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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請下凡》第14章
☆、何夕(十三)

  東華頓時瞭然,玄天?怪不得如此有眼光。

  二人進了山洞,洞中十分潔淨,幾乎空無一物。只一整塊大石被齊齊削平,削面平整光滑,是一張床的形狀。

  東華道:「今晚便要居住在這裡了?」

  夏非滿點點頭,搖搖頭。

  東華問:「這是何意?」

  夏非滿道:「這幾日都要委屈帝君住在此處了。」

  東華微微瞇了眼:「你要囚禁本上仙?」

  夏非滿躬了躬身:「帝君的屬下也在京城,我以一敵二必然吃虧,因此,要尋個合適的時機,送帝君回去。」

  東華面色回溫,表示理解,但隨即又道:「追兵不會時時都在官道上,你此刻便可送我回去。」

  夏非滿忽然拜倒在地,依舊是一副不帶感情的語氣:「請帝君今夜好歹屈居這裡,我會再去城裡尋些吃穿用度,決不讓帝君受到絲毫怠慢。」

  東華怔了怔,苦笑一聲,嘆著氣擺手道:「隨你吧。」反正有人伺候,得享受時且享受,只是……怕沒那麼簡單。

  夏非滿在得了東華許可之後,便急急忙忙出了山洞。東華悶悶的在石床上枯坐片時,便起身來到洞口,用手撥了撥棗枝,硬邦邦的還扎手,情知走不出去。便收了手,摘了幾棵紅棗,返回石床上坐著吃。棗子雖甜,卻也酸,越吃飢餓之感越強烈。索性不吃了,棗核並棗子全都扔在了床沿上。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面前出現一個人影,黑色衣袍,面如明玉。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定定的看過來。

  「師兄……」

  東華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衣角將床沿上的棗核拂落在地。「你為何又來了?」

  「帝君醒一醒。」

  東華颯然睜開眼,看見站在不遠處抱著大包小包的夏非滿,這才發覺自己斜靠著山洞中的石壁,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居然還做了夢。床沿上的幾個棗核好好的擱在遠處,一絲未動。

  夏非滿將懷中挾著的兩床被褥鋪在石床上,而後將一個大大的包裹打開,裡面是包子油餅並幾樣糕點,還熱乎著。

  東華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便道了謝,逕自吃起來。待東華吃罷,立在一旁的夏非滿方才上前,默默的拿起了餘下的食物。

  東華是被人伺候慣了,這時方才想起來,人家不過是看在玄天面子上善待自己,自己還就理直氣壯的先吃上了。好在餘下的還有許多,否則真該丟了顏面了。

  待夏非滿吃過,東華狀似不經意的問:「小友可是認識俞生?」

  夏非滿抹了抹嘴,道:「認識。」

  東華道:「哦?可否為本上仙透露透露你二人相識的來龍去脈?」

  夏非滿點點頭,道:「若帝君想知道,我便講給您聽。」

  東華暗道,真是聽話的孩子。說來,他算我第一個真正接觸的魔境之人,不過……魔境之人都像他這般天真坦率麼?

  夏非滿已經講起來:「十年前我奉尊上之命前來凡界尋找水魅,不慎洩了魔氣,引來山神追截。我在山間無處藏身,於是變成一隻山貓兒竄入城中,躲進某家雞舍裡。」

  東華想起了往生圖上的情形,便問:「就是俞生家的雞舍罷?」

  夏非滿道:「正是。」

  東華道:「然後呢?」

  夏非滿道:「俞生沒有趕我走,反倒是將我留下來。」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他待我不錯,從河裡摸了魚,從來都是給我。」

  東華急於求知往生圖上的空白之處,遂又往下問:「除了摸魚,那幾日他都在做什麼?」

  夏非滿慢慢的回思著,道:「那幾日……他總去山裡,因我對凡人之事沒有興趣,也並未跟去過,所以他去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東華輕道:「只因他收留了你,你對他心存感激,故而日前幫他殺了鎮遠侯?」

  夏非滿抬起頭,點了點:「鎮遠侯要殺他,我不能坐視不管。」

  東華心知,這便是往生圖上,俞生命格的空白之處了。不由暗暗苦笑,真兇浮現,卻是魔境之人,自然不得拉著他到公堂上對質。夏非滿所言,本上仙該不該全信?

