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更新時間:2017-07-16 18:00:03 字數:5710
這一天,等趙文睿忙完公務回到官邸時,夜已深了,他的身子雖然疲累,但心情卻是愉悅的。
有了趙老夫人的幫忙,官道開始動工,那些大商號見趙文睿找到金主,想用聖旨來讓趙文睿丟官看來是不可行了,然而水路出關又有困難,陸路出關稅額又高,因此有商號已經蠢蠢欲動,想加入縣衙的招商以換取減稅。
趙文睿知道他們終會低頭,這事需要有人起頭,只要有了一家商號,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他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今日楊兆齊也來到了仁遙縣,或許是知道父親背叛了自己,趙文睿對待父親雖然依舊恭敬,但那是對待上峰的態度,沒有其他。
所以當父親問了他與高世娟的婚事時,他直接將話題轉到公事上頭,請父親去
視察官道修築的進度。
楊兆齊視察之後,發現修築的進度穩定,這才驚覺他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理由逼兒子儘快與高世娟完婚。
視察完後,趙文睿親自把楊兆齊送到驛館,有不少鄰縣官員前來拜會,趙文睿索性把接待楊兆齊的事讓給了那些官員,他倒也樂得輕鬆。
於是,趙文睿得空回縣衙處理公務,或許是最近事事順利,讓他處理起公務也順手,忍不住想多處理一些,就拖到了現在才回府。
回到府裡,趙文睿只想把自己拋在床上好好大睡一覺,只是他躺上床後卻聽見身邊傳來喘息聲,他受驚坐起,就見黑暗之中有個模糊的影子也坐起身。
他立刻下床點燈,轉身便看見床上的人竟是辛小月,她酡紅著雙頰,滿臉嬌羞,抓著被子擋在身前,露出來的兩條臂膀竟是赤裸的。
“辛、辛小月?!”
“大人……”辛小月聲若蚊蚋,連抬頭看他都不敢。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老夫人她……她命奴婢來服侍大人就寢。”
趙文睿猛然想起母親之前知道他對辛小月有意後,那似乎算計著什麼的笑容,原來母親是裝先讓他與辛小月成就好事嗎?
他是發現自己對辛小月似是有意,但這些日子他忙得沒時間去想男女私情,他的心思全放在仁遙縣政上,母親這一招根本讓他措手不及。
“我母親命令你這麼做,你就乖乖照做嗎?”
“奴婢本來沒聽懂,以為只是來服侍大人更衣就寢,直到老夫人命人把奴婢的衣服剝了趕到床上來,這才懂得……”
趙文睿見她越說越嬌羞,幾乎把整張臉埋到被子裡頭去,這才在桌邊坐了下來,瞅著她的傻樣。
他果然沒想錯,這個傻丫頭根本沒聽懂母親是想讓她來做通房的。
“現在我娘讓人把你剝光又叫你上床等我,你就知道‘服侍’我就寢的意思了?”
“奴、奴婢……應、應該懂了。”
“你知道該怎麼服侍嗎?”
“奴、奴婢跟老夫人說……說不知道要怎麼做,老夫人讓奴婢躺著就是了,說……說是大人你會知道怎麼做。”
趙文睿一時語塞,母親真真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辛小月見他站起身準備穿上外衣,她著急地問道:“大人,您要去哪裡?”
“回縣衙去,當我今晚沒回來。”
“為什麼?”
他都是為了她,她還問他為什麼?他坐到床沿,儘量心平氣和,怕自己不耐的語氣嚇著了她,讓她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
“如果我今夜回來,並在房裡過了夜,你就真成了我的女人了,你知道你的處境嗎?金鳳仙會怎麼對你?高世娟會怎麼對你?如果我不在房裡過夜,就等於我不要你,你就不會被她們找麻煩,這樣對你最好。”
“所以大人不想要奴婢?”辛小月放開了一隻抓著被子的手,改而抓住他的衣袖。
她都已經這個模樣被送上他的床了,他還是不想要她嗎?
“你不怕被她們欺負嗎?”
“奴婢不怕。”
“辛小月,我說了我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妻子,不要妾、不要通房,難不成你想嫁給我?”
“可以嗎?”
