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夜探血霧高原
據說些某些大酒店裡,總有那麼幾間房間是終年都有人包下的,至於包房的人是誰,那是秘密。
這種事其實大家都知道的,紐約市所有的豪華酒店裡,大概都有這樣的房間。不過,要說在一間路邊的小商務酒店裡也有這樣的包房,那就聽起來——有點好笑了。
然而好笑歸好笑,事實是事實。
綠寶石商務酒店。這家酒店當初建造的時候倒也別出心裁,每扇窗戶上都鑲有一塊綠色的玻璃,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倒與店名十分吻合。不過因為用的都是便宜貨,所以幾年過去那些玻璃不可避免地褪色發暗,綠寶石就變成了綠石頭,完全不起眼了。
如今,這家酒店接待的主要是一些來旅遊的、想要經濟實惠的遊客,華人居多。在這種情況下,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的年輕人背著個旅行包走進酒店的時候,就絲毫也不顯眼了。
唐驥戴著頂棒球帽,穿著前胸印了流氓兔的T恤,五分褲下面露出年輕人修長結實的小腿,一邊看手機一邊走進酒店。他的背包兩側各有一個口袋,左邊裝了半瓶礦泉水,右邊露出一卷宣傳圖頁,好萊塢星光大道的圖片赫然在目,跟千千萬萬慕名而來的遊客沒任何兩樣。
電梯在大堂右手邊,現在門口正有十幾個人在等,唐驥看了一眼,像所有體力充沛又沒什麼耐心的年輕人一樣,索性推開消防通道的門,步行上去了。
酒店總共六層,唐驥一口氣跑到五層,輕車熟路地走到走廊末端,用門卡刷開了門。
像所有的酒店一樣,房間裡的窗簾是兩層的。綠寶石酒店在外層用的是一種厚厚的深棕色條紋布料,價格便宜,雖然不怎麼透氣,但遮光效果十分好。雖然太陽尚未落山,屋子裡卻是一片昏暗。
“來了?”雙人大床上傳來有點慵懶的聲音。
“來了!”唐驥把背包往沙發上一甩,飛身一躍,直撲上床。
“怎麼像接飛盤的狗一樣啊……”顧頤連忙雙手一撐,往旁邊翻了半圈,才算沒有被他壓個正著。
唐驥半邊身體壓在他身上,兩手就開始上下亂摸:“受傷了沒有?給你準備在冰箱裡的東西看見了嗎?喝了嗎?”
“知道我受傷了你還這麼往下壓……”顧頤笑吟吟地任由他摸,“傷得很慘啊。先被人兩次肘擊,然後又挨了一槍,那子彈還挺高級的。最後有人一槍打爆了油箱,要是沖得晚一些,現在你就只能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我了。”
雖然聽他語氣輕鬆就知道現在並沒什麼事,但唐驥還是覺得心臟抽了一下,伸手就開燈:“讓我看看!”
“看什麼……”顧頤想阻止他,但唐驥手快,已經啪一下打開了床頭燈。
柔和的黃色的光線灑下來,落在顧頤還有些蒼白的臉上。他已經洗過了澡,穿了件睡衣——當然不是綠寶石酒店對普通遊客提供的那種大路貨,而是細心的宗管家跟血袋一起放在這裡的真絲睡袍——根據唐驥的要求,是紫色的。
雖然皮膚缺乏血色,但絲毫也不影響它的緊致和細膩,更不影響皮膚下面那流暢的肌肉線條。與西方酷好的那種動輒六塊腹肌八塊腹肌三角肌肱二頭肌什麼的相比,顧頤大概只有一個字來形容,就是“緊”。
“看夠了嗎?”顧頤左手枕在腦後,臉上似笑非笑,聲音仿似陳酒,尾音輕輕往上一挑,就帶出一股子醺然——當然,這醺然是送給唐驥的。
“沒……”唐驥有點口乾舌燥起來,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個字才突然反應過來,端起一臉的正經,“我是在檢查你的傷勢,你想到哪裡去了?”
“是嗎?”顧頤唇角往上一翹,右手搭在了唐驥腰上,從他的T恤下擺滑了進去,“我知道你在檢查我的傷啊,我沒有亂想——說起來,檢查傷勢而已,我能想到哪裡去?”
“你吃巧克力了嗎?”唐驥舔了舔嘴唇,“我記得在魔都的時候看見過一個廣告,我覺得你才應該去做那個廣告……”
他說得沒頭沒腦的,連顧頤都沒怎麼聽懂:“廣告?”
