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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敵》第10章
第10章 冰藍

張政這話說出來,連李天翌都愣了一下:“冰?我說張少,那東西可不能沾!糖丸什麼的偶爾吃吃就算了,冰啊、四號啊,這些真不能碰。”

張政捂著嘴笑了起來:“看來李少也奧特了。不是冰,是冰藍。最近新興起來的——味道很好,感覺嘛,有人管它叫溫柔鄉,一片能作用四個小時,結束之後完全沒有副作用,而且——查不出來!”

“一點副作用沒有?”有人質疑起來,“別是什麼小劑量的興奮劑吧?張少,你這終年打雁的,可別被雁叨了眼啊。”

張政倒也不生氣。他這個人黏黏糊糊的,經常對看中的人死纏爛打,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在這個圈子裡混著,一是他的背景硬,二就是他的脾氣軟:“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用過的。其實我倒用不大著這個,倒是唐少——”他說著就沖唐驥眨了眨眼,“說不定會喜歡哦……”

這媚眼一飛,語音那麼曖昧地一拖長,顧頤連忙又低頭,以免自己失態——不是為張政,在海天三年他怎麼也是見識過的,而是為了唐驥——他幾乎能感覺得到,唐驥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應該是勉強抑制著自己不撲上去把張政打一頓。

這種感覺真是好爽。顧頤難得愉快地想——原來看別人吃癟,跟自己吃癟,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啊……想來唐驥拉著他來海天的時候,沒料到會在此地碰上張政這號奇葩吧?

包廂裡的人不約而同對唐驥投去既曖昧又同情的眼神,當然也少不了再帶點幸災樂禍——別看唐驥打扮得一副紈絝派頭,可是在座眾人其實多少都有一種“非我族類”的感覺,實在是他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勁兒,出現在這群二代們中間,就像是一匹剽悍的野馬闖進了騸馬群,男性荷爾蒙含量幾乎是碾壓性的勝出,引人側目。沒見從唐驥進來,他們點過來的那些少爺小姐們,眼睛都在往唐驥身上溜嗎?都是男人,誰遇上這事心裡會痛快啊?

就連李天翌,雖然一直在幫著唐驥拉開話題,心裡也不由得有點兒陰暗的痛快。顧頤今天簡直是令人驚豔,可惜這麼個美人,硬是被唐驥先下手為強了。更糟糕的是,顧頤站在唐驥身邊,怎麼看都格外和諧,那如果把唐驥的位置換成是他——李天翌想了半天,不能不悻悻地承認,那看起來不大協調,至少從身高上來說是這樣。

“怎麼樣唐少,要不要試試?”張政眯著眼睛笑,看起來很想越過顧頤直接靠到唐驥身上。無奈顧頤比他還高,這樣的障礙實在很難視而不見,張政也只能遺憾地又靠了回去,翹起腿欣賞唐驥的側臉。

唐驥這一會兒已經把臉色調整過來了,不以為意地放下酒杯:“我是不懂這些東西,不過聽張少這麼說,怎麼跟偉哥似的?”

“這怎麼可能呢。”張政掩嘴而笑,“這感覺完全不一樣的,哎,試試就知道了。”他隨手推了一下身邊的女孩,“去,叫你們領班送十粒冰藍上來。”

沒幾分鐘包廂門就開了,黃領班穿著酒紅色長旗袍走進來,滿臉笑容:“張少點了冰藍?哎喲唐少,可是好久沒見您來——”後半句話在她看見顧頤的時候,陡然消了音。

一個多月沒見,黃領班的臉色很符合她的姓氏,即使化了妝也不能完全遮掩住。包廂裡頓時有人驚訝地問:“秋涼,這是怎麼了?病了?”

