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Case 2-1

　　氣溫驟變的秋天一到來，就給大家表演了一個冬夏循環播放，路上有穿短袖的、有早早套上風衣的、也有上半身和下半身不過一個季節的。如果外地人從電視機裡看W市，根本不知道現在幾月，不過從同學們大包小包辛苦穿越市區的狀態看，能知道現在剛開學。

　　當然，雖然大部分學生帶著暑假結束的疲憊神情，但也有一些反其道而行之，終於脫離了在家無趣的生活，開始屬於學生的狂歡。

　　艷麗的紅色瑪莎拉蒂停在市中心路口，隨後緩緩拐入步行街外的停車場，只鳴了一聲喇叭，就吸引了眾多路人的目光。

　　「滿了滿了。」停車場的值班人員老遠就開始揮手，但黃浩海不為所動，繼續淡定地往停車場入口開過去。

　　彷彿算好的一樣，另一輛車從停車場駛出來，恰好給黃浩海讓出一個車位。不僅如此，那輛車的司機還搖下車窗，沖黃浩海畢恭畢敬地點頭：「少爺。」

　　「哦~」有看明白的路人發出了一聲感嘆，和身邊的小夥伴興奮地竊竊私語起來。

　　值班保安則愣住了，花了幾秒才搞明白，這是人家的小弟，專門來佔停車位的。

　　「我們離步行街就三站路，你一定要這麼高調嗎？」高軒坐在後排，還是一副班長的正經面孔，隨時要開啟說教模式。

　　「不把心愛的坐騎開出來，怎麼請得動那尊大佛？」黃浩海笑了，眼神從後視鏡投到楊辰臉上。

　　楊辰捧著手機沒抬頭，似乎對這種說法已經習以為常，不打算辯駁。但高軒跟他一起坐在後排，看到楊辰滑動手機的手指短暫地停了一下，看來還是聽進去了。

　　可不是很難請動嘛，黃浩海暑假要去青海湖旅遊，原本打算帶獨自留守學校的楊辰一起，但楊辰面對美好的自然風光仍然不為所動，冷漠地拒絕了。

　　「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黃浩海雖然這麼說著，但就差抱著楊辰的胳膊撒嬌邀請了。

　　「我吃你蛋糕的時候跟你客氣過嗎？」楊辰面無表情、彷彿看傻子一樣地看著他，終於讓他投降了。一個死宅是不會跟他一起去享受自然風光的，他還是自己去吧。

　　討伐完楊辰的宅屬性，黃浩海一個漂亮的倒車入庫，迅速熄火，開始催促大家：「下車下車。」

　　其他人利索地下車，趙明銳則爬到駕駛座位置，在黃浩海看熱鬧的目光下拍了張帶車標的浮誇自拍。

　　他們今天打算去超市採購一點儲備糧，以及在火鍋店吃一頓正經的火鍋，不過在這些活動開始之前，要先去電玩城消耗一些多餘的精力。楊辰當然是被一頓火鍋騙出來的，但他不討厭電玩城，不如說還有點喜歡裡面的小玩意，畢竟他們寢室的空間有限，不能採購太多遊戲機設備。

　　市中心的步行街比外地遊客想像的大得多，四面是四通八達、風格各異的步道，中央則是一棟七層的環形大樓。他們要找的電玩城佔了五樓的小半個環形，雖然這個時間，這裡算是整個商業區不那麼熱鬧的地方，不過旁邊就是鱗次櫛比的動漫店，人少一些反而對動漫宅比較友好。

　　然而即便客人不那麼多，他們也吸引了足夠多的店內玩家了。黃浩海先不提，在各種遊戲中都是一把好手，而楊辰在這裡也有一個極為擅長的項目——抓娃娃。

　　由於頻繁有玩具掉出機器，楊辰周圍很快聚集了不少年輕少女，甚至刻意地大聲議論，要吸引他的注意。高軒像個保姆一樣站在旁邊拎著一大堆戰利品，看到楊辰手裡的遊戲幣漸漸見底，開始一如往常地把娃娃散給圍觀群眾。

　　他們寢室可放不下這麼多玩具，楊辰一般只留下一兩個心儀的拎在手裡，其他的都當場分發，少有地過一把大佬的癮。好歹也是個高產網文作者，這點錢還是散得起的。

　　人群一下子就炸了，有大膽上去要的，也有小心翼翼在周圍攢動的，總之，都向高軒投來期待的目光。

　　當然了，這目光實際上是屬於楊辰的，高軒不管聽多少次這些妹子對自己的讚美，都有一種自己只是拎包小弟的屈辱感。

　　每當回頭看到楊辰趴在玻璃櫃上認真又專業的姿勢，他總在心裡嘆一口氣，然後盡快履行完自己散財小弟的職務，讓這些並沒有走心誇獎自己的少女們趕緊拿了東西走人。

　　楊辰那種清秀又永遠十七歲的臉，在現在女孩子們的嘴裡叫什麼來著……萌？甜？總之，非常討人喜歡。

　　不過楊辰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有大膽的女生找楊辰要過聯絡方式，他一個都沒有給，還冷著一張臉，拒人於千里之外。雖然高軒知道楊辰緊張的成分更多一點，但外人看來，就是忽然變得很有殺氣。

　　另一邊，大門口又爆發起一陣歡呼，還是黃浩海。

　　不少電玩城都喜歡把跳舞機擺在門口，沒人玩的時候，會有招攬客人的小女生在上面表演。黃浩海屬於能跳得和托一樣好的男生，加上英俊的臉和高挑的身材，以及全身上下上萬的行頭，很快就抓住了大家的目光。尤其是他真的會把聯繫方式留給那些女生，大家還發現他和楊辰是一起來的以後，有更多人圍上去分享他的微信號了。

