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足痕

　　聞鈺的辦事效率十分迅速，這天下午，他便拿給聞錚一張上級下發的通知，內容是責令特殊案件偵查處對何敏正殺妻案重新進行偵查。

　　這個特殊案件偵查處，並非隸屬於刑偵系統，聞錚此前沒有聽說過。

　　他疑惑地問聞鈺：「這是什麼意思？」

　　聞鈺解釋說：「簡單說，是冤假錯案辦案處，你可以叫它特別辦案處。它是特設機構，在全國各地遊走不定。任何地區遇到難以偵破或是有疑點的案子，都可以移交給他們處理。」

　　何敏正殺妻案，總體來看並沒有什麼疑點，能請動特殊案件偵查處來重新偵查，可以想像聞鈺一定費盡心思。可是聞錚卻不太高興，「也就是說，這個案子交給他們來辦，我不能插手。」

　　聞鈺用手指點了點聞錚，轉身又拿出一樣東西，道：「我就知道你不插手不可能，所以額外給你請了一張臨時調令。特別辦案處的人雖然各有各的專長，也僅僅是在案件偵破上，如果案件中有用到技術鑒定的部分，就需要本地警局協助，你在其中充當這個角色。」他說著，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聞錚。

　　「謝謝哥。」聞錚真心道謝。能和特別辦案處的人一起辦案的機會太難得了，他哥這麼做，也不光是因為自己對這個案子過於執著的原因。

　　「打住！」聞鈺連忙比個停住的手勢，又說，「你以後少給我添這種麻煩就好了。」

　　聞錚笑了一下。

　　聞鈺又說：「你去把何敏正接出來吧，暫時安排在提供給偵查處暫住的房子裡，偵查處的人明天到崗。」

　　他把地址報了一遍，聞錚記下後，便匆匆出去了。

　　……

　　天色越來越暗，喬修心中也越來越焦急。過了今晚，明天他就要和別的犯人關在同一間牢房裡了。這真是令人絕望的生活。

　　當他不知道第幾次嘆氣後，系統突然說：『宿主，聞錚來了。』

　　喬修騰地從床上坐起來，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系統：『宿主，聞錚來了。他應該是接你出去的，我看見那個袁主任在蓋章。』

　　喬修心臟狂跳，聞錚來救他了？

　　片刻後，獄警用鑰匙打開房間的門，讓出位置，聞錚走進來，看著喬修說：「案子被重新立案偵查，我接你出去。」

　　「謝謝。」喬修跟在他身後，領到了屬於何敏正的隨身物品。等他脫下囚服，換上常服，走出大鐵門的那一刻，喬修感慨非常，差點哭出來。

　　聞錚：「？」

　　喬修用手背搓了一下眼角，若無其事地抬起頭，對聞錚說：「多謝你了。」

　　聞錚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示意他上車，並說：「沒什麼，如果這個案子真的判錯了，就是我們刑警的過失。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喬修又道了聲謝，上車繫好安全帶。

　　聞錚從車頭繞過去，坐好後，才說：「這個案子移交給了特殊辦案處，我爭取到一個名額，會參與辦案，你不用擔心。」

　　聽起來就很複雜，喬修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感激地望著聞錚。

　　「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特別辦案處一來人便開始重啟偵查。到時候可能會反覆詢問你案發時的情況，你——」聞錚路口紅燈，扭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狀態十分關切。停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你知道案發現場的情況嗎？」

　　喬修嗯了一聲，說：「知道。當時何敏正在書房寫稿，出來後叫他的妻子，沒有聽見應答，他下樓時，看到他妻子死在樓下。」

　　頂著何敏正的身份，說著和何敏正相關的事情，在聞錚看來無比怪異。他快要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但是喬修現在的樣子又讓他不忍心問，真是糾結。恰在此時，他忽然又聽喬修說：「你說，明天特別辦案處就來人了，那能不能今晚讓我去案發現場看看？」

　　聞錚一愣，脫口而出道：「你想自己參與案件？」

　　問完他才想起，之前的三次案件，喬修都參與其中了。

　　想了想，他說：「你要是不累，那我們現在就去案發現場。」

　　喬修：「我不累。」

　　就算累，也不能不去。錯過今晚，等明天一來人，他的行動一定會受到限制。

　　聞錚調轉車頭，換了條路線。「對了，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喬修抿了一下唇，說：「小喬，我叫小喬。」

　　這一聽就不是真名，或者不是全名。聞錚知道喬修仍然在抗拒告訴自己他的身份，想到喬修那雙忐忑不安的眼睛，和上個案子中自信張揚的性格截然不同，聞錚的心像針扎一樣難受。

　　他不說話，喬修便不會主動說，心裡既焦慮又放鬆。

　　放鬆是可以暫時麻痺自己，焦慮則是不知道聞錚什麼時候憋出來一個大招，會讓他一招致命。

　　「到了。」聞錚把車停在半山腰一處別墅區外。「從這裡走過去第三家，就是何敏正的家。」

　　喬修點點頭，和聞錚一起下車。

　　二月的晚上，仍像冬日那般寒冷。一下車，喬修就被凍個透心涼。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何敏正初次被羈押時穿的薄款風衣，裡面一個打底的長袖體恤衫。

