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Case 3-5

　　秦語一早就出門了，所有室友都能作證，至於恐嚇信，她們都不知情，一致認為是午飯時間塞進來的。

　　這一回的恐嚇信仍然是報紙拼接，消息已經頗為得意——0828已經拿下。

　　調閱女生寢室門口的監控，方莉和葉星宇特意找了樓管一起辨認，可惜沒有認出什麼陌生人。

　　找不到送信人，起碼要先把秦語找到，他們移到學校的監控室，和保安一起從早上七八點的監控開始看。一個小時後，不僅王立濤和許旻過來了，連孫李都久違地走出了公安局，一起圍在屏幕前，認真辨認秦語的身影。

　　秦語，父母都是普通白領，雖然說不上富，但收入還算過得去。她是他們學院的院花，平時頗為靦腆，不過很好說話。曾翊是她的同學，在公共課上認識的，聽說曾翊的爸爸是副市長，她一度不願意交往，前不久才點頭同意。曾明俊倒是沒有反對，也不打算讓兒子進入政府部門。

　　秦語有早讀的習慣，早上七點多就出門了，攝像頭拍到她進了教學樓，但後來就失去了音訊。

　　從一棟獨立的教學樓綁走一個人並不容易，他們也沒有看到有人拖著行李箱進出。

　　「會不會還在樓裡？」孫李扭頭看大家。

　　葉星宇沒說話，還把欲言又止的方莉壓了回去。如果秦語還在樓裡，這麼久了毫無動靜，反而比被人帶出去了危險。但曾翊在這裡，他不好先把這種話說在前頭。

　　「還是要去樓裡找一找。」許旻不太相信對方有什麼變魔術的手法，拍了拍孫李的肩膀囑咐道，「你再繼續盯一盯，他們隨時有可能帶人離開。」

　　「嗯。」孫李點點頭，剛重新開始播放畫面，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等等，這是不是H大那波人？」

　　葉星宇本來也準備去現場，聽到聲音立刻回頭看屏幕。

　　果然，又是楊辰，旁邊還跟著黃浩海和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他們在教學樓周圍繞了一圈，然後從大門走了進去。那個不認識的男生一直在跟他們介紹著什麼，應該是承擔著導遊的角色。這是半小時以前的監控，他們應該進入教學樓有一陣了。

　　「是我拜託海哥幫我問一問的……」曾翊舉起手小聲說。

　　黃浩海作為一個交際狂人，周圍有相當多隨時挖掘美女的公子哥，秦語這種學院裡的風雲人物，當然一下子就能打聽到。曾翊平時在攀巖社就很依賴黃浩海這個大哥，遇到這種事情，第一時間就給他發了消息。

　　目送窗外的許旻遠去，葉星宇剛猶豫要不要直接跟楊辰通電話，讓他別添亂，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楊辰發過來五個字：「屍體找到了。」

　　「你們在這裡等。」他心頭一沉，飛奔出去，把錯愕的其他人留在監控室裡，「旻姐等等我！」

　　「葉哥怎麼總來這麼一出？」方莉望著窗外他遠去的背影，吐槽了一句。

　　幾分鐘前，楊辰和黃浩海還一無所獲地在教學樓裡亂轉，帶他們來的同學都去上課了，楊辰也不肯放棄。讓黃浩海想，犯人一定早就把人帶走了，但楊辰覺得這是第一案發現場，值得一逛。況且秦語的課本還留在她所在的教室裡，不管是死是活，人肯定是在教學樓裡被襲擊的。

　　找遍了所有的教室和掃帚間，他們重新回到四樓，停在秦語課本所在的教室門口。這一次，楊辰感覺到了不對勁，往盡頭望去。

　　盡頭是洗手間，門口立著「閒人免進」的牌子，乍一眼看過去，不會有人注意到有什麼不對。

　　「你不會覺得在女廁所裡吧？」黃浩海瞪著那塊牌子問，頓了頓，又覺得看著女廁所不太禮貌，還是扭頭看楊辰比較合適。

　　「曾翊在看監控，他們不是沒看到秦語離開嗎？」楊辰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塊牌子，「你見過哪個洗手間門口擺『閒人免進』的。」

