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有結帳的人不能走。

　　唐少空張大了嘴，無法動彈，連叫都叫不出聲。

　　那張臉試圖往更往裡頭擠，雖然沒有眼睛，但唐少空知道它正死死盯著自己。

　　突然，頂頭的燈熄了。

　　另外兩個試衣間的燈也熄了，魏多大叫一聲。

　　「怎麼了？」秦歡的聲音傳來，瞬間燈又亮了。從熄燈到亮燈不過三秒鐘時間，但再次亮燈時，鏡子裡的那張臉已經消失無蹤。

　　秦歡的聲音就在外面，唐少空趕忙拉開布簾。他看到秦歡一臉擔心地站在那，鬆了口氣，那東西真的不見了。

　　「少空你⋯⋯」秦歡突然露出些許尷尬，轉身離開，唐少空這才意識過來自己的褲子穿到一半，兩條腿光著。跟在秦歡後面的是宋飛宇，宋飛宇一臉鄙視地看著唐少空，唐少空一手提褲子一手朝他比了個中指，滾！

　　「嚇死了！」魏多的聲音又從旁邊傳來，「這裡的設施也太爛了！師兄，我穿好了！」

　　唐少空再顧不得宋飛宇，轉身拉上佈簾把褲子穿上，又趕緊把上衣也脫了。

　　「師兄！我先走了！」

　　「你等等！」

　　「晉海師兄陪你呢！啊，晉海師兄也出來了！」

　　布簾外傳來魏多的聲音，唐少空實在不想獨自在試衣間裡多待一刻，確定尺寸沒問題後又趕緊把新衣服脫了，準備換回原本的衣服。

　　手忙腳亂之際，布簾再次被悄悄掀開。

　　唐少空一開始沒發覺，待他從鏡子裡看見時，布簾已經被掀起了一角。

　　唐少空再次僵住，穿衣的動作停下，動也不敢動。

　　怎麼辦，那怪物又來了嗎⋯⋯

　　布簾輕輕動著，魏多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看樣子就守在試衣間外頭而已。可那麼近，怪物又是如何憑空出現⋯⋯

　　唐少空手腳發軟，視線卻不敢從鏡子上挪開。

　　布簾被扯動著，漸漸浮現出一張人臉，人臉慢慢往下移動、朝著被掀起的角落挪去。唐少空屏住呼吸，絕望地看著布簾下出現了⋯⋯宋飛宇的臉。

　　唐少空：？？？？？

　　宋飛宇面無表情，但挑起的嘴角已透露出他惡作劇得逞的快樂。

　　操！

　　唐少空頓時從恐懼變成憤怒，抬腳就往宋飛宇的臉上踹。宋飛宇一時躲避不及，被一腳踹在臉上。唐少空心臟狂跳，簡直快發瘋了，直接抓起衣架抽宋飛宇。

　　欺負我是吧？啊？分手三年了還懷恨在心是吧？

　　兩人的動靜引來旁人的注意，其他人一來，唐少空便把衣架扔了，「咻」地縮回布簾後，因為他衣服還沒穿好。

　　「怎麼了？」秦歡問。

　　「沒什麼。」宋飛宇爬起來，順手撿起唐少空落下的衣架掛好。他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和剛才得意的笑不同，此時他的笑中又摻著點竊喜。

　　唐少空打他了，挺好。

　　試衣間裡，唐少空氣呼呼地把衣服穿上。

　　什麼害怕，他現在已經不怕了，他猜最開始看到的那張臉也是宋飛宇在整他。

　　他心裡出現好幾種整宋飛宇的辦法，微挑的眼眸中充滿了狡詐。然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絲竊喜。

　　唐少空若無其事地走出試衣間，宋飛宇還站在外頭挑釁地看著他。

　　他當作沒看到，朝魏多他們的方向去了。宋飛宇和楚冬因為陪秦歡挑衣服，所以進度慢了一點，現在才準備去試衣服。

　　唐少空等宋飛宇進試衣間了，轉身又往試衣間的方向走。

　　試衣間外放著一個塑料假人，唐少空心想剛才宋飛宇就是拿這東西嚇他，他得嚇回來。

　　唐少空打算拿同一個假人嚇回來，可又發現在角落深處，竟然還藏著另一個塑料男模特。那個假人有面孔，只是長相粗糙，五官猙獰，笑得齜牙咧嘴，讓唐少空不禁想到下午的魔術師。不過正是這樣才嚇人，唐少空抱起假人，把假人往宋飛宇所在的那個試衣間拖。

