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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初說,不是他們。是我把別人打了。
這一句話成了顧北的定身咒,弄得他全身肌肉僵硬,小初掛在他胳膊上鉚足了勁把他拖出門去。後來在x大x宿舍樓325房間門口顧北說了那句讓他事後不斷受到批判的話,他說,趙小初,你打人了?是用自己的臉去打別人的手嗎?
這話是不是全國人民心聲啊,可是怎麼後來大家都覺著顧北同學覺悟不夠高呢?你說顧北能不覺著冤嗎?比竇娥都冤哪。
可是那天發生的事真的有些出人意料,而且最終説明他們全部搞清真相的人竟然是天玥。這也是顧北沒想到的。
據某些有趣的研究顯示,女孩在大腦發育過程中為右半球優勢,男孩相反是左半球優勢。所以女孩先天語言天賦比男孩好,男孩的強項是邏輯思維。顧北不知道小初的邏輯思維能力是不是好,但是他的語言天賦在顧北看來的確不怎麼樣。你說像他這麼個弱不禁風型的豆芽菜能發威打人,得是多大一件事啊,可是小初同學乾巴巴的三言兩語就交待清楚了,什麼渲染氣氛阿,什麼起承轉合阿,什麼什麼的,一概沒有。顧北聽完了給了個評價,基本屬於劣質國產劇,九流劇情,演技就壓根別指望了。等第二天匯齊了特意前來慰問的劉氏兄妹二人就大不一樣了。天玥托著腮幫子坐在小初身邊,認真地看著他,時不時地插一句,真的?天哪!真不得了!後來呢?初初哥哥,你真棒!啊!為什麼呀?為什麼會這樣呢?那當時你有沒有xxx。。。。。。他有沒有xxx。。。。。。最後天玥把打人事件從趙小初嘴裡問了個纖毫畢現。說起來那屬於‘國際糾紛’。
事情發生的起因和小初的日本學生松本小姐有關。那天是這學期的最後一次輔導,不久之後體大的國際學生班就要開始放假,松本小姐在課後執意邀請小初一起去吃飯,算是感謝他這一學期的辛苦,也是短暫的告別。兩個人去了體大後面巷子裡的一家韓國餐館。雖然時間稍微有些晚了,人卻很不少。兩人落座不久就有個女孩過來打招呼,是松本小姐的韓裔朋友,當初就是她把這家朝族人開的特色店介紹給松本小姐的。那女孩英文和漢語都極不流暢,為人卻很熱情,也很善聊,聽說小初是松本的漢語老師,又是x大的學生,頓時就很興奮,用她的補丁漢語加上手勢和小初講她到x大參觀的經歷。她結結巴巴的說著‘一塔湖圖’,小初睜大了眼睛努力聽著,當三方極不容易的弄懂了彼此的意思的時候,大家都難免情緒高漲。女孩子揮舞著胳膊,大聲呼喝要老闆送酒過來。兩位國際友人都是海量,小初勉強喝了幾口,燒刀子勁兒大,一會兒他就有點暈。三個人有酒助興,氣氛輕鬆又熱烈了幾分,不由自主說話聲音越來越響,笑得也越來越肆意。
不一會兒一個個子不高的青年從旁邊的桌子走過來,指著那個韓國女孩,用生硬的漢語問小初。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小初拘謹的搖搖頭說,不是。
那人又彬彬有禮的問,那麼,我打她可以嗎?
小初愣住了,覺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那人也不等他回答,一把抓著那女孩的頭髮就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下手頗狠,女孩嘴角立刻見了血,眼淚也跟著流下來,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懵了,居然也沒有反抗。後面情形有些混亂,小初只記得自己撲了過去,應該是阻攔那人再動手,可是難免動了拳頭,也吃了兩下。最後還是教過松本的一個教練偶然路過,過來幫著拉架才算讓他們全身而退。
後來松本告訴小初,那個打人的男的也不是她朋友的男朋友,只是單純覺得本族女孩和外人這麼親近就是J,他看不順眼。
顧北聽完了嘴裡找不著詞兒,指著小初跟童童說,你,好好教育教育。
童童問小初,那人死了嗎?殘了嗎?小初吃驚,大大的搖頭。
童童說,那幹嘛教育?師出有名,我看挺好。再說,你打的架難道比他少?
顧北走過去拎起小初的一隻手腕舉高,衣袖垂下去,露出一段細弱的手臂。顧北說,見義勇為是不是?那也要看看自己行不行啊?他這是打架啊?打過架嗎?
天玥搖頭晃腦的說,你錯了,北哥哥,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顧北和童童都打了個激靈,真不愧是兄妹。天玥接下來卻沒有接著掉書袋,畢竟在國外讀書久了,中文不那麼靈光。她一把拍在小初的肩上,仰著下巴說,什麼是真男人?長六塊肌,說four-letter-word就是男人嗎?錯。初初哥哥這樣的才是真男人。有人在你面前連女人都打,你還不動手,這還能叫男人嗎?絕對不能!打得好,不能不打!天玥又重重的拍了一下。
顧北呲了一下牙,心說,您這說的是趙小初嗎?是劉胡蘭吧?下邊一句是不是,人民英雄啊,你生的偉大,死的光榮!顧北拿眼睛斜著看劉天章,如果說劉天玥是牛魔王轉世,劉天章就是唯一能收拾她的捆仙索。
劉天章皺著眉頭顯然也在琢磨天玥的話,他說,天玥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小初以後也要注意安全,不能魯莽。官僚作風和稀泥,顧北的鼻孔噴著火朝到天上去了。
天玥有哥哥撐腰又活泛了幾分,她笑嘻嘻的和小初說,初初哥哥,等明年我畢業了反正也不打算再留那邊讀書,回頭我就來北京,到時候我保護你。
劉天章大大頭痛,板著臉和天玥說,又胡說了!明天趕緊回家去。
哥你真沒勁,老用這一招要脅我。我就不走。不要你付錢,我自己刷卡。天玥鐵了心要捍衛自己作為保護者的形象和地位。
今天我就停了你那些副卡。不走就天安門討飯去。
天玥笑了。站起來隨手脫了外面的拉鍊毛衣仍在凳子上,只剩貼身穿的一件露臍背心,纖腰不盈一掌,可愛的肚臍上有個亮晶晶的臍環。她痛快地說,行。馬上我就拿了我的琴上天安門去,討飯幹嘛?我彈琴賣唱,我就不信了,養活不了自己?!
當時他們在酒店的咖啡廳裡面殺時間,等著一會兒去人藝小劇場看話劇。天玥的舉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看過來。童童和顧北在一邊美滋滋的看他們打擂臺。小初猶豫著拿起毛衣給天玥披上,雖然沒有說話,看著兄妹二人的神情之間難免有些擔心。天玥愣了一下,把衣服穿好,討好的對小初說,初初哥哥,我和我哥鬧著玩呢。我真能保護你。你問我哥,我可厲害了,剛考完黑帶三級。現在連北哥哥也不一定能打過我呢。天玥眼珠往大家身上溜了一遍,劉天章已經徹底無語了。其餘的人各有心思,童童在想,這個刁鑽野蠻的天玥真的和酸書生劉天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麼?顧北在琢磨,什麼世道啊這是?難不成真要搞到母雞司晨,公雞下蛋?不行,今晚開始就要小初強身健體,至少不能被個黃毛丫頭看扁。趙小初完全沒有成為‘人民英雄’的覺悟,他只是又一次發現周圍這些人果然和他都大不一樣,他們個個都出類拔萃,各有所長。只有自己灰黜黜的,是一隻無意中鑽進鳳凰堆裡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