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轉眼一週五，中午課下。

　　教室裡歡呼沸騰起來，同學們都忙著收拾書包回家，開啟美好的週末時光。

　　景言不經意抬眼，看見夾著課本走出教室的石老師又折了回來。

　　身邊的人已經拿出根香煙放在唇邊，正欲點燃。

　　她沒多想，急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老師回來了……”

　　點煙的動作一頓，秦堯瞥了眼講臺上去而複返的班主任，目光落在扯在自己胳膊袖子的那只小手。

　　女生的手指秀窄白皙，指甲修剪的整齊乾淨，在日光下泛著瑩瑩珠澤。

　　喉結輕輕滾動著，他看見景言眼裡的焦急，頓了頓，將指間的煙放回了盒子裡。

　　那只手鬆開，他的袖子驀地一空。

　　心被什麼撓了一下，掉落了零星的火苗，不借風之力，悄然燃燒。

　　講臺上，石老師敲了敲桌子，底下安靜下來。

　　“對了，回去別玩瘋了，記得和爸媽商量下高二打算學文還是學理，下周來學校會發一份文理分科意向表，到時來要填的。”

　　“聽到沒？”

　　“聽——到——了！”

　　石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週末愉快，作業別忘了寫。”

　　老師一出教室，裡面霎時響起拍桌子敲板凳的動靜，鬧哄哄的。

　　“乖乖，終於週五了，哎呦喂舒服！”李坤狠狠地伸了個懶腰，跳上桌子無所顧忌地抽起煙。

　　“堯哥，週末有啥安排沒？”

　　秦堯沒說話，睨了他一眼等他說完。

　　“這周好萊塢的大片星際傳說上映了，聽人說場面超震撼，特效牛逼，要不叫上風子他們幾個咱們去看看？”

　　“嗯。”

　　“完了酒吧走起，再去網吧裡泡一天，週末就完美了，美滋滋！”

　　“不怕你媽拿拖鞋找到網吧揪你？”

　　旁邊還有人呢，就這麼把他的底抖了，李坤梗起脖子。

　　“怕啥，我才不怕……”

　　秦堯一聲嗤笑。

　　視線餘光裡看見了女生站起身。

　　“那個……我出去下。”

　　他抬眼看向她，皺了皺眉，幾秒過後出聲。

　　“我的名字叫‘那個’？”

　　李坤噗嗤一笑，手中的煙抖了抖。

　　男生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後背牢牢靠在桌子上，大有她不叫出名字，就不讓的意思。

　　景言揪著書包帶子，張了張口，語氣憤惱且無奈。

　　“秦堯……”

　　他挑起眉，坐直了身體。

　　景言不再看他，低著腦袋快速穿過，朝門外走去。

　　等到女生纖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秦堯收回了視線，取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堯哥，你幹嘛老招惹人小景言。”

　　他輕輕吐出一口煙霧，手中把玩著金屬打火機，狹長的眼眸微眯。

　　“怎麼，你喜歡她？”

　　“那倒不是。”李坤搖頭。

　　“就是覺得人家不錯。而且我以後考試還得仰仗人家呢！所以你不要老欺負她哈，堯哥……”

　　秦堯輕哼一聲，沒有表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哎，堯哥你幹嘛去？”

　　男生頭也不回。

　　“回去睡覺，晚上叫我。”

　　爸爸媽媽一早回老家辦事去了，家裡沒人。

　　景言剛打開門，一團白色身影從沙發上躥起，眨眼沖到自己的腳下，圍著她直打轉。

　　“檸檬，我回來啦。”

　　她蹲下身抱起腳邊毛茸茸的一團走到沙發上坐下。

　　看到小主人回來，檸檬開心的不得了，夠著爪子在她的下巴舔來舔去，身後尾巴甩來甩去。

　　景言微微後仰，彎起眼睛。“哎呀，檸檬別舔了，都是你的口水。”