“就是巧克力——”唐驥含糊地說著,已經湊了上來,含住了顧頤的嘴唇,“你就是巧克力味兒的……”
“那你呢?”顧頤在嘴唇的間隙間反問,手掌撫摸著唐驥的後背,“你是什麼味兒的?雞尾酒?”
唐驥不太滿意:“雞尾酒口味太多了!”
“巧克力也很多啊……”顧頤輕巧地把他的腰帶解了開來,“你現在還是在給我檢查傷勢嗎?”
“當然了。”唐驥大言不慚,沒注意自己的腰帶,只顧著拉開了顧頤的睡袍帶子,“那汽車爆炸了嘛,誰知道你會傷到哪裡,當然要全部檢查。”
顧頤低聲笑了起來:“我覺得再怎麼傷也不會傷到你現在在摸的地方吧?而且你拖了這麼久才來,就算有傷,我也已經恢復了。”
“我怕有人跟上來。”唐驥連忙解釋,以表示自己決不是有意拖延,是非常想每分每秒都能陪在他身邊的,“雖然有宗叔替我打掩護,但戲總要演足。你究竟傷得怎麼樣?”
“很重啊……”顧頤不動聲色地拉著他的褲子,“剛才不是說了嗎?暗中狙擊的那個,槍法可不比張衡差,而且爆炸的時候車門還鎖著,我很費了點力氣才沖出來……”
唐驥不由得停了手,撐起身體來仔細觀察顧頤的臉色:“那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宗叔準備的血漿夠不夠?”
他很明白顧頤是用了什麼辦法才沖出來的。該隱的血液有足夠的威力,但反噬症狀卻也足夠嚴重。宗叔這兩袋血漿,還是前幾天唐家有人做手術的時候,從輸血的血漿裡留出來的——至於買到的血漿,當然是送到別的地方故布疑陣去了。
所以這兩袋血漿也只有四百毫升,如果顧頤使用該隱之血的時間太久,可不一定夠用。
“好像不是很夠……”顧頤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比如說現在,我就覺得你特別香。不是雞尾酒味兒的,是糖醋排骨味兒……”
“那你要吃嗎?”唐驥很大方地把手腕伸出來。
“真的給我吃嗎?”顧頤舔了舔嘴唇,浮起一層微微的水光,“你就不怕我把你吸幹了?”
“吸幹就吸幹吧。”唐驥覺得自己現在是有點兒色令智昏了,“不過,上次是你做的,這次該我了吧?”
他剛說完,就覺得肩膀被扳了一下。訓練有素的身體自動做出反應,唐驥下意識地要發力再掀回去,但想到顧頤的傷,又頓了一下。就是這麼一瞬間的猶豫,他腰眼上被人輕輕揉了一下,一股子酸軟之後,兩個人就換了個位置。
“喂!”唐驥抗議起來,“這樣不好吧?”他說話的時候,兩條腿已經絞住顧頤的腿,兩手也卡住了顧頤的腰,就打算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要論貼身纏鬥,唐驥自信絕不遜于顧頤。他自小學的除了中國傳統武術之外,還學過格雷西柔術和和摔跤,雖然顧頤是個血族,但在床上這種事,既不能化身蝙蝠也不能瞬移,什麼毒煙酸液的也都不能用,那就只能來身體對抗了。而說到“肉”搏嘛……
唐驥尚未發力的雙手突然停了——手掌下似乎是一道傷口,已經收了口,但尚未平復。以顧頤的恢復能力來說,這道傷口想必當時非常深。
顧頤受傷了,所以,似乎應該讓他一次?
但是這不公平啊,上次就是顧頤在上面,這次也該輪到他了吧?他不能總在下頭啊,這種事一旦成了習慣,他可就落了下風,日後再想翻身就不大容易了吧?
再說了,他都說可以讓顧頤吸他的血了,血都獻出去了,難道還不能讓他占一回便宜?
但是,如果顧頤必須要吸他的血,那這次調動該隱之血的反噬必定十分嚴重,那……
唐驥正在天人交戰之中,顧頤已經笑了一聲:“怎麼了,到底做不做啊?”
他的衣帶早就散開了,一邊睡袍滑下去,露出了象牙色的肩膀和一半胸膛。唐驥的眼睛不聽使喚地跟著衣服往下走,喉嚨有些發幹:“當然做……”
顧頤稍稍用力就掙開他的兩腿,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那就快點啊,畢竟我現在還是傷患嘛……”
有這麼精神的傷患嗎?唐驥氣結。正要反駁,顧頤已經傾身下來伏在他胸前,一手托了下巴,近距離地看著他,一臉無辜:“說起來,我後背上還有傷,躺下就會疼……”
你哄鬼呢剛才老子進來的時候你不正是仰躺在床上嗎?
