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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夫》第27章
第四章

  「醒了,醒了醒了!」

  再睜開眼,卻是已經躺在王府自己的床榻上。

  牛青雲放大的醜臉在自己面前一臉欣喜,兩個小道士不知何時也趕過來了,旁邊布下了法壇,香頭仍在一明一滅地閃,顯是他們施法強行把他的生魂給拖了回來。

  軒轅鳳辰無比惱怒!

  他才剛剛見到左靜言一面,還有很多的話還沒跟他說,還有天大的疑問沒問清楚。

  一把推開關心地要把自己扶起來的牛青雲,卻只覺得不過這麽一動,全身的骨骼都要碎了似的,肺葉火熱,呼不入空氣,可怕的眩暈感在他略一擡起頭便毫不留情的來襲。

  被拖散成齑粉的靈魂突然蹄位,深入身體每個毛孔的強烈震動傳來,簡直像是嬰兒出生時,生生被全身擠壓過的難受,又像是溺水後的人,把第一口空氣吸入燃燒的肺葉後,幹燥的疼痛。

  低頭一看,自己全身還濕漉漉的,可不是溺水!

  原來自他的生魂穿過那朵兩生花所貫穿的陰陽界後,陽世的身體就浮了起來,在岸上的牛青雲趕緊把人撈了起來。

  探其脈相,還有微弱脈搏,知他是生魂離體,不敢怠慢的牛青雲趕緊在他身上貼了鎮符,燃了線香,只怕他不能依時歸來.

  牛青雲畢竟是這方面的行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也幸好他這麽一多事,完全忘了一對時辰限制的軒轅鳳辰才能勉強依時魂魄歸位,總算沒釀出大禍來。

  「我見到左靜言了。」

  軒轅鳳辰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

  然後勉力支撐著就想再潛到那朵兩生花的底部,牛青雲趕緊拉著。

  「我的小祖宗哎!我求你了,你才剛剛回來,魂魄離位可不是這麽好玩的事兒,我家祖師爺魂遊太虛都要閉關十天半個月的,更何況你還不是修道之人,哪經得起這麽折騰!」

  給他這麽魯莽地玩下去,非把那條小命給玩完了不可!

  牛青氣實在給他也折騰得沒脾氣了,死命地按住他,幸好軒轅鳳辰被強制魂魄歸位後,手足俱軟,也的確沒幾分力道。

  「先跟我說說你都見著了什麽,我再去查查道法書幫你想辦法,咱們不急啊!八年都等過去了,不在乎這一時半會的。」

  當務之急,先穩住他再說。

  短短幾個時辰內眞讓他兩次靈魂出竅,那也不用等什麽遺書了,直接把人燒埋了吧。

  不過牛青雲對他所說見到了陰間的東西蠻感興趣的。

  「我還見到了阿吊和王小二......他們托話給道長,八年前實在沒辦法幫你,只好自己先跑了,覺得不夠講義氣,對不起你,也不好意思再來見你。」

  阿吊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當年他一見蚩尤重現,立刻拉著王小二一同飛遁而走,又因藏他們屍身的葫蘆也被炸了個粉碎,在陽世再無依托,這才下到陰間去當了鬼差。他雖然喜歡跟牛青雲拾杠,可是基本還是講情誼重義氣的鬼,這才會覺得對老朋友很不好意思,只想在陰世借著鬼差之便,以後對牛青雲多照顧做補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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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他們居然也還在!」

  聽到自己熟悉的名字,牛青雲幾乎熱淚盈眶。

  他多少能理解軒轅鳳辰的感覺了,他和阿吊等人還不過是老鄰居老朋友,一時失了聯系還時時挂念,現在時隔八年再聽到他們的消息,簡直忍不住有發自內心的感動。

  軒轅凰辰當初與左靜言在一起的時候,關系怕不比他們更密切?一去八年,如果說軒轅鳳辰現在立刻就想再跳入湖中自絕生命,他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可是我不能等太久,我在這裏多一天沒想出辦法。左靜言就要在陰世多受苦一天......」

  想到他被凍封在冰河鬼城的模樣,軒轅鳳辰心都碎了。

  牛青雲大奇,忙把這詳細情況打聽,末了,也只能目瞪口呆地佩服那鬼書生的勇氣--連閻王和鬼差都敢唬弄,他還眞敢做!

