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深了，鐘向磊回到公寓，整個房子靜悄悄的。他脫下外套走進了客廳，齊薇薇沒有像往常那樣守著一盞燈等他回來，也沒有上前來間他要不要吃點東西，要不要給他放熱水洗澡。不知不覺，她已經滲透他的生活，擾亂了他的節奏。

　鐘向磊嘴角上揚，心想她是暖被窩去了，現在他只想好好洗個澡，然後和她睡，一洗他的疲意。等他洗完了澡回房，發現他的房間床上整整齊齊，齊薇薇根本不在那裡！

　鐘向磊拿起手機撥打齊薇薇的電話，她關機了。這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他不知道齊薇薇去了哪裡，心情頓時變得很煩躁。他把公寓裡每一個房間都找了個遍，可惜，公寓裡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重重的一拳捶在桌面上，鐘向磊眼裡憤怒的火焰如迸裂一般，他希望她只是有事暫時離開，而不是跟他玩失蹤，要不然，他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酒吧裡燈紅酒綠，本是活躍的氣氛卻因為鐘向磊身上的暴戾氣息變得很是沉悶。

　幾個朋友看著鐘向磊自打來到以後便一個人喝悶酒，都互相使著眼色，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

　“阿磊，你喝這麼多不行的，來，這酒我替你喝了。”旁邊一朋友趁鐘向磊倒酒時，按住了他的酒杯。

　“手拿開。”鐘向磊的聲音裡透著危險的氣息。他是來借酒消愁，不是來讓他們勸他別喝的。

　“好好好，你喝、你喝。”朋友不敢惹、他，忙鬆手。

　鐘向磊舉起酒杯，仰頭把杯裡的酒喝光，他的眼神裡透著寂寞，還有憤怒。

　“怎麼了？誰招你惹你了嗎？”朋友都無法理解他們熟悉的那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鐘向磊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了，上次那個、那個……齊薇薇，對，是不是她惹你了？”有朋友恍然大悟。

　聽到那個名字，鐘向磊倒酒的手輕輕一顫，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辦法將齊薇薇這個人從他的腦子裡一筆抹去，可是她不辭而別，讓他很窩火。

　“不對啊，她不是都跟你上床了嗎？”朋友納悶不已。

　鐘向磊的目光一滯，盯在他朋友的臉上，“誰告訴你這些的？”

　“上次碰到你姊，她說你都跟女生同居了，還死不承認，想問問我們看有沒有什麼勁爆消息……”

　“阿磊，你對她該不會是玩真的吧？我記得你的公寓可是從來沒有女人去過的。”

　同樣的問題，讓鐘向磊陷入了思緒當中。當初他姊問他是不是認真的，他拒絕承認。如今朋友來問，他的心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那晚他加班，好友兼下屬的李敏兒給他買了晚餐，中途她想像以往那樣親近他，但被他堅決地推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的風流、花心已經止于齊薇薇，有了她，他不想再理會別的女人，不想再給別的女人任何幻想。可是齊薇薇偏偏在他最離不開她的時候，一聲不響地不辭而別。

　“玩真的又怎樣？就不許我認真一回嗎？”鐘向磊醉得不輕，吐露了自己的真實內心。

　“那你又不回去陪她，在這裡喝什麼悶酒啊？”朋友很不解。

　“她跑了……”鐘向磊繼續把酒往嘴裡灌。醉了、麻木了，他就可以止住思念，讓齊薇薇那一顰一笑從他思緒裡面滾出去。可是，不管他再倔強，她的音容笑貌還是會在他心裡最溫柔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重現。

　以前他以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只看他高興不高興去做。但如今，人海茫茫，他想找她，卻無處可覓，他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整個人就像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一樣，他才知道，一個人要是有心躲他，就算他手段再狠，也是無法把她找回來的。

　然而她不知道隨著她的不辭而別，他的心也像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塊，痛得無以復加。丟了她的他，一度變得很消沉。

