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位大姐還認得我嗎?」她上前寒暄。
梁氏看了一會兒,總算想起來了。「之前見過幾次……不過陳氏已經不住在這里了,上回不是告訴你了嗎?」
「我今天不是來找她的。」燕兒話鋒一轉。「大姐要出門?」
聞言,梁氏嘆了口氣。「這幾天頭有點痛,晚上都睡不好,正想去藥鋪子抓副藥來吃。唉!想到又得花銀子,就有說不出的心疼。」
「燕兒,什麼賺錢的路子?」
見對方眼楮睜得好大,燕兒左顧右盼了下才說︰「我家夫人想知道有關‘第一女訟師陳娘子’的事,大姐可知道她的娘家在哪里?還有什麼人在?以及她的夫家又是姓什麼、住在哪里?」
「這……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要問誰。」梁氏想到朱七姐,當初是她把順娘帶回來的,一定事先問過,于是胸有成竹地回道。
燕兒臉上一喜。「那就請大姐幫我打听一下,這是我家夫人給的謝禮。」
「這麼多?」梁氏見對方一出手就是二十兩銀子,馬上見錢眼開。「不過你家夫人為何想知道這些?我更不懂大家為何一直吹捧她,在我看來,她只是運氣比別人好。」
看來梁氏對陳氏頗有成見,燕兒順著她的話回道︰「大姐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家夫人也覺得大家都把她捧上天了,很不以為然,才會想多知道有關她的事,等到事成之後,還有二十兩的後謝。」剩下的十兩自然是她收下了。
「什麼?還有二十兩?」梁氏拍了拍胸口。「沒問題,就交給我來辦,不過需要幾天的時間。」
她道了聲謝。「那麼七天之後,差不多是這個時辰,我再過來。」
梁氏將二十兩銀子攥在懷中,生怕被人搶走似的。「好,到時別忘了把剩下的二十兩也帶來。」
「那是當然了。」兩人很快地達成協議。
七天後,燕兒依照約定好的時辰,又來到寡婦樓,在大門外頭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梁氏躡手躡腳地出來,一把將她拉進小巷內說話。
「問到了嗎?」她焦急地問。
「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甚至還自己拿銀子出來買酒,把人灌得半醉,才讓她開口。」梁氏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夸張,因為朱七姐不是個喜歡在人家背後說三道四的婦人,但偶爾會小酌一下,只有那個時候口風最不緊了。
「快說!」
梁氏壓低嗓音道︰「陳氏的夫家就住在廣安縣梧棲鎮,就在冀天府境內,至于姓什麼就不清楚了,只知娘家還有大哥和大嫂,當初她就是被他們賣到夫家沖喜的。」
「梧棲鎮……」燕兒心想都住在冀天府就好辦了,再多找幾個人打听一下應該沒問題。「有說夫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嗎?」
「似乎是做生意的,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梁氏回想一下。「還有她死去的丈夫听說還是那一房的獨子,原以為娶媳婦回來沖喜,可以救兒子一命,結果還是死了,當然全怪到她頭上……就只有這些了。」
燕兒把剩余的銀子給她。「有這些就夠了。」
「你家夫人真是大方。」梁氏眉開眼笑,頭都不痛了。
「往後若還有需要,再來拜托你。」燕兒趕緊回去交差。
四月還沒過完,福王病歿的噩耗就傳進宮里。
「八叔就這麼走了。」季昭也只見過這位叔父一次,二十多年來都是依靠奴僕的服侍,用昂貴的藥材支撐,才有辦法活到今日。
季君瀾淡淡啟唇。「他也算是解脫了。」
「雖然已經交辦下去,務必要把八叔的喪事辦得隆重,讓他走得風風光光,但又擔心會有疏漏,要請十三叔多盯著點。」他在這世上就只剩下兩位叔父,就不知十一叔目前身在何處?是否安好?
