無可忍,只得暗道一聲失禮。手上使了個小術法,揚起一股細而有力的風沙,打著旋撲向眾女仙。

  眾女仙猝不及防,或被沙子迷了眼,或被吹亂雲鬢,或被刮翻衣衫,尖叫了好一陣,風沙方才停下。

  女仙們一邊整理儀容一邊連聲咒罵,可她們很快發現了哪裡不對。

  「呀,《帝君有淚》不見了!」「別是被風吹跑了吧?」

  素女慌了:「快找找,要落到別人手裡可就壞了。」

  東華飄下河堤,現出身形,在一片荷葉上盤膝端坐,三四尺高的盛放荷花恰好將他隱蔽起來。

  膝上攤著的,正是那本萬惡不赦的《帝君有淚》。

  上頭寫一位狐族妖仙,向來仰慕東華帝君大名,某日終於得見帝君真顏,讚歎不已。終日浮想聯翩,驚覺自己這思慕已經非比尋常,竟成了情愛。可自己是公狐,萬萬不能玷污帝君盛名,也萬萬入不了帝君的眼。某日東華帝君下界伏魔,身受重傷,恰好被這狐仙看見,救了回去。在狐仙精心照料下,帝君終於痊癒。連日來的相處,使狐仙愈發情難自禁,終於忍不住向東華帝君表白了滿腔愛意。此不倫之情,東華帝君自然是驚怒不已,拂袖而去。狐仙悲痛欲絕,某日正在北極山崖間垂淚時,被出遊的魔皇玄天看上,也不管其是男是女,定要搶回去。東華帝君聽聞後,心中掙扎不已,終於情愛戰勝了理智與人倫,他親自上門要玄天放人,不料魔皇玄天無恥偷襲。狐仙挺身而出,為東華帝君擋下那一掌。東華帝君心痛無比,為他流下一滴淚,而後化悲痛為力量擊退玄天,最終面對自己的真心。待狐仙傷癒之後,東華帝君親手將自己的信物,赤璃指環戴到他手上,以作定情。

  這兩篇故事果然是同一個著者的手筆,諸如東華玄天搶人,東華上門要人,「意中人」以淚洗面等等如出一轍,全是套路。

  但看得出,這本《帝君有淚》可比《仙魔情緣》用心多了。不僅將真真切切的事物,如挺身擋下一掌,帝君流淚還有赤璃指環等典故化用到文裡,且言辭華麗,感情真摯,蕩氣迴腸。

  還有一點,著者在兩書中對待玄天的態度,似乎截然不同。

  但對東華來說,這些全都不是重點。

  東華在手心裡生出一簇幽幽火光,親眼看著這冊子燒乾淨,紙灰燼數撒在天河裡,這才從荷葉上起身。

  這個「出藍仙人」如此放肆,竟敢打赤璃指環的主意。莫說指環是赤璃的棲身之所,嵌琉璃的青銅箍乃是玄天親手所製贈予我的,我再轉手給他人,豈非成了背信棄義之徒?

  戲說也不行!

  東華盤算,待闔天筵結了,定要吩咐青陽等人抄檢東南兩極。本上仙雖奈何不得那些寫正史本紀的,卻總要使些手段治一治這些野史歪書。否則東華玄天,搶完女人搶男人,何時是個頭?

  本上仙對女仙都退避三舍,又怎會對這些男妖男仙之類產生別念?且慢,玄天也……

  不,我與玄天陰陽二氣相輔相成,這一脈關係毋庸置疑。

  他們,怎麼能和玄天比。

  東華足尖一點,飄上河岸。河間那一片粉荷被他衣衫一拂,花葉款擺,似被清風襲過。

  東華眨了下眼,倒讓本上仙記起一件赤璃的用處來。

  有個聲音驚喜道:「帝君?」

  東華應聲而望。果然還是低估了自己在九重天的聲望?不過是剛顯出真身,且此處靜僻,卻仍有人眼尖將他尋出來。

  蹬蹬蹬跑過來一個細瘦身影,頭上頂著兩隻銀白狐耳。

  東華眉梢一動,又是他。

  九青規規矩矩的在幾步開外站好,抬起頭,臉頰已經泛起緋色。「真的是帝君!」

  先有慶典,後有晚筵,東華此刻情緒已有些淡了,但仍客套的衝他頷首:「小友。」

  九青激動的道:「小……小仙一直站在河岸最高處向神霄宮張望,一不留神就不見了帝君。便來河畔找一圈、看一遍神霄宮,這樣反覆幾回,終於遇到了帝君!帝君說過有緣自會相見,果然帝君高明,神算!」

  東華嘴角含笑,不欲作答。暗道,你何不乾脆跑到紫府洲去蹲候本上仙,這樣豈非更有緣?