　　「說不定是阿姨拿錯了……」黃浩海還是覺得有點不合邏輯，但看楊辰堅持盯著，他只好拍拍楊辰的肩膀，「你要不信，我找人進去看看。」

　　張望片刻，他往不遠處閒聊的一幫女生走去，不一會兒，領了其中兩個過來。她倆看了楊辰一眼，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結伴進洗手間去了。

　　「你找的什麼理由？」楊辰其實沒有好奇心，但有點在意自己的風評。

　　「我說你女朋友賭氣跑進去了，讓她們幫你勸一勸。」黃浩海聳聳肩回答道，「為了查案，犧牲一下。」

　　「為什麼不是你女朋友？」楊辰挑眉問道。

　　「要是我女朋友，她們還肯幫忙嗎？」黃浩海小聲反問，比他還誇張地挑了個眉。

　　要不是裡面傳來一聲尖叫，他們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乍一聽到尖叫，他倆差點衝進去，但看到女廁所的標誌，還是及時剎住了車。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好在那兩名女生很快跑了出來：「你們快去看看，沒別人……好像有人倒在裡面了！」

　　楊辰這才跑進洗手間，四下環顧，目光定在兩整排洗手間唯一一扇關著的門上。

　　猶豫片刻以後，他稍微彎下腰看了一眼，隨即立刻直起身體站定，掏出手機給葉星宇發消息。

　　兩個大男人站在女廁所等待警察，畫面實在有點難看，黃浩海好說歹說讓那兩名女生留在門口，終於衝進洗手間：「怎麼樣？」

　　「我聯繫警察了。」楊辰還死死握著手機。

　　「是真的死了嗎？」黃浩海作勢也要彎腰往下看，被楊辰一把拽住胳膊。

　　「別看了。」楊辰搖搖頭，臉色比進門前蒼白了許多，摻和了好幾次，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案發現場嚇到。

　　那兩名女生也始終擺著防備而退縮的姿勢，其中一個根本不敢往這邊看，很顯然，也被隔間裡的場景嚇到了。

　　這是人之常情，很少有人真正和屍體猝不及防地「對視」過——裡面倒立著的花季少女已經初步顯出了屍僵，正直勾勾地透過隔間的縫隙，往外「看」著。

　　·

　　葉星宇和許旻不到五分鐘就趕到了現場，沒等他們例行詢問來龍去脈，楊辰就指了指唯一鎖著的那間隔間，隨後退了幾步，到角落裡站著去了。

　　等葉星宇也和楊辰一樣，彎腰低頭往隔間裡看的時候，終於明白楊辰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差了。他也嚇到了，只是驚恐程度有些差別罷了。

　　「你們先到走廊上等著。」把咯登一跳的心嚥回肚子裡，他回頭看在場的幾個學生。

　　聽到這句，那兩名女生立刻溜到走廊上，楊辰也老老實實地退出去，留下黃浩海詫異地張望片刻，跟在楊辰後面走了出去。

　　等他們出去了，葉星宇才繞到隔壁隔間，從頂上伸手，把隔間門打開。於是隨著吱呀一聲，臉色泛青的倒立屍體完全呈現在他眼前。確實是秦語，她的臉上滿是驚恐，瞪著一雙大眼睛、面目猙獰，被人狼狽地倒放在隔間一角。

　　許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犯人應該是故意這樣放置的，就是為了讓警方不適。

　　「旻姐，你有經驗，大概什麼時候遇害的？」雖然得到了犯人的時間提示，但葉星宇還是問了一句。

　　「我覺得和恐嚇信上說的一致，八點半左右吧。」許旻嘆了一口氣。

　　上課時間八點整，秦語沒有去上課，至少在八點之前就被犯人挾持了。部分樓梯有監控，犯人不願意冒險帶著一個昏迷的活人在走廊裡移動，就一直躲在這裡。

　　「警察叔叔。」冷不丁黃浩海探頭進來喊了一聲，嚇了他們一跳，「曾翊在問我怎麼回事，我該怎麼回答啊？」

　　「你們直接去監控室，先穩住他。」葉星宇揮揮手，一邊給還留在監控室的隊長打電話，一邊把黃浩海打發走，「告訴他可以，別讓他過來。」

　　「好的。」黃浩海老實地退出去了。

　　接下來的兩分鐘裡，葉星宇不斷收到楊辰發來的目擊證詞。大概是防止忘記，楊辰在去監控室的路上，一長段一長段地給他發送消息，寫上了所有的細節。值得注意的是，楊辰在門口的牌子上拍到了一點淡淡的血跡，真的非常仔細。

