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個月過去,十個評論家是找齊了,可獨獨就是找不到關鍵人物——廠商要求的藍帶廚師。
雖然已經物色過三名具有法國藍帶背景的人,也請他們設計出一道料理,可對方的品酒師不知是存心刁難還是怎麼的,往往只吃一口就推開盤子,搖頭否決。
這還不是最糟的,據同業的消息,對方已經開始與另一家廣告公司洽談,這讓簡維政蠟燭兩頭燒,每天都在翻閱堆棧成山的美食雜誌。
然而正也是那本雜誌,引起了余曼青的注意。
在她上一段的人生中,她在那家雜誌社裡從小編一路爬到了總編的位置,若說美食是她的信仰,那麼美酒便是她的寄托,兩者都是她的領域。
「怎麼在看這個?」
從浴室出來,瞧見簡維政拿著這本雜誌、緊鎖著眉頭,根本不像是看美食雜誌,倒像是被迫讀著什麼政論報導。
她故作不經意地提起,湊到了他身邊。
一抹淡香撲鼻,他瞬間鬆懈了許多,眉宇間不再那麼嚴肅,他放下雜誌,露出了淺淺微笑。
「最近接到酒商的案子,不好搞定。」
「所以你在研究紅酒?」她瞥見他正在閱讀的那頁,是在介紹一支來自加州的貝林格盤石莊園紅酒。
「嗯。」他點了頭,又道:「不只是酒,對方還堅持一定要我們找到能夠匹配的料理。」
他本以為她會追問細節,可沒想到她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麼。
轉念想想,她大概是沒興趣吧?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相識四、五年來,只見她喝過啤酒、調酒、烈酒,應該不可能對紅酒產生什麼興趣……
「你有那支酒的樣品嗎?」她突然問。
簡維政愣了下,困惑道:「有,在我的書房。怎麼了?」
「可以讓我喝一口嗎?」
他有點驚訝,看她目光正經,不像是隨口問問,也不像是鬧著玩,她是真的想知道那支紅酒的味道。
「現在?」他又皺起了眉頭。
「對,不方便嗎?」
「不是不方便,只是……」太過於吃驚,以致他幾乎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半晌,他闔上雜誌,認了。
「好吧,我去拿,你等我一下。」語畢,他翻身下床。
「我跟你去。」她卻興致勃勃地跟著跳下床,尾隨在他身後。
他眼神略帶奇怪地瞟了她一眼,「幹嘛?你什麼時候開始對紅酒這麼有興趣了?」
「噓,這是秘密。」她以指抵唇。
「嘖,你就是愛作怪。」他想起了初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像這樣,總能不斷帶給他驚奇。
進了書房,他拿出試喝樣品,開瓶倒入了杯子,遞給她。
余曼青接過手,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逕自舉高酒杯,在燈光下左右打量著,像是在觀察酒的色澤。
她將杯子在手中輕輕搖晃幾下,先是湊到鼻尖嗅了嗅,側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接著含進了一小口的酒液,在嘴裡左右輕漱了幾秒,讓紅酒的芬芳充滿了整個口腔之後,再讓酒順著喉嚨緩緩流下了食道。
那熟練並且優雅的模樣,看得簡維政都出神了,她簡直像極了專業的品酒師。
之後,她整個人動也不動,像是陷入了某種神遊的狀態。
「曼青?」他輕聲喚她。
「嗯?什麼?」余曼青驟然清醒過來,她抬起頭,眼神裡帶著極端複雜的情緒。
簡維政一愣,甚至懷疑自己在她眼底看見了薄薄的水霧,他不解那樣的眼神是從何而來,難道只是為了一杯酒?
「……你怎麼了?」
她眨眨眼,張著嘴,好半晌才平復情緒,勉強露出微笑,「我剛才想到了一個人。」
簡維政愣了下,話題怎麼會跳到這裡來?「什麼意思?」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或許我可以找到一個能讓酒商滿意的廚師。」
「真的?」他仍是半信半疑。
她低下頭,表情卻不是那麼欣喜。「是,我腦袋裡有個非常適合的人。」
簡維政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暗自推測了之後,問:「對方很難請得動嗎?」
「不是。」
「那是價碼很高?」
她還是搖了搖頭。
「不然呢?」他猜不出來了。
余曼青沉默了幾秒,像是突然振作了起來,漾出爽朗的微笑,「沒關係,就先談談看吧。你有紙筆嗎?」
「當然有,這裡是書房。」他低笑,拉開抽屜,拿了一組給她。
她提筆,二話不說就在紙上利落寫下了一個名字、一個地址,交給簡維政。
他接過手一看。「丁邦瑞?這是廚師的名字嗎?」
她沒說話,只是點頭。
是的,是他沒錯,正是她上輩子的外遇對像——丁邦瑞。在她說出這個名字之前,她其實在心裡交戰了好一陣子。
只是最後她想,在這一段全新的人生裡,她不認識他,他也不會認得她,那麼如果能夠幫得上維政的忙,有何不可?