  東華為免遭非議,一向注意與他人保持距離。尤其是對他心懷不明之意的小仙們,雖以禮相待,卻避之不及,生怕糾纏不清,最後鬧得大家都不好看。

  從古到今,上仙們知他為人,下仙們懼他高位,因此他早被免去許多滋擾。這隻小狐狸到底年輕,尚不知東華已在心中暗暗給他做了記號,預備下次躲著走了。

  東華瞧見九青手中也拿著一本冊子,避重就輕道:「小友帶書赴宴,精神可嘉。」

  九青臉色一變,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有物件,慌慌張張往懷裡抓時,手一滑,啪嗒掉在地上。封皮朝上,四個大字,清晰入目。

  《帝君有淚》。

  九青怔住了,東華更是怔住了。

  東華心道,此狐道行低微,心思不定,會攜帶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奇怪。大約因為他自己是狐,見這冊子上講了狐的故事,才好奇尋來看。

  東華不願與九青牽扯太多,本打算客套完就走人的,豈料九青又弄出這麼一出。

  要是《仙魔情緣》,他裝不知情,也好一笑而過。這《帝君有淚》麼……天界何來第二個帝君?

  東華藏好每一分情緒,不讓九青看出這冊子他自己已經觀瞻過了,只露出一點疑惑道:「這是……」

  九青雖然額上見了汗,卻強作鎮定,飛速掩飾道:「這一本寫的是帝君三番仙魔之戰的故事,大抵是因為帝君當時為死傷的仙友垂淚,所以題了這個名兒。」

  東華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謝厚愛。」說完,又是一個頷首,便緩緩舉步,翩然離地。

  兩人俱是暗暗舒了了口氣。

  待筵畢回到紫府洲。東華第一件事便是將四使喚到自己面前:「即日起你幾個要好生盤查東南兩極之內旁門著作,一切行事照搬九重天禁令。」

  朱明和白藏對視一眼,訕訕的和其他兩個一同領命:「屬下得令。」

  東華第二件事,便是取出許久不曾啟用的赤璃指環,將他喚醒。

  赤璃自從在鍾離允府上被夏非滿制服,便蟄伏在指環上無法出來,直到青陽得了東華指引將他尋回。在紫府洲上他成日無事,只好變回琉璃形態睡著,順帶蓄養靈力。

  此時被東華喚出,他略一揉惺忪的睡眼,立刻站的板正:「君上有何吩咐?」

  「倒不是什麼大事,卻也十分重要。」東華從袖中取出捲成一軸的畫來,道:「你將此畫拿去四重天文工司,吩咐他們好生裱起來。」

  赤璃小心翼翼接過畫,極其乾脆的點頭答應:「屬下遵命!」

  東華再三叮囑:「記得轉告文曲星君,一是不要洩露此事,二是要細細裝裱,不可趕工。可記住了?」

  赤璃捧著畫連聲應和,看東華臉色似是不放心,便嘟著嘴道:「君上儘管放心,辦不好這個差事我就不回來!」

  東華看他信誓旦旦,忖著此事原是舉手之勞,只是他自己心虛罷了。換句話說,橫豎不過是一幅畫,誰會吃飽撐的打它的主意。便不再多慮。

  東華一日去了兩件心頭事,便覺無所事事。步入梅林,坐在半夕泉邊那石桌旁,一片片拾著桌上落梅。三島十洲四季如春,暖風吹得他熏熏然,幾乎快要睡過去。

  可是過了預估的時間,赤璃卻沒有回來。

  東華勾起嘴角,心道,大概是遇到哪裡的青鸞白鶴之類,忍不住繞彎耍去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赤璃竟然還沒有回來。

  東華一顆心慢慢懸了起來。

  別是赤璃真的失了手,不敢回來了?

