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匪-第四十九章

　　弟兄們紛紛拔刀，月色照在刀刃上折出了大片的寒光。

　　蠻子回頭沖他們一揮手，別慌，沒收到當家的信號誰都別衝動。

　　榔頭上前將麻花拽了回來，心有不安，可是麻花怎麽叫這麽厲害？是不是當家那出什麽事兒了？

　　不見得，要真那樣麻花早追出去了哪還有閒情在這瞎叫。

　　我有點不放心…剛彪子放信號都過去這麽久了，當家的怎麽還不讓我們行動？

　　蠻子原地踱了幾步，也有些焦躁。

　　我看，怕是什麽尾巴落那畜生手裡了，不敢亂來。

　　莫文心裡邊苦不堪言，這馬就跟沒馴化似的，走了不過小段路就又開始發瘋胡亂跑，拉都拉不住，想想沒轍，只能給帶著在黑夜裡來回穿梭。

　　長鷹還不曾耳聞過這麽紛亂的動靜，忽近忽遠忽左忽右，都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

　　何方高人？

　　倪青只聽了小會便知曉來者何物，儘管對方快而雜亂的走向讓他辨認起來有些吃力。

　　是馬。

　　倪青眉頭一皺，有些疑惑，大半夜哪兒來的馬，就是過路也不帶騎這種瘋馬的，慢著。

　　瘋…馬？

　　不妙！

　　倪青突然一聲大喝，長鷹閃開！

　　長鷹冷不丁給這麽一吼，微微一愣，反應過來時背後一股強大的衝力已然來襲。

　　長鷹下意識鬆了牽制彪子的手，回過身提刀一掃，卻撲了個空。

　　那團來路不明的東西直直從他腦袋頂過去了。

　　機不可失，彪子當下打原地跳開了數尺，趁眾人還未反應之際站到了洪章身後。

　　長鷹這才看清楚是匹馬，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竄出來的，馬背上還有個人。

　　只不過這馬兒似乎不認主，跳進來之後就把馬背上的人掀了下來，也不逗留，揚長而去。

　　洪章臉色微變，倪青眼尖，見狀腦袋瓜子立馬一動，頓時看出了些門道，猜他同地上這人相識，手一招，長鷹二話不說就要上前擒地上的人。

　　可連那人的衣裳都沒碰著一把大刀便淩空擋在了面前，磨得亮閃閃的刀鋒眼看就要削上來，長鷹心中一駭，不過一念之間，砍刀又抽了回去，眼前人跟著沒了。

　　彪子發了第二遭信號，麻花一聽頓時興奮得又蹦又跳，叫喚得更大聲了。

　　榔頭拉不住它，索性鬆了手，隨它去，麻花趕在所有弟兄前頭沒了影兒。

　　這聲信號一出，黑衣人頓時散了開，站成了個圈，將他們仨團團圍住。

　　長鷹連著兩回失手，這下又讓彪子趁亂鑽了空子，捺不住心頭火起，將手裡短刀一扔，打劍鞘裡抽出雙劍就要上前同他鬥個高下。

　　倪青一把抓著他的手腕，眼睛一瞪，愣是將他的氣焰殺了大半回去。

　　是屬下失職，沒把人看好。

　　倪青倒是不急，要他邊上待命，不打緊，一會你自當全力以赴。

　　可是他們…

　　哼，縱是他人再多，除洪章之外無非也都是些不入流之輩，怕什麽？

　　說到這倪青陡然壓低了聲音，朝長鷹耳語了一番。

　　莫文壓根都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些什麽。

　　他的馬馱著他到處跑，怎麽都不停下，暈得他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莫名其妙紮這人堆裡來，又突然耍起性子把他撂地上了，結結實實將崴了的小腿壓在了底下，還顧不上疼，蹦出個裹著黑衣的人兇神惡煞伸手要抓他，正想逃呢一大刀就橫在了自個兒面前，下一刻手臂給人拽著，天地擱視線裡轉了一遍，然後他……

　　他就看見洪章了。

　　日思夜想要找的當家。如今這麽出現在自個兒眼前，真讓人措不及防。

　　今兒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莫文一時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事物是真是假，是現實還是做夢。

　　洪章見他這麽副呆樣，以為是給嚇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嘿怎麽才多久沒見呢就變傻了。

　　莫文給他拍得疼了，這才回神，手肘跟著傳來比臉上還甚的痛感。

　　噢這的確是洪章，瞧瞧這手勁，如假包換。

　　真疼……會疼就不是夢了，真好。

　　誒怎麽哭了又。

　　莫文摸了把自個兒的臉，還真發洪水了。

　　莫文忙不迭抬手去擦，搖搖頭沒說話。

　　怎麽能這麽沒出息呢，恁多人在場，剛從馬上摔下來摔這麽難看就夠丟臉了，居然還整這麽一出，這下裡子面子全沒了，回頭估計得讓彪子他們笑話好幾年。

　　擦了兩下驀地發現不對。

　　哪兒來那麽多人？

　　莫文瞄了眼四周圍，立馬給眼前這群黑衣煞得一怵，忍不住就往洪章身後縮了縮。

　　當家的…你在這幹什麽呢？

　　洪章就笑了，我跟人打架呢，你就從天上掉下來了。

　　打架？莫文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你、你這麽多天不回寨就是為了跟人打架？

　　可不是麽還是莫莫聰明。

　　別胡扯，莫文哪肯吃他這套，連著那麽多天受的煎熬與擔驚受怕全化成了膽氣，沖洪章撒火來了，我又不是傻子，這種話都信，之前你不肯告訴我，現在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洪章笑嘻嘻揉了揉他腦袋，我現不是告訴你了麽？我跟人打架呢，沒騙你。