  他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本上仙知道了,小友請自便。」

  東華倒在石床上,擁被而眠。忽然靈光一閃:慢著,本上仙這是在苦惱什麼。反正已經暫除了囹圄之災,這幾日在此處也算安全。

  既來之則安之,倘若這夏非滿別有用心……

  本上仙可做好最壞的打算,保持警惕,隨時準備自盡。當然,萬不得已不用此法,本上仙仍不欲回天界。

  隱隱約約聽到些動靜。東華緩緩睜開眼,發現原本夏非滿盤膝而坐的地方,此刻空落落的。而不知何時,玄天已經坐在了床沿上盯著自己看。

  東華這回倒是泰然處之了,沒有如以往一般警覺的起身。他與玄天視線相交了許久,淡淡的道:「我虛度萬餘歲,未曾想到,自己也有被托夢的一天,著實新鮮。」

  玄天用手輕觸著東華的臉,柔聲道:「被師兄發現了。」

  東華也伸出手,去抓玄天的手臂。「你在此處開了法陣,怪不得神識能穿過魔境,探至此處。可是……又有何用,你害我不得,亦動我不得。」

  二人的肢體相交,如同虛無一般,各自穿過。

  玄天不以為意,仍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我不過是想見師兄一面。」

  東華一怔,繼而閉上眼:「既如此,隨你開心。」橫豎你只能與我大眼瞪小眼,往日裡已不知對視過多少回,還能看掉一塊肉去?

  空曠的山洞中,玄天的語聲四下迴響:「師兄可是在怪我那晚冒然離去?」

  東華道:「我怎會因為這點小事怪你。」只是有些氣不順罷了。

  只聽玄天繼續道:「師兄,凡間已近初冬,魔境也已將進入不晝天。當真是想念紫府洲上的碧梅,還有半夕泉。說來,半夕泉之名,還是我給起的。」

  魔境苦寒,不晝天時更甚,足有幾個月需在黑夜中度過。東華忍不住發了聲:「早知今日,你當初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玄天漫不經心的道:「這是我所執之道,便說了,師兄也不會苟同。」

  東華將眼簾掀開一條縫,不知是否看錯,他竟發現玄天的表情藏了一絲惆悵。

  明明語聲是極有底氣的,卻為何出現這樣的神色?

