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更新時間:2017-04-21 17:00:03 字數:4830
Gavin:她說我幼稚,像個小孩子。
Black Mo:哈哈,誰毅你一直追問那種沒營養的問題?
Gavin: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Black Mo:為什麼?
為什麼?
魏如冬茫然,敲動鍵盤的手指停頓下來,怔望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螢幕上,他和好友的談話內容一行行在眼前閃爍著,他總覺得那粗黑的印刷字體像在嘲諷自己。
Black Mo:為什麼你堅持要她表明她究竟比較討厭你還是“他”?這樣的比較有何意義?
Black Mo:你想證明你比“他”更好嗎?
魏如冬一凜,舒展了下僵硬的手指,繼續敲鍵盤回話。
Gavin:你這是在取笑我嗎?我幹麼要證明那種事情?
Black Mo:我怎麼知道?這要問你自己啊!
Black Mo:怎麼不說話了?心虛?
Gavin:我的字典裡沒有那兩個字。
Black Mo:呵,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有千百種方式可以回到她身邊,為什麼偏偏選擇現在這一種?
Gavin: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
Black Mo:但我覺得那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Gavm:你的意思是?
Black Mo:你還不懂嗎?好好想想吧!你為什麼要問她那種問題?為何要她做那種比較?你希望聽到她什麼樣的答案?
Gavin:她已經給我答案了。
Black Mo:喔?
Gavin:她說她比較討厭我,她說嚴永玄……令她心痛。
Black Mo:你聽了很高興嗎?
Gavin:我幹麼高興?
Black Mo:呵呵,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永遠傲嬌地不肯說實話!Eagle我還以為你在我調教之下變得比較開朗了呢,沒想到依然保存著這麼珍貴稀有的“品性”,為師甚感欣慰。
Gavin………我要離線了。
Black Mo:喂!別急著走,我還想知道更精彩的後續……
魏如冬用力按下滑鼠,關閉對話窗,刪除所有的聊天紀錄。
沒有精彩的後續了,那天在遊艇甲板上吹罷海風,回到家後,她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工作,隔天赴香港出差。
這一去就是好幾天,今夜才回來,兩人在餐桌共進晚餐,刻意在下人面前扮演小別重逢的夫妻,熱絡地聊天。
但他感覺得出來,她悄悄將自己的心房封閉了,彷佛驚覺那天對他透露太多心事,她小心翼翼地防著他,時刻戒備。
她在躲他,而他一時也不確定是否該對她採取攻勢。這些天他待在這座豪宅,以嚴永玄的身分四處晃蕩,暗中派人調查一些事,得到一些頗有價值的情報,甚至連警方那邊也去問過了,但事情仍毫無進展。
他最想知道的真相,仍然猶如一幅破碎的拼圖,而最關鍵的幾片,很可能都握在她手裡。
唯有攻破她的心防,方能取得真相的線索。
可是……
魏如冬合上電腦外蓋,起身,跨過落地窗,來到一方半月形的陽臺。
這樣大面積的陽臺,在這棟豪宅的每一層樓都有兩個,巧妙地錯落對稱著,將建築物的外形線條修飾得更柔和。
在這個陽臺的斜下方,便是另一個比較小的陽臺,那是屬於夏雪的,隔著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通往她私人書房。
想抽煙的時候,他便會來到陽臺,斜倚著雕花欄杆,視線往下落,在薄漫的煙霧裡,尋覓著窗扇上她搖曳的剪影。
她現在正在做什麼呢?忙著處理公事嗎?為何她對那間遊艇製造公司能有那樣燃燒般的熱情?
望著從她書房內透出的光影時,他常覺得不可思議,這女人究竟為了什麼活著?她可以為了救一家公司出賣自己的愛情跟婚姻,若是事態危急,說不定連靈魂都願意拿來稱斤論兩。
有那麼重要嗎?不過是一間公司,不過是遊艇、工廠跟員工而已,她說那是她父親半生的志業,是她這輩子的夢想,那些又是什麼?
志業、夢想,愛情、婚姻,人生在世,總是有許多斬不斷的羈絆,而他的羈絆在何處?
從來不認為自己此生需要成就些什麼,更不認為自己若死了,有誰會感到哀傷,他的靈堂有的不會是緬懷與哭泣,只有一片空虛的回音。
死了也好,死了又怎樣?