黃領班驚覺自己失態,把目光從顧頤臉上飛速轉開,強笑一下:“是生了場病。沒什麼,現在已經好了。”就是錢花了不少,現在還在吃藥呢。

張政不耐煩聽這些。他對女人不感冒,就連身邊點個女孩子作陪,也不過是個擺設。黃領班在別人眼裡看來是熟女風範,在他看來就是徐娘半老,現在更是有黃臉婆嫌疑,根本不能入眼了:“冰藍呢?”

“這裡這裡。”黃領班也知道張政的脾氣,連忙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茶几上,“張少慢用。幾位慢用。”

十粒藍色藥片都包在透明薄膜之中,再擺在玻璃盤上,看起來更像小巧的糖塊。張政嫺熟地撕開一粒的包裝,投進自己的酒杯裡晃了晃:“誰有興趣?我請客。”

看這個“冰藍”的樣子,以及張政的服食方式,眾人也都相信這並不是冰毒了。有人已經伸手拿了一顆,李天翌還有點猶豫:“沒副作用?也查不出來?”

張政已經喝了一口,眯著眼睛瞥他:“比大麻還無害呢。當然,你要是不敢用就算了,我正好省點錢。這五百一粒呢。”

“五百?”剛剛拿起來的人頓時瞪大了眼,“這也太貴了吧?海天宰人呢?”

張政嗤地一聲笑了:“王少,這不在錢啊。關鍵是沒副作用,沒副作用!不說冰或者四號什麼的,就說搖頭丸,你敢天天用嗎?不怕傷身啊?”他捏著蘭花指瞥了唐驥一眼,“再說了,五百,也不算貴啊……”

王少家裡的確有錢,但那是他爸白手起家從包工頭幹出來的,或許是從前苦吃多了,即使如今家財千萬,也捨不得花。王少是獨子,待遇要好一些,但每月的零用錢也是有數的,像這樣五百一粒的東西,他還真是有點肉疼。但在這群人面前,總不能丟了面子,只能硬撐著說了一句:“到底沒什麼好處的東西,偶爾樂樂就算了,誰還當飯天天吃呢……”

張政嘻嘻一笑:“所以才說這個好啊。不但不傷身,還補身呢。”

“補身?”李天翌也拿了一粒在手上,撕開包裝仔細地看,“說不傷身就算了,補身……真是興奮劑吧?”

張政嗤地又笑了:“我說李少,你就覺得我張政這麼不開眼,興奮劑都分不出來?”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些日子用過十幾次了,你看我的臉色怎麼樣?”

李天翌往他臉上看了看:“張少你一向保養得好,這也看不出什麼啊……”張政皮光肉滑的,據說是每天兩張面膜,燈光底下看起來尤其是面色紅潤細膩有光澤,“再說就十幾次,就是四號也不至於這麼厲害……”

張政抬手虛拍了他一下:“討厭!”

這一句話說得顧頤都有些發寒。李天翌齜了齜牙,顯然也有些接受無能:“我說張少,說真的,這東西來源到底怎麼樣,可靠嗎?”

張政白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不想用就算了。可不可靠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從日本那邊過來的新東西。”

他說著,整個人都順著沙發靠背往下稍微滑了滑,眯起眼睛對著唐驥晃了晃酒杯:“唐少要不要來一粒?”燈光底下,他的臉頰似乎更紅潤了一些,居然有點面如桃花的意思,聲音也輕飄飄的,顯然藥勁兒開始發作,已經漸漸進入了某種“境界”。

請客的人自己已經用了,這誠意真是沒法再挑剔,王少把冰藍已經拿在手裡,這時候要是放下也實在太不好看,索性撕開來也投進了酒裡。

他是好喝白酒的,冰藍投進透明的酒液裡,能清楚地看見藥丸迅速消融,一抹極淡的藍色暈開來,輕輕一晃就不見了。王少試探著抿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好像有點兒腥味……”

張政幽幽地來了一句:“王少這舌頭好。細品是有那麼點兒,不過挺讓人興奮的不是嗎?”這會兒,他的聲音越發飄浮,眼睛也水汪汪的,“閉上眼睛好好體會一下,就像在雲朵上躺著,舒服……”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整個人都像陷入了什麼美夢一般。