  「讓我想想......七月十五盂蘭節,是陰界大赦的日子--就跟你皇帝大哥大赦天下差不多一個意思--那時候陰陽兩界的結界是最薄弱的,鬼門關大開,可任由有親人的鬼族們回家探探親,享受一下人間煙火。到時候我們或許可以想辦法把他的魂請到陽間來,再商量對策。」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嘛,左靜言自己就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加上現在阿吊和王小二又當了鬼差有意無意間可以幫他一把,只要能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大家齊心協力,不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是現在才五月......」

  這麽等下去,他還得再受兩個月的冰寒之苦麽?

  而兩個月後,左靜言能不能趁鬼門關大開之際脫身還是一個未知之數,萬一就算能脫身,他們還想不出對策,那以後要怎麽辦?

  軒轅鳳辰本不是個悲觀的人,可是事情一涉及到左靜言,總是忍不住想得太多。

  「或者可以先把阿吊他們找上來,他們上來總比左靜言容易吧?」

  老明友也很久沒見面了,那個吊死鬼是不是在陰間也很愛欺負人?餓死鬼還是不是老叫著肚子餓要吃的?

  牛青雲還是想象不出一向不羁的阿吊能當上正兒八經的鬼差的樣子。

  「也對!」

  他一心一意就撲在找左靜言這件事上了,當局者迷。現在聽牛青雲一語提點,想到阿吊他們是左靜言的朋友,又是鬼族的一員,對這件事肯定比自己有辦法得多。

  「那我再......」

  二話不說,軒轅鳳辰父想再奔到湖中,可那朵兩生花已經漸漸合攏,一斂光華。

  不由得怔住了。

  牛青雲死命拉住他,看到這情形也松一口氣,安慰道:「陽世的夜間陽氣最弱,相對陰氣大盛,這花也只有到晚上才能連接陰間吧。今天你好好休息,晚上才能養精蓄銳啊!

  這生魂離體,不亞于一場大病,只希望能補回來才好!

  幸好皇家的靈藥多多,勸看來是勸不住這小皇子的,還是自己多費點心,給他抓藥熬藥吧!

  牛青雲看著總算被安撫下來的軒轅鳳辰因爲一夜未眠及太過疲累,很快就陷入了沈睡,自家給他蓋好被子,歎了口氣,起身外出找總管開藥方去,只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在焦心與期盼中,堪堪一日將盡,夜幕重降人間。

  軒轅鳳辰睜大了眼睛,守在湖旁候那花開。

  夜一分一分地沈了下去,那朵湖心的白蓮如昨夜一般,開始綻出淡淡光華,膽大的花瓣如小孩子的拳頭般慢慢舒展,七色光彩從蓮心的蓮台處放出,陰陽兩界的通道又已打開。

  「等等,這次我在你身上先貼符紙,然後每隔半個時辰我就會搖這招魂鈴一次,你可別再忘了時辰!」

  牛青雲實在是怕了這任性胡來的皇子,幹脆跟他打好招呼在前。

  這花既然是仙家之物,那個神仙又囑他一對時辰的時限,或者另有其功效,不必每次都硬拉他的魂魄歸位這麽有傷魂體。

  「我知道了。」草草應了一聲,軒轅鳳辰的心早飛到地底的冰河鬼域去了。

  沿著那朵兩生花的花柄向湖底探去,熟悉的青白色光芒在眼前閃爍的時候,軒轅鳳辰再一次從黃泉忘川之彼岸冒出頭來,這次就很有經驗地不浪費時間,一氣向那冥間路直走。

  花了約莫半個時辰再見到那城池似的大門,他聽得遠遠的傳來忽近忽遠的銅鈴聲,那是牛青雲在他陽間的身體旁第一次搖響了召魂鈴,提醒他時間。

  酆都城前還是牛頭馬面兩個鬼差把守,卻不見阿吊和王小二。

  心想自己又沒眼他們約好,或者得是在這裏再等等,不然怎麽混進鬼域都成問題,但一想到自己時間有限,不免焦急,正探頭探腦地張望間,早又被馬面發現了他的行蹤,一把提起來奇道:「這是不昨天阿吊小弟走失的那個鬼魂麽?怎麽又偷跑了?眞是記不住教訓!待馬爺爺懲治懲治你。」