見皇帝佷兒設想周到,在短短的一年內,真的懂事不少,季君瀾不禁頗感欣慰。「臣遵旨。」
季昭旋即攢起眉心,面露苦惱。「八叔沒有留下子嗣,原本應該收回封號和王府,可還有八叔母在,總得安置妥當,十三叔認為應該怎麼做比較好?」
「回皇上,這事不如等臣上福王府之後再作決定。」
季昭這才轉憂為喜。「說得也是,那麼有勞十三叔了,如果八叔母住慣了福王府,不想離開,王府也可以不用收回。」
「臣會將皇上的意思轉達給福王妃的。」
于是,季君瀾親自走了一趟福王府,只見福王府開始布置靈堂,奴才和婢女都穿上白色喪服,他也趕在兄長入斂之前,見到最後一面。
「你們的王妃呢?」他問著婢女。
婢女誠惶誠恐地回道︰「回王爺,娘娘打從昨天到現在都滴水未進,也不吃東西,此刻正在房里休息。」
「從昨天到現在都不曾進食?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季君瀾冷著臉問。
婢女嚇得全身發抖。「奴婢們怎麼勸都沒用,娘娘就是不吃不喝……」
「現在就進去跟你們娘娘說一聲,皇上和本王都希望她多多保重身子。」他不方便進房探視,只能轉達。
「是。」婢女餃命走了。
又過了一天,季君瀾再次來到福王府,听說福王妃依舊不肯吃下任何東西,身子很虛弱,眉頭不禁皺起。「你去跟你們娘娘說,人死不能復生,請她不要過于悲傷。」
于是,婢女又進去轉達,得到的回復仍舊是一句「多謝王爺關心」。他臉色沉了沉,也只能囑咐伺候的婢女要加以安慰。
可是才一天過去,就傳出福王妃昏倒的消息,經得御醫診斷,幸好沒有大礙,只要恢復正常飲食,慢慢調理即可康復,不過季昭還是很擔心,親自來到福王府為八叔上香,但同樣不便進房探視。
他告訴負責傳話的婢女。「進去跟你們娘娘說,有任何困難盡管開口,千萬別想不開。」
婢女抹著眼角。「娘娘或許是不想活了,打算殉節。」
「殉節?」季昭小小的臉蛋上透著驚慌,回頭向站在身後的季君瀾求救,即便身為皇帝,遇上這種事也不知所措。
季君瀾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八嫂是位貞節烈女。「若真如此,皇上與臣也只能予以尊重。」
季昭有些于心不忍。「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還是得親自問問八叔母的意思,可我又不方便進去——啊!不如就交給陳氏,她是最好的人選,十三叔覺得如何?」
季君瀾左思右想,確實如此。「臣會轉達皇上的意思。」
「那就交給她了。」雖然陳氏抗旨的事讓他有些不高興,但是那天之後,十三叔都沒再提起,兩人的感情似乎還是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季君瀾拱手揖道︰「臣遵旨。」
當天稍晚,季君瀾來到順心園,柳伯早早就在後門等候,立刻開門迎接。
「王爺……」柳伯躬身見了禮,然後期期艾艾地說︰「夫、夫人說王爺若是來了,就請先在……呢……房里歇著,她一忙完就會過去。」
季君瀾眉頭連動也沒動一下。「她有客人?」
「是。」柳伯硬著頭皮回道。
季君瀾沒再多說什麼,就先到房里稍作休息,徐嬤嬤提心吊膽地送上飯菜,幸好不到一刻左右,方怡便進來了。
她擰了條布巾給季君瀾擦手。「王爺忙到這麼晚還沒用膳?」
「你不也一樣。」他在桌旁坐下。「該不會又是來請你打官司的?」
方怡笑吟吟地盛了碗湯。「不是,只是婆媳不和的問題,想找個人吐吐苦水,當媳婦踫上惡婆婆,也只能勸她把這種磨練當作修行,無法給什麼建議,因為我的辦法在這里行不通。王爺請用。」
「你的辦法是什麼?」他倒是想听听看。
「當然是夫妻搬出去住。」方怡斂下笑容。「可惜在這里會被認為不孝,做兒子的不但不會答應,還會選擇休妻,總之就是不能丟下父母。要是換作我以前住的世界,這種事很平常,其實也不需要搬得太遠,可以住在附近,既可以有個照應,又能保持距離,不必天天見面,婆媳關系也就不會那麼緊張。」
听她說得煞有介事,好像那個世界真的存在,而不只是想象出來的故事,季君瀾搖了搖頭,要自己別受影響。