他總是這麼想,但有一天死神的手真的抓到他了,他卻又感到一股深切的不甘,他不想死,還渴望活著,期盼能再見到明日的太陽,那或許會是溫暖……
他不想死。
魏如冬顫著手,點燃了香煙,打火機跌落地,他沒去撿,深深地吸口煙,接著緩緩吐出來,像要吐遍胸臆一股不可壓抑的焦躁。
他沒聽見有人敲門,更沒聽見那人有些焦急地呼喊著他,在他房裡尋覓,最後終於在落地窗外的陽臺找到他。
他驀地凜神,望向來人,她對他暖暖地笑著——
“少爺,原來你在這裡。”
他在做什麼呢?
夏雪站在一排書櫃前,一面考慮著該取下哪一本書來看,一面漫漫尋思。
數日不見,晚餐桌上他們談得還算愉快,但她很清楚那只是假像,那些書不及義的話題無法在他們彼此心底激出任何迴響。
話說回來,她又何必在意跟他的談話有沒有深層的交集呢?他們畢竟只是一對“假夫妻”而已。
沒錯,他不是永玄,只是一個她臨時聘雇來的演員而已,等到戲散的那天,兩人各不相干,也沒有誰掛念誰的必要。
因為他,不是她最在乎的那個男人……
一念及此,夏雪匆地咬唇,打開書櫃最下方那扇門,從一疊疊厚厚的資料檔裡,取出一本剪貼簿。
她翻開剪貼簿,手指微顫地撫過每一張從報紙、雜誌剪下來的照片與文字報導,還有一些是她親自拍下的生活照。
照片與報導的主角,都是她的丈夫,嚴永玄。
從初次與他見面後,她便開始注意關於他的每一個消息,不知不覺收藏了大量報導,婚後,更添了許多點點滴滴的紀錄。
也許旁人看了,會覺得好笑,這樣像小學生似地剪貼收集的行為說真的實在很幼稚,但對她而言,卻是一種紀念的軌跡。
紀念她此生唯一一次的,戀愛。
是的,她的丈夫便是她的初戀,她從未對任何人承認過,有段時間甚至連對自己也不承認,但她的確是偷偷愛著他。
愛著一個人,像個患相思病的少女般忐忑不安,面對他時,矜持也不是,灑脫也做不到,失了一貫的理性與冷靜,像個熱血沖腦的笨蛋。
她曾經那樣過。
至今回憶起來,那段短暫的日子竟是她此生最像女人的時候。
“我是因為你,才決定學著做一個女人的。”夏雪喃喃低語,蔥白的指尖撫過一張嚴永玄打瞌睡的照片。
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腿上擱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連打瞌睡的時候坐姿也是端正優雅的,唯有臉部線條微微放鬆,比女人還纖長濃密的墨睫,安靜地垂落。
夏雪撫摸照片一角,這照片有被濃煙熏過的痕跡,事實上,這本剪貼簿曾經被她放在Daphne船艙裡,差點被火燒毀。
當時她悄悄留下這本剪貼簿,是希望永玄有一天能發現,她倔強地說不出口的愛意,他看到了嗎?
如果,他真的已然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卻從不知曉她愛著他……
夏雪驀地合上剪貼簿,沉悶的聲響震動了空氣,也震動了她的心房,她煩躁地擱下簿子,推開落地窗,來到陽臺呼吸夜晚的新鮮空氣。
夜空澄澈,靜靜托著一輪缺角的月亮,夏雪倚著欄杆,匆然聽見上方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魏如冬?
她愣了愣,連忙躲進陰影裡,默默往上窺望,她很早以前就發現從這裡可以看見丈夫房間的陽臺,有幾次,她也曾見過永玄獨自佇立沉思。
“少爺是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她聽見有人問,這聲音應該是嚴府的女管家,芳姨。
魏如冬沒有回答。
芳姨又開口。“少爺以前說過,對煙或酒上癮。那是沒有意志力的人才會做的事,所以少爺從不抽煙,喝酒時也一定有所節制。”
“人總是會變的。”
是她的錯覺嗎?魏如冬的嗓音聽起來有幾分滄桑,或許是擔心自己在芳姨面前露出馬腳吧!
“說得也是。”芳姨含笑。“少爺這次回來,確實變得有精神、有活力多了。”
“喔?”
“過去你總是不讓任何人靠近你,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地活著,寧可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沒有生命的藝術品上,也不願多關心身邊的人。但自從跟夫人結婚以後,你慢慢改變了,現在失去了記憶,你整個人更好像忽然年輕了好幾歲,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現在你看人的眼神,有了焦點,也有了神采,現在的你,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活著。”
現在的他,才算是真正活著?