趙文睿發誓當他看見她滿懷期待的對他問出“可以嗎”的時候,他幾乎要投降,將她摟入懷中好好愛她一番了,但他又忍不住自問,他對她真的心動到想娶她為妻嗎?會不會那只是屬於男人的一時欲念,不是真正的愛?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應,辛小月似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收回手,緩緩的把身子挪到了床的最裡頭,語氣極度壓抑,還帶著哽咽,“大人這麼晚才回府,肯定累了,就別再回縣衙去也別換房了,奴婢今夜不會吵著大人,大人好好歇息吧。”
“我們今夜同房,誰還會相信你的清白?就算相信了,見你我同房了我卻沒有任何表示,你不怕以後成了眾人笑柄?”
辛小月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抬起頭來迎視趙文睿,她勉力扯開笑容,卻不由得帶著幾分哀愁,“不管明日早上眾人是笑話奴婢被大人給退了,還是誤以為奴婢服侍了大人,對奴婢來說都無妨,大人休息吧,大人好好的休息才能好好治理仁遙,治理好了仁遙,是所有百姓之福。”
趙文睿苦笑道:“你啊,當真讓我心疼。”
“大人請歇息吧。”
他是躺回床上了,不過他長手一伸,把辛小月給摟進了懷中,他們的距離近在咫尺,近得他們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的唇就在她的耳邊,輕聲對她說道:“小月,你說對了,今晚我是真的累了,我們的事讓我再想想,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真會不一樣了……”他越說越輕,直到後來幾乎聽不清了。
不一樣?怎麼不一樣?辛小月偏過頭想要問個清楚,卻沒想她的唇因此刷過了他的唇,她急忙退開一些,緊閉著眼,羞得不敢看向他,直到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反應,她才偷偷地張開眼。
原來趙文睿早就睡著了,她不免有些失望,他還真的擁著她就這麼睡了,什麼也沒做,不過也因為他擁著她,讓她甜蜜地笑了。
她在大人心中還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吧,會不會只要她肯等,大人終有一天會選了她,她的愛慕之情會得到結果?
辛小月低頭看見自己只穿著抹胸及褻褲的身子正蹭著他只著裡衣的身子,她好害羞,好像真與他有了肌膚之親一般。
她想,今夜她一定難以成眠……
前幾日辛小月被送進了趙文睿房裡,隔日就被調到了趙老夫人的身邊做貼身侍女,也不用再做廚房的活兒了。
不過辛小月還是會進廚房,不過是因為趙老夫人和趙文睿愛吃她做的糕點,她是去做來給他們吃的,除此之外,她儼然是被趙老夫人帶在身邊了。
趙文睿及趙老夫人不明說,那是他們保護辛小月不被金鳳仙及高世娟欺負的辦法。
金鳳仙自從高世娟來到仁遙縣後,確實收斂了許多,但辛小月有了趙文睿的命令可以自由出府,高世娟都還有辦法為難她,這讓趙文睿相當不放心。
現在整個府裡都在傳辛小月已經服侍過趙文睿,而原本被說是通房的金鳳仙卻沒有一次能留宿在趙文睿的房裡,辛小月的地位不同了,雖然她之前被府中的侍女看不起,但至少她不會自認是主子一般的對她們頤指氣使,因此倒也不至於被其他人所嫉恨。
可是在金鳳仙和高世娟的眼中,辛小月就有如眼中釘、肉中剌。
如今府中的人多在看高世娟及金鳳仙的笑話,金鳳仙本就是侍女,入不了主子的眼倒沒什麼好說的,但高世娟的存在就顯得尷尬了。
畢竟趙文睿從來沒有正式介紹高世娟是他的未婚妻,如今看來,之前說是未婚妻一事怕就只是傳聞了。
今日趙文睿處理完公務回府時,眉頭還是深鎖著的,因為他今天遇上了一件十分難辦的案子。
升堂時,被官差給押入內的竟然是辛小月的母親曹寡婦,罪名是偷竊,但曹寡婦卻不承認,還指著對方說如何證明那些珠寶是他家的。
原告宋老闆似乎早有準備,在對質時一聽曹寡婦這麼說,便反駁道:“那日我回家發現荷包不見了,立刻就到縣衙來報失竊,回去想想自己當天去過什麼地方,就覺得只有可能是你私吞了我的珠寶,所以才讓人守在各大當鋪前,你這個人誰不知道就是愛貪小便宜,買個幾兩肉就叫人送片豬耳,買個一斗米就叫人送點米糠,撿到了我的荷包不可能不變賣。”
原告說起話來不疾不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趙文睿覺得有異,只是堂下跪的人是辛小月的母親,若是她沒做,他屈了曹寡婦回府怎麼和辛小月交代?但若她真做了,他也不能循私,可辛小月若向他求情他又該怎麼辦?