　　在等其他人過來的間隙，葉星宇向那兩名女生詢問了一下前因後果。發現和楊辰發給他的沒什麼偏差，就放她們去上課了。

　　「不要到處亂說話。」許旻仍然頂著一張工作面孔，向那兩名女生叮囑。

　　「不會的不會的……」聽到可以走了，她倆都拚命點頭，飛快地消失在了走廊上。

　　·

　　王立濤收到消息就走了，監控室這邊的只剩下方莉和孫李，雖然黃浩海說得很含蓄，也沒有描述細節，但曾翊還是非常激動。方莉花了好一陣功夫才讓曾翊稍微平靜一些，隨後無奈地看了黃浩海和楊辰一眼。

　　楊辰就算了，聽說黃浩海是曾翊的好朋友，但全程都只在旁邊替她打一打掩護，完全沒有主動承擔安慰責任的意思。不僅如此，還不時抽出一點空閒瞥她兩眼，看來是連警察都敢撩。

　　她喜歡乾淨秀氣的小鮮肉，實在招架不住這種膽大活潑的公子哥，況且以她的經驗和職業素養判斷，黃浩海撩她都是假的，一點真心都沒有。

　　楊辰倒是「乾淨秀氣」，但更加過分，從頭到尾都在擺弄自己的手機，除非黃浩海說錯了什麼，其他時候能閉嘴就閉嘴。不過他坐在這裡，讓方莉很快理清了他們來D大的前因後果。

　　一個多小時前，楊辰剛吃完他那份外賣，就聽見黃浩海來敲門。黃浩海告訴楊辰，曾翊的女朋友丟了，楊辰提出想一起去隔壁學校看看，他們就開車過來了。黃浩海的哥們說在主教學樓見過秦語，他們就一間一間找過去，雖然找到了秦語留下的課本，但沒有遇到秦語。最後是楊辰注意到那個不尋常的的牌子，才發現了藏屍地點。

　　「你怎麼知道那個牌子有問題，直覺？」等曾翊的情緒穩定下來以後，方莉好奇地問。

　　「我們去搜過掃帚間，裡面有『清掃中』的牌子，要真是保潔阿姨，應該拿那個。」楊辰回答道。

　　「就這樣？」方莉疑惑地皺著眉頭，都是一樣的黃色牌子，能有什麼不一樣，「萬一阿姨拿錯了呢？」

　　「有時候就是一種直覺。」楊辰說著，從手機裡調出一張圖片，「我是怎麼注意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有血跡。」

　　沒去過現場，只能聽敘述，這是方莉第一次看到直接證據。看到那張照片，她的眼睛立刻瞪大了：「這是什麼血跡？！」

　　血跡位於立牌一角，像是抹上去的，可能是兇手作案有些慌張，順手扶了一下撞倒的立牌所致。

　　「那要問你們的法醫了，看看是兇手的，還是……」楊辰說到這裡，低頭停下了，又開始裝作從來沒有參與討論一樣玩手機。

　　看看是兇手的，還是秦語的，他說不出口，但大家都明白了。

　　「莉姐，我想去教學樓那邊看看。」曾翊低著頭請求道，想了想，猶豫地補充了一句，「說不定……說不定我能給出一點線索呢？」

　　「最好不去。」這次終於是楊辰先開口了，頗為謹慎地看了一眼監控室的門，「對方有槍呢。」

　　「他為什麼不乾脆針對我呢？」曾翊痛苦地問，來回看著他們，試圖得到一個解答。

　　「你要小心一點，不要上了他們的當，不然下一個就是你。」楊辰回答，「別讓對方稱心如意。」

　　聽到後半句，方莉瞥了楊辰一眼，雖然他低著頭，不讓人看到他的神情，但語氣裡顯然充滿了不甘心。至於為什麼，只有葉星宇在才能參得透——確實有人關注著楊辰置頂的小說，在那篇小說裡，被害人就是倒吊著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