夏雪震撼地聽著,一方面替魏如冬緊張,擔心芳姨認出他不是永玄,另一方又忍不住好奇,為何芳姨會說永玄以前不算是真正活著?
“少爺,你不想知道以前的事嗎?”芳姨匆問。
魏如冬沉默。
“這幾天夫人不在家,我本來想你可能會來找我打聽以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一般失憶的人總會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對吧?”
沒錯!夏雪一凜,不覺掐握掌心。
笨蛋,快問啊,這樣漠不關心會露餡的!
但魏如冬仍是一聲不吭,急壞了躲在下方偷聽的夏雪。
“我想少爺會不會是覺得不好意思?少爺以前就是面顧慮很多的人,跟誰都不特別親近……”芳姨有些憂傷地感歎。“所以我找到了少爺以前的相簿,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跟你說說好嗎?”
永玄以前的相簿?夏雪愣住。有那種東西?為何她從來不知道?為何芳姨不告訴她?
她懊惱著,心海波潮起伏,暗怨著這位老管家藏私。
“這張相片,是少爺剛滿周歲的時候照的,你瞧,這嬰兒長得很可愛吧?少爺從一出生就像玉琢出來的,漂亮得很。”芳姨贊道。
夏雪嘟嘴。她也好想看,可惡,改天一定要魏如冬幫她跟芳姨要這些相本來看。
“這是少爺跟老爺及夫人的第一張全家福,你看看自己,笑得多燦爛!還有這張,是少爺三歲生日時照的,那時候你調皮跌到池塘裡,還哭得很大聲呢!這張是剛上幼稚園的時候,保母被你氣得嚷嚷著要辭職……”芳姨一一介紹照片,細數嚴永玄兒時點滴。“這是小學入學典禮,從這時候開始,你就不太笑了。”
為什麼?夏雪凝神屏氣,希望魏如冬能代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他一直保持靜默,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少爺,有件事你可能很不願意回想起來,但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你記得自己曾經溺水過嗎?”
夏雪聞言一震,全身肌肉繃緊,魏如冬一語不發。
“七歲那年,老爺到國外出差,夫人在家裡開派對,請了好多客人,連續三天三夜的狂歡,你被關在房間裡不准出來。有一天半夜,你終於忍不住溜出來,那時候夫人跟某個男人在游泳池邊……嗯,總之你躲在一邊偷看,不知怎地就跌進泳池裡的深水區,你本來泳技還不錯的,那天可能太緊張了,腳踝扭到,竟然溺水;夫人一直沒發現你溺水,後來還是我經過時發現,那個男人才幫忙把你從水裡撈出來。”說到這兒,芳姨黯然停頓,良久,才又沙啞地揚聲。“那天過後,你連續發燒了好幾天,醒來後有好一陣子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像抽離魂魄了似的,毫無反應。老爺以為你腦子燒壞了,請了好多名醫來看診,他們說你是心理有問題,建議老爺跟夫人將你送去療養院。”
第6章(2)
更新時間:2017-04-21 17:00:03 字數:4163
“也就是說,把我當精神病患看待嗎?”魏如冬終於開口了,語氣卻是冷凍如冰。
“嗯,你在那邊住了將近半年,是我去帶你回來的,你記得嗎?”
“……不記得了。”
“我想也是,你應該都不記得了。”芳姨頓了頓,似是哽咽著。“你住在療養院那段期間,我每個禮拜都去看你,你總是好像不認識我,有一天我受不了了,哭著連打了你好幾個耳光,你才像整個人驚醒了,看著我掉眼淚。到現在我還記得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你說、你說‘我想回家’,你說‘芳姨,帶我回家’……少爺!其實你也是想家的,你知道嗎?你一直希望有人去帶你回來,可是老爺跟夫人,他們都讓你失望了,讓你很失望……”
芳姨嗓音破碎,克制不住嗚咽,夏雪亦用力咬牙,淚水無聲地流逸於頰畔。
她從不知道,原來永玄有那樣的過去。被自己的父母拋棄是什麼樣的滋味?當幼小的他在水裡掙扎時,母親卻只顧著跟情人恣意歡愛,又會在他心底埋下多深的恐懼?
他困在陰暗的迷宮裡,期盼著誰能帶他回到光亮,回到溫暖的家,可他的父母,卻背叛了那麼年幼的他。
他會是怎麼想的?自己活在這世上,還有任何價值嗎?連他的親生父母都不關心他,又有誰會珍惜憐愛他?