於是她寫下了那宛如禁忌般的名字,交到了簡維政手上。
她暗忖,只要別直接跟對方接觸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吧?
可惜她錯了。
隔了兩天,簡維政下了班之後,在餐桌上告訴她——人是找到了,對方的料理風格也在初試水溫的時候,得到了廠商的青睞,只不過丁邦瑞雖然是個年輕又優秀的廚師,卻心高氣傲,不願意讓自己的料理成了紅酒的配角。
聞言,余曼青苦笑,這的確是那個男人會說的話。
「我去談談看吧。」她輕輕吐出了這句話,若無其事地端起瓷碗,啜了一口熱湯。
「你?你要去談?」彷彿當她說了什麼笑話,簡維政笑出聲,低頭繼續吃他的飯,「我怎麼可能讓你去談這種事。」
「你覺得我沒能力?怕我搞砸?」她淺笑反問。
「不是那個意思。」他搖搖頭,「公司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沒道理讓你去承擔這些——」
「那不是承擔,」余曼青打斷了他的話,正色道:「那叫做分擔,如果我覺得我可以辦到,為什麼不讓我去做?我們不是夫妻嗎?」
一席話讓簡維政啞口無言。
事實上,他當然很清楚談生意是怎麼一回事,審視、質疑、看輕,這些都只是家常便飯,甚至被惡意眨低都是很常見的事,他真的不願讓她經歷這些。
見他為難,她放下碗,伸手覆上他的手臂,「讓我去吧,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你又沒有損失。」
「我不是在乎什麼損不損失,我怕你……」他噤聲。
「怕我什麼?」她不禁警戒了些。
他該不會是怕她愛上丁邦瑞吧?這未免太誇張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男人的第六感」一會兒過後,簡維政才開口,「丁邦瑞那個人很高傲,講話有點刻薄,你又沒什麼經驗,我怎麼敢讓你去和他交鋒?」
原來是擔心這個。余曼青鬆了口氣,展露笑顏。「你放一百個心吧,我臉皮厚,不怕的。」
「你臉皮厚?」他聽了皺起眉頭,大笑三聲,「你臉皮厚的話,我臉上不就長繭了?」
「好嘛,讓我去?」她帶點撒嬌般求他。
再三考慮了之後,簡維政終於點頭。
余曼青歎了口氣,搖頭苦笑。
她跨越了時間與空間,來到了另一條時間軸上,卻還是必須來面對這家餐廳、那個男人。
她想,這就叫做考驗吧。
做好心理建設後,她鼓起勇氣,抬頭挺胸,故作泰然地踏進了那間叫作LeJardin的法式餐廳。
告知了來意,外場女經理領著她坐到了餐廳的角落,要她靜候幾分鐘。
她低著頭,這一等就是四十分鐘之久。
好不容易,主角終於甘願現身。「余小姐嗎?前幾天我已經拒絕得很明白了,請你們公司不要再——」
聲音自前方傳來,她回過神,連忙抬起頭,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都頓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余曼青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她曾經瘋狂迷戀這個男人,曾經為了他放棄婚姻、拋棄女兒,可現在再見卻什麼感受也沒有,內心平平靜靜,不見漣漪。
而丁邦瑞在看見她的那一刻起,便深深被她那雙美眸吸引住了。
他立刻坐了下來,雙手交握擱在桌上,微瞇著眼,徹頭徹尾地打量著這位送上門來的美人。
不妙。余曼青認得那樣子的眼神,那是獵人盯上獵物時所流露出的表情。
「咳,是這樣的,」她輕咳了聲,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前幾天敝公司的紀小姐應該已經大略跟您提過了,我們希望您能——」
「我知道,」他打斷了她的話,「我都記得。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余曼青。」
「曼青嗎?」
男人像是在品嚐佳餚般咀嚼著她的名,不知怎麼的,那讓她有種被人在腦中意淫的噁心感。
她勉強維持著唇角上的微笑,繼續道:「如果丁先生還記得合作提案的話,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再重新考慮一次?」
「好說。」他微微往後靠在舒服的椅背上,「我記得好像是要我設計一道創意料理,讓一支法國來的紅酒發揮百分之百的魅力?」
「是。」她頷首。
丁邦瑞靜了一會兒。
余曼青猜不透他腦袋裡正在想些什麼,只能配合著他沉默。
半晌,他開口了。「酒呢?」
她愣了下,在意識到這是一個肯定的答案之後,她喜出望外,連忙從包包裡拿出一支紅酒。
丁邦瑞接過酒,表情冷漠,嘴角卻掛著笑意。
他轉轉酒瓶,看了看標籤,說:「你知道我的身價嗎?」
她不確定對方在暗示什麼……或甚至是明示。
「您的意思是,紀小姐報給您的酬勞,您不滿意?」她略帶試探地問。
「不。」他卻否定了。
「那……」她朱唇微啟,等待對方主動開口。
「我要看見的是誠意。」
她沒接話,隱約明白對方那近乎曖昧的暗示,但她不願承認,只能裝傻。
「沒關係,丁先生有任何要求,我們都會盡量做到。」她再次開口,臉上仍保持微笑。
「下星期三你帶著合約過來,我們再細談。」
余曼青眉頭一皺,合約?已經直接談到合約了?