　五年後。

　林喬喬的生日，嚴俊在臺北大飯店包了宴會廳，宴請賓客為愛妻慶生。

　鐘向磊離開辦公室已經是晚上八點，本來因為要開一個重要會議已經拒絕了嚴俊的邀請的他，看時間還早，所以便趕往臺北大飯店，略盡朋友之誼。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他，如果說當年的他風流花心，是個不折不扣的情場高手。如今的他，多少女人想要對他投懷送抱，都被拒之千里。不近女色、冷漠、暴戾，就是他現在性格裡面最明顯的特徵，而這一切，都是拜齊薇薇那個女人的背叛所賜。

　這些年，多少個被思念折磨的夜晚，鐘向磊一次又一次反覆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導致她離去。他找不到答案，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沒有別的女人，對親近他的女人也是敬而遠之，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正因為沒有原因，所以鐘向磊一度懷疑是齊薇薇變了心。可是她沒有去找她的前男友，沒有去破鏡重圓，就連她最好的閨密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鐘向磊不曉得她到底為什麼消失在他的世界，但如果再找回她，他恐怕會狠狠地報復她的背叛。

　鐘向磊一臉冷漠地走進熱閑的宴會廳，穿過喧囂的人群，走到嚴俊面前。嚴俊一時之間很是意外，一向淡定的他顯得很不淡定，“你、你怎麼來了？”

　“剛忙完，看時間還早，所以就過來了。喬喬呢？”鐘向磊端起酒杯喝了一點酒，四下張望。

　“她……出去接個人。”嚴俊恢復了

　他的冷靜，指了指宴會廳門口。

　“我剛從那邊進來，怎麼沒看到她？”鐘向磊疑惑地掃一眼宴會廳門口處。

　接著，鐘向磊一眼便看到從宴會廳門口走來的林喬喬，電光石火之間，他的目光落在林喬喬身邊那張熟悉的臉上，他一臉的錯愕。

　那個身穿黑色連身裙，讓白嫩膚色顯得更加剔透的女人，是齊薇薇！她牽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稚嫩、可愛。而且她身邊，還有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

　她嫁人生子了嗎？一時之間，憤怒、嫉妒和不甘充斥鐘向磊的心，他的眼神如利刃，狠狠地盯著那個一臉溫柔的女人，手中的酒杯被他緊緊捏著，就要捏碎的節奏。

　那個他多年來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女人，原來早已經嫁為人妻，生兒育女，只有他還抱那麼多的幻想，到處派人找她，只想要她一個解釋。

　鐘向磊的眼眶如同充血般，邪魅的雙眼打量著那個負他的女人，他知道，是時候跟她要一個解釋，他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她踢出局。

　“薇薇，我要抱一抱你的女兒，好可愛哦，可以跟我家兒子結娃娃親。”林喬喬把小女孩抱起，滿臉笑容。

　齊薇薇剛解放雙手，回過頭便看到咫尺之遙的鐘向磊，她本是紅潤的臉色雲時變得慘白，臉上的神情很不自然。她一把拉住林喬喬的手臂，“你不是說他不會來嗎？”

　“誰啊？”林喬喬抬眸，看到鐘向磊，她雙眼睜大，下一刻，她求助的眼神投向嚴俊，以眼神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知道她會來，卻瞞著我，對嗎？”鐘向磊以質疑的眼神看著嚴俊。他不相信他那麼辛苦去找的人，他們卻瞞著他，不讓他知道她的去向。

　“阿磊，你冷靜點，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嚴俊拉住鐘向磊，“我們並沒有想要瞞你，只是想爭取點時間瞭解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夠了！”鐘向磊甩開嚴俊，走到了齊薇薇的面前，瘋了般緊緊地握著她的雙肩，“我不管別人說的，我只要你親口告訴我，那時候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跑掉？”

　齊薇薇的肩膀很痛，但不及她心痛厲害，她任由鐘向磊搖著晃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她不明白，明明是他的錯，為什麼他還要來質問她？