曹寡婦當下便慌了,就算荷包是她撿到的,她的確不該私吞,所以她什麼也不敢說。
她那日到菜園裡收成,不知道是誰遺落了一隻荷包,裡頭放了些珠寶,她想到女兒都十九了,長得普普通通又是一個廚娘,一直沒人上門提親,如果把這些珠寶拿去換點銀子,或許能請個媒婆來幫女兒找門好親事,餘下的或許還可以給女兒當嫁妝,才一時糊塗把珠寶私吞了。
趙文睿見宋老闆咄咄逼人,又見曹寡婦一臉心虛,就知道曹寡婦的確不是無辜的,只是是竊還是占,他還要查查,便先喊了退堂。
崔守仁跟著趙文睿回府,見他心事重重,崔守仁知道趙文睿近來家事、公事兩頭忙,著實心力交瘁。
“大人,可還在煩惱曹氏的事?”
“她的事只是其一。”
“卑職能否過問……小月在大人房中過夜一事,可是真?”
趙文睿無力的睨了崔守仁一眼,沒有心思與他周旋了,“是,我對小月是有意,只是……我現在還沒有心癢癢考什麼兒女情長之事。”
“所以大人您只是把人吃幹抹淨了,卻沒給人家承諾?大人,您曾跟卑職說過,該做的事都做了卻不娶,是負心漢。”
“守仁,你嫌我還不夠煩是吧?”
崔守仁哪裡不知趙文睿最近心煩的事多,但事情既然遇上了,他不得不再提醒幾句,“大人,卑職在府中的眼線告訴卑職,近來金鳳仙與高家小姐走得很近,大人如今已經知道卑職不是無端排斥厭惡金鳳仙,能否多聽卑職幾句,要小心風雨欲來。”
“知道了,我會留意。”
說完話,兩人便回到各自的院落。
趙文睿一回房,就見高世娟已經等在他的房中,就坐在桌前,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到她對面。
高世娟見他一臉疲態,若是一個貼心的妻子就該如辛小月一般不為他增添煩惱,只勸他好好休息,偏偏她沒這般貼心,還一副準備向他討個公道的表情。
“文睿哥,你能否告訴我,你打算將我們的婚期訂在何時?”一個未出嫁的閨女不該自己主動這麼問的,但她不得不拉下臉來求嫁,實在是因為她等他等了太多年,她還有多少青春可以等待?
“世娟,這件婚事是楊大人與高老闆訂的,我已經對你說過我不希望耽誤你,對於娶妻之事我沒有心思考慮。”
“我也說了我願意等你,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真是沒有心思嗎?若真如你所說,為什麼來到仁遙後,我一直聽見你的韻事?”
高世娟剛來到仁遙,就聽金鳳仙說辛小月和崔守仁的事,她並不是只偏信金鳳仙一人,她私底下讓自己的貼身侍女去打聽,居然另外打聽到趙文睿在府外似乎也養了一個男寵,她很想當這是傳言,但趙老夫人親自把辛小月當通房送進了他的房中,而他也收了,她還能容忍嗎?
她無法接受他要一個小廚娘、要男人,就是不要她!
“世娟,我自認潔身自好,那些都只是空穴來風。”
“上回伯母也是這麼告訴我的,結果她轉身就把辛小月送進了你房裡,還有崔守仁,他也是空穴來風?”
一聽到她提起崔守仁,趙文睿便知道她肯定聽信了金鳳仙的讒言。“世娟,楊大人為了撮合我們一意孤行,我也自覺對你有愧,所以我並不想與你交惡,但我也無法勉強自己與你在一起,這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更不該誤會守仁。”
“誤會?既然你說崔守仁不是你的男寵,那麼那個豐安寺慶時跳祭天祈福舞的男舞者呢?”
