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春麗眼睛一亮，知道有熱鬧看了。

　　本以為會有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上演，結果厲元愷上手前，被吃豆腐的朗晶晶腰一彈，手一推，孟浪的賭客便咻的一下飛過三張賭桌，砸在了一台老虎機上。老虎機叮叮哐哐，跑燈亂飛，最后停下來時，還中了一個“小奔馳”。

　　這么大動靜，當然驚動了整個賭場。

　　管事的一直在旁邊盯場，聽到響聲時，心里直罵娘，他暗暗剜了春麗一眼，覺得這個老員工沒教好新人規矩。然而，不等他親自上前，就聽到有客人越俎代庖，大罵自己的員工。

　　厲元愷沖到時，人已經飛了，他有火無處發，整個人暴躁得不行。偏偏這時候，朗晶晶還一臉倔強地看着他，讓他更是火上心頭。

　　“你——你他媽腦子進水！自甘墮落！”先是瞪了一圈調戲過朗晶晶的賭客，然后又將炮火對准朗晶晶，“你缺錢還是缺男人，我馬上問問你哥，看看他們是怎么教的你！”

　　“我缺什么，要你管嗎？你誰啊？”朗晶晶挺着胸，毫不示弱。

　　厲元愷氣結：“我是你哥的朋友！也是你哥！”

　　“呵！”朗晶晶眼里閃過一絲失望，她掏了掏耳朵，不屑道，“你是我哥？對不起，我可沒你這樣的哥！”說完，她轉過身，對其他賭客甜笑，“各位，要開牌嗎？”

　　“喂，別搗亂啊！”有人替美人出頭，凶神惡煞的警告厲元愷。

　　“就是，咱們這桌玩咱們的，你要么下注，要么去別桌玩。”也有人開始轟他。

　　厲元愷臉色鐵青，一把扳過朗晶晶的小手：“跟我走，不許再來了！”

　　管事的和几個看場子的壯漢正好一并過來，攔住兩人：“這位客人，咱們的員工還要上班，你要帶她出去的話，下班再說。”

　　朗晶晶沒好氣地甩腕子：“聽到沒，我還要上班，您要走請便。”

　　厲元愷死抓着她腕子不放，反問管事的：“怎么？她打了客人，你們還要留她？”

　　“打了人，當然得賠禮道歉。”管事的語氣陰沉，“所以更加不能放你們走。”

　　“那人是瘸了還是癱了？只要沒死，賠醫療費盡管找我。”厲元愷護住朗晶晶，話說得很有男人氣概。

　　朗晶晶不甩手了，躲在厲元愷背后，心里有點甜。

　　“想走？沒門兒！”這次攔他們的倒不是管事的，而是那個被推到老虎機上的紋身男人。他被兩個人扶了起來，后面還跟了几個，一群人虎視眈眈。

　　管事的先還不知道受傷的是誰，畢竟他聽到響聲才朝這邊看的。結果好家伙，一看之下，冷汗都出來了。竟然是伏虎幫的二把手——雷哥。

　　開賭場的，黑白兩道都得吃通，伏虎幫就是當地的地頭蛇，賭場老板都還要每月給他們朝貢呢。怎么這個新人，剛來兩天就惹這樣的大事？

　　“給我把這個臭biao子捉回去，媽的，敢推我！老子今天要干到她下不來床！”雷哥撂下一句狠話，揮了揮手，人群立刻就圍了上來。

　　“媽的！嘴巴放干淨點。再滿嘴噴糞，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厲元愷臉色一變，指着對方的鼻子臭罵，氣勢完全不遜色。

　　知情的人，比如春麗，都開始為兩人默哀了。她甚至慶幸了一下，自己沒找這男的要電話，畢竟，他也太傻了。

　　管事的使了個眼色，賭場的人默默退開。伏虎幫的事，他們管不了，還是退遠點，等事情了結后，再上來收拾殘局。

　　朗晶晶也沒閑着，故意在背后嘀咕：“你前兩天不說討厭我嗎？還說看到我就惡心！那你把我交出去唄。這么多人一起上，你老骨頭會散架吧……”

　　“閉嘴！”厲元愷心煩意亂。

　　雷哥被人踩了兩次威風，簡直快被氣成河豚了：“媽的，一起上！讓他知道——”

　　結果話沒說完，平地起風，雷哥感覺臉上一麻，等他哎喲出聲后，卻發現被包圍的兩個人不見了。

　　真的不見了，無影無蹤，如同鬼魅！

　　賭場靜了兩三秒后，眾人轟然大叫。春麗嚇得差點跌了一跤。她聽到雷哥嚇得在打嗝，一邊打一邊叫管事調監控。大家議論紛紛，彼此確認是不是見鬼了。

　　“有點邪性啊！這地方我可不敢來了。”