　“你什麼人啊？幹嘛動手動腳的？”齊薇薇身邊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出手阻攔。

　鐘向磊如同著了魔般，如果說是這個男人娶了她，那麼就是這個男人奪走他心愛的人，不可饒恕！他一把揪住對方的衣襟，往對方的臉上揮了一拳。

　“啊！”對方捂住火辣辣的臉，痛得齜牙咧嘴的。

　在場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面，一片混亂。好好的一個生日宴被搞砸了，嚴俊忙去照顧挨揍受傷的人，林喬喬抱著齊薇薇的女兒，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鐘向磊一把抓住齊薇薇的手腕，狠狠地將她拖離了現場。

　“鐘向磊，你怎麼回事？你放開我。”齊薇薇一路掙扎，無奈鐘向磊的手太用力，她掙不脫。

　宴會廳外僻靜無人的長廊上，鐘向磊一把甩開了齊薇薇的手，齊薇薇一個趔趄，靠在身後的牆上。鐘向磊的雙手重重地敲在她身側的牆上，並將她圈在他雙臂之間，他低著頭，不想正視這個女人，她澄澈的雙眼皆經一度讓他以為她很單純，而不皆想過她偏傷他最深。

　“告訴我，你為什麼跑掉？”鐘向磊下意識不想讓自己看她，但他還是抬起了頭，朝朝暮暮想著的女人，他哪裡捨得錯過她一眼？可是她真的傷透了他的心，她結婚了，還跟別人有了孩子。他再恨她，也是因為愛她，可如今要他怎麼去挽回她？

　齊薇薇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膚裡，她眼神冰冷地看著眼前的鐘向磊。她還沒有問他當初是怎麼回事，他倒先來跟她興師問罪了。

　“說啊！為什麼離開我去跟別的男人結婚生子？”鐘向磊吼了她一聲。

　齊薇薇嚇得懵了一下，她沒想到他誤會她了。她乾脆一仰臉，將錯就錯，“因為我不喜歡你了，我愛上別人了，你既然已經知道，就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你胡說！”鐘向磊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他又氣又惱，眼眶通紅，就像一隻發怒的獅子般嚇人。

　“你都看到了，人你也打了，我只是為替喬喬慶生而來，不是為了跟你討論對錯，請你放了我。”齊薇薇別過臉去，不敢正視鐘向磊灼人的眼睛。

　她好怕她的謊言被他看穿，好怕以後的人生又要被他捆綁。這些年為了躲他，她去過很多地方，就連最好的閨密都不知道她的行蹤。這次回來臺北，是因為她媽媽生病了，恰好閨密生日，她在確定鐘向磊不在後才過來見見閨密，而那個挨打的人是她的弟弟。她的女兒才是她最想保護好的，雖然女兒鐘向磊也有分。

　鐘向磊捏著齊薇薇的下巴，“你以為你有了男人，就可以從我身邊離開了對嗎？你想都別想，我一天沒點頭，你都還是我的！”

　齊薇薇抬眸，她的嘴巴已經被他的吻堵住，霸道、熱烈的吻，讓她的眸子睜大。她不停地用力推開他，指甲在他的胸前亂抓，身體也很不配合地想遠離他，可是她抵不住他激情的吻，還有緊緊禁錮她身體的雙手。

　淚水沿著她白皙的臉龐滑落，清清涼涼的，落在鐘向磊捏著她下巴的手背上，鐘向磊頓住，鬆開了她嫣紅的嘴唇。

　“放我走……”齊薇薇顫抖著聲音哀求他。

　鐘向磊用力握著她雙肩，很不舍，明明想要狠狠地報復她的背叛，可是這一刻她就在眼前，而他卻下不了手。對一個已然變心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可是放她走，他又不甘心。

　“我女兒看不到我，會害怕。”齊薇薇推開鐘向磊，匆匆而去。

　鐘向磊重重的一拳捶在牆上，冷冷地看著齊薇薇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眼眶泛紅，有淚光在閃爍。

　鐘向磊回到宴會廳的時候，客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齊薇薇也早已經不在。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林喬喬的生日鬧得這麼不愉快，他向他們夫妻點頭表達歉意，心情低落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阿磊，你等一下。”林喬喬追了上來，覺得有些事情她還是告訴他比較好，畢竟這些年鐘向磊的心是在哪裡，她是知道的。