  一叉子將他高高挑起,刺著他的肩將人釘在城牆壁上,軒轅鳳辰痛得冷汗直冒,卻咬了唇不敢出聲,怕鬼差嗅出他身上的生魂氣息。

  好容易等到阿吊聞風而動把他從牆上解救下來時,牛青雲的第二次搖鈴聲又已響起。

  「你不要命了!還想天天來?當這陰曹地府是什麽?你家後院啊!?」

  阿吊也沒好氣,今天還好他無公務,一聽到消息就來了,也立刻圓滑地打點四鄰把好奇這件事的同僚都打發了。

  若是他正好在外勾魂,那這擅自行事的軒轅鳳辰非得釘死在這裏不可,還要連累他擔個欺上瞞下的罪名。

  「阿吊、阿吊!」

  每每到壞脾氣的阿吊大發脾氣的時候,王小二就會很認命地例行出來擔任和事佬。

  其實王小二也納悶,難道說除了他以外,阿吊眞的沒有覺得有一絲絲感動麽?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他書雖然念得不多,這兩句倒是聽過的。

  「金你個頭啦!」擁有讀心術的阿吊第一時間回過身來敲他,「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壯士斷腕啊!?舍了這段情,小左會過得比現在好得多很多!叫他們再糾纏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啊?」

  吵吵鬧鬧間,還是拗不過軒轅鳳辰一再請求的固執下,把人帶到了冰河鬼域。

  這次左靜言顫是已經沒有上次的驚訝,或者是想通了什麽,神色間淡定無比。

  迎著軒轅鳳辰焦急灼熱的目光,輕輕避開他的擁抱,又要低下身來在地上寫字。

  「他們......把他的聲音都封了麽?」

  軒轅鳳辰有一肚子話要問,等左靜言慢慢寫來,不知要寫到哪個牛年馬月去了,不由得又驚又怒地憂心詢問。

  「笨蛋!這卻是他自找的,你去試試嘴裏含著一口湯還不能把它吞下去,要怎麽開口說話!」

  阿吊不耐煩地甩給他這個答案。

  那鬼書生實在是聰明,且溫柔而堅定,他用的辦法從不過激,卻絕對有效。

  唉,這樣的聰明卻只是更激怒了一心想懲戒一個小小凡人的閻王聖君,高高在上的神祖,哪容一只小小鬼魂去挑戰他的威嚴?

  所以這有口不能訴苦的懲罰,卻是他自己找來的。

  「......」

  『奈何橋上,我爲你含那一口孟婆湯,如你有百年陽壽,我在橋上等你八十四年!絕不食言!』

  軒轅鳳辰用力地閉了閉眼,那日金銮殿上,他溫柔而堅定的聲音所在自己耳邊許下的誓言,那個教自己言必信,行必果」的老師果然遵守著。

  哪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哪怕他爲此受了多大的苦。

  突然有一種心酸的感動。

  軒轅鳳辰一把握住他已經寫了一點一橫「亠」,看似又打算寫個「忘」字的手,淡然道:「我若眞能忘了,就不會這樣也能找到你。既然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何必跟我一說再說?」

  左靜言聞言靜默了一晌,繼續以手代筆,在雪地上指書,這次寫的卻是「不可執妄」四個字。

  「哈哈!你叫我『不可執妄』?」軒轅鳳辰仰頭大笑,狷狂之色盡顯,大笑道:「你忘了麽,以前你就說過我,最大的缺點是『執妄』,最大的優點也是『執妄』。」

  左靜言怔怔地停手,看著軒轅鳳辰,眼中盡是悲苦之色。

  是啊。他怎麽能忘了?

