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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的騎士》第5章
【第四章】

 細部檢視皇冠破損的程度,花費湘悅不少時間。

 要修復古董繡品,真正穿針引線修補,是整個大工程最後期的事情。動針線之前,需要是動筆。

 隨著她每日勤奮的記錄,書桌上的筆記已經累積了厚厚一迭,秀麗工整的字跡,仔細寫著皇冠何處破損,破損處狀況如何,該用哪一根修復針、哪種顏色的繡線以及哪一種繡法。

 以往,她一投入工作,就全神貫注,時常廢寢忘食。但是這回不同,守在房間門外的兩個大男人——尤其是楊仁國——堅持她必須作息正常,每到用餐時刻,就會堅定的敲門,直到她回過神來,乖乖走出修復室,到餐廳吃下廚師準備好的食物。

 各式各樣的美食持續供應,除了正餐之外,也有特色甜點,例如棉花糖中夾著核果的俄羅斯軟糖,總讓她百吃不厭。

 楊家兄弟陪著她用餐,食量大得讓她瞠目結舌,兩個大男人飮食均衡,完全不挑食,良好的飲食習慣是根深蒂固的家庭教育,兩人健碩的體魄不僅僅是鍛煉出來的,跟飲食也有很大的關係。

 飯後她不會馬上回修復室,而是到圖書室裡,翻閱跟皇冠有關的文獻。凱薩琳顯然早有準備,關於皇冠的資料,都收集得一應俱全。

 文字敘述提及皇冠的製造年代,以及在哪個時代、哪個場合,由哪個君主配戴。

 相較於文字紀錄,圖畫更為珍貴。

 愈是年代久遠的圖畫,愈是脆弱,一張圖她往往要研究數日,確認自己寫下的修復筆記是否有誤。

 往常,她翻閱圖書時,楊家兩兄弟會守在圖書室門口。但是今天她研究完一張圖畫時,發現預備拿來細看的圖作,被擺放在書櫃的最高處,就算她踮起腳尖,伸長了手也摸不著。

 顯然,這件事情該交給比她高大的人代勞。

 湘悅走到門口,眉眼彎彎,粉嫩紅唇不自覺的揚起弧度,從圖書室的大門探出頭來,有禮的說道

 “抱歉,我需要幫——”最後一個“忙”字,沒能說出口,她嬌麗的笑容,因為未能看到心中所想望的那張臉,瞬間有些僵住。

 本該是一左一右的門神,難得缺席一個,但卻是她想要求援的那個。楊仁國竟然不在門口,回應她期待雙眸的,則是楊忠國滿是莞爾的表情。

 “太明顯了。”他慢條斯理的說。

 她愕然的眨眨眼,本能反問“什麼太明顯了?”

 “你看到我時失望的表情。”被一針見血的點破,她沒有羞怯讓步,更執著的追問“請問,仁國不在嗎?”心裡某處,像是被烙了印,認定了就不會更換。

 楊忠國歪著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大步前進,把她逼得步步後退,再度回到圖書室裡。他龐大的身軀,把她逼退到書架旁,薄唇咧成大大的笑,充分展現善意。

 “我也可以幫你。”他大方的毛遂自薦。“說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任憑丁小姐差遣。”他難得出賣肉體呢!

 失望還清楚的留在嬌麗的小臉上,但既然有人熱心的要幫忙,她要是當面拒絕就實在太不禮貌了,她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跟與生倶來的善良,讓她勉強咽下歎息,轉身指著書櫃最高處。

 “我需要那張圖,勞煩你請幫我拿下來。”

 背後的男人伸長手,輕易觸碰到書櫃高處。

 “這張?”他問。

 “不是,左邊那張。”

 小手彈鋼琴似的一滑。“這張?”

 啊啊,不對,他錯過太多張了!