　　這些人都是誰？

　　仇家。

　　仇家？

　　莫文給洪章震得一愣一愣的，還想說些什麽，一串狗叫就插了進來。

　　汪汪汪。

　　麻花？

　　莫文的目光循著聲音找了找，沒見著東西。

　　不遠處灌木叢嘩嘩晃動得十分厲害。

　　一黑衣悄聲走了過去，提起長劍狠狠往叢中一紮，雷厲風行的勢頭讓莫文驚出了一身冷汗。

　　沒等他喊聲麻花試探試探，灌木叢裡突地跳出條黑白色兒大狗，張著血盆大口就要咬向黑衣持劍的手肘。

　　那黑衣倒是不慌不忙，拔了長劍作勢朝它尾巴一刺，麻花果不然為護尾連著退了好幾步，改咬面前直直戳來的劍刃。

　　黑衣見時機甚妙，手腕一扭，劍尖就往麻花大張的嘴裡送。

　　莫文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急得大叫，快躲開麻花！

　　蠻子心想自個兒要再來慢點就該給莫文吼趴下了，莫文現鐵定不信麻花一點危險都沒有，因為其實自個兒一直就跟在麻花身後，雖然就算沒自個兒也還有當家的和彪子，但明顯莫文一到緊張的時候就亂了陣腳，啥都想不到。

　　麻花一瞅蠻子交代的事兒辦完了，這才嗷嗷撲向莫文。

　　蠻子的出現大大出乎了黑衣的預料，幾乎是毫無徵兆就扛下了他這一劍，在這之前他光顧著同那條畜生糾纏，全然沒想過這畜生面上是不敵自個兒招數左躲右閃，實則是在拖延時間，拉散自個兒的集中力替後邊的人打掩護。

　　而更讓黑衣意外的是，雖然蠻子看起來身手相當不錯，可對方的援軍並沒有一擁而上，只有蠻子單槍匹馬地來了。

　　有點意思。

　　覺著棋逢對手的黑衣一改适才不緊不慢的姿態，劍法一變，淩厲如風，步步緊逼了起來。

　　長鷹覺著狀況不太對頭，又不敢貿然行動，扭頭向倪青低聲問了句。

　　這…將軍您看？

　　倪青到現在都還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樣，事情並沒有脫離他的設想太遠。

　　別急，讓他們打，也別讓其他人插手，他運氣差了點，挑誰不好挑到了嶽錦，夠他喝一壺了，在他們自個兒把人數都抖出來之前，咱們就陪著耗，看他們能多能耐。

　　話是這麽說沒錯，只是萬一那匪頭出手，就有點難辦了。

　　倪青笑了笑，視線往莫文身上一掃。

　　放心吧，剛才雖然因為那匹馬失了手，但是咱們不虧，看見那小子了麽？洪章要真去幫襯對付嶽錦，你去把那小子逮著就行，至於邊上那嘍羅，比起洪章那可差多了，撂不倒洪章你還能撂不倒他麽？

　　聽著似乎的確不難，只是想起剛才那番波折，長鷹仍然心存顧慮。

　　將軍，不是屬下喜歡說掃興話，如果他們的救兵，見勢頭不妙，丟下他們跑了，那豈不是白白浪費時機麽？

　　倪青盯著面前打得難解難分的兩人，冷冷哼了一聲，我都浪費幾年時間了，還會心疼這一時半會的時機？別擔心了，這窩雜碎出了名的血性，一個都跑不了，更何況就算跑了又怎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先把洪章除了再去端他們老窩也一樣，頂能耐的頭兒都能給咱殺了，區區手下，不足為懼。

　　屬下明白了。

　　蠻子意識到自個兒是給這人纏上了，幾個回合下來這人的招式簡直就跟打蛇隨棍上，滴水不漏。

　　他並非想玩兒個個擊破這一套，只是打算從這將他們的圈子開個缺口，好讓弟兄們有個地方沖進去，順道把莫文帶走。

　　倪青這人太陰，一瞅他這架勢蠻子就知道他是想把當家的困在裡頭好單打獨鬥，黑衣人的站位輕而易舉就將其他人擋在了外頭。

　　救兵進不去，裡頭就彪子和當家的跟倪青杠，倪青旁上那個估計是黑衣的領隊，片刻不離倪青身邊，功夫不用猜都知道絕非省油的燈，況且莫文也在，要真打起來那是半點便宜占不到。

　　分神之際短短一刹，蠻子手腕忽的一麻。

　　前段日子剛換上的九環大刀生生斷成了兩節，砸在石頭上匡當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