　　和檸檬玩了一會兒，她將書包放在沙發上，回臥室裡換下了校服，洗了個澡。

　　冰箱裡還有些媽媽之前包好的餃子，捧著煮熟的餃子，景言又坐回了沙發上，打開電視，邊看邊吃。

　　再次抬眼看窗外時，已經是傍晚了。

　　她收拾完碗筷，打算做作業。

　　每到週末基本上各科都有好多的卷子，將將做完又是一周新開始。

　　剛把書包裡的作業取出來，門鈴就響了。

　　景言站起身透過貓眼看清門外的人。

　　是睦謙。

　　她打開門，“睦謙。”

　　門外的陳睦謙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沒有戴眼鏡，比平時在學校多了幾分陽光朝氣。

　　“阿姨不在？”

　　景言搖搖頭，側身讓他進來。“我爸媽回老家辦事了，家裡只有我和檸檬。”

　　陳睦謙的目光落在沙發上的小傢伙，走過去將它抱起。

　　“幾天不見好像胖了。”

　　似乎能聽明白他的意思，檸檬一腳摁在他的臉上。

　　景言笑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安慰道。“我們檸檬瘦著呢，別聽睦謙哥哥的話。”

　　她看向他。

　　“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我記得你晚上要去幫你阿姨家的孩子輔導。”

　　“嗯，他們有事，今天不過去了。你呢？一會兒有空嗎？”

　　“打算做作業，然後看會兒電視就睡覺。”

　　“一起去看電影吧。”

　　他突然說到，景言抬起頭。“啊？”

　　陳睦謙從牛仔褲口袋裡取出兩張票。“我爸他同事給他了兩張票，《星際傳說》一部科幻片，聽說口碑不錯，一起去看吧。”

　　“可是……我作業……”

　　“難得週末放鬆一下，等明天一起做。”

　　她想了想，點點頭。“好，你先坐，等我去收拾一下。”

　　“嗯，去吧。”

　　女生進了臥室，坐在沙發上的陳睦謙環顧了一眼客廳，目光落在右側桌子上擺放的相框。

　　他看了眼景言臥室的方向，放下檸檬伸手將相框取了過來。

　　照片中，景言開心地坐在沙灘上，兩隻腳丫上沾滿了細沙。海風將她的頭髮吹的淩亂，她歪著腦袋，右手比著茄子的手勢。

　　看樣子，應該是她初中暑假照的。

　　那個時候他已經搬家了。

　　他緩緩伸出手指，隔著玻璃框摩擦著女孩兒的臉頰，少年的目光藏著不為人知的溫柔。

　　室內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響，陳睦謙回過神，將手中的相框放回原位，站起了身。

　　景言將小巧的挎包套在肩頭，看向他。“我好了，咱們走吧。”

　　“嗯。”

　　“對了，在哪個影院呀？”

　　“金華廣場那兒的奧斯卡影院。”

　　從社區外的車站坐公交過去，四站的路程。

　　這個點正是下班高峰期，車上很擁擠，陳睦謙刷了卡後伸手握住景言的手往車廂後面移動。

　　車子突然啟動，沒站穩的景言向後一倒，陳睦謙立刻把她帶到自己身邊。

　　“握好。”

　　景言點點頭，握緊旁邊的扶手。

　　隨著行車間的晃動，身旁的大叔身體不斷地蹭在她的身上，伴隨而來的是他腋下傳出的一種奇怪的味道。

　　陳睦謙注意到她微皺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挪動，用身體隔開了周圍的人距離，抬高手臂握著上方的扶手，將她籠罩在臂彎裡。

　　好不容易到站，一下車景言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

　　“早知道就自己騎車來了……”

　　週五的晚上，電影院裡人很多，他們場次的電影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場。

　　大廳中間是一個粗粗的柱子，圍繞著柱子擺放了一個圓形的長凳，坐滿了人。

　　碰巧幾個一起的女生起身檢票，陳睦謙拉著景言坐了過去。

　　“你們老師跟你們說了分科的事了嗎？”

　　景言點頭。“嗯嗯。”

　　他看向她，將剛剛買的可樂遞了過去。

　　“你怎麼打算的？”