「可是這酒您不先試喝看看嗎?」
「我知道這支酒,你以為我真的在狀況外?」他眉一挑,故意露出不悅的表情,彷彿不滿被她低估似的。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總之先這樣吧。」他單方面結束這段交涉,「客人很多,我沒太多時間陪你聊。下星期三,早上十一點,別遲到了。」語畢,他椅子向後挪了幾寸,就要起身離座。
「那到時候我就請我們公司的——」
「我不要其它人,」丁邦瑞立刻打消了她的盤算,「就你,我只跟你談。如果是其它人來,抱歉,我不簽。」
余曼青無奈,這男人果然不管在哪個時空裡都是一個樣。
「我知道了。」她深呼吸,忍耐。
「很好。」他滿意地勾起唇角,「希望到時候合作愉快。」
撂下一句話之後,他旋身走了,留下余曼青杵在那兒,腦中一片空白,宛如已經上賊船……
從那天開始,妻子就開始心神不寧。
簡維政不是木頭,他當然有知覺,只是他不太確定真正的原因,但對方指定要她去簽約已經讓他覺得夠怪異了,再加上余曼青打從那天開始就心事重重,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之後,公司裡開始出現一些低俗的耳語。當然,不是在他面前說,但很不幸的他還是聽見了。
有人說,丁大廚被年輕美麗的董娘給深深吸引,於是老闆娘便順水推舟,以美色誘惑對方成就這樁合作;也有人說,老闆娘一出手便是美人計,丁大廚年輕氣盛,受不了少婦的引誘……總之,很難聽。
他聽見的時候幾乎氣炸,卻還是沉住性子,充耳不聞。
他信得過妻子,可信不過那個姓丁的男人。
同為男性,他一眼就明白對方是個愛好美色的人,而他也很清楚,在男人的眼裡,余曼青具有什麼樣的吸引力。
所以在簽約日的那天,他雖然一副好像出門上班的樣子,事實上卻是尾隨著妻子前往LeJardin.
他的車子就停在餐聽對面,透過落地窗,看見她被領到二樓。
他在心裡低咒一聲——半個月前,他親自來交涉過兩次,兩次都直接在一樓的餐廳裡淺談,然後草草被打發,她卻來第二次就被「請」到二樓?若說那姓丁的沒別的企圖,那還真是見鬼了。
思及此,他熄了引擎,下車走向餐廳。
一踏進門,女服務生立刻靠了過來,客氣問道:「先生請問有訂位嗎?」
服務生看起來很年輕,像是來打工的大學生。
「真的很抱歉,」他咳了聲,從懷中的暗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對方,「敝公司今天和丁先生約了時間談合作,但是剛才發現公司的同仁拿錯合約了,我特地送了正確的合約過來。」
服務生不疑有他,尤其是看了名片的頭銜之後。
「啊,簡先生嗎?您的同仁才剛到,請跟我來,我帶您上二樓。」語畢,對方轉身往樓梯走。
簡維政始終保持著體面的微笑,卻在抵達樓梯口的時候溫和道:「這邊上去就是了嗎?」
服務生愣了愣,有些困惑,「呃……是的。」
「那我自己上去就好。」
「可是——」
他故作抬手看了看手錶,岔開了話題,「快中午了,這附近又是商業區,每天都很忙吧?」
女服務生頓了下,露出尷尬的微笑。
「真是辛苦,我們還選在這時候來打擾,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語畢,他還刻意擠出了一絲可以迷死小女生的溫雅微笑。
那樣的笑容,加上他原本俊逸斯文的形象,服務生的防禦心驟減,她考慮了下,聳聳肩。「好吧……直走上樓右轉,門上有寫著office.」
「好的,謝謝你。」
慎重地道謝之後,他看著服務生轉身回到工作崗位,他提步上樓,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標示為「office」的木門。
他停佇在門前,無聲無息地站在那兒,可以清楚聽見裡頭的動靜。
「是這樣的,廠商是希望您專為那支紅酒設計出一道特別的料理,而不是直接就從現有的Menu裡去挑選。」
那是曼青的聲音。
「我很早以前就聲明過了,我不想讓我的料理變成配角。」
接著,他聽見丁邦瑞那傲慢的嗓音。
「丁先生,我相信在那場發表會裡,以您的才華和風範,您絕對不會成為配角,這一點,我絕對可以向您保證。」
聽著妻子的答辯,簡維政感到小小的訝異。
沒想到她天天在家帶孩子,談生意的技巧居然還有模有樣的?這女人到底還要給他多少驚喜才甘心?