　鐘向磊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著林喬喬。

　“這些年，我們真的不知道她的情況，今天我生日，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她在臺北，想來給我慶生，我才去接她。”

　林喬喬看著鐘向磊眼裡的失落與難過，咬了咬粉唇，“其實她身邊那個男人是她的弟弟。我不知道你們中間有什麼誤會，可是趁還來得及，你一定要追回她。”

　鐘向磊看著林喬喬，眼裡的失落與難過依然，“就算我打錯了人，也不能否定她已經結婚生子的事實。”

　“女兒是她的，可是她親口跟我承認，她只是一個親單媽媽。”林喬喬跟鐘向磊坦白。雖然她沒有信守跟齊薇薇之間的諾言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但她真的希望齊薇薇能夠跟鐘向磊化解誤會。

　“你是說……那個小女孩有可能是我的女兒？”鐘向磊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林喬喬。

　“我很瞭解薇薇，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生，就像當初她很愛李達政都不願意委身於他，她選擇相信你，把自己交給你，我想你一定有你的過人之處。小女孩今年四歲多，薇薇離開你恰好是五年，如果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林喬喬拉著鐘向磊受傷的手，“她剛剛才離開，你一定要追回她，不要再讓她顛沛流離了。”

　已為人父的喜悅，讓鐘向磊一掃臉上的陰霾。他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飯店門外，齊薇薇打開一輛計程車的車門，把女兒抱到車子上，然後自己準備上車。

　“齊薇薇！”鐘向磊喊住了她。

　齊薇薇看到他，急著就要上車。

　鐘向磊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憤怒充斥他的心，“你到底還想隱瞞我到什麼時候？”

　齊薇薇抬眸看他，微微一驚，可很快她眼裡的驚訝便消失無蹤，她別過臉去，“我沒有什麼事情瞞你。”她對感情早已經萬念俱灰，心也早已經冰封，唯一讓她生存下去的力量，只有女兒。

　鐘向磊不想苒和她爭論什麼，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很用力。

　時間就像是靜止一般，齊薇薇在這瞬間忘記了掙扎，只是汲取著鐘向磊身上熟悉而陌生的味道，陷入深深的眷戀當中，淚水一下子模糊她的視線。如果當初感情沒有生變，可以這樣一直愛著，該有多好？可惜，她不是有一個有福氣的人，這樣溫暖、厚實的懷抱，本來就不屬於她。

　齊薇薇用力地推開他，轉身就要上車。

　“齊薇薇，你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女兒我也有分，難道你就那麼自私，剝奪我做爸爸的權利嗎？”鐘向磊看著齊薇薇的背影，心如刀絞。

　“女兒是我一個人的，與你無關，請你不要作無謂的猜測。”方薇薇冷冰冰地扼殺掉他的猜想，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那你總該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麼離開？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被蒙在鼓裡，連被淘汰出局的原因都不知道。”這是鐘向磊一直都耿耿於懷的。

　齊薇薇回過臉，淚水從她臉龐滑落，“鐘向磊，紙是包不住火的。”

　“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鐘向磊斬釘截鐵地說。

　“哼。”齊薇薇冷冷一笑，抹去臉上的淚水，“有沒有做過，你當然不會承認，可是我相信我的眼睛。”

　鐘向磊愛起眉頭，他拉住了車門，“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辦公室裡，有別的女生陪你吃飯，對你摟摟抱抱，我想這多少也是你不想公開我們關係的原因吧。”齊薇薇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不在乎了。”

　鐘向磊從齊薇薇身後抱緊了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他仍然記得，那晚他堅決地推開了那個女人，因為那個時候起，他的心裡早已經住了她，是他後知後覺而已，但他的內心、他的行為令他無法欺騙他自己，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忠於她一個。

　“你放開！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傻的小女孩了。”齊薇薇不顧鐘向磊的挽留，推開他鑽進了車子裡面，車子很快揚長而去。

　鐘向磊站在原地，真相大白的感覺沒有讓他對齊薇薇恨上半點，反而是對當初自己沒有認真劃清界線，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而懊惱不已。就算再艱難，他也要追回她，他已經浪費了五年，他不想再這樣虛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