 她耐著性子,說明得更仔細。“右邊數過來第十二張。”

 小手再度滑過,逗留在書櫃的最左邊,完全罔顧指示。

 “不是,我說的——”語音驀地一停。她發現自個兒突然騰空了,書櫃的頂端就在視線下,不論哪一幅畫作,都可以輕易拿取。

 湘悅低下頭來,看著大手圈抱,輕而易舉就將她舉上肩頭的男人。

 “喏,你自己拿。”他大方的說。

 喔,這倒也方便!她從善如流,小手探出,拿出其中一幅畫作,謹慎的抱好,等待被小心翼翼的放回地面。

 只是,等啊等、等啊等,彪形大漢卻沒有動作,她只能禮貌的出口提醒。

 “請放我下來。”

 回應出乎意料。

 “如果我不放呢?”他問。

 唔,這樣一來,她就只能利用書梯下地,但是,書梯卻遠在圖書室的另一端。扣除掉書梯這個選項,再來就是攀著書櫃,逐格往下踩踏,可惜書櫃邊緣可以踩的地方太窄,很可能會摔傷,而且她必須隨時隨地保護雙手,所以——

 “專心點。”

 思考被打斷,她雙眸眨了眨,稍稍回過神來。

 “嗯?嗯?怎麼了?”

 “我正在散發男性魅力,讓你轉而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他濃眉緊皺,深覺備受委屈。往昔,這招可是百試百靈,從未失手。

 嬌麗的小臉卻滿是疑問,為了顧及禮貌,先是善意的認真感受,小腦袋歪歪一側,彷佛正捜尋神秘頻道的訊號,過了半晌之後,才又恢復正常姿勢,真心誠意的道歉。

 “對不起,我感覺不到。”她的天線接收不良。

 楊忠國的俊臉扭曲,先將肩上的嬌貴人兒放下,才搖搖晃晃的退開幾步,大手搗著胸口,一副心臟病發作的模樣,震驚於所向披靡的絕招,居然首度遇到挫敗。

 “看來,不是每個黝黑高大的保鏢,對你都有吸引力。而且,比起仁國那小子,我還多了神秘感。”他連連歎氣。 “有嗎?”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

 他大受打擊,踉蹌又退了一步,開口想告訴這品味特殊、眼光太差,跟一般女人都不同的嬌麗可人兒,是多麼的不識貨時,門口卻傳來慍怒的語音。

 “你對她做了什麼事?”楊仁國擰著眉,黑眸翻滾怒火,僅僅是看見大哥跟湘悅共處一室,喉中就一陣洶湧的酸,急切的想保護她。

 看到他的出現,湘悅的臉兒驀地一亮,主動走到他身旁,紅唇彎彎、雙眼閃亮,歡欣的迎接他的到來。

 “你來了。”她滿心喜悅,連聲音都柔柔軟軟,嬌得讓人心都酥軟。“我剛剛找不到你。”從小到大被叮囑,該要好好保護的雙手,一見到他就忘了顧忌,再自然不過的去牽握他粗糙暖燙的大手。

 怒容稍緩,他本能的輕握,掌中軟軟的柔軟,知道那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喉中那強酸似的液體,瞬間被她的微笑,沖淡得只餘沁心的甜。

 “我把手機忘在房間裡,所以回去拿。”他已經三步並做兩步,儘量快去快回,卻還是讓忠國覷了個空,有機會跟她單獨相處。

 “我什麼都沒做。”忠國搶答。

 黑眸只望著嬌麗的小臉,低沉的嗓音溫柔無比,彷佛怕揚高半個聲階,就會驚嚇到眼前的可人兒。

 “真的嗎?”他問。

 “你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大哥?”啊,見色忘友——不,是忘兄啊!

 他壓根不理會,當作沒聽到,視線還是望定她。

 湘悅點頭,鄭重保證。

 “真的。”她認真的說道,還自動自發的細說過程。“只是我碰不著書櫃最高層,他很貼心的抱我到肩上,讓我自己拿取。”她沒有聽到一旁震驚的抽氣聲。“不過,當我請他放手時,他問,如果他不放的話,我該怎麼辦,我還想不出辦法。”

 “抱你?還不放開?”仁國的雙眸眯起,用輕柔到近乎危險的語調,重複這兩個字,高大的身軀變得僵硬。

 她渾然不覺,訴說得更詳細。“他特地釋放男性魅力。只是,我感覺不到。”噢,她好抱歉!

 這個小女人是存心想害死他嗎?瞧她滿臉無辜,說出口的字字句句,能足以挑撥兄弟鬩牆!