　　當然了，高軒他們都知道，那是他專門建來泡妞的號。

　　以黃浩海說要去一趟洗手間告終，整個電玩城的喧鬧終於消停了。他們站在門外的走廊上，總算得以鬆一口氣，等黃浩海帶大家去火鍋店大殺四方。

　　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樓上這幾層都是電影院、溜冰場、KTV這樣的娛樂場所，人群開始向下匯聚。

　　沒過一會兒，黃浩海就蹦躂著回來了。今天出門在外，他打招呼也格外青春陽光，一點也沒有在寢室的陰陽怪氣、拿腔拿調：「YO！我黃大佬回來了！」

　　彷彿應和著他的歸來，從對面某個地方傳來一聲拉炮的聲響，在空曠的建築上層還算明顯。

　　聽見拉炮的聲音，大部分人都扭頭往聲音的源頭看，隨後1.5視力的高軒瞬間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有人跳樓？」他驚叫道，第一個瞪大了眼睛。

　　其他人都抬眼往高軒視線的方向望去，而黃浩海從洗手間歸來，慢了半拍才扭頭，尋找大家視線的匯聚點。於是他正趕上看到那個黑影從七樓直墜而下，像是有人拋下去一個黑色的大號垃圾袋。

　　高度緊張下，時間彷彿過得很慢，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來得及追上高墜物下落的軌跡。

　　砰。就算電玩城很吵，有了心理暗示，加上極度專注，大家還是聽到了重物墜地的聲音。

　　「臥~槽！」一向文明和諧的黃浩海都嚇懵了。

　　·

　　在葉星宇心裡，W市步行街永遠是熱鬧的，就連鬧流感的時候，也阻擋不住大家三五成群掃貨的熱情。尤其是他們警局有對購物達人姐妹花，更能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人類對於「買買買」的渴望。就連他自己，每個月開工資的時候，都會在心裡盤算一下，如何精確地分割工資，短暫地走入小資生活。

　　況且他們隊長很喜歡小龍蝦，總帶他們到這邊美食街的蝦店開慶功宴，所以他雖然是個外地人，但像喜歡自己家鄉一樣喜歡這條街。

　　然而今天他一臉嚴肅地避讓著行人，幾乎一刻不停地趕到了步行街的中央環樓。還沒到現場，他就在各種app上看到了鋪天蓋地的消息。到現場之後，他才發現場面比照片裡拍到的還還混亂一些。

　　原本週末就有很多人聚在這裡，加上又是個好天氣，大家沒有留戀於躲在門店裡，而是非常愜意地在路上行走。是以死者墜落到地面中央廣場的時候，旁邊三五米就站了一小群人，其中正在補妝的那位姑娘差點把口紅吃下去。

　　尖叫聲響徹整個中央廣場，在半封閉式的建築結構裡甚至能聽見回音。

　　雖然現在現場已經被黑色棚子圍起來了，但當時保安的反應速度有限，加上不敢破壞現場、不能草草蓋上一張黑布，所以已經不知道多少照片流了出去。網警那邊在葉星宇出門的時候就炸鍋了，還臨時調走了他們幾乎永遠鎮守司令部的孫李。

　　「立刻，馬上破案。」正在出差的王立濤給葉星宇下了死命令，「24小時內向我匯報……不，晚上九點之前就給我匯報。」

　　他領著一干兄弟姐妹殺到步行街中央，不知怎地，一眼就在二樓的人群中發現了分外顯眼的楊辰。楊辰好像也看見他了，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在一樓廣場移動。

　　見鬼了……他的腦海裡浮現起楊辰總在深夜更新的各種獵奇推理故事，心中平添了一份詭異感。

　　兩個多月不見，楊辰依然是一副淡漠而平靜的神情，通過睡前沒事讀讀他的小說，葉星宇發覺，他的推理小說對於真正的破案來講雖然是野路子，但也有不少內容撞上了犯罪心理學。他能感覺到，如果楊辰去接受正規訓練，說不好會成為一個不錯的心理學專家。

　　今天楊辰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這個案子有什麼隱情？他想起那瓶沒有找到寄主的手指，雖然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但總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等方莉拍他，他才把腦海裡各種奇怪的腦洞都趕走，但仍然用眼神簡單清點了一下楊辰周圍的人。他們看起來都是H大的學生，三五成群地來，手上還拎著一兩個毛絨玩具，應該是去過電玩城了。

　　冷不丁手機在兜裡震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楊辰發給他的：「我們看到那個人掉下去了。」

　　「啊？」方莉站在他旁邊，聽他讀短信愣了一下。

　　「去，去把那小子的一幫小夥伴都帶過來。」葉星宇指了指二樓的楊辰。

　　「又是他？」方莉一回頭就立刻呆住了，「他是不是有什麼陰陽眼，專門看哪裡有命案現場的？」

　　要說上次案件的後續，她比葉星宇談起的次數都多一些。不僅是因為對楊辰古怪的性格頗為好奇，葉星宇知道，還因為楊辰是她喜歡的可愛拘謹的「小鮮肉」類型。

　　當然了，只有長相可愛，性格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快趕上失去夢想的鹹魚了。

　　「隊長聽到了你就要寫檢討。」葉星宇剛板著臉說了一句，方莉就兔子一樣地逃走了。

　　別說玄學，就算讓隊長看見誰在辦公室放兩本帶星座運勢的雜誌，都能被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