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就是這樣拍的。所以不用親上，也能拍吻戲。”

　　白意涵再度坐回原位，而米塵卻有種大夢三生的感覺。

　　直到回了家，躺在了床上，米塵仍舊沒醒過神來。

　　他親到她了嗎？好像沒親到……

　　又好像碰到了極為短暫的一瞬……

　　哎呀！不想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從前在法國的時候，還經常掐著安塞爾的臉，親得他滿臉口水呢！

　　米塵翻了個身，呼呼大睡。

　　《金權天下》在一個月之後，順利殺青。

　　最後一幕是沈松雲站立在自己一手建立的金融王國最頂層，雙手插在口袋裡，吹著風，淡然看著它土崩瓦解。

　　白意涵抬起頭，閉上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在聽什麼。

　　明明沒有任何台詞，他卻完美展現出了沈松雲在失去一切之後的釋然。

　　米塵掏出手機，她想要拍下這一幕，無奈個子不夠高。倒是方承燁大方地接過她的手機，替她拍了下來。

　　“要發微博嗎？”

　　“不發。”米塵搖了搖頭。

　　就像白意涵不希望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被公眾知曉，米塵也不想將自己所了解的白意涵統統與人分享。

　　這之後的一周，米塵都過得愜意自然。

　　而娛樂圈最大的新聞，不外乎是皇朝影業最富盛名的導演沈良言去世了。

　　他曾經導演了二十餘部電影，大多製作優良，體現了十分高超的導演水平，而且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電影人。其中就包括白意涵。他從偶像到實力派最重要的轉型，就是通過沈良言的電影。

　　儘管白意涵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總是淡然地笑著，但是米塵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而且還有娛樂週刊爆料說，隨著沈良言的過世，娛樂圈的格局也將發生變化。

　　沈良言出殯那一日，意外地指明了要白意涵扶他的遺像。

　　這讓外界傳言紛紛，說白意涵就是沈良言的兒子。

　　這也就解釋了白意涵出道之後沈良言對他的提攜，以及白意涵因為與謝悠的緋聞在國內飽受指責去到好萊塢之後，沈良言又是費盡心力將他引薦給一些知名導演。

　　米塵本來以為自己也會跟著去葬禮，但是方承燁卻告訴她，出席這樣的葬禮白意涵不需要上妝，而且當天會很忙，米塵就不用去了。

　　白意涵只是對她笑了笑，就與方承燁並肩離開了。

　　如果難過，他不需要在她面前笑。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在她的面前露出最真實的樣子，卻也從不希望他在她的面前還要辛苦地演戲。

　　這天晚上，米塵難得地與喵喵一起吃了一大鍋的水煮方便麵外加火腿腸和雞蛋。

　　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四天，米塵都沒有見到白意涵。大概沈良言過世之後，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吧。

　　直到第七天，米塵才從一本主流娛樂雜誌那裡看到一則消息，那就是白意涵將繼承沈良言在皇朝影業中百分之五的股份，也就是說他勢必要回到皇朝影業！

　　他回國後與星耀天下簽下的三年合約，還有兩年才到期，本來違約金也是十分可觀，當然以白意涵如今在影壇的地位，值得皇朝影業出手。皇朝影業的董事長葉幀不愧是個談判高手。宋嬈有意去星耀，而且本身合約即將到期，葉幀索性提前解約，不收分文將她送給了皇朝，外加兩個當紅的偶像明星，而星耀天下也十分大方，將白意涵的違約金減免至三分之一，也就是說白意涵即將成為皇朝影業的台柱。

　　米塵看到這則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傻掉了。

　　直到林如意的電話打來，帶著譏誚的口吻說：“怎麼，你還在享受白意涵專屬化妝師的待遇嗎？公司已經暫停了白意涵所有通告，而你也不可能再替她化妝了。你去一趟天佑路的展覽大廈，那裡有一場慈善義演，我們有一些藝人在那裡，你去給他們化妝吧！”

　　電話掛斷了，米塵仍舊沒有回過神來。她趕緊撥打白意涵的電話，卻顯示對方手機已關機。她只好打給方承燁，無數次地占線之後，方承燁疲憊的聲音響起。

　　“小米粒？對不起啊……最近實在太忙了……”

　　“白大哥去了皇朝影業，是真的嗎？”

　　“是真的。對不起，沒事先告訴你，因為一來這也是商業機密，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能公之於眾。二來，決定的時間也很短……沈導演的臨終遺願，白意涵也拒絕不了。”

　　“我知道。”

　　米塵強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她知道白意涵也許也有苦衷，這裡面有很多她不明白也不明了的細節，但是她……好像真成了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如同自己第一天成為白意涵的專屬化妝師時，他告訴她的，他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而米塵所要的，只是他對自己化妝技術的認可，而白意涵做到了。