 言行不檢,慘遭當場揭發的楊家長兄自知理虧。不贊成是一回事,試圖勾引又是另一回事,還是一樁重罪。他開始考慮是要破窗逃走,還是挖地洞潛逃。

 逃亡行動尚未展開,怒吼聲已經響起。

 “你拿那招對付她?”仁國怒不可遏,連頭髮幾乎都要豎起。

 就因為是兄弟,才會清楚兄長的手段,這招貼身色誘聲名狼籍,一旦使出來女人幾乎手到擒來。

 忠國咬著牙,下意識伸出雙手做防禦動作。“我是你大哥,別為了一個女人對我吼。”唉啊啊,有話好好說,不必握拳相向吧!

 “她是我的——”他怒聲宣示,狠瞪兄長,才又從牙縫擠出兩個字。“客戶!”嘴上這麼說,但是從語氣到姿態,在在表現出的佔有欲,都暗示著她對他而言,絕對不僅僅是個客戶。

 “是我的錯,我不但徹底明白,而且深切反省中。”雖然他試圖“捐軀”,非但沒有成功,連男性自尊也受損,再者是弟弟殺人似的眼神,讓他徹底知道,干涉根本無用。

 氣氛劍拔弩張,嬌甜的語音響起,輕而易舉就化解緊張氣氛。

 “我只習慣你在我身邊。”柔軟的小手,回握大掌的溫熱,如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彷佛握著不僅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是我任性,但是,我只想麻煩你,好不好?”

 嬌麗的小臉上,水眸晶亮,只倒映著他的身影,容不下旁人的存在。

 “好。”他啞著聲音回答。

 高漲的怒意如退潮的海水般撤去。他像是被馴服的暴躁野獸,黑眸不再燃燒惡火。

 只是,怒火減去,大事能化小,卻不能化無。企圖染指的罪行,還是必須接受懲戒。方正的下巴往門口一撇,示意這事外頭解決,避免過程太過血腥,驚嚇到柔弱如花的小女人。

 “請等一下,我們要去外面,猜拳決定一些事情。”他彎起薄唇,對她笑得真摯又溫柔,輕輕鬆開兩人交握的手,帶著殘留的笑,跟著如敗戰公雞般垂頭喪氣的大哥,一起走到門外。

 被留在原地的湘悅,等了五秒左右,才走到門邊。為了表示尊重,她只是豎起耳朵傾聽門外動靜,體貼的不去觀看,讓他們解決男人之間的事。

 猜拳?

 她捂著小嘴,忍住不笑出聲。她或許生性單純天真,但絕對不愚蠢,這事肯定會用拳頭,但不是兩指的剪刀,也不是五指開開的布,而是指節收攏得剛硬有力的石頭。

 “不要打臉。”咎由自取的忠國還囑咐。

 砰!

 拳頭撞擊骨骼的聲音非常響亮。

 “該死,就跟你說不要打臉!”

 回答很冷淡。

 “你不該碰她。”

 “就說我在反省了,不然會站在這裡,乖乖被你揍嗎?”

 “她是我的。”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調,重複先前說的話語。

 之後,不管仁國有沒有再出拳,門外的動靜都被自動遮罩,再也入不了她的耳朵。小腦袋裡無限次回蕩著,那句讓她整個人飄飄然的話語。

 他說,她是他的。

 潤白的指尖撝著唇,湘悅無聲的,重複那句話。

 她是我的。

 我的。

 紅唇彎彎,上揚的弧度維持了許久許久。

寒風呼呼吹了數天,伴隨鵝毛般濃得能把一切淹沒的白雪,好不容易風雪都停息,悶在古堡裡許久的人們,捨不得放過這個機會,紛紛跑出來透氣。

 笑聲從湖面上傳來,持續了老半天,都不能穿透湘悅銅牆鐵壁般的專注力。直到她遵守作息,吃過午餐,喝著加了果醬的紅茶時,才慢了很多拍的側耳傾聽。

 歡欣的笑聲太有吸引力,讓她忍不住走到窗邊,才看見人們正在湖面上溜冰,光滑的深藍冰面,被冰刃劃出白色痕跡。

 “他們笑得好開心。”隔著玻璃窗,她看得捨不得眨眼,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似的,吐露出心聲。“一定很好玩。”