  記得自己跟這學生還詳解說:執者,守一信念而求成也,固執有時候是一件好事,有時候卻並不是。執著在很多時候可成就事業,因爲肯堅持不懈;但當已經到了該放手的時候,卻緊抓著不肯放手,或者堅持所要付出的代價會比想象中的大。

  當時有了超乎學生與老師關系的兩個人,每當自己用訓話的口吻跟他說教時,那個愛鬧脾氣的*總是裝睡,要不扭到他懷裏一頓厮混就鬧過去了。從來不肯聽他說。

  還記得在跟他說了「執妄」之後的那夜,自己看著他平靜的睡顔,終于忍不住笑著淡淡自嘲:跟軒轅鳳辰的「執妄」相比,他左靜言最大的缺點是「淡漠」,最大的優點也是「淡漠」。

  對凡事不強求,隨遇而安,足他君子淡然的處世態度。可是在該努力去爭取的時候,他卻又往往因爲個性上不夠積極的爭取,而敗下陣來。

  會對軒轅鳳辰著迷,也是因爲他身上有著自己渴望卻絕不可能擁有的禀性吧!

  那個個性尖銳,神采飛揚的小皇子,固執于他想要的一切,從不放手。

  此刻,迎著他探究的、瑟縮的眼睛,握緊了他的手,軒轅鳳辰一字字道:「你既知我,便不必再勸。若『執』而得你,我也百死無悔。」

  抓住了自己的那一雙手,很執著而穩定。

  安心。jiajiajiajia制作jiajia

  原來「執子之手」的感覺,便是這般平淡而安心,即使不必用嘴巴說出來,可是心意仍相通。

  或者是該想想怎麽才能從這裏脫身的辦法了。

  之前大部分時間自己用來自傷自憐,努力告訴自己要安于現狀。軒轅鳳辰一別八年毫無音訊,不是沒有怨過,可是之前那七年,爲了小元之事,每天都在熬刑,痛得死去又活來,如果不是鬼族比起凡人而言有著超強的複原能力,恐怕他早就已經承受不住了吧。最後一年一意守信,則是他心底還有最後的希望,含那一口孟婆湯,被閻君罰到這冰河鬼域來之後,就是無止境的等待。

  等待軒轅鳳辰什麽時候會來。

  或是......等待自己什麽時候會放棄。

  這兩種想法在他心底角逐著。

  他不知道哪一個會勝過另一個。

  或者,若不是軒轅鳳辰更搶先一步找上了他,也許他淡漠的個性就會在是久的等待中占了上風,放棄,選擇向命運屈服。

  被溫柔握住的手沒有放開,感覺自己的下巴輕輕地被擡起來,因長期不能開口說話而幹裂的唇上,感受到了溫熱的撫慰。

  「咳咳咳!」

  阿吊狼狽大咳,這裏還有旁鬼的吶!不要無視他們的存在!

  王小二則睜大了眼睛,非常非常有興趣地想趴上去看個仔細。這個到現在還一直沒娶上老婆的怨鬼實在是......色胚一個!

  阿吊恨恨地拖著他的衣領離開,把這本來很寒冷現在卻顯得很火熱的冰河鬼域留給這對情人。

  左靜言一開始還想到有外人在而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在軒轅鳳辰熱情的纏綿下,很快也忘記了周遭事物的存在。

  沒有唇舌糾纏,僅是唇瓣輕輕磨擦就叫人感覺到全身傳過戰栗般的吻,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在雪地上像是怕誰離了誰就會凍死一樣的緊緊相擁著,說不完的衷情話兒--雖然大多數是軒轅鳳辰在連笑帶淚說離開這幾年的經曆,說他怎麽被牛青雲騙了八年,說他在昆侖之巅等得多麽絕望傷心,左靜言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以指代筆在雪地上指書。

  時間好像只是一眨眼就過去了,空氣裏傳來輕微的響動,軒轅鳳辰聽到牛青雲第二次搖鈴的聲音,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了。

  「明天我還會再來。」

  守著規矩,或者才能圖長久。

  來時牛青雲已經狠狠地警告過他了,再多幾次像昨天那樣的事,再好的藥都救不了他。

  要珍惜那個人,就必須先珍惜自己。

  左靜言低頭垂目,拿不定主意是希望看到他來,還是勸他別再勉強。

  知他只是爲自己擔心的軒轅鳳辰一笑,再握了握他的手:「所以你一定要盡快想出解決的辦法來,這樣我們才可以在一起。」

  牛青雲說得對,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而只要心意堅定,天下間沒有什麽難關是闖不過去的,不是嗎?