　　她又如何要求更多呢？

　　米塵調整了心情，去到了展覽大廈。這只是一個小型公益活動，聽說出席的都是二、三線藝人。

　　星耀旗下也有兩個正在捧的女演員。雖然這種活動基本沒什麼上鏡機會，她們的經紀人卻看得很重要，對米塵諸多挑剔。甚至於其中一個女演員郭瑄瑄覺得米塵的妝容實在太素了，根本不如其他女藝人那麼時尚且色彩分明，在化妝間裡按捺不住對米塵諸多指責。

　　米塵只能耐著性子對她解釋公益活動上不適合畫舞台妝。

　　誰知道郭瑄瑄根本接受不了，“怎麼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大牌化妝師嗎？竟然還來指點起我了？”

　　米塵張了張嘴，她跟在白意涵身邊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是各種慈善公益活動、媒體訪問、電影試鏡她都經歷過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但現在白意涵已經不再是星耀的藝人了，自己再端出他的名字，又有什麼意義呢？

　　郭瑄瑄抱著胳膊，等待的是米塵對自己低頭，但是米塵卻一臉無奈地站在原處。

　　郭瑄瑄在這個圈子裡待的時間夠久了，卻始終沒有紅的機會。她的耐心越來越少，而看著那些比她晚出道的師弟師妹們越走越遠，她的內心也越來越不平衡。

　　現在，就連派給她的菜鳥化妝師都能用這種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她？

　　難道她郭瑄瑄就這麼“朽木不可雕”？

　　米塵還沒有反應過來，郭瑄瑄就揚起手直接將米塵的化妝箱都撂倒在地。米塵愣住了，她對上的是郭瑄瑄不屑的目光。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出名，所以你就能對我敷衍了事了？別忘了，你也什麼都不是！”

　　郭瑄瑄冷哼著看著米塵。

　　那一刻，米塵真的明白，以往的自己在白意涵的庇蔭下是多麼幸運。

　　而人，是不可能永遠幸運的。

　　“對不起，郭小姐。”米塵低下身，將散落在地的化妝品撿起來。

　　粉餅裂開了，粉刷也沾了地上的灰塵。米塵心疼了起來，這些都是她精心為郭瑄瑄他們挑選的。

　　“對不起如果有用，你今天還會來替我化妝嗎？”

　　郭瑄瑄的臉上勾起得意的笑容。之前的她，遇見什麼導演助理什麼燈光師都要點頭彎腰稱好，謙遜卑微，可到頭來有誰把她當一回事呢？失去已久的自尊心，郭瑄瑄終於在米塵的身上找到了。

　　不遠處有人迎著郭瑄瑄的目光信步而來。黑色的半長風衣，濃墨琉璃般冰冷的眸子彷彿與日光絕緣。

　　這樣的男人，讓郭瑄瑄下意識仰望，她甚至來不及展露出一絲笑容。

　　郭瑄瑄咽下口水，她差點忘了，厲墨鈞是這場慈善節目的特邀嘉賓，也是唯一的大牌。她們這些三線小明星們如此賣力地打扮，其中有多少成分是為了引厲墨鈞一個側目，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明白。

　　而眼看著厲墨鈞就要與她擦身而過，郭瑄瑄的呼吸也哽在了喉間。

　　可就在那一刻，厲墨鈞卻停駐了腳步，頷首看向蹲在地上收撿化妝品的米塵。

　　“啊……不好意思，厲先生！我的化妝師將化妝箱打翻了，我會叫她盡快收拾起來的！”郭瑄瑄終於找到開口說話的機會了。

　　米塵的肩膀卻僵住了。她低著頭，希望厲墨鈞不要發現她，不要注意到她，不要在她最難看的時候對她說任何話。沒有了白意涵，她什麼也不是。

　　而郭瑄瑄則以為厲墨鈞多少會看她一眼，哪怕一個點頭而已。但是厲墨鈞卻略微低下身來，手掌覆上了米塵的額頭，將她的劉海微微撩起，米塵的目光不得不與之對視。

　　“白意涵沒有教過你怎樣打招呼嗎。”

　　依舊是毫無起伏的冰涼語調，瞬間就讓米塵的眼眶酸疼了起來。

　　為什麼要提起白意涵呢？業內還有誰不知道白意涵去了皇朝影業嗎？

　　“對不起，厲先生。”米塵忍住眼淚，但聲音卻微微發顫。

　　厲墨鈞終於看向了郭瑄瑄。

　　這讓郭瑄瑄莫名一陣膽寒。為什麼厲墨鈞會為了米塵停下腳步？他好像認識米塵……可是像是厲墨鈞這樣的一線大腕，怎麼可能會認識米塵這樣的無名小卒？

　　“在你沒學會走路之前，不要急著跳起來。在你沒懂得尊重別人之前，也不要指望得到別人的尊重。”厲墨鈞的眸子冷冷地看著郭瑄瑄。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