  東華還正在恍神,玄天已先勾起了嘴角,輕聲道:「師兄,這洞中黑漆漆的太乏味,不若我們換些美景。」

  東華暗道,你這語氣本就毫無商量之意,說出來豈非多此一舉?剛腹誹完,便見眼前幽暗的山洞驟然被萬里晴空取代。由於視野乍明,東華將雙眼重新閉了許久,才得以適應。

  在看清此時夢境之景後,東華眉心動了動,陷入了沉默。

  浩浩東海之上,是雲遮霧繞的神仙府邸,琪花瑤草叢生,白鶴青鸞翱翔。千頃碧梅,圍著一眼清泉。泉邊有白玉砌成的桌與凳,兩個仙人分坐兩旁。

  其中一個著了極簡單的淡灰色仙袍,烏髮披散,顯得頗為隨意。另一個則著了紫色霞衣,外覆白色寬氅,束髮高冠,一絲不苟。兩個皆具絕世之貌,出塵之姿。

  東華微微側過頭問玄天:「這是你哪一回來的紫府洲?」

  玄天嘆了口氣道:「師兄居然如此健忘麼?」

  東華抿了抿嘴角,道:「你掌管西極與北極時,得了空便跑來,我怎能次次都記得這般仔細?」

  玄天還未答話,夢境中當年的玄天,已經開了口:「師兄可知凡界有這等所在,男子出資可入,取其中女子隨意享樂。」

  東華看見,當年的自己雖然新鮮到兩眼放光,卻還是故作深沉的道:「師兄自然知道,只是政務纏身,改日我二人可同去看看。」

  玄天勾起一抹笑,挑眉道:「我記下了,師兄休要食言。這房中百態,我早想去看看了。」

  東華面色略僵了下:「百……百態?你怎生知道這個?」

  玄天眼角閃過一絲狡黠:「自然是師兄往日跟我說的,你忘了?」

  東華有些驚訝的道:「啊?我說的?」又看了對方篤定的點頭,面上起了疑惑之色,「我為何沒有印象。」

  玄天朗然笑了一聲,起身走至泉邊,俯身輕嗅那碧梅,良久,才轉而對自己的師兄道:「謝過師兄今日款待,我得回去了。」

  「這就要走?今日為何如此之早?」

  「不過是魔境最近異動頗多,我要多做些部署。」

  東華也站起身,沉吟道:「照眼下魔境的動作來看,天界與之終有一戰,你那北極與魔境交界,凡事萬要多加小心。以後若是沒有要緊的事,就不要常常跑來了,應以大局為重。」

  玄天笑道:「師兄又開始教導人了,你比師父還多操了幾分心思,你師弟辦事,何時失手過?」

  東華道:「我不日便要閉關,待出關之日,再與你同敘。」

  夢境外,東華終於記起來,不久之後,魔境突然衝擊北天,大舉進攻,釀成一番仙魔大戰。中間又有諸多變故,因此,這便是迄今為止,二人最後一次在紫府洲上的暢聊。

  東華忽然問玄天:「那百態之言,其實不是我透露給你的吧?」

  玄天神色未變:「哦,師兄記性果然不差。」

  東華頓了頓,終是將前日的事說了出來:「我在一處書攤上,買到了一本名為百態之房中術的冊子,書名那幾個字是你題的。你和素女,也研討過這些俗事罷?」

  玄天負手沉思起來,片刻之後才道:「這書原來已在凡間隨處可見了麼?歲月果是倥傯。」

  此時,夢境中當年的二人已經各自離去。半夕泉中的汨汨清水在漸弱的夕照下,徐徐乾涸。只有東海一層一層的掀著白浪,時重時輕的拍打紫府洲邊緣的礁石。

  東華垂下眼瞼,對於往事,玄天竟是淡然如斯,只投以「倥傯」二字。東華緩緩蜷起了手指,悠悠的說了一句:「現在看來,你當年確是沒有失手,失手的唯我而已。」

  玄天有些疑惑:「此話怎講?」

  東華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這個做師兄的,沒有看好你。」

  眼前忽的被黑暗填滿,夢境重新變回到山洞的景象。

  玄天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倘日後再來個三番仙魔大戰,師兄定然還是會幫天界的吧。」

  東華猝不及防的被這麼問,便道:「自然要幫,我是天界帝君。你當初做帝君時,不也是責無旁貸的為天界效力麼?你我各行其道,沒什麼好說的。」

  半晌之後,方才聽到玄天低低的笑聲:「好一個各行其道,師兄此言,使我的意念又堅定許多。」

  「什麼意念?」

  玄天徐徐道:「恪守魔道,盛極魔境。」

  東華轉過頭看向他:「我不想再看見你,以後不要給我托夢了。」說罷,等了許久對方卻沒有回應,東華不由怒上加怒,冷聲道:「若是不想我日後與你為敵,你大可現在就將我的元神誅滅。」

  玄天忽而肆意的笑起來,整個山洞都迴盪著他突兀的笑聲。

  東華被他這笑聲攪得心裡五味雜陳,忍不住一拍石床,極利落的站起身:「何故發笑?」

  玄天笑聲驟停,他沉沉的道:「橫豎在師兄心裡,我已經是十惡不赦,何妨再多忤逆師兄一回。你要我滅你元神?我卻反其道行之,在這凡界一世保你,無人傷得了你分毫!」

  東華嘆道:「你遠在魔境,如何保我?就憑一個夏非滿?師弟,我原以為你當了魔皇,這張狂的性子,興許能收上一收。」

  玄天不予反駁,只是淡淡的哼了一聲,撤掉了夢境。

  東華重新陷入沉眠之前,浮起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他這是在與本上仙慪氣麼?

  次日,東華沉沉的醒來,感到渾身僵硬,關節處略有疼痛之感。暗道這肉體凡胎就是嬌貴,睡硬一點都受不了。

  夏非滿正將食盒裡的清粥小菜擺放在床前的空地上,見東華皺著眉從床上起身,眼底下有一小片陰影,微微一怔,道:「帝君昨晚睡得不好?」

  東華隨口答道:「還好。」頓了頓,又道:「玄天讓你將本上仙賺到此處的用意,你竟不知?」

  夏非滿道:「尊上曾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此他吩咐的事情,我們只聽只做,不說不問。」

  東華又開始感慨魔境之人的率直。他揉了許久的額角,沉重之感方才輕了一些。

  這夢境通過法陣傳入,本就需要許多靈力。玄天雖是操控者,但東華此番在夢中,免不了也被汲取了一些靈力。

  東華躺回床上閉目許久,方才起身。在夏非滿尋來的零散東西中,找出一把篦子,自己梳了頭。又命夏非滿打開洞門,此時一輪旭日斜斜的掛靠在東天一隅,其下流著一片雲海,整個山間浮光溢彩。

  東華看了片刻,讚歎幾聲,這才出了洞,在山後尋了一處細如絲線的泉水,洗臉漱口,期間又是不住的抬頭欣賞山間晨景。

  他不禁生出了些好奇,玄天在此處暫居之時,是否曾被這樣一處山間美景打動。如有,那他觀看這景象時,又是在何時何處,別是……也和自己一樣,就在此時此處罷?

  夢境最後的對話,忽而浮上心頭。似乎兩個人自從撇開偽裝坦誠相見之後,每每對談,到末了總是針鋒相對,率先離去的還都是玄天。

  果然是成了魔之後,脾氣大了許多。擱在從前,他哪敢對本上仙這個師兄說上一回狠話?

  東華怔了怔,凝視著遠天,緩緩抬起手,不自覺的覆上了自己的唇角。

  昨夜倒是默契,他和本上仙都沒有再提起那夜的放浪行徑。

  東華回到山洞,喚夏非滿一起用過飯,便聽山洞外面有淅淅瀝瀝的聲音。

  這一來,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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