辛小月扮成男裝去參加祈福舞時,就有人曾向豐安寺住持舉報,但住持並不認為女扮男裝來跳祈福舞是對神靈不敬,如今寺慶已過,辛小月達成心願了,趙文睿不擔心辛小月失去資格,便老實說了,“我不會對男人動心,那個男舞者是辛小月。”
高世娟聽出了他話裡的弦外之音,但他自己是否注意到了呢?
他說他不會對男人動心,而那個男舞者是辛小月扮的,所以說讓他動心的不是男人,而是辛小月。
她這才發現,辛小月在他的生命中佔有太大的分量了。
“辛小月才是你要的女人吧,你為了她,連她女扮男裝參加祭天祈福舞這種事都可以為她隱瞞,我想,她母親被告偷竊的事,你最後也會循私,為她開脫吧?”
“原告握有證據,曹氏不可能脫罪。”高世娟還想發難,就聽見房外傳來瓷碟落地的聲音……
辛小月端著一盤糕點,那是趙老夫人特意為趙文睿留的,一聽趙文睿回府便要她端來。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辛小月今日告假出去後回來,便一臉心事重重,趙老夫人知道原因後,想讓她去見見趙文睿,商量商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
走在前往趙文睿院落的廊道上,辛小月不禁悲從中來,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待她,在她正覺得一切都順順利利時,偏要再給她來個打擊。
今日她又去見了朱青山。
起初她去拜訪朱青山時,他很是防備,也不多話,久了大概猜出她的目的,便挑明瞭說他不會為趙文睿作證,要她死心。
於是辛小月不再逼問他前任知縣的事,也絕口不提有什麼罪證的事,只是隔三差五的仍給他送糕點去,在看著他吃的時候,不是撐著下巴笑著,就是說故事給他德。
她說的不是別的故事,而是她所知道的趙文睿,她把他說得簡直就像仁遙百姓的青天大老爺一般。
本來朱青山是不為所動的,可今天他竟然不耐煩的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趙大人是好官,但我的回答不會變,如果你是要說趙大人的事,以後你就不要來了。”
第7章(2)
更新時間:2017-07-16 18:00:03 字數:5356
辛小月見好就收,朱青山能知道大人是好官就好,或許他有一天會良心發現,願意幫助大人。
所以她離開朱青山的宅子回官邸時,腳步都是雀躍的。
再加上前幾日她被送進了大人的房中,雖然那一晚什麼事也沒發生,大人對她也一如往常,但她莫名覺得她和大人之間是有些不一樣了,畢竟他會擔心她,把她調去趙老夫人身邊當貼身侍女,不是嗎?
雖然成了趙老夫人的貼身侍女,但趙老夫人還是會要她為大人送膳,在送膳的時候,大人更喜歡聽她說當日發生的趣事,有時不小心碰觸到她的手也不急著躲開,甚至還會輕輕蹭了蹭才放開,她不想自以為是,總是說服自己那是錯覺,但她本能的感覺到大人對待她真的不一樣了。
如果大人真的對她有了心思,如果她還能幫大人說服朱青山,大人一定會更開心。
這一切都讓辛小月覺得最近的她好幸福、好開心,直到老家鄰居的大嬸在她回官邸的路上見著了她,告訴了她母親被押入大牢的消息。
辛小月不相信母親會偷竊,母親是偶爾會貪貪小便宜,但絕不是會偷竊的人,母親被抓到官府肯定事有蹊蹺,她得找人幫忙。
可是她想來想去都沒有人可以幫她,唯有請大人一定要查清楚這件案子。辛小月來到趙文睿房門前時,都還在思索著怎麼向他開口,沒想到一來到他的房門外,就聽見了裡頭爭執的聲音。
她聽出了是趙文睿及高世娟正在爭吵,也想著自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打擾,正轉身要走,卻聽見趙文睿說母親不可能脫罪,她心一慌,不小心翻落了手中的碟子,驚動了房裡的人。
趙文睿拉開房門,就見辛小月神色驚慌,便知道她聽到了他說的話。“小月……”
“大人,您要定奴婢娘親的罪?”