「你想出來的這個辦法確實行不通,沒有一個男人扛得起不孝的罪名,若當媳婦的還提出搬出去住的要求,那是犯了大忌,會被休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說出世人的看法。
她馬上大呼一聲。「我反對!王爺的意思是說會眼睜睜看著妻子被母親虐待、欺負,就為了當個孝子?不會為妻子說話,更不用說保護她,最後干脆休了她,當做什麼事也沒有?」
「怎麼扯到本王身上來了?」季君瀾發現火燒到自己,覺得很無辜。
方怡打算跟他來場圭論。「但是王爺確實有這種想法不是嗎?如果是你,會選擇偏向父母,即使他們的所做所為是錯的,已經造成媳婦身心嚴重受傷,基于妻子休了可以再娶一個,爹娘卻不能換——」
「本王不會讓那種事發生!」他再不打斷她的話,恐怕會沒完沒了。「如果母妃還在世,本王絕不會讓她有機會挑你毛病或為難你,定會想法子護你周全。」
見她終于不再說下去,季君瀾吁了口氣,端起盛了湯的碗。
「王爺當然會這麼說……」方怡把話又吞回去。「其實做媳婦的也不是要丈夫當個不孝子,至少態度要擺出來,讓妻子感覺能夠依靠,要是男人連這一點擔當都沒有,不用等他休妻,我會先休夫。」
他來不及咽下剛入口的湯,就被嗆咳好幾下。
「王爺不要這麼激動,又不是在說你。」方怡連忙將巾帕遞上去,拍拍他的胸口,在心里偷笑。「好些了嗎?」
季君瀾清了下嗓子。「吃飯!」
要是讓她知道八嫂的事,真不知會怎麼說……
讀取到他的心里話,方怡有些好奇,于是迂回地打課。「王爺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
「八哥前幾天過世了,正忙著處理他的後事。」他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她就自己先問了。
「王爺的八哥?」方怡心想不是外人,就多關心一下。「是因為生病嗎?」他拿筷子的手先停在半空中,然後才慢慢地放下。「八哥天生胎弱,不只御醫束手無策,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一個大夫可以治得好。」
方怡忍不住發問。「胎弱是什麼樣的病?」
于是,季君瀾把病癥形容給她听。「……八哥打從出生起,就無法自理生活起居,得靠奴僕伺候,如今走了,也算是種解脫。」
「听起來有點像是腦性麻痹的病人。」方怡口中喃道。「得了這種病,醫術再高明的醫師也救不了。」
季君瀾皺了皺眉頭。「什麼麻痹?」
「腦性麻痹。依照西方醫學的說法,如果是先天的話,代表還在母親肚子里時就已經腦部發育異常,福王爺大概就是屬于這一種,而且還是重度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這麼猜。」
季君瀾听得一愣一愣的。
「然後呢?」方怡又問。
「如今八哥過世了,留下八嫂一人,這幾天不吃不喝……」
方怡突然喊停。「你這位八哥還娶妻?」
「當然。」季君瀾不覺得這有什麼。
方怡忍不住在心里腹誹,又不能給對方幸福,娶老婆回來干什麼,根本就是害人不淺。「她為何不吃不喝?」
季君瀾擱下碗。「八嫂雖沒有親口承認,但極可能想要殉節,皇上才會希望你走一趟福王府,當面問問她的意思。」
「殉節?」她滿臉不可思議,這種殘害成千上萬婦女同胞的老八股應該根除。「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見福王妃。」
他不太放心。「順娘……」
「我就只是問問福王妃的意思,不會勸她打消念頭。」方怡不必讀取,一眼就看出他想說什麼。「……或者改嫁。」
「你明白就好。」話是這麼說,但是季君瀾的口氣卻顯得不太確定,但又沒有比她更好的人選。
方怡扒著白飯,滿口答應。「這事就交給我!」
聞言,他更擔心了。
翌日晌午,方怡坐上轎子來到福王府,季君瀾已經先一步在那兒等她,依照禮數,先在靈堂前上過香,才去見福王妃。
進房稟明的婢女開門出來。「娘娘有請。」
她只怕福王妃不見客,既然願意就好辦了。「那我進去了。」
「八嫂正傷心著,你說話謹慎點,別太過火。」季君瀾再次叮嚀。