他是這麼想的嗎?
夏雪悵然,雙腿虛軟地跌坐在地,想著那個孤單的男人,想著他曾在夜裡被惡夢驚醒,無助地在她懷裡尋求安慰,她忽然覺得好恨自己。
當時的她,應該給他多一點溫柔與安慰的,如果她能夠理解他、體貼他,他們倆或許不會走到後來那一步,她也不會在那天晚上對他嗆出那種不可原諒的話……
“別說了。”魏如冬打斷芳姨陳年往事的回憶,語聲如荒漠,乾澀地裂開一道口。
“對不起,少爺,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很不愉快的記憶,但是、但是……人還是要面對過去啊!你不能逃避,一定要找回自己……”
“你認為我現在是在逃避嗎?”
“如果不是,為什麼你一點想要尋找過去的念頭都沒有呢?我想你說不定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失憶……”
“你也懷疑我心理有問題?”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芳姨忍住啜泣。“只是人總有脆弱的一面,很多時候我們不敢去面對自己心裡真正所想的——”
“夠了!”他再度打斷她。“該知道的我現在都知道了,你可以離開了。”
“少爺……”
“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好吧,少爺,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芳姨告退。
晚風,輕輕地在夜色裡流動,四周無聲。
夏雪咬唇忍淚,雙手掩面。她不曉得魏如冬聽見這樣的故事是何種心情,她也不在乎。
她想的,只是那個原本會哭會笑的小男孩,有一天,成長為一個對人生無感的冷酷男子,她只想探索他的心情。
她黯然出神,好片刻,正欲起身,樓上匆地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
她不禁震懾,那是整片玻璃被擊碎的聲音。
魏如冬沖進車庫。
將近百坪的空間猶如汽車展示間,排列著數輛名牌轎跑車,兩輛休旅車,一輛越野吉普車,還有好幾台款式各異的重型機車。
這裡是嚴永玄的寶藏庫,他除了是個藝術品癡,也熱愛搜集古董名車,重型機車更是他少年時代最迷戀的,他曾經獨自一人飆車橫越整個北美大陸。
習慣了孤獨,嚮往流浪,他是孤傲的鷹,也是荒野的蒼狼。
但終究,他還是回家了,回到當時他於英國就讀的那間貴族中學,校內優雅的宿舍,便是他的家。
“家”對他來說,只是一棟房子,不管在哪裡都無所謂,裡頭有誰也不重要,反正他們都只是與他“同居”的人,是他人生短暫的過客。
就連血緣關係都可以淡薄了,還有什麼形式的牽絆值得留戀?
這是他對“家”的認知。
直到那年,他決定結婚,娶一個他原本認定只是為了替嚴家傳宗接代的妻子,當她一次次地反抗他,與他衝突,“家”的意義開始變得錯亂,他逐漸無法明確地為這個名詞下定義。
他害怕不能掌控,每當感到心慌意亂的時候,他便會沖進車庫,隨便選一台重機,奔騰於暗夜。
而今,魏如冬也做了同樣的事。
他沒有費事東挑西揀,隨便選了一台仿賽車款的YZF-Rl,銀黑色的烤漆,帥氣又帶點神秘感,他從鑰匙櫃裡取下車鑰匙,隨手拿了一頂全罩式安全帽。
“你去哪兒?”一道清亮的嗓音劃破靜夜。
他怔了怔,回過頭。
夏雪盈盈走進來,懷裡抱著某個東西,秀髮紮起馬尾,隨著行進的韻律在頸後搖曳生姿。
她看著他,明眸在夜色裡顯得分外璀亮,如星閃爍。
他扣下安全帽,不看她。“我出去晃晃。”
“這麼晚了去哪裡晃?”她追問。
“你不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
“什麼?”
他隔著面罩望她。“你沒發現嗎?你問話的口氣像極了一個嘮叨的老婆。”
“什麼?”她有些羞惱。
他走向她,有意無意地用手挑了下她尖俏的下頷。“你常要我別太入戲,你自己也一樣,夫人。”
“不要那樣叫我!”她懊惱地嗆他,匆地握住他手腕,眸光落下,仔細審視。
她看見他手背有幾道細長的刮痕,其中還有兩、三個破口微微滲出血。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連忙將手往身後藏。
她賞他一枚白眼。“我就知道你受傷了!沒事幹麼砸破陽臺玻璃?你瘋了嗎?”