“是啊,文睿哥,你會不會定辛小月娘親的罪?”高世娟冷冷地問道,她就要看趙文睿會不會因為辛小月的求情而改變態度。
曹氏的確有罪,趙文睿不想無情的指出這一點,可不管他有多喜歡辛小月,他都不能循私,更何況高世娟還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小月,你娘她的確做錯了事,依律當罰。”
“大人,奴婢求您了,奴婢娘親年紀大了,捱不了坐牢的苦。”
“捱不了苦,她當初就不該做錯事。”
“大人,奴婢的娘親不可能偷竊,求大人相信奴婢。”
“小月,你知道你在求我什麼嗎?你說我是一個好官,是會為仁遙百姓治理好仁遙的好官,但如今我若為你循私,我還是你眼中的好官嗎?”
“奴婢不敢,奴婢沒要大人循私的。”
“你只要我相信你的母親沒有偷竊,卻要我忽視你母親罪證確鑿,這樣還不是循私?”
高世娟嘲諷地道:“辛小月,你說到底不過就是個通房,以為自己能讓文睿哥循私嗎?”
辛小月這些日子以來真的覺得大人待她不一樣了,可是直到如今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傻,就算大人不能盡信她的話,總也能答應她重新調查清楚吧,但他拒絕了,沒有給她的母親多一次機會……
心冷的她緩緩福了福身,連聲音也變得冷漠,“是奴婢的錯,污辱大人清譽,奴婢先告退了。”
看著辛小月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轉身離去,趙文睿的心像被人緊緊揪住一般發疼,他知道辛小月與母親相依為命,只是要他循私,他萬萬做不到。
看著辛小月傷心,看著趙文睿的無奈,高世娟竟然覺得快意,他們就這麼分開吧,不該結合的兩人,本該變得疏離。
趙文睿一夜難眠,整晚糾纏著他思緒的都是辛小月那雙怨懟的陣子,他多想什麼也不管,直接去找她,告訴她別那麼看他,叫她再讓他看看她的笑容,他會立刻釋放了曹氏。
但他身為地方父母官,絕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循私的事。
可辛小月終究還是給了他一個難題。
隔天,當趙文睿升堂準備審理一樁自首的案件時,怎麼也沒想到跪在堂下的會是辛小月,她低著頭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這驚堂木怎麼也拍不下去。
一旁的崔守仁本是攤開案卷拿著筆等著做書記,在看見辛小月被帶上堂的時候,也震驚得微微張著嘴。
他望向趙文睿,見他臉色鐵青,一把狂熾的怒火透過視線燒向辛小月。
堂下的差役沒等到大人喊升堂,全都面面相覷。
最後,崔守仁只得輕咳幾聲提醒趙文睿,趙文睿回了神,喊了人犯還押之後就退堂,連審也沒審這個案子。
辛小月就這麼被送進了大牢,跟母親關在同一個牢房裡。
沒多久,趙文睿及崔守仁來到大牢,崔守仁示意獄卒先行離開,趙文睿這才對辛小月斥責道:“小月,你當這是兒戲嗎?”
曹寡婦見女兒被關進來感到不解,又見趙大人憤怒的樣子,直覺女兒一定做了什麼傻事。
“奴婢沒做什麼傻事,那只荷包是奴婢交給娘親的,不是奴婢娘親偷的。”
知曉女兒是來頂罪的,曹寡婦扯住了女兒的手,心痛的罵道:“小月啊,你胡說什麼?!”
趙文睿氣極了,“小月,去典當珠寶的的確是你的母親曹氏,就算珠寶是你拿給她的,但你母親不會懷疑你哪來的能力買那些珠寶嗎?所以你就算頂罪了,她也是共犯。”
辛小月發現趙文睿執意要將母親入罪,謊言接著出口,“那是奴婢騙了娘親,說是官邸中有位老嬤嬤托奴婢拿去賣的,娘親不疑有他才會拿去典當。”
“那你說你是怎麼取得那只荷包的?你與原告宋家素不相識,以你一個陌生人,能混進宋家偷竊這只荷包嗎?”