 俄羅斯是冰雪之國,小孩還不會走路,已經會溜冰,被父母牽著小手,在硬實的冰面上繞圈,溜出大大小小的圓圈。

 雖然發明了直排輪,但是戰鬥民族哪裡看得上眼?腳下冰刃在冰面上,銼迸出朵朵冰花的快感,是直排輪絕對無法取代的。

 暖燙的溫度靠近,來到嬌小身軀後方。楊仁國站在她身後,兩人之間停在一個超過禮貌,僅存留彼此呼吸的距離,而在倒影裡,她的嬌小已經迭在他的龐大中。

 他沒有開口,更沒有詢問她是否玩過溜冰,因為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精緻的小臉貼近窗戶,看著湖面上的人們滑行、繞圈,就算是摔倒,一**跌在冰面上,也一邊咒駡、一邊笑得好開心。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忍不住開口,悄聲訴說曾有的感動。

 “我曾經在莫斯科,看過冰上皇帝葉甫根尼。普魯申科的演出,每個動作都讓我驚歎,看得喘不過氣。”花式滑冰看似絢麗,實則是堅持不斷的努力練習的成果,依靠強大意志力,即使身體因為無數摔跌,每塊骨骼都瀕臨支離破碎,一旦站上冰場卻絕不鬆懈。

 那時,她坐在貴賓席,看見現場臂眾為普魯申科瘋狂,喊叫得那麼激切,屋頂幾乎要被如雷的掌聲掀開,每個人高舉的雙手,都因用力而拍得通紅。

 唯獨只有她,在歡聲雷動中,極盡克制的收攏雙手,即便再讚歎、再欽佩,也無法跟任何人一樣,給予最簡單的禮贊。

 這雙被神賜福的手,每個指尖都垂掛重責大任,註定她從幼年至今,近似與世隔絕的孤獨。

 當同齡的孩子們在玩耍,湊在一起跳橡皮筋、打躲避球或各式各樣的遊戲時,她只能站在一旁,遠遠的觀看,從來都不曾參加。

 沒有人會找她玩,因為長輩們反復叮囑,告訴旁人她是多麼“珍貴”,比古老的瓷器更脆弱,萬萬不可傷害她——尤其,是她的雙手——跟國際拍賣會裡,動輒數十億美金的古董花瓶們不同,全世界只有一個她。

 連她自己都知道,必須隨時保護雙手,這是她被人們重視、被呵護的原因——驀地,一陣暖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粉嫩的耳。

 “走。”

 楊仁國輕聲說。

 她轉過頭來,看進那雙黑眸,心跳莫名加速。“去哪裡?”

 薄唇低靠,一字一字的說。

 “我帶你去溜冰。”他看到、聽到、感受到她的渴望,無法視若無睹。

 那一刻,她絕望得想哭。

 “我不可以——”

 “噓。”黝黑粗糙的雙手,捧起嬌嫩的小臉,安撫她深入骨髓的不安。

 “你簡直就是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

 “沒有人困住我。”她小聲低語。

 他包容了她的謊言,仁慈的沒有戳破,薄唇彎起淺笑,用堅毅的眼神鼓勵,再度說道:“我們去溜冰。”

 “但是,我的手——”

 “相信我,公主。”大手牽小手,一步步往外走去。“我會接住你。”他說。

 不是保護她的手,是保護她。

 簡單幾個字,世界上無論誰說,她都會遲疑,或是禮貌婉拒、快快轉身離開,但是唯獨他說出口,她瞬間全心全意就相信了。

 期待、渴望,驀然上湧。

 怯怯的,她輕顫的指,反握暖熱的大掌,順從的跟隨,踩踏腳下軟軟的織毯,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半點不確定,更沒有任何恐懼。

 他不可能帶著溜冰鞋,她是從來不曾擁有過溜冰鞋,好在廚師的腳尺碼跟他合適,倒是她的腳太小,古堡裡所有女性溜冰鞋都不適合,找了好一會兒,才翻出一雙僕人的孩子,在少年時穿的溜冰鞋。

 帶著渴盼又興奮的心情,她坐在大門旁的椅子上,看著他蹲下,用靈巧的大手為她仔細綁好系帶。

 “會太緊嗎?”他問。

 “不會。”她搖搖頭,看著腳上的鞋,還有閃閃發亮的刀刃。“很舒服。”

 “試著站起來。”

 有他的穩定牽握,她搖搖晃晃的起身,踏出城堡大門。寒風迎面吹來,她沒有畏縮,反倒覺得精神一振,比看見任何珍貴繡畫更興奮。

 知道他們要溜冰,湖面早已經被清空,僕人、守衛,就連試圖阻止他們出門的楊忠國,都站在城堡的門口、窗口後,把湛藍的湖面留給兩人。

 望著空曠的湖面,她深深吸一口氣,拋開一切顧忌,舉步踏了上去。腳下的冰刃有點滑,她控制不住,反射性的後退,但緊貼在身後的男性身軀,提供支撐與保護,還有微燙的體溫。

 “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他鄭重保證。“一直都會在。”