他蹙眉。“你知道?”
“我都聽見了。”她舉高急救箱,示意要幫他處理傷口。
他一動也不動,臉部肌肉僵硬。“你聽見什麼?”
“芳姨跟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推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我知道你是想在她面前表現出你聽到那件往事的激動,但你表演得也太過火了吧!”
她認為他是在“表演”?
魏如冬怔怔地坐著,看著她打開急救箱,取出消毒水跟棉花,忙碌地替他清洗傷口,他嘴角漸漸地扯動,泛出一絲苦澀。
他注視她,許久,方沙啞地揚嗓。“你聽見……嚴永玄的過去,沒什麼感覺嗎?”
她聞言,動作先是一凝,像是震撼著,兩秒後才又繼續,放下消毒棉球,替他的傷口上藥水。
“怎麼可能沒感覺?我覺得……很後悔。”
“後悔?”他震愕。
“那個時候……我應該對他好一點的。”她斂眸低語,不看他,只看著他受傷的手。
什麼時候?他想問,言語卻卡在咽喉,困難地折磨著。
她低下唇,輕輕地吹拂他手上幾處細小的傷口,然後小心翼翼地貼上oK繃。“好了。”
大功告成後,她滿意地微笑。
為何對他如此溫柔?他怔望著她。他是魏如冬,不是嚴永玄,現在沒旁人在看,她不必跟他演這出夫妻和樂的戲。
她這是在演戲嗎?或者是,出自真心?
“你要去哪裡?”她忽然揚眸凝睇他,眼潭似漫著水煙,有幾許迷離。
他又皺了皺眉。“你幹麼要問?”
“因為我想問。”她輕聲細語,彷佛呢喃。“其實我以前也好幾次想問永玄這樣的問題,每當他出門飆車的時候,我都想問他,他究竟要上哪兒去?難道是去找……”
“找什麼?”
“找他的情婦。”
情婦?他錯愕,而她緩緩起身,櫻唇彎出自嘲的弧度。
“現在想想,我真應該不顧一切問他的,就算他真的是去找他的情婦也好,至少我可以向他表達不滿,甚至擺出老婆的架子,不准他出門。”
“不准?”他更錯愕了。好一個強烈的措辭。
“對,不准。”她酸澀地重複,接著突兀地笑了,笑聲如刃,尖銳地割痛魏如冬的耳膜。
他愣愣地望著她,她明明是笑著,他卻看見她眼裡彷佛閃爍著淚光。
他心弦一揪,也不知哪來的衝動,陡地橫臂扣住她手腕。“跟我來。”
她嚇一跳,一時措手不及,踉蹌地追隨他果決的步伐。“去哪兒?”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去哪裡嗎?我帶你去!”他抓起另一頂白色安全帽拋給她。
“你要載我?”她莫名地慌了。“可是我穿著裙子……”
她穿著一件風衣式的連身裙,裙擺雖是及膝,但跨坐在機車上,總是不雅。
但魏如冬才不管雅不雅,強勢地命令她坐上後座,她遲疑了好片刻,芳心詭譎地悸動著。
“怕嗎?”他出言挑釁。
她一凜,秀髮一甩。“我怕什麼?”
她坐上車。
他無聲地微笑,發動引擎,隨著引擎聲轉趨激昂,夏雪感覺自己的心彷佛也跟著興奮地飛揚。
當車子急速加速,一陣風似地呼嘯出車庫,她差點尖叫出聲,怕自己重心不穩跌落,連忙用雙手攬抱他的腰。
“抱緊一點,風很冷!”他放聲喊。
她喊回去。“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不可以嗎?”
“啊?”
“身為你的‘丈夫’,當然應該表示對你的關心。”
“誰說的?哼,以前——”她頓住。
抱緊一點,海風很冷。
來自過去的聲音匆爾在她腦海裡回蕩。某個人,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對了,就是那次,在穆罕默德王子的提議下,她與永玄共騎一台水上摩托車參加競賽。
那天,他以為她溺水了,氣得甩了她一耳光,之後卻又溫柔地替她穿上救生背心,交代她抱他緊一點。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生氣,而是因為焦急嗎?因為太過擔憂她的安危,才會失手打了她,才會叮嚀她不要著涼。
那其實是關心嗎?
永玄關心她嗎?
好冷。夏雪顫抖,不知不覺更抱緊身前的男人,將半邊臉頰埋進他厚暖的後背,藏住自己濕潤的雙眸——
為何當時,她盲目到看不清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