辛小月鐵了心要頂罪,毫不畏懼地迎上趙文睿銳利的目光,平常一副傻樣的她,這個時候腦子動得倒是挺快的,“那是奴婢回家時撿到的。”
曹寡婦再也無法眼睜睜看女兒為自己頂罪,在堂上不敢說的如今都老實招供了,“大人,與小月無關,那荷包是民婦在自家菜園子裡撿到的,一定是那日宋老闆到附近來收田租經過時不小心掉的,請大人饒了小月,放她離開吧!”
趙文睿早就猜到比較大的可能是曹寡婦撿到了荷包,若是侵佔罪便好辦許多,至少罪責也較輕。“小月,你為母親頂罪是犯了偽證罪,但在未升堂之前你都不算作證,我可以不治你的罪……”
“大人!”崔守仁急忙出聲阻止,哪裡有什麼沒升堂就不算數的,如今楊兆齊還在仁遙盯著啊!
趙文睿什麼也沒法管,抬起手阻止崔守仁說下去,雙眸依舊定在辛小月身上。
“小月,我要你撤回自首之訴,至於你的母親,由於年事已高,我會幫她儘量減輕責罰。”
辛小月已經下定了決心,母親就算承認了她是侵佔,但大人信嗎?原告願意和解嗎?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那就讓她來承受,至少她還年輕,吃得了苦。
“大人,奴婢不會撤回自訴,如果大人真要判奴婢做偽證,那就讓奴婢跟母親一起入獄吧,至少我可以照料母親。”
趙文睿身為知縣,這麼要求辛小月已經幾乎算是請求了,但她還是辜負了他,這讓他十分生氣,“你就是打算逼我循私放了你母親嗎?”
“奴婢有這本事能逼大人嗎?”
“你當真不知道把你關在這裡,我有多為難、多心痛嗎?”
“對大人來說不過就是少了一個可以使喚的人罷了。”
趙文睿都快氣瘋了,他沒對她動心之前,她老是纏著他、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他,甚至渴望能得到他的青睞,如今他已然動心了,她怎麼說得出他對待她像對待一個奴僕一般?
“所以對你來說,我也只是一個使喚你的主子而已嗎?”
這句問話幾乎逼哭了辛小月,她看待他哪裡只是一個主子而已,他更是她愛慕的男人,可是他卻無視這一切,只想將她的母親定罪,是誰無情?
“如果奴婢對大人不是無足輕重,奴婢只是請求大人重新將此案調查清楚而已,奴婢的娘親不可能是偷竊,大人會拒絕嗎?”
原來她只是希望他查清楚,而不是循私?趙文睿急著想解釋,“我是拒絕了,但那不是因為你不重要……”
“如果奴婢對大人重要,大人又為什麼礙于高小姐的施壓,硬是要將奴婢的娘親定罪?這就代表奴婢對大人來說什麼也不是,也比不上高小姐。”
“你這是……嫉妒嗎?”趙文睿聽出了辛小月的弦外之音,除了是雙方都誤解了彼此之外,也發現了她最在意的,是她誤以為他是抵不過高世娟的施壓。
“是,奴婢是嫉妒,大人明明說過如今的你不想娶親的,那就代表了高小姐不是大人的未婚妻,可是你為什麼還要看高小姐的臉色?”