  依依複依依,軒轅鳳辰終是一咬牙,轉身離去了。

  他知道左靜言還沒有被他完全說服,但,他現在比以前有耐心,而且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總算是按著時辰順著奈何橋下的兩生花回到陽界,蓮台上白光一閃,再次被送回身體時果然沒有牛青雲拉行強生魂歸位的痛楚難過,雖然還是有一點恍惚感,想是因爲靈魂與肉身分離所至。

  一直守在這邊的牛青雲見他醒了,第一時間先搶上來把他的脈,感覺只是有些虛浮之外,並無大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軒轅鳳辰睜眼看到他才想起:「哎呀,我忘了跟阿吊說道長你的事了......」他見到左靜言,眼中就只有一個左靜言,根本心無旁貸。

  「不過不要緊,明天找還會再去,我這次一定會記得了。」

  軒轅鳳辰溫言安慰。

  「什麽?你還要去!?」

  這下牛青雲才剛剛恢複一絲生氣的臉,又垮下來了。

  花開花合,一個月的時光彈指即逝。

  這一個月中,軒轅鳳辰每日靈魂離體一對時辰,到冰河鬼域陪伴左靜言一個時辰,從無遲誤。

  因他來往得頻了,成了地府守門靈牛頭馬面認准的「迷路的靈魂」,那兩只以畜牲入道的鬼差的確實質驽鈍了點兒,居然天天認定是那個迷糊鬼差阿吊又把這個鬼魂給弄跑丟了,又還記得阿吊的交情,每次都偷偷通知他把這只魂領回去。實在丟不起這個臉的阿吊氣呼呼地找了鍛鑄地獄的鬼面大人,只說自己爲收魂安全起見,央他仿著牛青雲的葫蘆樣式,另造了一個法器,雖然沒有牛青雲那個葫蘆那般可以納海容川,但收納一、兩個魂魄的能力是有的。

  然後每天虎著臉守在酆都城前,等著把他的生魂收到葫蘆裏,再瞞天過海地帶進鬼城。

  左靜言每次盼得他來,總是歡喜的,只是那情感不敢流露。待到他走卻也從不挽留,只生怕會讓他有所依戀。

  他有時候力勸左靜言想方設法逃出生天,有時候卻又什麽也不說,只是抱著他,想盡可能把溫暖傳給被冰封在雪域裏的那只鬼--盡管結果是兩個人都一起凍得冰寒。

  日日生魂離體,雖然有仙物拂照,畢竟太損耗元神,想起昨日左靜言在雪地上寫「你瘦了?」這幾個字時的惶恐不安,軒轅鳳辰攬鏡自照,倒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鏡中那人面色蒼白,形容憔悴,眼睛是紅的,顴骨也高了起來,倒不由得想起以前左靜言給他講古時說過的鬼異靈志小說,如那什麽荒山野寺,有仙狐鬼魅幻化成人,有男子被其迷惑,與其覆雨翻雲,被吸了精去,日日憔悴,形消骨瘦--可不正像自己現在這模樣?

  不同的是,那些故事中的主角是不知就裏地被鬼物迷惑,自己卻是心甘情願。

  只可惜這樣的憔悴只是生魂離體所致,明明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不過,不知道把這想法跟左靜言說,他會怎麽想?

  八成會在雪上大青「鬼迷心竅」四字賜他吧!

  「叩叩--」

  門上兩聲輕啄。

  應該是牛青雲把今天的參湯端來了。

  以前他最討厭喝那種味道怪怪的東西,現在卻眞是一日離了它就不行。

  牛青雲所說的鬼門關大開之日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對如何求出左靜言一事卻仍一籌莫展。左靜言雖然很期盼他來,卻又時不時總勸他快快離去,不要再來。他偏不信這個邪,一日不落地造訪,只盼左靜言也認識到他的決心,兩人共同努力想個對策出來。

  可是無論他是跟左靜言商討,還是跟阿吊、王小二商量求助,都沒有一個萬全的解決辦法。阿吊直搖頭,鄙視道:「你以爲陰間跟陽間一樣,可以有私*賂的違法官史啊?鬼囚說放就放,那還要陰司有什麽用?這裏的律法最是公正嚴明,每個人生前所做的一切,到這裏來都要償還,這才是公平!左靜言之事,是他有錯在先,這樣的結果也是他選擇的。如他肯放下執念,飲了孟婆湯前去投胎,也沒罪給他受。」

  罪......