「如果我不願意呢?」丁邦瑞再次刁難。
余曼青沉默了一會兒,「條件我們都可以再談,如果是酬勞的部分,我可以再回去和公司交涉,看看能不能夠——」
「我看起來像是缺錢的人嗎?」丁邦瑞打斷了她的話。
然後是一陣長長的靜默。
簡維政無法得知裡頭的人正在做什麼,令他有些焦躁。好半晌,他聽見椅子被挪動的聲音,他幾乎可以想像,丁邦瑞站了起來,以一個掠奪者的姿態,緩緩靠近他的妻子……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伸手握住門把,毫無預警地打開了那扇門。
果然,不出所料,丁邦瑞正單手撐在桌面上,整個人彎身就要往她身上湊過去。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讓裡頭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維政?!你怎麼會……」余曼青張大嘴,眼神雖是驚愕,卻也夾雜著一絲獲救的狂喜。
「你怎麼上來的?」丁邦瑞皺起眉頭,很是不悅。
「用我的雙腳走上來的。」簡維政勾了勾唇,大剌剌地拖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妻子旁邊。
這樣的回答並不在任何人的預期之內。
余曼青心一驚,訝異他竟會如此冒犯對方,忍不住以手肘撞了他一下。
丁邦瑞則是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搓搓下巴,扭頭又坐回了他的座位上。
「所以現在呢?」
丁邦瑞揚起一抹慵懶的微笑,態度傲慢,「看樣子簡先生應該是不打算繼續談合作了吧?我說過我只想跟余小姐談。」
簡維政直瞅著對方,不怒反笑。
這該死的男人明知曼青是他的妻子,卻光明正大調戲她,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居心?是想挑戰他嗎?還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為了五個八千萬而賣了自己的老婆?
須臾,他拿起余曼青先前攤放在桌上的合約,毫不猶豫撕成兩半。
「維政!你幹什麼?!」余曼青嚇得從椅子上跳起。
丁邦瑞亦是錯愕當場,完全反應不過來。
「就是這樣,不必談了。」
他站了起來,一把抓起余曼青的手,轉身踩著平穩灑脫的步伐離開了LeJardin,每踩一步都巴不得能以他胸口裡的盛怒來剷平這個鬼地方。
「維政?你瘋了嗎?你幹麼把合約撕掉?」被他強勢地牽著走,她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解釋,「維政,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跟他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呃,好吧,可能他對我說話是輕浮了點,但是那只是單方面,我真的沒有——」
「我瘋了?」他突然停下腳步,放開了她的手,「是你才瘋了!為什麼要忍氣吞聲?我寧願當場撕爛合約的人是你!」
余曼青被他突然爆發的怒火給震住。
「有必要這麼犧牲嗎?瞎子都知道他在調戲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以為你這樣忍下來,我就會高興?」
她又呆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我忍一時,搞不好就可以幫你接到這個大案子,我沒道理不忍……」
「余曼青,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突然抬手緊緊捧住她的臉頰,低頭又氣又惱地直望進她的眼,「全世界不是只有這個案子可以接,你為什麼要忍耐這種事?我有允許你這麼做嗎?就算接到了又如何?你真的覺得我會高興?」
「維政……」
「以後你再這麼亂來的話,我就真的把你關在家裡。」他歎了口氣,鬆開了她的小臉,再次牽起她的手。
她任他牽著往街道的另一側走去,看著兩人緊緊相扣的十指,心裡驀地泛起一陣甜,卻又伴隨著一股酸楚。
她真的不明白,過去的自己怎麼能夠舍下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這一世就算剁了她的手,她也絕對不會再放開他了。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