見辛小月突然哭了起來,趙文睿哪裡還生得了氣,他隔著牢門伸出手抓住了辛小月,想拉近她安慰她,卻沒想到被她給拂了開。
“小月,這是誤會……”
“奴婢不想聽!總之,大人不是放了奴婢的娘讓奴婢來坐牢,就是把奴婢及娘親一起關進牢裡,奴婢心意已決!”辛小月說完,背過身去不看趙文睿,還捂著耳朵,擺明瞭不想再聽他的解釋。
看著她的身子因為哭泣而顫抖著,聽著她委屈的抽泣聲,趙文睿心痛極了。
崔守仁知道趙文睿一心只想讓辛小月離開大牢,連方才那循私的話都說出口了,可辛小月自首已是事實,就算趙文睿只判了曹寡婦侵佔罪,辛小月做偽證的罪名卻也坐實了,做偽證的罪可比侵佔還重。
“大人,事已至此,不容許您私縱辛小月了。”
趙文睿見辛小月已經難以對話,又見曹寡婦下跪求情讓他放了辛小月,他相當為難,最後,只得把她們都留在大牢,領著崔守仁離去。
一走出牢房,趙文睿便氣得重捶了牢房外頭的泥牆一記。“原來她是希望我重新調查清楚,我卻以為她是要我循私。”
崔守仁勸道:“大人,解套之法還可再思考,切莫傷了身子。”
“明明是自己弄丟了荷包,還到縣衙報失竊,下回升堂我非要先判了原告誣告之罪再說。”若不是原告告的是偷竊,辛小月哪裡會以為母親犯了最輕都得入獄三年的偷竊罪,也不會一時心急做出這樣的傻事。
“這倒是,若是侵佔罪,視實際侵佔的財物數量判刑,如今失物全數失而復得,原告要是肯和解,倒可酌輕量刑,最輕判服勞役三個月便可,如今正在修築官道,正好可以讓曹氏去修官道,她既然日日下田耕作,應可受得住,總比入獄受身心煎熬得好。”
“曹氏的罪能解套,但小月呢?偽證罪只能入獄,我沒辦法讓她待在牢中眼睜睜看著她吃苦。”趙文睿的耳邊似能聽到心魔的誘音,一句句勸誘著他,說律法算什麼,他真打算讓辛小月吃苦嗎?
“大人,您不是打算循私吧?別忘了楊大人正虎視眈眈等著大人出錯,他現在因為官道的事您處理得當正憋屈得很,別給了他機會。”
“這一件件該死的事是怎麼湊在一起的?又是誣告的原告,又是糾纏不休的高世娟,又是我那似豺狼虎豹一般的無緣親爹!”趙文睿煩躁不已,邊說邊往縣衙書房走去。
崔守仁跟著,他一直不解的是高世娟怎麼會牽扯進來?“大人怎麼會說小月嫉妒,和高家小姐有什麼關係?”
“昨日世娟不知為何突然等在我房裡,先是指責我負了她,又說我寧可要小月不要她,從那日小月在我房中過了夜,我便擔心世娟為難她,所以當她問我會不會循私放了曹氏時,我的語氣便重了些,直言罪證確鑿不會循私,小月就是這時聽見了,誤以為我受了世娟的施壓,硬要判她母親偷竊罪。”
別說趙文睿莫名,崔守仁更是,依理來說,高家小姐要發難也應該在辛小月在大人的房中過夜的隔日便發難,怎麼會一直等到了昨日?好巧不巧又碰上了昨日曹氏被告入獄……
“要說高小姐這事莫名,那原告也告得莫名,若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荷包是遺失的,來縣衙報失竊便罷,但他又說他懷疑是被曹氏撿了去才守著各個當鋪來個甕中捉鼈,這話不但前後矛盾,而且肯定曹氏所為更是疑點。”
趙文睿這才想到了升堂之時就察覺到的異狀,只是當時堂下跪著曹氏,他一心只想著辛小月得知後的反應,竟然失察了。
“你是說……原告早知道自己的荷包是不慎失落的,甚至早知道荷包是遺失在曹氏的菜園裡?”
“若是平常,卑職只會這麼猜想,但如今小月的身分可不只是一名廚娘而已,若說是知道了曹氏的毛病故意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趙文睿驟然停步,莫非辛小月遭逢此劫,是因為與他的關係?
“看來……我不儘快給小月一個名分不行了。”
崔守仁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打趣,但一直說自己沒空想什麼兒女情長的人是誰啊?如今就突然說要給辛小月名分了?
“等這事處理完,我就定了小月的名分,不管楊大人說什麼、不管高老闆會怎麼報復我,要傷害小月我絕不允許!”
“大人可有計策?”
趙文睿冷靜下來後,倒真有計策應對了。“小月既然頂罪了,就得讓曹氏全身而退,讓小月犯這侵佔罪怎麼也好過偽證罪。”
“可原告願不願和解是關鍵,我們沒有證據說原告是聽命陷害曹氏,難以讓他和解。”
“我自有辦法,讓人把原告給請到縣衙來。”