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白馬寺--第四日
「搞什麽……」清歡真的很想要駡人--因爲……外面竟然下雪了!準確地說,已經是積起了厚厚的雪,而天空還在不斷飄雪。
「好冷好冷……」薛園縮在床上,身體顫抖著。
清歡摸摸他的額頭--發燒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
「你等等。」清歡道:「我去廚房給你燒些熱水。」
薛園冷得牙齒直打顫:「嗯……」
清歡不是不冷,只是他始終還是和常人不一樣的。一路踩著雪跑到了厨房,厨房裡空空的,比房間裡還要冷。
清歡舀了水,蓋上鍋蓋,然後就在灶後點火,可是那火摺子也因爲這天氣變潮濕了,根本點不起來……清歡正懊惱著,從一旁突然伸出一隻手,手裡拿著冒著火星的火摺子--
「給。」少年明朗的聲音。
清歡轉頭看到了身著玄色袍子,束著頭髮,對著他笑得一臉燦爛的……鐘黎--不,他不是鍾黎。
「發什麽待啊?點上啊。」
清歡回過神來,用那火摺子點上火,然後才把火摺子還給他。
看著灶孔裡的火燒旺了起來,清歡鬆一口氣,轉過頭,看到了少年就那樣隨意地蹲在自己身旁,那模樣,就像是一隻寵物犬。
「你……」清歡覺得自己喉嚨有些乾澀:「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練完功,怪無聊的。」少年又壓低聲音對清歡說:「反正你師傅生病休息,不會發現我的。」
「我師傅……」清歡頓了下,問:「你很怕我師傅……發現你?」
少年翻了個白眼:「不是你說的嗎?不能讓你師父發現我藏在這裡,要不然會把我趕走的。」
「哦……」清歡眼神閃爍了下,然後發現了少年露出的脖子到耳朵處有兩道深深的傷痕,似乎是爪痕--「這個傷……」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傷,撇嘴:「沒事了,你放心吧,你的草藥很管用……」
「那就好……」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很不爽:「那龍妖……遲早有一天,我會斬了他,也讓他瞧瞧我的厲害……」
「龍妖?」清歡望著他--他說的該不會是……
「怎麼,捨不得?」少年挑眉,神情陰沉了下來:「你就那麼在乎他?他是妖物,我們是人,不管你們認識多久,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有什麼好的?就會那些妖術……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嗎?」
「他……」清歡想起龍肇和薛讓說的話:「他答應過我……不會再傷人性命的……」
「這 都信?他們這些妖怪都是用人來修煉的,他待在你身邊不知道有什麽目的……」
「他不會的……」清歡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要相信龍肇。
少年冷哼了一聲,瞪著清歡:「你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他?你愛上他了是不是?撇去你的身份不說,你們並非同類,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清歡垂下眼瞼,他在想要怎麽接下少年的話,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沉默的模樣在少年的眼中,却是難過的樣子。
少年咬咬牙,道:「罷了,我不說就是。反正,我會讓你明白,你和他在一起,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清歡一個心驚--他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薛讓聽到這句話會不會有所頓悟,可是他却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果然,他對薛讓……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少年手裡的木杈在地上畫著不知所謂的字符--過了好一會兒,少年再次開口--「薛讓,我不想報仇了。」
「啊?」
少年繼續道:「你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是個終結?我能够活下來,未必就要選擇一條最沉重的路。反正,我也不想稱王稱霸,這世道再亂,我自己活得自在就好,或許還可以……和我愛的人,過普通人的生活。」
清歡注視著他:「你能這樣想最好了……人不需要那麽多欲望。」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大志向的人。」少年嘆口氣,「改日,我去給我爹娘找個風水好的地兒立上兩塊墓碑……還有,那些追隨我的人,也解散了……應該可以了吧……」
清歡點頭:「嗯。」
「或許我那在九泉之下的爹未必滿意,或許,其他人會埋怨我,可是……這都不重要了。」少年臉上帶著自嘲的笑容。
清歡見狀,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不要想那麼多,人生在世,也不過數十載,誰知道往後怎樣呢。」