  如果自己眞的死了,魂到地府也要先償罪吧。

  要抵償左靜言和小元的命債並不怕,只怕又給左靜言添上新的罪名,所以這一條命是一定要保住的。

  「進來。」

  順手扣下了鏡子,軒轅鳳辰等著他今天的湯藥。可是端著藥碗進來的不是那個醜道人,卻是如煙籠素荷一般的女子。

  軒轅鳳辰不禁一怔。

  微有些尴尬的目光下移,看到她微微有些顯形的小腹,三個月的身孕......而且還是自己的種!

  想到這個就無比內疚,可是若非她再出現在自己面前,這陣子因爲左靜言之事奔勞,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憂心,還眞的把她忘了。

  也可能是刻意不去想。

  「母後擔心您的健康,特地叫我來看看。」

  看著自己的丈夫手忙腳亂地拉了個椅子來,體貼地讓自己坐下,越璃淡淡一笑,對自己被冷落了數月的事實只字不提。

  她也打量著明顯憔悴的軒轅鳳辰。

  新婚時所見的那個意氣郎君不過短短數月間就已經消瘦,眉間有淡淡黑氣,眼下重重黑影,原以爲他稱病辭去一切俗務只是托辭,這樣看來倒還眞是病了。

  「我沒事。勞你和母後挂心了。」

  軒轅鳳辰小心地措辭。

  他實在不敢再與其它人糾葛過深,已經害了一個,不能再錯下去了。

  他這小妻子有點左靜言的影子。還記得當年正北行宮空蕩蕩的大殿上與他初見的情形,那個人只是一回頭,便叫淘氣的小皇子心折。獨立殿中之人溫文爾雅,有如谪仙般的靈秀清澈,那氣質叫人望之即不由自主地生出愛慕敬畏之心。

  「你的身體......還好嗎?」

  其實他多少也有些明白母親和牛青雲今天特地讓越璃送藥的原因。

  他們想用自己在世已經有妻子,甚至還將有孩子這個事實,來挽回他一意孤行的心。

  或者,這個小妻子若是早個十年出現在他面前,或許就不會有二皇兄後來所擔憂的只是現在軒轅鳳辰知道,很清楚地知道,他愛的人是左靜言,而不是找一個替身。

  如眞能忘了,就不會曆經八年仍無法解脫,上至昆侖,下至地府,不舍不棄。

  保持著疏遠距離的問候,不似夫妻所應有的對話。

  難得的是越璃也不以爲意,輕輕點頭答道:「開始還不習慣,現在已經沒事了。」

  她是指意外之下有了這個孩子的事嗎?

  軒轅鳳辰愧從心起,誠心誠意地向她道歉:「對不起。」

  「您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越璃起身一禮,端莊答道:「您是越璃和哥哥的救命恩人,妾身本就無以爲報。更何況您還給了我一個孩子,我現在生活得很好,也很滿足。」jiajiajiajia論壇jiajia

  這從小被送入庵中的女子精研佛法,又有慧根,對塵世間的情愁愛欲看得很談,住持本欲給她剃度出家的。無奈算出她塵緣未了,恩情末報。後來果然應驗,在軒轅月曉的悉心安排下,嫁給了當時與驕縱任性聞名,又病得奄奄一息的五皇子,原也以爲只是挂個名還債,卻沒想過卻眞的有了一夕姻緣之實。

  初婚之夜,那種羞人與難言的疼痛讓她不適,那個丈夫第二天即離開的事實也讓她松了一口氣。但意外受孕這個事實卻是讓她欣喜的。女性偉大的母性光輝自她身上顯現,對未出世孩子的期待與盼望。讓她理解了什麽是「愛」,並越過了男女之情直接領悟到「愛」的博大,連帶也漸漸願意去理解和體諒叫著別人的名字、粗魯地傷害過自己的丈夫。