　　唐少空意外地有點沉，好不容易將假人拖到試衣間前，他卻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剛才假人的頭出現在布簾偏下方的位置，而且是正臉對著他，但假人很高，又不能彎曲，除非把假人的頭卸下來，否則無法達成剛才的效果。

　　唐少空試著想把人頭拔下來，搗鼓了一會卻弄不好，而且看那張臉覺得越看越恐怖，趕緊轉了個方向讓假人背對自己。

　　他怕宋飛宇就要出來，最後決定把整個假人懟進去算了。

　　正此時，燈又熄了，眼前一片漆黑。

　　外面魏多又叫了一聲，抱怨道：「怎麼又熄了！」

　　唐少空也嚇了一跳，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知道一會就好。

　　他感覺到假人快掉了，趕緊把假人抱緊了。

　　果然三秒後，燈再次亮起。

　　燈一亮，唐少空提起假人就要往試衣間裡塞。然而低頭時，卻發現三秒鐘前還背對著他的假人頭，不知何時竟轉了一百八十度，正直直對著他看，同時還發出一種近乎喘氣的笑聲。

　　「哈、哈、哈⋯⋯」

　　唐少空嚇得後退一步撞上身後的牆，腿都嚇軟了。

　　假人被他扔飛出去，直接飛進試衣間裡，裡頭宋飛宇罵了一聲「操」，布簾被扯開，宋飛宇黑著臉把假人提出來扔地上，同時看到癱軟在地的唐少空。

　　「頭、頭⋯⋯」唐少空指著那個假人，聲音和手都顫抖不已。

　　宋飛宇看了他一眼，眉頭緊皺踢了假人一腳，不屑道：「弱雞，這有什麼好怕的？」

　　唐少空再定睛一看，假人的頭雖然仍是轉了一百八十度，但卻不再發出聲音，剛才的一切彷彿都是幻覺。

　　唐少空被刺激得大腦混亂，已經無法思考，更無法分辨真假。他仰頭看宋飛宇，宋飛宇的衣服也換了一半，上半身赤裸著，露出經過鍛鍊而雕塑出來的健美肌肉。那是唐少空最熟悉的身體，無數夜裡他靠在那上頭聞著宋飛宇的味道入睡，唐少空看著，不知不覺中恐懼消失了，臉卻控制不住地紅了，白淨的臉紅成一片。

　　唐少空：⋯⋯

　　宋飛宇：⋯⋯

　　唐少空暗道不好，忙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才的停電使得外面的人都聚集起來了，秦歡一臉蒼白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拉著晉海的衣擺，無助地抬頭告訴晉海她好怕，希望晉海陪她，魏多在一旁也拉著晉海的手求保護，使得晉海嚴肅的表情中帶著些許無奈。

　　唐少空看到滿是肌肉、散發著強烈安全感的師兄，趕緊湊過去，同時把宋飛宇那傢伙從腦子中踢出去。

　　「沒事吧？」魏多見唐少空來了，「你和宋飛宇在試衣間？」

　　「沒事。」唐少空問，「剛才外面有什麼怪事嗎？」

　　眾人搖頭，看來除了停電之外沒有異常，讓唐少空更加懷疑剛才的事只是錯覺。

　　「選好衣服的人差不多該結帳了吧？」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楚冬提醒道，大家這才想起還有任務要做。

　　「啊，我還沒試衣服！」秦歡喊了一聲，又扯了扯晉海的衣擺，「晉海，你陪我去試衣間好嗎？我不敢一個人去。」

　　晉海陪秦歡走了，唐少空和魏多決定先去結帳。唐少空走到一半，突然越想越不對，拉住魏多道：「這任務有這麼簡單嗎？只要買個衣服就好？」

　　魏多一想，的確如此，恐怖遊戲絕不可能只是燈閃個幾下就算嚇完人了。他緊張地看向正背對著他們理貨的店員，輕聲和唐少空咬耳朵：「該不會那店員一會要吃人吧⋯⋯」

　　唐少空看著店員僵硬的動作，心想這店員跑起來應該不快。

　　店員忽然動了，她緩緩轉過身來，並朝兩人走近。

　　兩人頓時僵住，片刻後退了一大步。

　　店員一直走到他們面前，並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我、不、吃、人、啊。」

　　「！！！」

　　「他、們、才、吃、人。」

　　他們？誰？

　　不待唐少空細想，異變突發，忽然間燈又熄了，所有人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遠方傳來秦歡的尖叫聲，魏多慌亂地大喊：「師兄！唐少空你在哪！」