　　“等等看監控怎么說，不過……這也太……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絕不相信有這回事。”

　　“會不會在表演魔朮？”

　　“屁勒，怎么可能是魔朮！你以為咱們在看春節聯歡晚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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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控室里，保安把錄像速度放慢了三十二倍，才勉強看到剛剛那個男客在似乎靜止的畫面里，牽着新人員工飛速跑走，身影稍微清晰點的那一秒就是經過雷哥身邊的時候。

　　大家默不作聲，轉頭看向雷哥臉上那兩個清晰的巴掌印。

　　本來還耍大哥派頭的雷哥此刻猶如一個被日軍□□過的花姑娘，無比嬌弱地扶着脹痛不已的臉頰，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妖怪，還是鬼？還是……吸血鬼啊？”

　　“雷哥，你還是請大師看看吧。”有人這樣建議。

　　雷哥頓時哭喪着個臉，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這邊，厲元愷用神行符一下沖出地下賭場，直接把朗晶晶拖到荒郊野外。停下來后，他甩開之前怎么也不肯松開的手腕子：“我已經給你的基佬哥打電話了，今天就給我回家去。從此咱兩井水不犯河水，聽到沒有！”

　　他背對着她，不肯回頭。

　　“我要去哪里，我要跟着誰，我哥管不着，你更加管不着！”朗晶晶嘴硬。

　　“你別逼我！”厲元愷回頭，把她的肩膀捏得生痛。

　　朗晶晶直視他的眼眸，只看到里面各種情緒翻滾，一時分不清他的真正心意是什么。她啞着嗓子問：“如果我就要逼你呢！你想怎樣？殺了我？”

　　“我……我會給你下咒！”厲元愷手上的力道更大，“我會讓你忘了我，把我忘得一干二淨。”

　　忘了他？震驚之后，便是勃然大怒。朗晶晶用粉拳打他胸膛，嘶喊道：“來啊！下咒啊！讓我忘了你好了！為什么不在救我之后讓我忘了你！為什么不在教我化形之后讓我忘了你！為什么要陪我回大草原！為什么朗小小死了，你要陪着我！如果可以下咒，你下啊！你早該下了！你以為我愛慘一個人，天天追着他跑，我很享受嗎？我樂在其中是不是？厲元愷，你有沒有心啊！我恨你！”

　　說着說着，朗晶晶便哭了出來。臉上的工作妝被眼淚打得稀巴爛。整個人看起來又傻又可憐。

　　厲元愷有些窘迫的放開她，低下了頭。

　　“我……我……”他囁嚅着開口，摸向胸口卻沒有摸到香煙，“我有什么好呢？”終於，他喟然一嘆，放棄了這個動作，也放棄了自己的虛張聲勢。

　　朗晶晶只是哭，蹲在地上，不說話。

　　“我……是道士啊，本來收妖怪保護費就夠離經叛道了，我怎么能娶妖怪呢？”厲元愷也不知道在跟誰辯解，手足無措得很，嘴里啰嗦了一大堆，也沒個重點，“還……還有，因為學這些本事，我命里必有一缺，天生注定是窮鬼，你跟着我干什么，受苦嗎？我最近贏了錢，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大限要到了。我老了，你看，頭發都白了……都有人說我是你爹，你那么漂亮，何苦呢？”

　　“那這樣呢？”朗晶晶哭得雙眼通紅，抬起頭來看厲元愷。

　　她的樣子已經變了，白霜爬上兩鬢，細紋像是不經意的藤蔓，四處生長，眼角柔和了，雙頰凹陷了。她像個經年的老婦人蹲在地上看他，用眼神小心翼翼問他，這樣，可以嗎？求你說，可以吧。

　　厲元愷的心抽成了一只迪斯科舞王，手掌捏緊又放松，捏緊又放松。

　　“不要這樣好嗎？”他弱弱的抗議，“我真的不能娶妖怪。我無法對祖師爺解釋。”

　　“你可以告訴祖師爺，有一個大妖怪強迫你，你不娶她，就得受皮肉折磨之苦。”朗晶晶捏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厲元愷搖搖頭，苦笑：“這世上，還有什么妖怪我不能對付？”

　　朗晶晶站穩了，正好到他胸口。她努力踮起腳，湊近自己想要靠近的那兩片薄唇，這一次，厲元愷沒有反抗，即使他的眼睫毛在不停顫抖着。

　　“有啊！會使美人計的妖怪，你就對付不了。”她如願以償親了上去，眼睛滿足的瞇成了一道縫。

　　四野寂靜，荒郊的夜也是良辰美景。

　　朗晶晶心想，原來“大嫂”說的吃醋大法和裝可憐，真的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