方怡只好再三保證,才得以進入寢房,來到福王妃面前。听說福王妃是鎮江侯的女兒,祖先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受到歷代皇帝倚重。
只見福王妃年紀大約二十多歲,有張圓臉,長相並不出色,加上身材……又屬于肉肉女的類型,就算絕食好幾天,看起來也只是氣色差了些,體型還是頗為可觀。
「給娘娘請安。」方怡福身見禮。
「你就是‘第一女訟師陳娘子’?」簡氏勉強打起精神,讓貼身婢女稍做打扮才開門見客。就算很少和外頭接觸,也听身邊的幾個婢女提過她的種種事跡,今日一見,才知對方如此年輕,一個寡婦能像她這般能干,臉上不見悲苦,活得神采奕奕,真是不簡單,也令人羨慕。
「全靠大家厚愛,順娘不敢當。」方怡謙虛地回道。
她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十三弟會把你找來,可是沒用的……」
方怡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的臉。「听說娘娘這幾天不吃不喝,打算殉節,娘娘是真的想要追隨福王爺而去嗎?」
聞言,簡氏垂下眸光,在心中自嘲。
殉節這兩個字多好听,只要得到貞節牌坊,就能榮耀整個家族,不辱門楣,但我只是不想話了……
「娘娘並不是想殉節對不對?」方怡說出她的心聲。
簡氏愣怔地看著她。「你、你怎麼知道?」
「娘娘若真有狗節的念頭,大可坦白,因為那可是公認值得表揚的事,所以順娘才會猜想應該不是。」她把口氣放緩些。「娘娘盡管把心事說出來,就算順娘幫不上忙,至少可以听你訴苦。」
聞言,簡氏忍不住低頭囁泣,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傾吐心聲。「在娘家時,我就不是最受爹娘疼愛的女兒,生得不漂亮,也不懂琴棋書畫,為了家族,更為了爹的面子,被迫嫁給王爺……這六年來,不曾享受過夫妻恩愛的滋味,更別說互訴情衷,每天看著丈夫蜷縮在床上,讓婢女們幫他擦洗、喂食,就連跟他說話談心,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懂……想到家里的姊妹們都有了好歸宿,只有自己被困在這座名為王府的牢籠中,那種悲哀又有誰能夠體會?如今王爺走了,想到接下來還要守上十年、二十年的寡就了無生趣,既然責任已了,還不如死了算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方怡又問︰「娘娘不想守寡,那麼打算做什麼?」
「我……我……」簡氏說不出口。
方怡替她說了。「改嫁嗎?」
這兩個字讓簡氏崩潰痛哭,連外頭的人都听見了。
「我不想當什麼福王妃,只想嫁人……想有個名副其實的丈夫,可以疼惜我、愛護我,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一家和樂幸福……可是皇上和太後絕對不會同意,我只有死這條路可以走……」
見福王妃哭得淒慘,方怡不禁想起住在寡婦樓的李氏,礙于世俗的眼光以及親人的壓力,不得不守寡,甚至還被要求殉節,卻沒有人願意去了解她們心中的苦悶和空虛,想到這兒,她便張開雙臂,上前抱住對方。
這個擁抱讓簡氏再也沒有保留地放聲大哭,緊緊抓著方怡,把心中的不平和憤怒全都發泄出來。
她輕拍著福王妃的背,像在哄孩子似的。
直到哭聲漸歇,簡氏才有些難為情地放開手。「你就把方才說的話轉達給皇上,我餓不死自己,只求他把我賜死,就當作是殉節,這麼一來,我也可以從守寡的命運中解脫,還能博得節婦的好名聲,不讓爹娘丟臉。」
「是。」方怡正色回道。「不過在死之前,還是請娘娘多少吃點東西,不要虐待自己的胃,不值得。」
待方怡踏出房門,等在外頭的季君瀾不由分說地上前問道︰「是八嫂在哭嗎?你跟她說了些什麼?」
「她只是在宣泄情緒,如今哭完了,應該就不會再絕食。」方怡沉吟了下。「至于娘娘說了些什麼,我還是當面告訴皇上比較好。」
季君瀾瞅了下她,這才頷首,然後帶著她求見皇上。
兩人進宮,來到御書房內,在方怡的要求之下,季昭屏退左右,只留下桂公公一個人,這才詢問結果。「八叔母怎麼說?」