　　正瑟瑟抖抖時，聞錚給他披上自己的大衣，「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全，忘記給你帶衣服了。」

　　「不用，就幾步路。」喬修急著要脫下來。聞錚裡面穿著羊毛衫，在這樣的天氣裡，也抵禦不了寒冷，喬修如何能心安理得受他照顧。

　　他剛一有動作，聞錚便快一步按住了他的肩頭，「聽話，小喬。」

　　這聲小喬，在濃濃夜色中，傳到他耳邊，只叫得喬修差點腿軟。他不自在地鬆開手，看著聞錚繞過他，往前走了一段，才急忙跟上去。

　　何敏正住的是雙層別墅，庭院裡裝的燈大概是光控的，此時全部亮著。

　　庭院不大，除了種植區域，全都做了硬化。中間偏東邊種了一棵楓樹，樹下壘著石桌石凳。楓樹的東邊，是一些花草和蔬菜，如今大部分都枯死了。西邊有一排葡萄架，架下綁著吊椅。

　　聞錚將手中的工具包扔到地上，在裡面掏出手套鞋套，先給喬修遞一份，他自己也戴好。然後又摸出一個手電筒，對喬修說：「你站著別動，我先看看院子。」

　　喬修盯著他的身影，看他一寸一寸地掃視著庭院裡每一處。

　　『宿主，你前方的樹坑裡，有半個腳印。』系統突然說。

　　喬修把目光從聞錚身上收回來，往前挪了幾步，走到楓樹下。他藉著燈光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果然看到樹坑邊緣處，裸露的土地上，有一個淺淺的坑。

　　「你在看什麼？」聞錚檢查完畢，走過來問他。

　　喬修便指著那個淺坑，說：「你看這裡，像不像腳印？」

　　聞錚聽聞，把手電筒的光柱打過去，幾秒鐘後，他說：「的確是腳印，應該是穿著襪子踩的。」

　　認真說來，這不能算是腳印，應該是足部痕跡。聞錚將它拓下來，又叫喬修一起進到房間裡。

　　案發現場保護得很完整，兩個人從樓上看到樓下，再也沒有其他發現了。

　　聞錚直起身子，對喬修說：「今天先到這裡吧。」

　　喬修點點頭，被聞錚送到一個單獨的院子裡。看建築風格，很像是曾經廠房的辦公樓。

　　聞錚打開其中一間，說：「你今天先住這裡，我就在隔壁。」

　　喬修打量著裡面的佈置，前面是辦公桌，配置有電腦，後面隔開了一個臥房。

　　「浴室和洗手間是公用的。不過一樓就住我們兩個人，應該還算方便。」聞錚又說道，把他叫出去，指了指走廊盡頭那個房子。

　　喬修表示明白了。

　　洗漱後，兩個人分別就寢。

　　第二天天還不亮，喬修聽見外面有聲音，他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聽見系統說：『宿主，來人了。』

　　喬修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看見聞錚正和三個男人說話。

　　聽見動靜，四個人一起回頭。聞錚說：「起來了？過來認識一下焦隊長他們。」

　　喬修走過去，聽見聞錚朝幾個人介紹何敏正。那個焦隊長是個身材與聞錚不逞多讓的年輕男人，他從喬修打開門就一直在看他，一雙鷹眼彷彿能看到喬修心底。

　　喬修倒不懼他這種眼神，反正自己既不是何敏正，也不是殺人兇手。而且睡了一晚，監獄的陰影也退散得差不多乾淨了。

　　直到他走過去，焦隊長才說：「你放心，你若不是兇手，我們不會讓你蒙冤。」

　　「謝謝焦隊長。」喬修衝他一笑。

　　聞錚替大家叫了外賣，吃過早餐，焦隊長便開始對喬修進行詢問，有些問題他反覆地問，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點。等他全部問完，時間差不多過去兩個小時。

　　聞錚敲了敲門，走進來，說：「休息一下吧，這是何敏正案的卷宗，焦隊長先看一下。」

　　案情焦隊長之前已經瞭解了，卷宗裡其他的內容，包括問詢，證人證言之類，焦隊長還沒有看過。

　　他翻完後，詫異地問：「沒有找到凶器？」

　　那把錘殺何敏正妻子的鈍器，沒有出現在證物裡。

　　「也沒有血衣？」焦隊長檢查完證物清單，又問道。

　　喬修聞言看了一眼聞錚，聞錚說：「的確非常奇怪。依照常識，兇手錘殺死者時，一定會被血跡濺到，如果確定何敏正是兇手，證物裡應該有這麼一件血衣。」

　　焦隊長又翻了翻捲宗，低聲罵道：「都是一幫廢物。」

　　再抬起頭，他對喬修的態度更為和善了，「你放心，這案子到我們手裡，一定替你妻子找出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