  東華驟然站起,拂落滿桌落梅,駕雲前往九重天而去。

  他還算沉得住氣,沒有直入天門,先繞道一片雲層後,運起神識將九重天翻了個過兒,確定找不到赤璃的身影。便隱去身形,一面循著手上指環對赤璃微弱的感應,一面在這一路結出一個時空幻象。

  幻象中,赤璃走到半路忽然頓住腳步,瞅瞅懷中的畫軸,而後四下張望。

  東華心道,赤璃孩子心性,定然對這畫心生好奇,要打開看了。

  果然赤璃極快的將那卷軸打開,面露驚奇之色:「君上畫的……玄天君上?」

  東華瞧他只瞄了一眼,便將畫軸又捲起來,懸在玄天腰間的凶劍他應該並未看見。便將心略放了放,繼續觀察事態發展。

  忽一人攔住赤璃去路,那人眉目如畫,溫柔軟款。

  東華看清那人時,眉心一動。

  九青的兄長,九檀。

  赤璃問:「你是誰?」

  九檀先躬身施了一禮,而後綻出一個和悅的微笑:「小仙是這九重天裡的一名下仙,敢問赤璃前輩這是要往何處去?」

  赤璃答道:「我要往四重天……啊,我家君上不讓說,我要走了。」

  九檀盛情道:「小仙正是四重天當值的,我可以給赤璃前輩帶路。」

  東華眉心蹙起,這九檀為何要扯謊誆騙赤璃?古怪,這畫出了閃失,定然與他有關。

  赤璃狐疑道:「真的?」

  九檀斂了笑,低低的道:「前輩是東華仙長的得力下臣,可小仙只是四重天一介當值的下仙,哪裡敢說假話。」

  東華覺得有趣,此人嘴上說不敢說假話,可實際上說得很順口。當日他怎麼也不肯改口,如今「仙長」二字卻坦蕩蕩的脫口而出。

  赤璃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個畫君上十分看重,不能出錯的。」

  九檀讚道:「原來如此,赤璃前輩對東華仙長真是忠心不二。」

  赤璃有些自豪道:「那是!」

  九檀忽然道:「我瞧見這畫上有一道殘破之處,是不是前輩中途打開過,被風吹裂了?」

  正說中赤璃心裡最虛的那一處,赤璃大驚失色,慌忙翻看畫軸:「哪裡哪裡?」

  東華嘆道,傻子,你哪裡是這狐狸的對手。原想著你心思單純,又不常現身,才會著你來辦此事。哪成想冒出來一個九檀來攪和,本上仙究竟何時不留神,惹上了這麼一個胡攪蠻纏的狐狸。

  九檀假意道:「前輩看不見麼,在這裡。」一面說,一面走向赤璃,手握住卷軸另一端。

  赤璃驟然抬起頭:「你……」

  尾音被痛吟聲截斷,挾著勁風的一掌拍在他胸前,快准狠。

  九檀嘴邊笑的十分溫良,眸中卻有狡黠一閃而過,不待赤璃反應過來,他便將手一抽,整幅畫便落在他的手裡。

  赤璃艱難的喘了一口氣,不可置信道:「你竟然騙我?」

  九檀收起所有的和善之態,毫不掩飾的給他一聲冷哼,轉身就走。

  赤璃慌了,顧不得身上那點傷,不依不饒的追過去:「你到底是誰!」

  九檀頭也不回道:「你有本事追上我,我就告訴你。」

  赤璃怒道:「還我畫來!」當下窮追不捨,索性化作一隻通透的琉璃朱雀,死咬住九檀的身影不放。

  東華在幻境中見他二人一路追趕,九檀直直往北而去,心想他搶玄天的畫像去北極做什麼。

  可九檀過了北極還是不停,東華只得擴大法力。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就微微一怔。

  幻境中赤璃化身的朱雀也錯愕的開了口:「你要進魔境?」

  九檀回過頭,挑釁的道:「怎麼,你不敢來?」

  東華眼睜睜看著赤璃不服的哼了一聲,直衝進魔境。這兩道身影太過迅速,以致於守邊的天兵沒有發現。

  之後的事情,東華不用想也能猜到。赤璃受了傷,定然不是魔兵的對手,很快就會被制服。而此刻距離事發之時已過了兩炷香,說不定魔境守邊的大將已經將他押上金行域邀功了。

  而九檀能如此決然的衝入魔境,定是早已與魔境暗通款曲。而南極事先也透露過,北極與魔境似有勾結的意思。

  多半,九檀是拿著這幅畫獻給玄天了。東華忽然覺得,好像有必要上魔境走一趟。

  東華被自己這倏起的想法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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