　　黑暗使人失去方向感，明明魏多剛才還和唐少空站在一起，但燈一熄他們便找不到對方的位置。

　　到處都有人在喊，叫聲中又夾雜著如喘氣般的笑聲，唐少空慌亂地尋著魏多的聲音過去，很快抓住魏多的手。

　　「多多你別急！」唐少空自己怕得要死，但在魏多面前仍逞強著，「把手機拿出來，有手電筒！」

　　他邊說邊掏手機，一手緊抓魏多，一手顫抖著點開屏幕，「手電筒、手電筒⋯⋯」

　　「師兄！師兄你在哪！」突然魏多的聲音又從不遠處傳來。

　　唐少空心內一凜，魏多還沒找到他，那他抓住的是誰⋯⋯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唐少空點開手電筒的瞬間，周圍亮起，一張粗糙而死氣沉沉的假人臉就在唐少空面前。

　　唐少空再忍不住，尖叫出聲。

　　唐少空甩掉假人的手，拔腿狂奔。

　　假人是活的！假人真的是活的！剛才都不是錯覺！

　　拿在手上的手機隨著他的跑動混亂地照亮不同的地方，黑暗中好多假人在動，唐少空看到晉海拉著秦歡，看到假人在笑，看到楚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到假人張開嘴⋯⋯

　　眼前有綠光閃過，唐少空意識到那是逃生指示燈！是外頭！他慌不擇路就往綠光的方向跑，眼看就要跑出這家店，忽然一陣極微刺耳的警報聲狂響起來，唐少空的手被一雙冰冷的手用力抓住。

　　唐少空驚恐回頭，就見剛才的店員站在他身後，嘻笑道：「沒有結帳不能走！」

　　唐少空又叫了一聲，甩開店員的手往店內又是狂奔。

　　他快瘋了，這輩子沒有被這麼密集的恐懼包圍過，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逃出去。

　　「宋飛宇⋯⋯宋飛宇⋯⋯」

　　唐少空下意識地念宋飛宇的名字，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有恐懼就想找宋飛宇。只是恐懼讓他失去理智，他忘了他們已經分手三年，宋飛宇不要他了。

　　恐懼使他的耐力急速下降，他跑了幾步，雙腳越發無力。

　　遠處傳來魏多的慘叫，唐少空快哭了，他摸到一排掛在環形展示架上的衣服，走投無路地往衣服堆裡鑽。

　　重重疊疊的衣服擋住了他，唐少空蹲在中間，抱著膝瑟瑟發抖。童年的回憶又一次襲來，他怕黑，怕狗，怕一切恐怖的東西⋯⋯

　　突然衣服動了，一陣細碎的笑聲從極近的地方傳來。唐少空摀住嘴，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就怕怪物發現自己。

　　手電筒不知何時關上了，唐少空坐在一片黑暗當中，睜大眼無助地看著眼前的黑暗。

　　笑聲越來越近。

　　那笑聲中透露著興奮，就像獵食者發現獵物時急不可耐的喘氣。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唐少空的心跳到了極致，衣服又動了，一隻由塑料做成的手插了進來。唐少空看不到，但他感覺得到衣服被翻動時帶起的微風。

　　片刻，唐少空感覺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觸碰到他的臉⋯⋯是手指。

　　就像是獵食者撫摸著獵物，那隻手緩緩的往下挪，直到觸碰到他纖長的脖子後，那隻手才抽離。

　　然而還沒結束，「唰」地一聲，衣服被扯到一邊去，唐少空失去了所有遮蔽。

　　黑暗之中唐少空什麼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怪物來了！怪物要吃了他！

　　正此時，一道光出現，唐少空看到一個笑得齜牙咧嘴的塑料假人站在他面前。

　　但下一秒，假人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擊中，瞬間飛離唐少空的視線。

　　再下一秒，宋飛宇的臉進入唐少空的視線。

　　最後一秒，唐少空被宋飛宇緊緊抱住。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