方怡把和福王妃之間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說給眼前這對叔佷听。「我可沒有加油添醋,更沒有煽風點火,是福王妃親口對我說的。」
真相超出他們的意料之外,就見季昭張著嘴,呆若木雞,而季君瀾也是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既是福王妃的願望,還請皇上成全,將她賜死吧。」方怡既不憤慨,也沒有不滿,語調平淡,就只是轉述福王妃的話。
季昭反倒覺得不像自己認識的她。「你贊成?」
「不贊成又如何?」方怡口氣淡諷。「我幫不了福王妃,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求皇上成全,讓她早日解脫,然後頒一塊貞節牌坊獎勵她。」
听出她話中的嘲弄,季昭瞥了季君瀾一眼,然後沉默了。
「你們口中的老祖宗之所以會要求女人殉節,也是為了防止在戰爭中被俘受辱,希望保全名節才這麼做,可是後人卻因噎廢食,在這種太平盛世當中,逼寡婦守節,要不然就殉節,簡直是令人發指的陋俗。有人心甘情願,自然也有人礙于情勢所逼,並非是出自真心,已經失去原本的意義。」她冷不防地將矛頭指向季君瀾。
「如果王爺將來走了,會希望我殉節嗎?」
季君瀾一怔。「你會嗎?」
「不會!」方怡回答得太干脆,讓某座冰山的俊臉往下沉,但是覷見淚水在她眼中打轉,心情又立刻好過些。
「失去摯愛的丈夫,無疑是天崩地裂,比被割下一塊肉還要痛上千百倍,可生命是父母給的,得來不易,所以我會帶著和王爺一起生活的甜蜜回憶,一面想念著你,一面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
他只說了三個字,就听她長篇大論,但是不知怎麼,心中所有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不禁感嘆自己真是越來越好打發了。
「那你會改嫁嗎?」季君瀾又問。
「如果能夠養活自己,又何必依賴男人?婚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在這世上還是可以找到很多事來做,就像現在的我,有了人生目標,可以幫助別人,也有人需要我……」見這對叔佷已經听得目瞪口呆,方怡把下面的話吞回去。「我說完了。」
季昭回過神來,一臉天真。「陳氏說話向來有趣,有時真會懷疑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不是咱們大周朝的人。」
「我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應該說是從另一個世界——」
「咳!」季君瀾用力清了下嗓子,不管她說的另一個世界是否存在,都不適合在這里說出來。「福王妃的事,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季昭在紅檀木座椅上動來動去,怎麼坐就是不安穩。「我當然不能真的把八叔母賜死,可是……福王妃若要改嫁,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那就讓福王妃殉節,簡氏改嫁,皆大歡喜。」方怡獻上一計。
「你是說……」季昭真的覺得自己被她帶壞了,居然認為這不失為權宜之計,只有天知、地知還有他們幾個知道就好。
「胡鬧!」季君瀾低喝。「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過去?」
方怡咕噥。「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太後若是知道,你以為她會放過你嗎?」季君瀾想到就捏一把冷汗。
「我知道王爺太愛我,一定會拚命救我……」她甜滋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