  「還是......很對不起。」

  他可以給她最好的生活,最優渥的條件,可是......卻沒有給她一個眞正的丈夫。

  軒轅鳳辰實在難以啓齒。

  或者他是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樣,也跟皇兄所提及的那種,可以男女通吃,良心上也並無負疚的人也不一樣。

  他的身體以前是忠于欲望,現在則是忠于他唯一的感情。

  執妄,或者這眞是要伴隨他一生的評價。

  「如果您再不善待自己的身體,那才眞是對不起所有關心和愛護著您的人吶!」

  越璃微微一笑,很難得這麽接近他,這樣一看,之前在宮中聽到有關五皇子的傳聞也不盡屬實嘛!八年的宮中生涯,她除了盡心禮佛外,就是在太後的指點下如何做一下能盡實的好妻子。

  雖然她總覺得擾了自己清修的人很討厭,但她再怎麽能收情斂性,畢竟還只是個妙齡少女,好奇心總免不了的。

  印象中被衆人傳誦的五皇子是一個並不太體貼的人。

  也是,向來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人怎麽會懂得要照顧別人的情緒呢?

  越璃卻在他這兩聲道歉當中,看到了他與普通貴族並不太一樣的地方。

  就算是因爲兒子緣故對她寵愛有加的太後、一心向佛以慈善著稱的太後,偶爾也有錯罰她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給過她一個道歉。

  將來她和他的孩子,應該不會成爲一個令人討厭的驕蠻王孫。

  「我會的,謝謝你。」

  許是那個小妻子、小母親身上散發出來的堅定而柔和的光輝也感染了他,讓他覺得自己能放下心裏存在的芥蒂,能正視這個善良而大度的女子。

  即使不是一生良伴,卻也可以是朋友知己。

  在她的注目下把藥一飲而盡,微笑道:「你要早些歇息了,母後那邊我明天自會去回話。」

  目送這可稱得上是相敬如賓的妻子離去後,軒轅鳳辰怕自己下去會累左靜言久等,也不管那個現在總開始推三阻四的牛青雲,潛入湖心,非常熟練的越過陰間而去。

  再入冰河鬼域,一臉擔憂看著他的左靜言這次卻連阿吊與王小二都留下,在雪地上指書:「我已想到計策。」

  「眞的?」

  這一喜,連身子上的沈荷感都去了不少,軒轅鳳辰只覺得興奮之余頭腦也一陣暈眩,弄得左靜言停書直擔心地瞅著他看。

  阿吊也不動色聲地扶了他一把,王小二比比他的胳膊再比比自己的,臉上很有得意之色,然後被阿吊踹走哪涼快待哪去。

  『盂蘭節時,可用換魂之術,將牛道長引入冰河鬼域,替換我一夜,不會被發現的。』

  「可是牛道長要怎麽脫身?」

  『生魂不得入死域,鬼門關不阻生魂。』

  「那這還眞是個好辦法!」

  軒轅鳳辰眼一亮,這樣看來倒眞是個好辦法!到時候自己帶著左靜言躲到宮裏去,那些什麽鬼差、鬼使,怎麽也得賣人間天子一個面子,不敢在宮中肆意橫行。

  『所以你明天開始不要再來了』

  可是左靜言接下去寫的東西倒叫他有點不能接受,正想反駁間,搖頭阻止他反對的左靜言奮筆疾書:『你的身體再這樣下去吃熬不住,必須要休養生息,才能應付當日之事。你在世二十四載,善行修得不夠,如因此而損命魂歸地府,當判下地獄受磨骨之刑,方能抵前世殺生之罪。若事至此,與我恐不能再見,萬千珍重,慎記,慎記!』

  洋洋灑灑幾行字現于雪地,他寫得急了,手指都被玄寒的堅冰磨損,雖然鬼的愈合能力驚人,但那視覺上仍是血肉模糊的手指叫軒轅鳳辰看了老大不忍。

  把他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感覺他用另一只手撫摸自己的臉時都顫抖得厲害,軒轅鳳辰也知道自己這憔悴模樣的確有點嚇人了。

  不過也幸好如此,才勸動了左靜言,他就知道那個人一定會萬事以他爲重,這一寶還算押對了!