　　“我數學太差，只能選文呀……”

　　女孩兒低頭握著吸管隨意地攪動，，陳睦謙看著她線條柔和的側顏，開口。

　　“學理吧，我們一起學理。”

　　景言抬起頭。“可我理科沒有文科成績好……”

　　“沒關係，不會的我教你。”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一起學理，然後考一樣的大學。難道你不想和我讀一樣的大學？”

　　她神情有些猶豫。“一起肯定很好呀，可你成績那麼好，我應該考不上你的大學。”

　　“還有兩年，時間很多，慢慢來，相信自己。”

　　景言點點頭。

　　“等明天我爸媽回來，我問問他們的意見。”

　　坐了一會兒，喝著可樂突然肚子漲漲的，景言將東西遞給了陳睦謙“睦謙幫我拿下，我去趟衛生間。”

　　不僅大廳人多，衛生間也排起長隊，等了幾分鐘終於輪到她。

　　從裡面出來，景言站在洗手池正低頭洗手，就聽見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嗨，小景言，好巧呀。”

　　她抬起頭透過鏡子看見了正從男廁出來的李坤以及……他身後的秦堯，神情微愣。

　　李坤已經熟稔熱情地問到。“你一個人嗎？看的什麼片，要不一起吧？”

　　景言回過神，從包裡取出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然後指了指外邊。

　　“不了，你們看吧，我和朋友一起的。”

　　男生有些失望。“好吧，那下次一起。”

　　她點點頭。“我先走了。”

　　“拜拜！”

　　至始至終身後的那道身影都沒有開口，一雙深沉的眸子卻自看見女生後就沒挪開過。

　　李坤洗了洗手，撥弄了兩下自己的髮型，看向倚在一側的秦堯。

　　“哎，堯哥你剛看到沒，你同桌也在這兒呢，我差點沒認出，還是第一次看見她不穿校服的樣子，嘖嘖，別說……挺好看的。”

　　藍白色的老土校服換成了一條鵝黃色的裙子，露出白皙纖細的胳膊和小腿，平時紮起的馬尾也散開來，軟軟地垂在肩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秦堯微眯起眼，女孩兒軟軟的耳垂在眼前一晃而過，再清醒已經換成了李坤湊近的大臉盤。

　　“嘿！發什麼呆呢？”

　　“沒什麼，走吧。”

　　景言他們的場次開始檢票，拿著可樂和爆米花兩人找到觀影的6號廳，門口檢票員遞上3d眼睛。

　　他們的座位是6排7.8號位置，進來的比較早，人還沒有多少。

　　沒坐一會兒，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景言一抬眼就看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秦堯，李坤，趙笛還有經常來找秦堯的幾個男生。

　　一旁的陳睦謙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微皺起眉，側過頭低聲和景言閒聊。

　　幾個人打打鬧鬧地走上階梯，秦堯低頭走在最後。

　　腳步停在了他們的這一排，她聽見李坤開口。

　　“風子，咱們四個在第7排的6.7.8.9，堯哥和趙笛在第6排5.6。哎，堯哥，你們就是這一排！”

　　李坤伸手指向前面，順著手指的方向一下子就看見了這一排唯二的兩人，眼神瞬間一亮。

　　“握草，景言你也是這個廳呀！”

　　聞言最後面的那道身影驀地抬起頭朝他們望去，目光在女孩兒身旁的人身上頓住。

　　景言點點頭。

　　“嗯嗯。”

　　陳睦謙已經不再說話了，安靜地坐在那裡注視著螢幕上的廣告，下頜微繃。

　　景言知道，他不喜歡他們。

　　“走吧。”

　　趙笛聽見身邊的人開口道，緊跟著那道身影越過她朝第6排的位置散漫地走去。

　　景言看見他在她的位置微頓了一下，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隨即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不會這麼巧吧……

　　她側過頭，男生恰好也看了過來，照明燈下她看見他輕揚的唇角，薄唇微啟。

　　“好巧呀，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