李天翌那一粒冰藍還拿在手上,眼睛來回看著張政和王少,沒有立即往酒杯裡投。顧頤不動聲色地稍稍向前傾了傾身,細細聞了聞。

包廂裡充斥著紅酒的果香、白酒的醬香、果盤的清香,還有女孩用的香水、男人們用的髮蠟,甚至某人出門前新上的鞋油,無不在干擾著他的嗅覺。不過,就在這些混雜的氣味當中,他還是隱隱聞到了一種有些熟悉的味道——那像是某種血液。

顧頤目光在李天翌指尖的藍色藥丸上打了個轉。今天晚上他跟著唐驥來演這齣戲,當然不是因為要保住飯碗這麼簡單,他也想順便來看看這種小藥丸——從他在張良家樓下遇到紅毛和黃毛之後,這點疑惑就一直存在他心裡了。

人類不是沒有想過利用異種的血脈,事實上從中世紀開始,就有人想從異種的體內提煉出能作用於人體的物質,然而這些試驗都失敗了——或者異種的細胞物質進入人體就被免疫系統殺死;或者使用太多,而直接將實驗物件變成了異種;又或者雖然在短時間內起到了效果,代價卻是迅速的死亡。

試驗的失敗最終讓人類認定,兩種族類完全不可相容,因此異種製品被列為禁用物,就好像運動員的禁藥一樣,只有極少數還在黑市上流通。

這些禁用品,顧頤大部分是見過的——這全托賴那個人的收藏癖——但是冰藍顯然是一種全新的製品,至少他從前沒有見過。只是這包廂裡的氣味實在太複雜,而李天翌又離他太遠了,如果他能拿一粒在手上……

“王少,怎麼樣?”李天翌最終還是先問了一句。他自認沒有張政那麼心大,陌生的東西也敢用。

“感覺……不錯……”就這麼幾分鐘,王少也開始雙眼迷離起來,嘴唇微張,語聲飄浮,“嗯……舒,舒服……”說著,微微有些不穩的手端起酒杯,又猛地喝了一大口。

張政半閉著眼睛笑起來:“早說了……是好東西……”他也端起酒杯,索性把剩下的酒液都一飲而盡,沖唐驥拋了個媚眼,“唐少不試試?”

“好啊。”唐驥忽然笑了,伸手拿起一粒冰藍,乾脆地撕開包裝扔進了酒杯裡,“張少都這麼說了,當然要試試。”

張政見他這麼乾脆,頓時露出了笑容,整個人都往這邊倚了倚:“我不會害你的,試試就知道了,真是好東西,不上癮,也不傷身……”

他是很想靠到唐驥身上,但中間還隔著個顧頤,而他自己用了藥之後渾身都軟綿綿的往下滑,倒是快要趴到顧頤大腿上了。他也不在乎,就那麼頭枕著顧頤的腿,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唐驥喝了一口酒:“感覺怎麼樣?”

顧頤用眼梢瞥了唐驥一眼。大約這包廂裡只有他看見了——唐驥撕開包裝之後,手指輕輕一動就把藥丸夾在了指縫裡,根本就沒扔到酒杯裡去。這會兒他左手端杯喝了一口,右手似乎無意地垂下來,那粒冰藍就滑進了他的衣兜:“嗯——這感覺……”

“就像一次持續的、不是太強烈的高潮對不對?”張政夢囈一般地又合上了眼睛,“不是特別刺激,可是會讓你維持在那個高度上,享受、放鬆……難怪有人把它叫‘溫柔鄉’,真的是溫柔鄉,讓你根本不想走出來……”

顧頤低頭看著這個在自己腿上扭動的身體,目光深幽——貼得近了,他能聞到張政身上也隱隱散發出一種氣味,竟然有點像血族——這種被命名為冰藍的藥丸,真的就只是普通的神經性藥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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