  軒轅鳳辰不由得沾沾自喜,用臉去蹭自己的老師的掌心,像少年時做下了自以爲得意的事後,想要一個表揚般撒嬌。

  「牛青雲那邊我們能打點好。幸好我和王小二現在是鬼差,拘魂方便。」

  阿吊扭頭不看他們這出情人大戲,悶聲悶氣地提供進一步完善的計劃。

  看來的確是早有計劃,軒轅鳳辰放下心來。

  見左靜言的手也損了,軒轅鳳辰舍不得讓他再吃苦,也不再追問了,只把他的手握得牢牢的,一根一根舔過他修長的手指。

  左靜言這次一反常態地凝視著他,把唇湊上來,貼在他唇面上輕輕磨擦,另一手從他臉龐滑入他發間,慢慢地梳理,頭一次顧現出這麽不忍讓他離去。

  「只要再忍一個月而已,到時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你也不用擔心我生魂離體損耗眞元,我也不用挂心你在鬼域深處飽受苦難。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就沒什麽好抱怨的。皇兄說只要我舍得放棄,便可一切由我作主。」

  這回,反過來勸他的反而是軒轅鳳辰。

  巨大的喜悅麻痹了他的神經,根本沒注意到左靜言眼中一閃而沒的悲傷。

  直到阿吊親自來催,軒轅鳳辰才松開了左靜言的手,想到一個月不能與他見面,出門又依依起來,在阿吊與王小二的再四催促下才返回種了兩生花的忘川彼岸。

  「這個,給你!」

  在他臨回之前,阿吊從懂裏掏出一塊姜黃色的香餅丟到他手上,依舊臉色臭臭,不看他的眼睛。

  「這是什麽?」

  「這是安神香!你魂魄離體太過頻繁,已經將至極限。若生魂與軀體的聯系斷開,則魂不能歸地府,人也不能醒來。回去後,你把這香點起來,它能助你魂魄安于靈竅之內,修補眞元耗損的不足。」

  王小二立刻貢獻上最全的數據,知道阿吊對這五皇子總有敵意,怕他交待得不夠清楚。

  「阿吊兄,小二兄,謝謝你們!」

  想到左靜言能與自己雙宿雙飛,這其中大大少不了這兩個鬼差的功勞,軒轅鳳辰鄭重行禮,一揖及地。

  「......」

  一向對他冷淡的阿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重重地咳了一聲道:「跟你那老師學什麽不好,非學著有事求人的時候就什麽什麽兄地叫個不停!果然就是他教得不好!」

  「對了,那小元......如果我帶左靜言離開,他不會受到什麽連累吧?」

  軒轅鳳辰將舉步,突又想起,如果左靜言這心肝寶貝疙瘩沒安置好,就算自己能帶他走,也不能保證有一天他會爲了自己的兒子自願重回地府。

  聽得他這麽一問,阿吊和王小二交換了一個眼神,閃爍道:「小元啊,小元這一向表現良好,閻王聖君對他的氣也消了,應該能盡快安排投胎吧!反正目前是關到輪回殿去了,不必你挂心。」

  覺得這安排大是讓人滿意,完全沒有疑心的軒轅鳳辰終于又順著他來時的路回去了。

  阿吊望著他消失的小小漣漪歎氣,喃喃道:「也好,讓你多開心一些時間,直到你把這一切都忘了,也只記得現在是開心的就好。」

  一旁的王小二大奇道:「阿吊,小左不是說他能有辦法脫身的嗎?幹嘛你講得人家喜事要變喪事的樣子!」

  「就你這蠢材不會演戲!脫身,你以爲這是人間啊?他軒轅皇子想要什麽就是什麽!閻王殿上這照世寶鑒高挂著,什麽陰謀陽謀不照得清清楚楚,想這件事不被發現,你還在做夢呢!」因爲軒轅鳳辰最後那感激的笑容而心裏不爽的阿吊一邊罵一邊開打,直到把王小二打得委屈地抱頭蹲地了,這才歎著氣收回手,無奈道:「走吧,我們還得找老牛鼻子給幫忙,那個老神棍也許久不見了,希望還能有點用!」jia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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