既然背上有傷一躺都疼你TM還這麼有精神非要在上面!
背上有傷不能躺那還可以跪著來啊……
亂七八糟的念頭同時沖進腦海,唐驥的嘴張了張,說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話:“傷在哪裡?疼嗎?”
“疼啊……”顧頤手肘支在他胸口,因為背光,面容有些模糊,只有一雙眼睛狐狸似的閃著光,“你摸摸看嘛,挺深的呢。要是平常會恢復得快一些,但這次,我大部分精力都用來抵抗特殊血脈的反噬了,所以它要晚一點才好。”
“是血不夠吧?”唐驥伸著手,小心翼翼地在顧頤後背上撫過,果然又找到一處尚未平復的傷疤,“……算了,你看著辦吧……”
“啊?”顧頤仿佛不明白似的眨了眨眼睛,嘴角卻彎了起來,“我看著辦?辦什麼呀?”他把最後一個字的音拉得長長的,還拐了個彎兒,好像一把小鉤子,輕輕地勾了唐驥一下。也說不清是勾到了哪裡,反正感覺有點兒癢,還有點兒酥麻,至於還有點兒別的什麼沒有,唐驥就不好說了。
事實上他現在也沒什麼心思去細細品味那點兒感覺了,只能恨恨抬手,直接在顧頤臀上拍了一巴掌:“再TM廢話,就打一架吧!”
顧頤笑出了聲:“嗯,那就來打一架……”
他的呼吸吹拂在唐驥的耳朵上,兩片微涼的嘴唇貼到了頸側搏動的血管上:“你真的很香……”
被血族吸血的獵物不會感覺到痛苦,反而會覺得愉悅。這句話,唐驥現在終於是相信了。
綠寶石酒店的浴缸不大,所以兩個大男人躺在裡頭還是有點擠的。但泡在熱水裡頭,唐少爺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都好了?”唐驥摸摸顧頤的腰,果然兩個小時之前那道傷疤已經消失了,“我的血還是蠻管用的嘛。”
雖然說起來飽受蹂——那個啥的是他,但因為顧頤說後背疼,因此唐驥是墊在浴缸下頭的。不過在他摸過顧頤的腰之後,他那已經有點像攪拌過之後又燒沸的腦子終於反應了過來——傷都好了,後背還疼什麼疼!
“你個騙子!”唐驥探了探頭,發現自己咬不到顧頤的耳朵,就只好在他肩膀上來了一下。
“我沒有啊。”顧頤無辜地轉過頭來看他,“我是為你好。畢竟在我吸血的時候,你應該顧不上別的。那要是做到一半就……嗯嗯,豈不顯得你太快了嗎?”
唐驥憤然給了他一個白眼,猛地一拍浴缸邊上:“再來!這次總該輪到我了吧?跟你說你別想再找藉口,不然——”
還沒等他想出下面要說什麼,顧頤已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再,再來一次?”
“怎麼了?”唐驥在他的目光裡明明白白地讀出了“荒淫無度”這個詞兒,臉上頓時有點發熱,仗著浴室裡水汽氤氳,他硬是裝作沒看明白,“當然要再來了,你可別跟我說你不行了……”
說著,他還故意把目光往下方遊弋了一下,嘖了一聲:“我記得血族的體力應該是會始終保持在初擁那個年紀的狀況吧?不過,畢竟你現在算算有幾百歲了,體力不行也有可——”
他最後一個字在顧頤譴責的目光裡消了音:“怎,怎麼了?幹嗎這麼看我?時間還早呢。”
“我以為——”顧頤歎了口氣,“你過來是準備陪我一起去血霧高原的呢。原來你根本沒想到這事啊……”
頓時,唐驥就生出了一種自己正在不務正業只知享樂本末倒置等等等等的慚愧之情,過了整整兩秒鐘他才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在顧頤的笑聲中一翻身,整個壓到了他身上:“你又耍我!”
“沒有沒有。”顧頤笑著托住他的身體,免得他把自己壓到水底下去,“我真的打算今天去探一探血霧高原啊。”
“那你剛才還那麼起勁!”唐驥惡狠狠地說。
顧頤一臉無辜:“因為剛才天還沒黑啊,我們不好出去,通往血霧高原的門也打不開。再說了,”他隨手就在唐驥身上摸了摸,“你太誘人了嘛。”
唐驥覺得很奇怪。想他從前也自詡是說情話的高手,就算是逢場作戲練出來的吧,那也是經驗對不對?而且他從來不缺追求者,聽過的情話亦是不知凡幾,怎麼到了顧頤面前,就總也占不了上風呢?