少年抓住了清歡的手:「薛讓,你總是這麼灑脫……所以,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活。」
被他抓著手,清歡本想要掙脫,可是他的力氣太大了--「你……」
「你不覺得高興嗎?我被你勸服了。」少年臉上恢復了生氣。
「高……高興……」
「我想,」少年眼中滿是溫柔:「你應該也是喜歡我這樣吧。」
「嗯……」
「我就知道。」少年這才鬆開了清歡的手,嘴裡說著:「我和姓袁的那小子可不同,他滿滿的野心和慾望,想要爬上高位,稱雄天下……」
「姓袁的小子?」清歡不解。
「就是袁紹那個小子啊,他的野心可不只是一個王爺那麽簡單……」少年又對清歡說:「袁紹有沒有來騷擾你?」
「騷擾我?」
「不是上次他下棋輸給了你,說要再來找你嗎?那個時候還對你拉拉扯扯的,如果不是……我早就去砍了他那隻手--」
砍砍砍--果然還是少年氣盛。
「他……沒對我怎麼樣。」清歡還沒搞清楚那個袁紹是何許人也,不過聽到少年說袁紹是個王爺,清歡不由想起了那唯一在自己的記憶中和「王爺」有關的人,難道,這個袁紹就是湯麒蔚的前世……
少年把那樹杈一扔,咬牙切齒道:「都怪你,太招人喜歡……」
「啊?我……」
「好了,我先走了,與人有約。」
「哎……」清歡還來不及多說什麽,那玄色的身影已經離開了厨房。
這來去匆匆的……
哎?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清歡嘆口氣,往那灶孔裡又加了一把柴火。這時,他發現自己身上剛才的長袍又變了原來現代的服侍。清歡算是明白過來--古裝的時候便是薛讓,現代裝才是自己。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又會變成薛讓了……
清歡也不想再糾結了,等他燒好了睡,往那木盆裡加滿了熱水,然後捧著木盤走出了厨房--
咦咦咦?雪化了?不對……根本一點雪的痕迹都沒有了,那溫度也已經不是方才數九寒冬的溫度了,倒是和原來差不多--搞什麽……等等……清歡發現了不對勁的不只是時節,而是地點……環顧四周,山巒水瀑,這根本就不是在白馬寺了啊!
清歡哭笑不得,這簡直就是科幻大片的效果嘛!
清歡覺得自己現在端著木盆的模樣也實在是可笑。突然,他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響,似乎好多人在……
他悄悄走過去--原來是好多人在山谷中打鬥,那被圍在中間的幾個人明顯處於弱勢,畢竟人數太少… …而吸引清歡目光的是,那最中間的人……
薛讓!
還有那個一直貼著薛讓保護他的人……便是方才在厨房裡和自己抱怨連連的少年。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會在這裡,還被人圍攻,那些人看衣著都是將士……
清歡在上面看得心焦,那薛讓倒是一直雙手合十,沈青淡然,似乎置生死於無謂。那個少年還好,可是其他幾個一起保護薛讓的明顯都已經撑不住了……難道他們真的要死在這裡???不對,清歡記得陳梓然說過,他夢到自己是被封在冰雪之中凍死的,那麼現在……
突然清歡看到了對面比自己稍矮的山頭,有一穿著盔甲的男人舉起了弓箭,而那弓箭正好對著下方的薛讓……弓弩大張--
'薛讓!危險!!'
清歡情不自禁對著下面大喊,可是……他用盡力氣,却完全發不出聲音--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箭射了出去,直直地往薛讓身上射了過去--清歡的心臟似乎都停止了跳動--
然而,那箭最後射穿的卻不是薛讓的身體,而是擋在薛讓身前的那個少年……
所以的時間似乎一瞬間精緻了下來,打鬥中的人都停止了,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少年緊緊抱住了薛讓,直至沒有力氣軟倒在了薛讓身上--薛讓楞楞的,他沒有想到這個變故,他只能抱住少年的身體,睜大了雙眼,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身體顫抖著--
「文、文鯉……」薛讓看到少年身上被鮮血染紅的衣服,眼神慌亂:「不要……」
「……薛讓……」名叫「文鯉」的少年努力去抓薛讓的手:「……如果、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
薛讓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想要聽清他說什麼……
那聲音微弱地本該只有薛讓才聽得到,可是在山崖之上的清歡却清晰地聽到了傳入自己耳中的聲音--
「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愛上我……」
那聲音帶著無盡的乞求,包含著此生的遺憾和不捨……
清歡想起了另一個叫「黎」的少年,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一直想要的都只是自己的愛,僅此而已……
馬蹄聲由遠及近,在模糊的視綫中,清歡看到了那支軍隊最前面馬匹上的英挺身影--
那個與季知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