 有了靠山,她大膽了起來,在他的支撐下滑出一段距離,而他比她的影子更盡責,始終貼身不移。

 一顆心,在胸中因為興奮噗通噗通的狂跳,讓她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氣。

 但這感覺好好,幾乎像是和他一起,在風中飛行。

 然後,他帶領她滑,讓她偎靠在他懷裡,任由他帶領,讓兩雙鞋底下的冰刃,在湖面上劃出一圈又一圈,平行環繞的軌跡。她被保護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輕盈的移動。

 就當她以為,這就是溜冰的時候,楊仁國卻停下來。

 “想要試著自己溜溜看嗎?”他詢問的口氣很輕柔,大手仍穩穩扶著她纖細的腰,交由她自己選擇。

 她回頭看他,小小的鼻頭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一雙黑眸閃閃發亮。

 果然,他跟所有人都不同,給予的是保護,而不是囚禁,她第一次擁有自由,能隨意願行動。

 她錯過了學習跳橡皮筋-打躲避球的機會,如果有了他的承諾、他的保護,她都還沒有勇氣學習溜冰,那就是徹底的膽小表。

 “我要學。”這是她多年來的希望,她絕對不放棄。

 薄唇上揚,黑眸中有著讚賞,也有篤定,彷佛早已料到,她並不怯懦。

 “把手張開。”他說道,緊貼的身軀退開,輕輕將她往前推。

 湘悅聽著指示,緩慢的張開雙手,搖搖擺擺的站在冰上。要是長輩們在旁邊,看見她這時的舉動,肯定會昏倒,或者心臟病發。

 “我好像站不、不穩——”

 “不要急,穩住你的頭部,視線看著一個點。”

 她乖乖照做,發現真的有效。她的專注力本來就超過常人,要看著一個點太容易,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在做著穿針引線的動作。

 原本東扭西晃的身體,很快抓到重心,能穩穩的站在冰上。

 “然後呢?”她迫不及待了。

 “放鬆,保持雙腿平穩,適應冰面的摩擦力。”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導,沒錯過任何細節。“現在,輕輕滑出去。”

 當她移動時,髮絲掃過臉頰,在耳後飛揚起來,束縛在她心上的無形枷鎖,終於被甩落,再也無法束縛她,眼前的世界變得那麼開闊。

 雖然,她的姿勢很笨拙。

 雖然,她的動作一點都稱不上優雅。

 雖然,跟她曾經看過,那精准、炫目的花式滑冰選手相比,她只會一直線的往前滑行,連轉彎都辦不到。

 但是她真的在溜冰!

 湘悅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這麼放肆的快樂過。她縱情的享受,滑行時帶來的速度感,任由寒風把臉吹得發麻。

 “我會溜冰了!”她大聲喊叫,笑聲跟呼吸時的白霧,一起逸出唇瓣。

 大手探來,環住她的腰,輕易將她轉過身來。她毫不反抗,笑著撲進楊仁國的胸膛,小臉紅通通的,貼上他溫暖的懷抱。

 “怎麼樣?”

 “好高興。”她喘息著,雙眼晶亮。“還有,風很冷。”雖然只滑開幾公尺,但是她驕傲得覺得,像是獨自去環遊世界一圈。

 大手圈抱,男性的氣息、暖燙的溫度,貼緊了她,每一寸的柔軟都被嵌進他剛硬結實的身軀,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距離。

 “這樣還會冷嗎?”低啞的嗓音問道。

 因為相貼,感受到彼此的不同。這麼被他擁抱、被他注視,她怎麼可能還會感覺冷?身體的每一部分,不管是熟悉的、或陌生,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熱。

 只是,她卻口是心非。

 “還有一點。”細嫩的小手,主動捧住俊臉,用指尖描繪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是他的薄唇。“我需要你……”

 她凝視著身前高大的男人,看著他疼寵的眼,忍不住悄聲要求。

 “幫我取暖。”

 湘悅將粉嫩的唇,印在薄唇上,吻上了楊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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