“算你識貨!”最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居然是這句話,讓唐驥自己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但話已出口,誰也不能再咽回去,他只能悶悶地放開顧頤,從浴缸裡往外爬:“那就去吧。”
顧頤笑著從後面貼了上來:“年輕真是好啊,這麼快就恢復了。”
“說得你好像多老似的……”唐驥憤憤,“少拍馬屁。”
“很老了。”顧頤摟住他的腰,“反正,沒有你年輕呢。”
他剛剛從浴缸裡出來,總是涼涼的肌膚被熱水泡得有了溫度,貼在身上有說不出的曖昧,要不是某個位置還有點兒疼,唐驥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色令智昏了。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兒,他趕緊問:“血霧高原究竟在哪裡?這麼多年去過那地方的獵魔人本來就少,事後他們還都說不清是怎麼進去的,所以到現在我們也沒弄清楚那是什麼地方。”
顧頤笑了起來:“當然弄不清了。我問你,你們知道地獄在哪裡嗎?”
“地獄……”唐驥剛抓起自己的衣服,手就停下了。
地獄是存在的,這是當然。
可不是說你有信仰它才存在什麼的,獵魔人們獵殺的那些魔鬼足以說明問題。但是,能進入地獄的獵魔人卻少之又少,能從那裡回來的就更少得可憐了。據說進入地獄是有特殊方法的,但唐家反正沒人有過這樣的經驗。至於說地獄它具體在哪裡,那就更不知道了。
“地獄不在這個世界,就像天堂一樣。”唐驥來時穿的T恤已經揉成了幹鹹菜,顧頤從衣櫥裡拿了件襯衣出來,殷勤地替他穿上,“但是這幾個世界又是相連的,就像隔著一堵牆的兩個院子一樣,而這堵牆上是有門的,能推開門,就能去那個世界。”
“血族的地方也一樣。”唐驥一副衣來伸手的少爺樣兒,連內褲都不肯自己穿了,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等著顧頤伺候,“但是能不能找到門,找到了能不能推開它,推開了能不能走過去,走過去之後還能不能再回來,那就不一定了?”
顧頤笑起來:“對。不過比起地獄和天堂來,血族——用一個比較流行的叫法吧——血族界很小,其實就是血霧高原那一片地方罷了。畢竟當初始祖是被流放到人間的,所以血族跟人類世代雜居,血族界只是始祖用自己的力量開闢出來的一小塊地方,僅供他避世而已。”
“嗯——”唐驥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只要能打開門,無論從什麼地方都能進入血霧高原?”
“始祖的門可不是誰都能打開的。”顧頤拍了一下把腳都翹起來等他給穿鞋的唐驥,“自己穿!”他還沒穿衣服呢,到現在腰上也只裹了條浴巾。
“我給你穿。”唐驥跳起來,嬉皮笑臉地去衣櫃裡挑衣服。
“你把那個放回去!”顧頤一眼看見他居然還要拿領帶,不由得無語了,“我們是要去血霧高原,不是去赴晚宴。”
唐驥悻悻地把領帶放了回去:“算了,你不打領帶也好。”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賊兮兮地在顧頤的領口打了個轉。
顧頤很想扶額:“你正經點吧。我之所以答應跟你們回來,就是因為這裡有一個門。不過時間已經經過了六十多年,如果一直沒有人加固它,不知道它還是不是能正常地打開。”
唐驥立刻就明白了:“不會是當年你離開血霧高原用過的門吧?”
“說對了。”顧頤微微一笑,“雖然被稱為血族界,但並不是隨便哪個血族都能進入的,至少要七代以上才可以。而血族界到人間界的門,都是始祖打開的,其中有十三扇門分別設立在十三氏族的秘地,供十三氏族的族長和長老們按時去血霧迷宮行禮。另外還有幾扇零散的門,知道的人就不多了。紐約的這扇門,是始祖為了給一個朋友掃墓而特意打開的,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掃墓……”唐驥不知道怎麼的,覺得這個詞兒用在這裡既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悲。
“嗯。”顧頤的笑容也淡了,“這種門其實就是兩界的交點,是能量的一種體現,所以也需要維護和加固,就像電動門需要有電一樣。但是那處墓地後來被毀了,始祖也就不再使用。不使用,自然就不會維護加固,所以隨著能量流逝,它遲早會消失的。至於現在還在不在——祈禱它還在吧。”
唐驥喃喃地說了一句:“不知道菩薩能不能保佑……”
“希望能吧。”顧頤不禁又笑了一下,“畢竟那個門進去就離我當初埋魂戒的地方很近了,如果再去別的門,不但進入麻煩,進去之後也還要走很遠。”
“那就趕緊去!”唐驥活力十足地跳起來,“說不定回來我們還來得及再睡一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